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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三百二十九

《卷三百二十九》[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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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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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海》巻三百二十九   餘姚黃宗羲編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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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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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士亭記方孝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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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哲之處世,烏可以跡論哉?當草昧之時,世衰道鬱,抱經綸之志而不得施,安能舒暢其心,神流浹其情志乎?故或放迹於江海,或養操於山林,求遺世忘累之士而與之遊,其意非求其道也,葢寓迹於物耳,茍狥迹而論之,豈足以知賢哲之用心哉?當元至正中,有大儒先生、太史公出於金華,以道德性命濟世之略,為學學成而四方兵起,天下大亂,公知莫可如何,往來山水間著書以自娛,時烏傷聖壽寺,有千岩大師者,磊落善談論,喜與吾儒遊,公時時過,與之語,輒連日夜不休,當其適意時,或擕笻陟崇嶺、看雲起,臥石牀,聽泉瀑聲,久則大笑而別,別己復㑹,人見其然,以為公樂聞其道,豈知公者哉?及乎真人御極,區宇寜而四海,定公應聘而起,居朝廷者十有九年,累官至翰林學士承㫖,年六十有八,致其政而歸,於是大師亦圓寂己久矣,而龍門海禪師復主聖壽,以為斯寺公之所嘗遊也,乃以洪武八年某月作學士,亭於寺之南,名以公官,亭為公而作也,海師以某從公學,俾記其事,某惟昔之賢者與方外交,若陶彭澤之於惠逺、周元公之於常總、歐陽文忠公之於居訥者有矣。彭澤惟虎溪一笑,元公以鸞名溪,以青松名社,然不聞有所創造也,文忠既去,而寺僧某作亭其寺,以公別號,名之曰六一亭矣,然亭作於身後,文忠不及見也。今海師時,公之還而作亭亭成,而公氣彊體,康肩輿觀覽乎其中,此固古之所無,而今之所僅有者也,其安可無述?然六一亭之作,文忠之門人,蘇長公實記其事,其文傳,故其事著,某賤且騃,何敢僣冒以汙偉跡哉?雖然公之跡,後必有知,不待斯文文以道公之志,某固不得而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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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山草堂記》方孝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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踰浙江以東,多大山,東南極海,上尤秀絶,其最著者,天台、四明、鴈蕩、天姥,皆穹窿嵁峻,為天下竒觀,跡儗乎蓬閬,名播乎區極,士之選幽探勝者,宜其樂趨之,然而居其旁者,往往終身未嘗一至,豈以其崇髙不易,援企而遺之歟?台城中有小山,特立圓秀蒼潤,逺望之如人之弁冠,人因語之曰:巾山其上,有樓閣室廬之美,凡人至郡者,無不往遊,凡宅于左右者,必構危架迥以挹取朝嵐夕霏之異態,葢其勢邇且卑,其所藴易見,至而窮之不難也,是以衆樂觀焉。盧處士定谷家正,與山相面,因名其堂曰巾山、草堂、定谷,知讀書識義理,其才知可用,而恬靜不競,非安於卑近者,豈其心有所得,鉅小崇卑固不足較乎?