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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十九之一》[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1 ◎清廟之什詁訓傳第二十六
2 周頌譜《周頌》者,周室成功致太平德洽之詩。其作在周公攝政、成王即位之初。○正義曰:言致太平德洽,即成功之事。據天下言之為太平德洽,據王室言之為功成治定。王功既成,德流兆庶,下民歌其德澤,即是頌聲作矣。然周自文王受命,武王伐紂,雖屢有豐年,未為德洽。及成王嗣位,周公攝政,修文王之德,定武王之烈,干戈既息,嘉瑞畢臻,然後為太平德洽也。《書敘》「既黜殷命」之後,云「唐叔得禾,異畝同穎。王命唐叔,歸公於東。周公旅天子之命,作《嘉禾》。」是攝政之初,嘉禾生也。《書傳》曰:「三年踐奄。」《多方》曰:「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自此之後,無復征伐。《易》注云:「行誅之後致太平,自三年數也。故四年之封康叔,因欲營洛,以觀民心。」《康誥》曰:「周公初基,作新大邑於東國洛。四方民大和會。」是德洽及民之事也。故《書傳》曰:「周公將作禮樂,優游之,三年不能作。君子恥其言而不見從,恥其行而不見隨。將大作,恐天下莫我知;將小作,恐不能揚父祖功烈德澤。然後營洛,以觀天下之心。於是四方諸侯,率其群黨,各攻位於其庭。周公曰:『示之以力役且猶至,況導之以禮樂乎?』然後敢作禮樂。《書》曰『作新大邑於東國洛,四方民大和會』,此之謂也。」如《書傳》此言,則周公以三年太平即應作禮樂,但為優游之故,至六年乃作。其禮樂自優游未作,頌聲乃人志所為,制禮之前,頌已作矣,故《周禮·太師》「教六詩,六曰頌」。《樂師》「帥學士歌徹」,謂歌《雍》也。制禮之時,得取頌詩為樂,是制禮之前有頌也。制禮之後,民俗益和,明頌聲乃作可知,故總云:「其作之時,在周公攝政、成王即位之初也。」史傳群書稱「成、康之間,四十餘年,刑措不用」,則成王終世太平。正言即位之初者,以即位之初,禮樂新定,其詠父祖之功業,述時世之和樂,宏勛盛事已盡之矣,以後無以過此,採者不為復錄。且檢《周頌》事跡,皆不過成王之初,故斷之以為限耳,不謂其後不得作頌也。故曰「成、康沒而頌聲寢」,不廢康王之時乃有其頌,但今詩所無耳。雅不言「周」,頌言「周」者,以別商、魯也。《周》蓋孔子所加也。何則?孔子以前,六詩並列,故太師教六詩,是六詩皆別題也。《書敘》列《虞》、《夏》、《商》、《周書》各為一科,當代異其第。則《詩》本亦當代為別,《商頌》不與《周頌》相雜為次第也。周詩雖六義並列,要先風、雅而後頌也。見事相因漸為,《商頌》不得在《周頌》之上,閑廁之也。《商頌》自以配樂,當如樂,貴者用前,賤者用後,不可以先伐之頌,在後代之下,必是獨行為一代之法。《國語》曰:「有正考甫者,校商之名頌十二篇於周之太師,以《那》為首。」若在周詩之中,則天下所共,不須獨校於周之太師也,明不與周詩同處矣。商既不雜於周,不須有所分別,則知孔子以前未題周也。孔子論《詩》,雅、頌乃次魯、商於下,以示三代之法,故《魯譜》云:「孔子錄其詩之頌,同之王者後。」《商譜》云:「孔子錄詩,列之以備三頌。」是《商頌》者,孔子列之於《詩》末也。既有商、魯須題周以別之,故知孔子加周也。
3 頌之言容。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於上下,無不覆燾,無不持載,此之謂容。於是和樂興焉,頌聲乃作。○正義曰:此解名之為頌之意。頌之言容,歌成功之容狀也。「光被四表,格於上下」,《堯典》文也。《左傳》:「季札見舞《韶簫》,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燾,如地之無不載。』」是所據之文也。《尚書》說堯之德也,《左傳》說舜之德也。帝王之德,當為優劣,此引堯、舜之事以言周者,聖人示跡不同,所遇異時,故號有帝王,為優劣之稱。若乃至誠盡物,前聖後聖,其歸一也。故《中庸》說孔子之德,亦云「無不覆燾,無不持載」,明聖人之道同也。「噫嘻成王,既昭假爾」。《書傳》說越常之譯曰:「久矣,天之無烈風淫雨。」《中候·擿雒戒》云:「曰若稽古,周公旦,欽惟皇天,順踐祚即攝七年,鸞鳳見,蓂莢生,青龍御甲,玄龜背書。」是周德光被四表,格於上下之事也。言頌聲者,詩各有聲,故《公羊傳》曰「什一而稅,頌聲作」是也。此頌聲由其時之君德洽於民而作,則頌聲系於所興之君,不系於所歌之主,故《周頌》三十一篇,左方中皆以為周公、成王之頌也。以其雖詠往事,顯祖業,昭文德,述武功,皆令歌頌述之,以美今時,不為祖父之頌矣。但祖父之功,由此以顯,顯其父祖之功,所以頌子孫也。故《時邁》之等,盡為武王之事,要歸頌聲於周公、成王也。若然,《清廟》祀文王,《執競》祀武王,非文、武之頌。而《那》祀成湯,《烈祖》祀中宗,《玄鳥》祀高宗,即為所祀之王頌者,頌既治平而興,文、武雖有盛德,時未太平,不可為頌。成王致太平,乃有頌,雖祀文王、武王,皆歌當時成功,告其父祖之神明,故《周頌》祀文王、武王者,皆非文、武之頌也。若殷之三王,既中興受命,本皆太平,明生時自有頌聲,但《商書》殘缺,無以言焉。