夫天下之至崇大者,莫過於道而卑,且近者道亦未嘗不在也,憚其難而安於淺陋,固不可忽細㣲而慕夫髙且大者,亦烏可哉?故順親弟長,事非逺也,而性與天道不外焉,堯舜之道,與天準而謹言,慎行可以馴致焉,巾山巖壑之盛,視天台四明固有間焉,其有㑹於人心而人樂之不厭者,果有異乎?否耶?定谷必有以識此矣。往者壬戌七月之望,予偕葉君夷仲、張君廷璧、林君公輔、陳君元,采夜登絶頂飲酒,望月縱談千古,竟夕不眠,予謂葉君曰:昔蘇子瞻夜登黃樓觀,王定國諸公登桓山,吹笛飲酒,乗月而歸,以為太白死三百年,無此樂矣!斯樂也,又子瞻死三百年後所無也,諸君皆大笑,追計其時,忽十五年,今存者獨予與張陳耳。二君亦將老矣,予繫職業,數千里未得歸,然則於記定谷之草堂,能無慨然乎?定谷有子曰信,慎敏而好文,其尚語山靈,待我東歸,尚當約同志重遊,因厯覽海上諸山,以盡宇宙之大,觀其樂葢未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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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意齋記》方孝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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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極乎將相,富累乎萬金喜怒,可以榮辱,一時去就,繫天下之輕重,紛華珍麗之物,不求而自至,快心快己之奉,奔走競效于其前,此衆人自謂適意者而隠居慕義之士,以為何取乎?此樹藝樵釣以養生,彈琴讀書以養心,徜徉恣肆於山泉丘壑之間,咏歌論辨以發其趣,棄祿利而不顧,遺萬物而獨立,其於適意,亦巳至矣!然而聖人君子,猶病其隘也,天之授我者養之,致其全知之,致其明,行之致,其篤用於世,則使隂陽寒暑得其時,日月星辰循其度,九州、四海老癃單弱之民無不得其欲,鳥獸魚鼈草木有生之類,無不遂其性,不有用於當時,則著之於書,傳之天下後世,使倫紀正而禮義行,姦宄消而禍亂止,勞神苦形,不暇自適,而以衆人之安危為喜戚,以區宇寧風俗美為適意,若斯人者,其於富貴之樂,固不忍處而亦焉,忍樂其一身以自足哉?此聖賢所以有功於世,而非有志者不能學也。浦陽黃君仲昭,才美而甚文,有司屢辟之辭不就,作燕休之齋,與士友講學,名之曰適意人以仲昭為隠者也,而余竊疑之,人情非甚相逺也,操瓢而呼者立於門,雖御八珍,不能知其㫖,毛褐不完者行於途,雖錦衣狐裘,不能知其温人之不獲,適其願者多矣,仲昭寧能獨適意乎?天下之不治,非特政教不修,法禁不宻也,仕者茍富貴以忘民,隠者私安佚以保身,茍且鄙冒而不知聖賢之道者害之也。余才不敢望乎聖賢,然不敢不勉聖賢之事,數十年間,庶幾或見兵革不試,黎民樂業,無飢寒勞苦之歎,豈非余與仲昭適意之時乎?浦陽余,遊學之所故舊,賔客之在者甚衆,於是時也,享承平之樂,單車往來,相與講說唐虞三代之道,以為天下慶,葢必始於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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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樂齋記》方孝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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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無愧戚慕怨而樂者樂乎?天資於物而後樂者樂乎?人天下之物未嘗無可樂也,以無可樂而徒資於外物,則其樂也,有時而窮,而吾樂之也,有時而厭崇華侈,泰妖姱珍怪之於目,繁聲逺調之於耳,肥堅安養之於身,可以樂亦可以悲,衆人樂之而君子笑之,君子之所樂,全其受於天者,而不以人偽叅之,索之極,其明踐之極,其誠持而行之,至於久而不息,則天地之運,寒暑之迹,萬物之情,皆吾樂也,豈若資於外者之淺乎?彼快然適意,自以為樂者可樂之具接於前,則以為舉世之樂莫能敵及,靜思而熟念之,凡其所樂者,皆可慚恧悔恨也,庸有一息之樂哉?古之聖賢,窮日之力常若不及者,求其固有之樂而已,不以窮達動其中也,不以窮達變其樂,斯樂之至者乎?浦陽黃君資安修,潔而知義,處一室,布衣蔬食,若無以自適,而心獨樂之,名其所居曰全樂,而屬余以記,凡人心有所樂口,未必能言也,况君之樂而余能言之乎?