今死而作頌,故系於所歌之王。因此而談,不廢成王崩後,亦有追頌,或本不錄,今《詩》無耳。祖父未太平,而子孫太平,頌聲之興,系於子孫,《周頌》是也。祖父未太平,而子孫未太平,則所頌之詩,系其父祖,《商頌》是也。若父祖子孫俱太平,作頌於子孫之時,論父祖之事者,則所系之主,由作者本意,無定準也。頌者,述盛德之容,至美之名,因此復有借其美名,因以指所頌者,《駉》頌僖公是也。止頌德政之容,無復告神之事,以位在諸侯,不敢輒作,雖非告神,又非風體,故曰「季孫行父請命於周,而史克作是頌」也。然《魯頌》之文,尤類小雅,比於《商頌》,體制又異,明三頌之名雖同,其體各別也。此《周頌》所頌之事,多在成王即位之前,今檢其作之早晚前後,亦參差不同。案《賚》序云:「大封於廟也。」箋云:「大封,武王伐紂時,封諸臣有功者。」宣十二年《左傳》:「昔武王克商而作頌:『載戢干戈,載櫜弓矢。』又作《武》,其三曰:『鋪時繹思,我徂惟求定。』其六曰:『綏萬邦,屢豐年。』」其文在《時邁》與《般》敘、《武》、《賚》、《桓》也。而《桓》說武王伐紂之事,《時邁》與《般》序言巡守。案《康王之詰》云:「王若曰:庶邦侯、甸、男、衛。」注云:「獨舉侯、甸、男、衛四服者,周公居攝六年,制禮,班度量,至此積三十年,再巡守,餘六年,侯、甸、男、要服正朝。要服國遠,既事遣之。衛服前冬來,以王有疾,留之。」如鄭此言,以攝政六年,而六服咸在,以為年端,則成王即位後十年乃巡守,是為攝政至成王之初無巡守也,明《時邁》與《般》,武王時也。此四篇皆武王時事也。《閔予小子》、《訪落》、《敬之》三篇序云「嗣王」,經稱「小子」,是成王除喪嗣位,未改喪中之稱,攝政之前事也。《有客》「微子來見祖廟」,箋云:「成王既黜殷命,殺武庚,命微子代殷。後既受命,來朝而見也。」《尚書敘》微子之命在誅、管蔡之前,則微子來見,攝政二年之事也。凡此八篇,事皆在太平之前也。《雍》禘太祖,以魯禮言之,武王以成王年十歲十二月崩,則成王年十三祫於武王之廟,年十四禘於群廟,乃年十七攝政,三年而祫,至五年而禘。《雍》於《周禮》徹而歌之,則事在攝政六年之前。而攝政五年及成王十四時俱有禘,檢其篇中,二者無以可明,而《雍》箋云「得天下之歡心」,似五年之事也。《維天之命》「太平告文王」,箋云「告太平者,居攝五年之末」,則亦五年之事也。《明堂位》曰:「昔周公朝諸侯於明堂之位。」謂在洛邑也。《孝經》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然則朝諸侯、郊祀皆攝政六年所為。而《清廟》「周公既成洛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焉」,《我將》「祀文王於明堂」,《思文》「後稷配天」,皆六年時事也。《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不指年月,而郊祀,周公所定,《思文》頌所配之人,《昊天有成命》言感生之帝佑及後世,以事相況,蓋與《思文》同時也。《振鷺》「二王之後來助祭」,箋云:「二王,夏、殷也。其後,杞也,宋也。」微子攝政二年始為殷後,獨來見於祖廟。杞本先封,不當與宋俱至。今二王之後並來助祭,則在《有客》之後也。杞、宋異服,不應並朝,蓋亦周公朝諸侯於明堂之時,與天下俱至,則《振鷺》亦六年也。或者杞、宋一國,亦得雲二王之後,如是,則其時不可知也。《酌》「告成《大武》」,亦六年之事,故箋云「其始成,告之而已」是也。既告,當作之以觀其和否。《有瞽》始作樂而合於太祖,云始作,明既告之後,合而觀之即告也。即告合,各有禮於廟,以樂初成,所以合而作之,故曰「既備乃奏,肅雍和鳴」,亦為六年時事也。朝明堂之時,諸侯及二王之後皆未去,故云「我客戾止,永觀厥成」。以此考之,事相符合也。周公攝政六年,制禮作樂,則《大武》之樂當奏之矣。而《酌》箋云「歸政成王,乃後祭於宋廟而奏之」者,以周公之作禮樂,主為成王,故據成王而言之,不言攝政之時已奏《大武》,則《武》詩之作,其時未可明也。《載見》箋云「諸侯始見君王」,謂見成王也。《小毖》曰:「予其懲而。」箋云:「我其創艾於往時矣。」皆成王即位之初也。《烈文》「成王即政」,檢成王除武王之喪,周公未攝之時,與周公致政之後,二者皆為即政。若除喪之時,事宜與《閔予》同時,而《閔予》三篇,與群臣謀事,稱「未堪家多難」,有求賢自退之志。今《烈文》之篇,申敕諸侯卿士,以賞罰為己任,亦宜為歸政之後,成王即位之初也,故服虔注《左傳》亦云「《烈文》,成王初即洛邑,諸侯助祭之樂歌」是也。其《維清》敘皆得為武王之事,俱敘云「奏」者,容周公、成王時,所奏述其事而為頌,故不可必定也。《噫嘻》曰「既昭假爾」,《臣工》曰「迄用康年」,《豐年》曰「多黍多稌」,《載芟》曰「萬億及秭」,《良耜》曰「其崇如墉」,《潛》曰「潛有多魚」,言豐年物多,以告神明,是論太平後事,但不知攝政三年之後定指何年耳。《天作》「祀先王先公」,事與《天保》「於公先王」文同,以禴祠烝嘗類之,是為時祭。《執競》「祀武王」,說武王生時之功。《絲衣》「繹賓尸」,說繹祭得禮之宜,推檢無以知其早晚,以祭乃繹是告神之作,亦宜其太平之年事也。所檢止知其事之早晚,而作者當時不必皆為。有事先而後作,有事後而先作者,不可以事定其作之時也。