然天下之道同也,古今之性同也,余探乎千載之上而求之舜之鼓琴,顔子之簞瓢,曾晳之遊詠,㑹乎吾心者,如出於吾心也,況於君乎?余試與君登浦汭之髙丘而望之,榮且悴者何為也?感乎吾耳者何聲也?晦明燠寒,行乎兩間而無窮者何氣也?流而逝峙而列者,孰使之然也?蒼乎其退,倐乎其變化者誰為之宰也,君請為余言之,余當援琴而鼓之。君之樂,即吾之樂也!吾之樂與舜顔子曾晳之樂,將有同乎?無同乎?人之樂乎?天之樂乎?君必知之矣,余烏足與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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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溪書舍記》方孝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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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江之東,有地曰棠溪,吾友烏傷劉君養浩,築室講學其上,養浩學于太史,善為文,有名于四方,年四十餘,志不稍懈而益篤焉,養浩謂余嘗從事乎學,俾余記之。嗟乎!學豈易為而易知者哉?非誠為學者不足以知非誠,知之不足以言,言之而不至,知之而不明,皆未盡為學之道者也。古之為學者可見矣,其幽深奧渺者,雖不可以言傳,未有道不足以周萬理,才不足以用天下而可為聖賢者也。孔子之門若子羔者,跡其行,可謂有道君子矣,而孔子鄙之為愚,若仲由者,可以治千乗之邑而斥之為野,葢子羔之信道而才不足以行之,仲由優於才而未能以聞道,皆偏滯於一隅者也。後世學聖賢者,既不足以得其大全髙明宏達之士,務事功而過於疎略純恪謹飭之士,攻義理而局於卑懦,疎略之流,必至於詐,卑懦之流必至於木,自漢以下未有不入於二途者也。往者大賢病其若此,於是著其說於羣經,大窮乎天地,而微析乎毫髪,精之於性命,粗之於事,為莫不揭而示人,使學者可以按書而蹈聖賢之域,宜乎其易矣,而卒未有至焉者,有志者寡而安於小成者衆,慎言篤行,學之一事耳,古之恒民,皆由之而不以為異,今之能若是,人望之如聖賢,而彼亦以得聖賢之道,自望文辭言語道之餘器耳。古之人未嘗以此為學,而後之大儒君子,舎是無以名,此學之所以墜地而莫救也!吾嘗以為當今之世,非傑然雄才出而修孔孟之道,不足以起俗學之弊,而使生民見三代之盛,以太史公之賢,豈無望於為學之士哉?此吾與養浩之所宜勉也!夫人有美才難矣,以美才而得師,又難也,茍不以聖賢為準,則豈不可惜乎?故吾以大者為養浩,告若文辭之事,固養浩之所知者,余不敢以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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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敏齋記解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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怠荒,學者之賊也。時敏,學者之方也。不敏,未有能學者也,聖人猶然也,孔子好古敏以求之是也。弓矢機張,非敏不發,輪輿斵削,非敏不成,攫獵馳驟,非敏不獲,分争辨訟,非敏不勝。文章政事非敏,不妙不凝,雖曲藝,凡事猶然也。矧夫學聖人者,豈不然也!堯兢兢舜業,業皋贊贊禹孜,孜湯日新,文王乾乾,雖聖帝,王猶然也。說命曰「遜,志務時敏」是也。有如不及之心與力,而或有間之怠與荒,中道之畫也,山蹊之塞也,前功廢而徒敏也,可不戒哉!世之明察勇健之士,一旦為功名,文章之雄,歆艷其中,忽焉企而赴之,效之則之,介然之。頃初,心之發火燄燄,水漾漾,未嘗不甚鋭且敏也。取巻書手閱目透,若將吞噬大聲,琅然未數紙,若三軍之敗,巻甲荷戈,顧後而奔靡也,猶脅於威而忍也,竟數紙□然,心力俱困,昏然喟舍,水火而息者甚多也。其他肆筆㸃,青黃當筵,論禮樂,忽然雷鳴,忽然電馳,忽蛙然息者,雖外慕猶然也。矧夫聖人之道,非能有歆艷其人者哉?則一飯思堯,舜置匕筯,而莊蹻一觴慕孔子,酒下咽而陽貨者何限也,烏在其為學哉?故學在敏敏,在時無道,不敏無事,不敏無時,無處而不敏,斯為學者之方也,可以一息怠荒賊之哉?余平生無不敏之時,以力敏事則事就以心,敏志則志成心與力俱敏也。知道以來十餘年,聖人之所志洋洋焉,未窺其際也,勉勉未能罷其力也。此豈一朝夕之敏求可志哉?郭君某以時敏名其齋也,固將以求聖人自勵也。