此云「頌聲乃作」,則頌自民之歌謠,而《外傳》引《思文》、《時邁》,皆言周文公之頌,所以周公之時,還得自頌者,以周公攝政,歸功成王,歌其先人之功,事由不涉於己,故得自為。風、雅比篇,既有義理,頌亦當有也。《武》,武王之事,不為頌首,不以事之先後必為次矣。《雍》作於制禮之前,而在《烈文》、《清廟》之後,又不以作之先後為次矣。《禮記》每云「升歌《清廟》」,然則祭宗廟之盛,歌文王之德,莫重於《清廟》,故為《周頌》之首。文王受命,為王者之端,武王即因其業,且俱為聖人,令父先於子,故頌以文王為首。其事盛者在先,所以先《清廟》也。次以《維天之命》者,言文王德與天同,溢於後世,周公收其道以制法,告其廟以太平,盛之次也。文王既道可為法,政致清明,故武王象其伐事,以制歌樂,故又次《維清》也。道既可法,諸侯當法而行之,故次《烈文》也。道為諸侯所法,可以祭祀先祖,故次《天作》也。人本於祖,推以配天,既祀於廟,又當郊天柴望,故次《昊天有成命》、《我將》、《時邁》也。雖告祭之歌,說武王能持強道,為神降福,故次《執競》也。武王之持強道,致牟麥之瑞,由后稷之功,故次《思文》也。由稷以致牟麥,牟麥為豐年之祥,故次《臣工》也。年之所康者,因祈穀而致福,故次《噫嘻》也。以祈穀大事,必有助祭,故次《振鷺》也。助祭得禮,以致年豐,當以報祭,故次《豐年》也。既獲年豐,天下和樂,故合諸樂,奏而聽之,故次《有瞽》也。既和樂年豐,萬物得所,信及潛逃,故次《潛》也。既樂作魚多,可以告神祭祖,故次《雍》也。說諸侯助祭之事,而諸侯之來朝有禮,故剌《載見》也。既朝祭得禮,則主所愛敬,故次《有客》也。以諸侯之來見,奏樂以示之,使知一代之功德,故次《武》也。《武》,武王之大事,周之最盛者也,但周推文德,以先文王,則武王為子道,故《武》詩不在《周頌》之初,故《禮記》每云「升歌《清廟》,下管《象》」,《象》謂《武》也。子道而在堂下,示上下之義。《武》詩主歌武王之功,而未致太平,王崩子幼,朝廟謀事,群臣進戒,故次《閔予小子》、《訪落》、《敬之》也。先朝廟而後諮謀,君訪問而臣進戒,事之次也。臣既進謀,君又求助,故次《小毖》也。既謀事求助,致敬民神,春祈秋報,故次《載芟》、《良耜》也。社稷雖國之貴神,卑於郊宗告祭,故次《時邁》之後,以所歌皆民事,非先王之盛德故也。既年豐民安,所以祭祀。祭則有明日之繹,以致胡考,故次《絲衣》也。天下所以年豐壽考,本以文王得用師之道,武王克定厥家,封功臣,陟四岳,祀河海,故次《酌》、《桓》、《賚》、《般》,以為和樂之終焉。《周頌》皆太平之歌,所論多告神之事,篇多而事相類,所次意不似風、雅。觀其大歸,《清廟之什》陳文、武盛德,郊宗柴望配禮之大者。《臣工之什》言助祭祈報合樂,朝見事劣於《清廟》。《閔予之什》傷家道之未成,創往時之禍難,又陳繹告之末祭,類祃之小禮,比《臣工》又差劣焉。大率《周頌》之次,雖其中有曲而變,要以盛者為先。《般》與《時邁》同為巡守,《般》非告祭之文,無明昭震疊之威,故同時而不次也。且社稷以祈報比篇,嗣王緣事義相類,郊宗由大禮類聚,繹祃為末祭群分,觀此則次有義矣,可以粗論難以精悉也。
4 《禮運》曰:「政也者,君之所以藏身也。」○正義曰:以頌者,告神之歌,由於政平神悅所致,故說政從神,下歌以報神,所以為頌之意,引《禮記》以證之。言藏身者,鄭云:「藏謂輝光於外而形體不見,若日月星辰之神。」言日月星神有光輝,形藏於中而不可見,猶人君施政教,身藏於中而不可害,猶日月星辰然。○是故夫政必本於天,殽以降命。○正義曰:既言藏身由政,又本政所由出,言「是故」,乘上文為勢也。以天為神之尊者,故先之本之者,即殽以降命也。殽之言效。鄭云:「效天之氣,以下教令。天有運移之期,陰陽之節也」,若賞以春夏,刑以秋冬,皆效天也。○命降於社之謂殽地,○正義曰:鄭云:「謂教令由禮下者也,社者,土地之主。土會之法,有五地之物生。」此則教令本下於社,是謂效地之宜以下者也。教令由社,而雲效地者,以社,五土之總神,為土地主也。《大司徒職》曰:「以土會之法,辨五地之物生。一曰山林宜皂物,二曰川澤宜膏物,三曰丘陵宜核物,四曰墳衍宜莢物,五曰原隰宜叢物。」是地有山川高下,物生各有所宜,人君當效之,亦順合所宜而任之。山者不使居川,渚者不使居中原之類,所效亦多矣。以上文因「政者,君之所以藏身」,即云「政必本於天」,既云本天,遂從天向下而言,故云「殽以降命」,則云降命者,自人君降之於民也。故鄭云「效天之氣,以下教令」,是君下之於民也。社廟以下,因前文亦政之所本,據今教令本之由於社廟,則所云降者,皆從社廟降於人君也,故鄭云:「教令由社下者,由社廟下於人君也。」隨文勢而互言之,皆神降於人君,君又降之於民也。降於祖廟之謂仁義,○正義曰:鄭云:「謂教令由祖下者。《大傳》曰:「自禰率而上之至於祖遠者,輕仁也;自祖率而下之至於禰高者,重義也。」是祖廟有仁義降於人君,人君法之下於民。○降於山川之謂興作。○正義曰:鄭云:「謂教令由山川下者。山川有草木禽獸,可作器物,供國事也。」言山川有材用,可以興作器物,有此法以降人君,人君所效,降興作之教令於民也。○降於五祀之謂制度。○正義曰:鄭云:「謂教令由五祀下者。五祀有中霤、門、戶、灶、行之神。」中霤謂室也。室及門,戶、灶、行,人之動作所由為,皆有制度。是五祀有制度以降人君,人君所以下於民為之制度也。上棟下宇,起自黃帝;有室則有門、戶矣;行是道塗所由;灶有爨烹之用。則五祀乃大之所為,而雲降制度於人君者,以五祀雖人所為,要理自當有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創為之。既為其器,即立其神,神有制度,故可法象,猶社祀勾龍,廟祭先祖,亦人立之而效之。降命與此同。