予喜與俱從事也,請因是說記於壁,兾如朝夕相講切也。齋在居之西,僅完葺,仰有山俯有泉,左右琴瑟,詩書畫器皆麄足玩適,而己家自宋居東梅,後𨽻吉之吉陽門,系出汾陽忠武王三十六世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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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莊記吳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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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莊去城南僅十五里,舟行道迂則倍之,其地皆山而面流,田遶四周,饁餉者不出百歩,僻幽而靚深,最宜隠者,居然山卑而樵牧不輟。其上常濯濯水清,且寒無大魚,土磽瘠不甚宜,稼穡力勤而收薄,富人多不欲之,棄而不售者數十年矣,予始得之。陳氏問其所以名曰:其地宜榆,晉有古榆數株,今不存矣,或曰勝國時有俞氏居之,故名。予曰:安知非天之遺予者乎?夫天下之物,茍非其有,終身望之而不可得,是莊也,隱者不得居,富者不欲居,售之數十年而卒歸于予,他日菟裘之計,將于是乎托焉,是天之所以遺予者無疑也,宜名曰予莊,凡溪山泉石、澗壑、田野徑路、橋梁臺榭,悉從而予之。昔者栁子厚居冉溪之傍,汚以惡名,曰愚溪,元次山,愛祁陽之水,據而獨得,曰浯溪,易號而改,稱嘵嘵焉,曲為詞說,當時土著之民,聞之,口雖不能言,安知其心不有忿且怨之者乎?予之名莊,意雖有在,而名仍其舊,居傍之民,樸魯多不識字義,聞之必不甚駭,他日謝政而歸予,知執耒耜者喜而從予耕,執網罟者喜而從予漁,執斧斤者喜而從予薪,與夫時節,伏臘祭,喜宴㑹,笑語謳歌者皆喜,而惟予之從求其忿,予怨予者必鮮矣,是則莊之名予也,不賢於愚,與浯乎?或曰:自有莊以來,地未始改也,而地之主屢易,知而可數者數人,而不知者,不可以縷數也,百世之後,安知斯名之不改歟?予曰:子何不達之甚也?栁子之愚,元子之浯,一旦易萬古之名而猶不可改,今予仍舊,而名不加惡,且與鄉人共之,孰為而改之哉?若夫土地溪山之所有,予尚不敢保,而况予子孫乎?人得之而人予之,是莊固猶予也,遂為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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杞、鞠、軒記》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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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郡蘇先生避地中吳,士大夫争走其門,因闢軒以延客環藝,杞菊既字,其楣,又屬為之文。按杞與菊二類,杞即今之枸杞菊,則今之甘菊菊尤多種,他如馬藺之為紫菊,瞿麥之為大菊,旋覆華之為愛菊,俗皆以菊而雜餌之,其害至有殺人之慘。說者謂惟真菊延年效與枸杞不殊,則真菊正甘菊耳。世以其荑作羮,其華入藥,而本草亦謂服之輕身延年,自天隨子,掇以供桮桉,而二物始貴,然其味猶在肉食之亞。至東坡翁守膠西,齋廚索然不堪其憂,日循廢圃,求杞菊食之,捫腹而笑,則其用殆與穀粟比矣。凡物益於人適於口,不幸而不見賞於賢士君子即猩唇豹胎,味同腊毒,而椒蘭桂蕙,下比茨棘,又況杞菊而巳哉?故士論之難犯,雖鄭子産之。賢曹、孟德之奸卒,不敢以人望廢清議。甚者布衣之士,操其予奪,定為國是,以配安危,是則物之貴賤,詎不以人之廢舉為重?輕與先生於人物無貴賤大小,採攬成就,出其口者。視天隨東坡之藻識,雖一草一木是非之公,無過舉焉。今復推其嗜好,厠於兩賢之門,然後知向之所同,益信不謬。余居秀之南湖,日與二三子誦杞菊賦以忘肉味久矣,而比嵗下田不登,方春農食麥葉,或者天發其珍,以相斯民,而神靈之效將不在洗髓伐毛之後也,乃重為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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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畫船記黃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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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乗車輿,牛馬水乗舟,古之制也。