5 又曰:「故祭帝於郊,所以定天位;祀社於國,所以列地利;祖廟,所以本仁;山川,所以儐鬼神;五祀,所以本事。」○正義曰:以上教令,皆降於郊社祖廟山川五祀,而此又祭之,見其為取法象焉,故云「所以本仁」,「所以本事」也。祭帝於郊,謂祭感生之帝,容五帝之兆也。天之法象,多不可指其所本,因其天象在上,而祭有處所,故云「定天位」也。祀社,土地之主,土地生物,人所利用,祭之而見有此利於民,故云「列地利」也。物雖資天所生,其見在地,所以將地言之。地之為利也博,故言其利,不言所本也。自祖廟以下不言祭,蒙上祭文,祖廟有仁有義,其仁可以總之。五祀本為制度,而制度興舉,即是事也,故云「本事」。山川亦有所本,因山川為神不明,故云「儐鬼神」。言賓敬山川鬼神而祭之,與本仁本事互見,敬鬼神而本之。
6 又曰:「禮行於郊,而百神受職焉。禮行於社,而百貨可極焉。禮行於祖廟,而孝慈服焉。禮行於五祀,而正法則焉。」○正義曰:上既言祭群神,此言祭得所之驗也,故鄭云:「信得其禮,則神物與人皆應之。」百神,列宿也。百貨,金玉之屬。如此為聖王既法象群神,人君誠心事之,禮行於神,則百神應而受職,百貨出而可盡,人服於孝慈,俗正其法則矣。知百神為列宿者,以系天言之,為天之諸神,分宿所主,各守所職,使不僣濫,寒暑節,風雨時,令萬物茂,百穀成也。「百貨,金玉」者,舉金玉言之。祭地得所,地不愛寶,山出器車,地生醴泉,銀甕丹甑金玉,百貨可盡為人用焉。又祖廟得所,則民化上,知孝於祖禰,慈愛子孫,而服於君之政教矣。五祀得所,則制度可法,是正法則矣。不言山川者,上既言儐鬼神,則已為禮行矣,故略之。
7 故自郊、社、祖廟、山川、五祀、義之修,禮之藏也。○正義曰:以此五者,聖王教令所法象,祭而事之,則神得而事治,義理由此以修飾,禮法從之而出見,是義興於此,禮藏其中,故鄭云:「修猶飾也,藏若其城郭然。」此言聖王之政,法象天地群神之為而為之政,政成而神得其所,神得其所,則事順人和而德洽於神舉矣。功大如此,可不美報乎?故人君必潔其牛羊,馨其黍稷,齊明而薦之,歌之舞之,所以顯神明,昭至德也。○正義曰:案今《周頌》郊社祖廟山川之祭,自以歲時之常,非為太平而報,而鄭云「功大如此,可不美報」者,人君是群神之主,故曰有天下者祭百神,其祭不待於太平也。但太平之時,人民和樂謳歌吟詠而作頌者,皆人君德政之所致也。以人君法神以行政,歸功於群神,明太平有所由,是故因人君祭其群神,則詩人頌其功德,故謂太平之祭為報功也。《時邁》、《般》、《桓》之祭,於時雖未太平,以其太平乃歌,亦為報也。歌之舞之,謂祭神之後,詩人歌之,非謂當祭之時即歌舞也,故《清廟》經曰「肅雍顯相」,「濟濟多士」,「駿奔在廟」,皆是既祭之後,述祭時之事,明非祭時即歌也。但既作之後常用之,故《書傳》說《清廟》云:「周公升歌文王之功烈德澤,尊在廟中,嘗見文王者,愀然如復見文王。」是作後每祭嘗歌之也。頌之作也,主為顯神,明多由祭祀而為,故頌敘稱祀、告、澤及朝廟於廟之事亦多矣,唯《敬之》、《小毖》不言廟祀,而承謀廟之下,亦當於廟進戒、廟中求助者。然頌雖告神為主,但天下太平,歌頌君德,亦有非祭祀者。《臣工》、《有客》、《烈文》、《振鷺》及《閔予小子》、《小毖》之等,皆不論神明之事,是頌體不一,要是和樂之歌而已,不必皆是顯神明也。今頌,《昊天有成命》、《我將》、《思文》、《噫嘻》、《載芟》、《良耜》及《桓》,是郊社之歌也,其《清廟》、《維天之命》、《維清》、《天作》、《執競》、《雍》、《武》、《酌》、《賚》之等,為祖廟之祭也,其《烈文》、《臣工》、《振鷺》、《豐年》、《潛》、《有瞽》、《載見》、《有客》、《閔予小子》、《訪落》、《絲衣》之等,雖有祖廟之事,其頌德又與上異也。《時邁》與《般》有望祭河岳之事,是山川之祭也。唯五祀之祭,頌無其歌耳。頌為四始之主,歌其盛德者也。五祀為制度常事,非其盛,故無之。群神之中,亦有圓丘之天神,方澤之地祇,五方之帝,六宗之祀,今頌皆無者,以其頌者,感今德澤,上述祖父,郊以祖配,故其言及之。至於圓丘、方澤所配,非周之祖,不可歌之以美周德。五方之帝與六宗,同於天神所配之人,不異於《思文》與《我將》,詩人不為之頌,所以今皆無也。毛氏之義,傳訓不具,王肅準《鴟鴞》之傳而為之說,則周公攝政成王之事年,毛意或如王肅言也。《維天之命》傳曰「成王能厚行之」,為成王即政之後事也。成王年十四,周公攝政為元年。攝政三年春朝廟,《閔予小子》之篇是也。《有客》亦周公東征三年之後,來而始封,宜攝政四年之事,以「王來自奄」,非攝政時,與鄭異,不可約之為三年中也。三年除喪,明年禘於群廟,則《雍》為四年事。其餘則錯互不可盡檢,或與鄭同。
8 《清廟》,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焉。清廟者,祭有清明之德者之宮也,謂祭文王也。天德清明,文王象焉,故祭之而歌此詩也。廟之言貌也,死者精神不可得而見,但以生時之居,立宮室象貌為之耳。成洛邑,居攝五年時。○廟,本又作「廟」,古今字也,苗笑反。杜預云:「肅然清凈之稱也。」雒音洛,本亦作「洛」,水名,字從水。後漢都洛陽,以火德,為水克火,故改為「各」傍「隹」。朝,直遙反。
9 [疏]「《清廟》八句」至「王焉」。○正義曰:《清廟》詩者,祀文王之樂歌也。序又申說祀之時節,周公攝王之政,營邑於洛,既已成此洛邑,於是大朝諸侯。既受其朝,又率之而至於清廟,以祀此文王焉。以其祀之得禮,詩人歌詠其事,而作此《清廟》之詩,後乃用之於樂,以為常歌也。《周禮》四時之祭,其祭者,春曰祀,因春是四時之首,故以祀為通名。《楚茨》經云「烝嘗」,序稱「祭祀」,是秋冬之祭亦以祀目之。此祀文王,自當在春餘,序之稱祀,不必皆春祀也。以《王制》之法及《鄭志》所云:「殷禮:春礿、夏禘」,四時皆無祀名。而《商頌》之序亦稱祀者,子夏生於周世,因以周法言之。《那》與《烈祖》皆云「烝嘗」,而序稱為祀,是祀為通名也。案《召誥》經、序營洛邑者,乃是召公所為,而云周公既成洛邑者,以周公攝行王事,君統臣功,故以周公為主。既成洛邑,在居攝五年,其朝諸侯則在六年。《明堂位》所云「周公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諸侯於明堂」,即此時也。成洛邑後年始朝諸侯,而此系之成洛邑者,以洛邑既成之後,朝事莫此之先,故系之也。此朝諸侯在明堂之上,於時之位,五等四夷莫不咸在。言率之以祀文王,則朝者悉皆助祭。序雖文主諸侯,其實亦有四夷,但四夷世乃一見,助祭非常,故略而不言之耳。諸侯之朝,當依服數而至,明堂之位,得夷夏並在者,以其禮樂初成,將頒度量,故特使俱至,異於常朝也。《顧命》諸侯見王之禮,召公率西方諸侯,畢公率東方諸侯,則率諸侯者皆二伯為之。此言率者,謂周公使二伯率之,以從周公祀文王也。文王之廟,雖四時常祀,而禮特異於常。諸侯皆在,祭事最盛,詩人述此祭而為此詩,故序備言其事。此經所陳,皆是祀文王之事。其言成洛邑,朝諸侯,自明祀之時節,於經無所當也。○箋「清廟」至「年時」。○正義曰:此解文王神之所居,稱為清廟之意。以其所祭,乃祭有清明之德者之宮,故謂之清廟也。此所祭者,止祭文王之神,所以有清明之德者,天德清明,文王象焉,以文王能象天清明,故謂其廟為清廟。《樂記》曰:「是故清明象天。」是天德清明也。《孔子閑居》曰:「清明在躬。」注云:「謂聖人之德亦清明也。」《易》稱「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是文王能象天也。賈逵《左傳注》云:「肅然清靜,謂之清廟。」鄭不然者,以《書傳》說《清廟》之義云:「於穆清廟,周公升歌文王之功烈德澤,尊在廟中,嘗見文王者,愀然如復見文王。」說《清廟》而言功德,則清是功德之名,非清靜之義也。廟者,人所不居,雖非文王,孰不清靜,何獨文王之廟顯清靜之名?以此故不從賈氏之說也。言祭之而歌此詩者,謂周公之時,詩人述之,而作此《清廟》之詩。《墓門》云:「歌以訊之。」箋云「歌謂作此詩」是也。既作之後,其祭皆升堂歌之,以為常曲,故《禮記》每云「升歌《清廟》」,是其事也。立宮室象貌而為之者,言死者之宗廟,象生時之宮室容貌,故《冬官·匠人》所論宗廟及路寢,皆制如明堂。是死之宗廟,猶生之路寢,故云象貌為之。由此而言,自天子至於卿士得立廟者,其制皆如生居之宮矣。案《鄭志》說《顧命》,成王崩於鎬,因先王之宮,故有左右房,為諸侯制也。是文、武之世,路寢未如明堂。《樂記》注云:「文王之廟為明堂制。」則文王之廟,不類生宮,而云「象貌為之」者,文王以紂尚在,武王初定天下,其宮室制度未暇為天子制耳。若為天子之制,其寢必與廟同,亦是象王生宮也。若然,《祭法》注云:「宗廟者,先祖之尊貌也。」《孝經》注云:「宗,尊也。廟,貌也。親雖亡沒,事之若生,為立宮室,四時祭之,若見鬼神之容貌。」如此二注象先祖身之形貌者,以廟類生人之室,祭則想見其容,故彼注通言其意耳。作廟者為室不為形,必不得象先祖之面貌矣。知成洛邑,攝五年時者,《書序》云:「成王在豐,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誥》。」「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使來告卜,作《洛誥》。」如是,則作洛邑與成周,同年營之矣。《書傳》說周公攝政五年營成周,故知洛邑亦以五年成之也。言此者,以成洛邑在五年,則朝諸侯在六年,明此朝諸侯與《明堂位》所朝為一事也。
10 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於,嘆辭也。穆,美。肅,敬。雍,和。相,助也。箋云:顯,光也,見也。於乎美哉,周公之祭清廟也。其禮儀敬且和,又諸侯有光明著見之德者來助祭。○於音烏,注同,後發句皆放此,以意求之。相,息亮反,注同。見,賢遍反,下「著見」同。