余自筮仕以來,承乏兩制四十餘年,旦入禁垣侍帷幄,薄暮還署,間嘗一使齊魯,以故乗輿馬之日多,而乗舟之日葢少也,頃因謝病還故里,頻年入覲,泝江入淮,以達于㑹,通非舟不可行,居鄉屏處先隴,往來湖山間,必以舟從事,與在職時,事多相左,亦其勢然也。吾鄉湖中之舟,甚偪仄,緼竹為篷,且易損,竊嘗病之,今年棐、槃二子,以余齒髙力,衰舟,輕劣不足以濟,願更造新舟,頗寛廣板上,覆以蔽風,雨牖兩傍,以便觀覽,與客同泛,可布十餘席,中設小榻,獨往可以備燕息,後闢行廚,可以供茗飲,為余慮甚周,亦人子之至情也。昔米元章名其行舸,曰書畫船,至今以為美談,余與元章無能為役,然儒者出入,必以書畫,俱假名自況,無所不可也。嘗讀歐陽文忠畫舫齋記,始則追思謫宦逺,涉觸蛟鼉,冒波濤寢,驚而夢愕,終則羡夫,逃世江湖之上者,順風恬波,傲然枕席,一日千里,自顧有所未暇,余也既免蛟鼉波濤之危,又無順風千里之逺,天宇澄妍,徜徉乎近境,岸草汀花,前迎後擁,足以悅吾目,漁唱棹歌,交響互答,足以充吾耳,耳目各有所適,氣舒神暢其樂,陶然於是絃琴賦詩,以發其趣,或與賔朋布奕傳觴,賡酬笑謔,視彼傲然枕席,孰優孰劣?向非得請而歸,乗輿策馬,追逐公卿之後,榮則榮矣,然非病夫所宜,何有於樂哉?是皆上之所賜也!上之恩猶天然,言語文字,豈能盡述,姑記所及,用以自慶云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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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山軒記胡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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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建太僕寺於滁陽,以總江淮羣牧之政,聖天子蒞祚,尤重其事,乃遴選賢能,授以是職。《吴侯鑑》以將家子魁傑負才氣,擢為太僕寺丞,治事有法,率以古之君子期待,不肯為茍且之政,比年馬大蕃息,公私優裕侯,尤好學,於公退之暇,即賦詩寫畫自娛,嘗於公署之偏,築室數楹,為宴休之所引,釀泉為渠,紆流于外,舉目而望,則豐山、琅琊諸峯,環列逺近,發竒吐秀,隠見於煙雲杳靄間,而朝暮之間,變化無窮,乃取歐陽公之言名之,曰皆山軒徵予言,為記滁之山水,名大著於天下者,葢自歐陽公始也。公為守於滁,築亭於山水之間,日與滁人遊而樂之,顧望清流之闗,思宋太祖嘗破李景兵十五萬,擒其將皇甫暉、姚鳳於滁東門外,求其迹葢百年之間,故老己盡,漠然徒見山髙而水清,而當時得以樂其樂者,伊疇之力也,滁人葢未必知之,而公與之言,忠厚之至也。予惟今之滁,非可同於昔日,我太祖皇帝龍飛淮甸,由滁陽而基帝業,呼吸雷動,羣策響應,英雄蕩滅,滌除近年䝉昧之風,振起典章,文物之盛,神聖功德,與開天闢地而同其盛,豈但平一城、擒一二將之足擬哉?昔者滁當干戈之際,為用武之鄉,今為邦畿千里之地,而凡得以居其間者,顧瞻山川,仰思太祖開拓平治之功,而當時故老猶有存者,皆能道其盛也,況草木雲霞,蔚蔥炫爛,五色之氣,凝為龍文,結為鳳彩,霓旌翠華,儼乎在目,而向之,徒見山髙而水清者,漠乎其㣲矣,又烏知有待於今日之盛也哉?昔有覩山河而思禹蹟者,禹之功盛大,故人莫能忘,我太祖功德卓冠萬世,天下之所仰頼,而人心有所不忘,矧侯居官是邦,優游無事,以樂乎?雍熈太平之盛,其所以感慕之者,宜何如也?予知侯之修其德而勤其職,思以報夫國家生育之深,仁庶幾侯之心,矧侯之父兄,皆攀鱗附翼以取功名,侯又當思振其家聲,異時忠孝之名,有所聞焉,則是軒與滁陽山水競光華於久逺矣,予竊幸與侯同其遭逢之盛,是以惓惓焉為侯道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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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海》巻三百二十九
URN: ctp:ws903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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