11 [疏]「於穆清廟」。○毛以為,於乎美哉,周公之祭清廟也。其祭之禮儀,既內敬於心,且外和於色。又諸侯有明著之德來助祭也。其祭之時,又有濟濟然美容儀之眾士亦來助祭。於此眾士等,皆能執持文王之德,無所失墜。文王精神已在於天,此眾士之行,皆能配於在天。言其行同文王,與之相合也。此明著諸侯與威儀眾士長奔走而來,在文王之廟,後世常然,供承不絕,則文王之德,豈不顯於天,豈不承於人?所以得然者,以文王之德,為人所樂,無見厭倦於人。斯由人樂之不厭,故皆奔走承之。○鄭唯以駿奔走三句為異。言諸侯之與多士大奔走而來,在文王之廟,豈不光明文王之德與?言其光明之。豈不承順文王之意與?言其承順之。餘同。○傳「於嘆」至「相助」。○正義曰:於乎、於戲,皆古之嗚呼之字,故為嘆辭。「穆,美」,《釋詁》文。《書傳》云:「穆者敬之。」言穆為敬之美也。《樂記》引《詩》云:「肅雍和鳴。」夫肅肅,敬也;雍雍,和也。夫敬與和,何事而不行,是肅為敬,雍為和也。《釋詁》云:「相、助,勴也。」俱訓為勴,是相得為助。○箋「顯光」至「助祭」。○正義曰:「顯,光」,《釋詁》文。定本、《集注》皆云「顯,光也,見也」,於義為是。以此祀文王之歌,美其祀不美其廟,故云「周公之祭清廟也」。其禮儀敬且和者,謂周公祭祀能敬和也。以「肅雍」承「清廟」之下,宜為祭祀之事,而「顯相」之文又在其下,明是相者肅雍,故屬於周公,唯顯相為諸侯耳。知顯相是諸侯者,序言「朝諸侯,率以祀文王」,於此經當有諸侯之事。而下文別言多士,多士非諸侯,則顯相是諸侯可知。於諸侯言相,明多士亦為相矣。此箋以肅雍屬周公,而《書傳》云「肅雍顯相」,注云「四海敬和,明德來助祭」,以敬和為諸侯者,義得兩通也。
12 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執文德之人也。箋云:對,配。越,於也。濟濟之眾士,皆執行文王之德。文王精神已在天矣,猶配順其素如存生存。
13 [疏]傳「執文德之人」。○正義曰:經云「秉文之德」,謂多士執文王之德,故傳申其意,言此多士皆是執文德之人也。亦與鄭同。○箋「對配」至「生存」。○正義曰:《釋詁》云:「妃、合、會,對也。」是對為配之義。「越,於」,《釋詁》文。濟濟之眾士,謂朝廷之臣也。執行文王之德,謂被文王之化,執而行之,不使失墜也。言在天,則是有物在天而非天,此祀文王之事,故知在天謂文王精神已在天也。文王在天,而雲多士能配者,正謂順其素先之行,如其生存之時焉。文王既有是德,多士今猶行之,是與之相配也。序言「朝諸侯,率以祀文王」,止率諸侯耳。多士亦助祭,序不言率之者,王朝之臣,助祭為常,非所當率,故不須言也。以朝廷之臣親受文王之化,故言秉文之德,則外臣疏遠,言其自有光明,亦所以互相通也。
14 駿奔走在廟,不顯不承,無射於人斯。駿,長也。顯於天矣,見承於人矣,不見厭於人矣。箋云:駿,大也。諸侯與眾士,於周公祭文王,俱奔走而來,在廟中助祭,是不光明文王之德與?言其光明之也。是不承順文王志意與?言其承順之也。此文王之德,人無厭之。○駿音峻。下篇同。射音亦,厭也。見厭,於艷反。下同。與音餘。下同。
15 [疏]傳「駿長」至「於人矣」。○正義曰:「駿,長」,《釋詁》文。言長者,此奔走在廟,非唯一時之事,乃百世長然,故言長也。以文王精神已在於天,光顯文王,是顯於天也。此奔走助祭,是承事文王,故見承於人也。不見厭於人者,由文王德美,不為人厭,所以諸侯、多士奔走助之,結上助祭之意也。「見承於人」上,或有「不」字,衍字,與「不見厭」相涉為誤。定本、《集注》並無「不」字。○箋「駿大」至「厭之」。○正義曰:「駿,大」,《釋詁》文也。以詩人所歌,據其見事,非是逆探後世,不宜以駿為長。此承諸侯、多士之下,總言奔走,則文兼上事,故云「諸侯與眾士,於周公祭文王,俱奔走而來,在廟中助祭」。以其俱來,故訓駿為大。大者,多而疾來之意。《禮記·大傳》亦云「駿奔走」,注「駿,疾也。疾奔走,言勸事也」。其意與此相接成也。又以上言「在天」者,見文王其身雖死,其道猶存,既言人能配行,故指在天為義。此言奔走在廟,主述祭時之事,無取於在天,故以為光明文王之德,承順文王之意。光明文王之德,雖亦得為顯之於天,但於文勢直言人所昭見,不當遠指上天,故易傳也。此文王之德,人無厭之,即是不見厭於人,與傳同也。
16 《清廟》一章,八句。
17 《維天之命》,大平告文王也。告大平者,居攝五年之末也。文王受命,不卒而崩。今天下大平,故承其意而告之,明六年制禮作樂。○維,《韓詩》云:「維,念也。」大音泰。後「大平」皆放此。
18 [疏]「《維天之命》八句」。○正義曰:《維天之命》詩者,大平告文王之樂歌也。以文王受命,造立周邦,未及大平而崩,不得制禮作樂。今周公攝政,繼父之業,致得大平,將欲作樂制禮。其所制作,皆是文王之意,故以大平之時,告於文王,謂設祭以告文王之廟。言今己大平,己將制作,詩人述其事而為此歌焉。經陳文王德有餘衍,周公收以制禮,順文王之意,使後世行之,是所告之事也。○箋「告大平」至「作樂」。○正義曰:《樂記》云:「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功成治定,即大平之事。此經所云「我其收之,駿惠我文王」,是制作之意,明其將欲制作,有此告耳。制禮作樂,在六年之初,故知此告大平,五年之末也。又解所以必告文王者,文王受命,不卒而崩。卒者,終也。聖人之受天命,必致天下大平,制作一代大法,乃可謂之終耳。文王未終此事,而身已崩,是其心有遺恨。今既天下大平,成就文王之志,故承其素意而告之,冀使文王知之,不復懷悵故也。文王之不作禮樂者,非謂智謀不能制作,正以時未大平,故不為耳。今於五年之末,以大平告之,明己欲以六年成就之。言六年者,為制作成就之時,其始草創,當先於此矣。《明堂位》云:「六年制禮作樂,頒度量,而天下大服。」明是制作己就,故度量可頒,其禮亦應頒之,未即施用。《洛誥》說七年時事,周公猶戒成王,使肇稱殷禮,祀於新邑,則是成王即政,始用《周禮》也。武王亦不卒而崩,惟告文王者,當時亦應並告,但以文王是創基之主,紂尚未滅,遺恨為深,周公之作《周禮》,稱為文王之意,故作者主於文王,辭不及武王。序亦順經之意,指言告文王焉。
19 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無極,而美周之禮也。」箋云:命猶道也。天之道於乎美哉!動而不止,行而不已。
20 [疏]「維天之命」。○毛以為,言維此天所為之教命,於乎美哉!動行而不已,言天道轉運無極止時也。天德之美如此,而文王能當於天心,又嘆文王,於乎!豈不顯乎?此文王之德之大。言文王美德之大,實光顯也。文王德既顯大,而亦行之不已,與天同功,又以此嘉美之道,以戒慎我子孫,言欲使子孫謹慎行其道。文王意既如此,我周公其當斂聚之,以制典法,大順我文王之本意。作之若成,當使曾孫成王厚行之,以為天下之法。周公以此意告文王,故作者述而歌之。○鄭以純為純美,溢為盈,曾孫通謂後世之王,唯此為異。其大意則同。○傳「孟仲」至「之禮」。○正義曰:文當如此。《孟子》云:齊王以孟子辭病,使人問。醫來,孟仲子對。趙岐云:「孟仲子,孟子從昆弟學於孟子者也。」《譜》云:「孟仲子者,子思弟子,蓋與孟軻共事子思,後學於孟軻,著書論《詩》,毛氏取以為說。」言此詩之意,稱天命以述制禮之事者,嘆「大哉,天命之無極」,而嘉美周世之禮也。美天道行而不已,是嘆大天命之極。文王能順天而行,《周禮》順文王之意,是周之禮法效天為之,故此言文王,是美周之禮也。定本作「美周之禮」。或作「周公之禮」者,誤也。《譜》云「子思論《詩》,『於穆不已』,仲子曰『於穆不似』」。此傳雖引仲子之言,而文無不似之義,蓋取其所說,而不從其讀,故王肅述毛,亦為「不已」,與鄭同也。○箋「命猶」至「不已」。○正義曰:天之教命,即是天道,故云命猶道也。《中庸》引此詩,乃云:「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是不已為天之事,故云動而不已,行而不止。《易·系辭》云:「日往則月來,暑往則寒來。」《乾卦·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是天道不已止之事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駿惠我文王,純,大。假,嘉。溢,慎。收,聚也。箋云:純亦不已也。溢,盈溢之言也。於乎不光明與,文王之施德教之無倦已,美其與天同功也。以嘉美之道,饒衍與我,我其聚斂之,以制法度,以大順我文王之意,謂為《周禮》六官之職也。《書》曰:「考朕昭子刑,乃單文祖德。」○假音暇。溢音逸,徐云:「毛音謚。」慎,市震反,本或作「順」。案《爾雅》云:「毖、神、溢、慎也。」不作「順」字。王肅及崔、申、毛並作順解也。明與音餘。單音丹。
21 曾孫篤之。成王能厚行之也。箋云:曾,猶重也。自孫之子而下,事先祖皆稱曾孫。是言曾孫,欲使後王皆厚行之,非維今也。○「厚之也」,一本作「能厚行之也」今或作「能厚成之也」。重,直龍反。
22 [疏]傳「純大」至「收聚」。○正義曰:「純,大;假,嘉;溢,慎」,皆《釋詁》文。舍人曰:「溢行之慎。」某氏曰:「詩云:『假以溢我慎也。』」收者,斂聚之義,故為聚也。○箋「純亦」至「祖德」。○正義曰:《中庸》引此云:「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指說此文,故箋依用之。箋意言純亦不已,則不訓為大,當謂德之純美無玷缺,而行之不止息也。《孝經》云:「滿而不溢。」是溢為盈溢之言也。易傳者,以下句即云「我其收之」,溢是流散,收為收聚,上下相成,於理為密,故易之也。文王既行不倦已,與天同功,是其道有饒衍,至於滿溢,故言「以嘉美之道饒衍與我,我其聚斂之,以制法度」,謂收聚文王流散之德以制之也。其實周公自是聖人作法,出於已意,但以歸功文王,故言收文王之德而為之耳。文王本意欲得制作,但以時未可為,是意有所恨。今既太平作之,是大順我文王之本意也。欲指言所作以曉人,故言謂為《周禮》六官之職,即今之《周禮》是也。禮經三百,威儀三千,皆是周公所作,以《儀禮》威儀行事,禮之末節,樂又崩亡,無可指據,指以《周禮》,統之於心,是禮之根本,故舉以言焉。引《書》曰者,《洛誥》文也。《書》之意,言周公告成王云:今所成我明子成王所用六典之法者,乃盡是配文祖明堂之人,文王之德,我制之以授子,是用文王之德制作之事,故引以證此。彼注云:「成我所用明子之法度者,乃盡明堂之德。明堂者,祀王帝太皞之屬,為用其法度也。周公制禮六典,就其法度而損益用之。」如彼注,直以文祖為明堂。不為文王者,彼上文注云:「文祖者,周曰明堂,以稱文王。」是文王德稱文祖也。彼注更自觀經為說,與此引意不同,義得兩通故也。○傳「成王能厚行之」。○正義曰:傳以周公制禮,成王行之,乃是為成王而作,故以《信南山》經、序準之,以曾孫為成王也。厚行之者,用意專而隆厚,即《假樂》所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是也。○箋「曾猶」至「維今」。○正義曰:箋以告之時禮猶未成,不宜偏指一人,使之施用一代法,當通後王,故知曾孫之王非獨成王也。曾猶重也。孫之子為曾孫也。孫是其正稱,自曾孫已下,皆得稱孫。哀二年《左傳》云:「曾孫蒯聵,敢告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是雖歷多世,亦稱曾孫也。《小雅》曾孫唯斥成王,文各有施,不得同也。
23 《維天之命》一章,八句。
24 《維清》,奏《象舞》也。《象舞》,象用兵時刺伐之舞,武王制焉。○刺,七亦反。
25 [疏]「《維清》五句。」○正義曰:《維清》詩者,奏《象舞》之歌樂也。謂文王時有擊刺之法,武王作樂,象而為舞,號其樂曰《象舞》。至周公、成王之時,用而奏之於廟。詩人以今大平由彼五伐,睹其奏而思其本,故述之而為此歌焉。《時邁》、《般》、《桓》之等,皆武王時事,成王之世乃頌之。此《象舞》武王所制,以為成王之時奏之,成王之時頌之,理亦可矣。但武王既制此樂,其法遂傳於後,春秋之世,季札觀樂,見舞《象》,是後於成王之世猶尚奏之,可知頌必大平乃為,明是睹之而作。又此詩所述,述其作樂所象,不言初成新奏,以此知奏在成王之世,作者見而歌之也。經言文王之法,可用以成功,是制《象舞》之意。○箋「象舞」至「制焉」。○正義曰:此詩經言文王,序稱《象舞》,則此樂象文王之事,以《象舞》為名,故解其名此之意。《牧誓》曰:「今日之事,不愆於六伐七伐,乃止齊焉。」注云:「一擊一刺曰一伐。」是用兵之時,有刺有伐。此樂象於用兵之時刺伐之事而為之舞,故謂之《象武》也。知者,以其言象,則是有所法象。《樂記》說《大武》之樂,象武王之伐,明此《象舞》象文王之伐。知武王制焉者,以為人子者貴其成父之事,文王既有大功,武王無容不述。《中庸》曰:「武王、周公,其達孝矣乎!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明武王有所述矣。於周公之時,已象伐紂之功,作《大武》之樂,不言復象文王之伐,制為別樂,故知《象舞》武王制焉。武王未及太平而作此樂。一代大典,須待大平。此象文王之功,非為易代大法,故雖未制禮,亦得為之。周公大作,故別為武樂耳。《春官·大司樂》六代之樂,唯舞《大武》,以享先祖。此《象舞》不列於六樂,蓋大合諸樂,乃為此舞,或祈告所用,《周禮》無之。襄二十九年,曾為季札舞之,則其有用明矣。案彼傳云:「見舞《象箾》、《南籥》者。」服虔曰:「《象》,文王之樂舞《象》也。《箾》,舞曲名。言天下樂削去無道。」杜預曰:「箾舞者,所執南籥以籥也。」其言箾為所執,未審何器。以箾為舞曲,不知所出,要知箾與南籥必是此樂所有也。傳直云「舞象」,「象」下更無「舞」字,則此樂名「象」而已。以其象事為舞,故此文稱「象舞」也。《象舞》之樂象文王之事,其《大武》之樂象武王之事,二者俱是為象,但序者於此云「奏《象舞》」,於《武》之篇不可復言奏象,故指其樂名,言「奏,《大武》」耳。其實《大武》之樂亦為象也,故《禮記·文王世子》、《明堂位》、《祭統》皆云「升歌《清廟》,下管《象》」。《象》與《清廟》相對,即俱是詩篇,故《明堂位》注「《象》謂《周頌·武》也」。謂《武》詩為《象》,明《大武》之樂亦為象矣。但《記》文於「管」之下別云「舞《大武》」,謂《武》詩則簫管以吹之,《武》樂則於戚以舞之,所以並設其文,故鄭並《武》解其意。於《文王世子》注云:「《象》,周武王伐紂之樂也,以管播其聲,又為之舞。」於《祭統》注云:「管《象》,吹管而舞《武象》之樂也。」皆《武》詩、《武》樂並解之也。必知彼《象》非此篇者,以彼三文皆云「升歌《清廟》,下管《象》」,若是此篇,則與《清廟》俱是文王之事,不容一升一下。今《清廟》則升歌,《象》則下管,明有父子尊卑之異。《文王世子》於升歌下管之後,覆述其意云:「正君臣之位,貴賤之等,而上下之義行焉。」言君臣上下之義,明《象》非文王之事,故知下管《象》者,謂《武》詩,但序者避此《象》名,不言象耳。
26 維清緝熙,文王之典。典,法也。箋云:緝熙,光明也。天下之所以無敗亂之政而清明者,乃文王有征伐之法故也。文王受命,七年五伐也。○緝,七入反。熙,許其反。
27 [疏]「維清緝熙」。○正義曰:詩人既睹太平,見奏《象舞》,乃述其所象之事,而歸功於文王。言今日所以維皆清靜光明無敗亂之政者,乃由在前文王有征伐之法故也。其伐早晚為之,乃本受命始為禋祀昊天之時,以行此法,而伐紂之枝黨。言其祭天乃伐,其法重而可遵,故至今武王用之,伐紂而有成功,致得天下清明。是此征伐之法,維為周家得天下之吉祥矣,故武王述其事而制此舞,詩人見其奏而歌之焉。此「維清緝熙」是當時之事,作者先言時事,然後上本文王,又據文王說之而下,故其言不次。○傳「典,法」。○正義曰:《釋詁》云:「典、法,常也。」俱訓為常,是典得為法。○箋「緝熙」至「五伐」。○正義曰:《釋詁》緝熙皆為光也,但光亦明也,故連言之。無敗亂之政而清明者,雖伐紂之後,亦得為此。言要大為清明,必是太平之世。此當是周公、成王之時,見其清明,乃上本文王也。文王七年五伐,即《尚書傳》所云「二年伐於刂,三年伐密須,四年伐犬夷,五年伐耆,六年伐崇」是也。
28 肇禋,肇,始。禋,祀也。箋云:文王受命,始祭天而枝伐也。《周禮》以禋祀祀昊天上帝。○肇音召。禋音因,徐又音「煙」。
29 [疏]傳「肇,始。禋,祀」。○正義曰:「肇,始」,《釋詁》文。又云:「禋、祀,祭也。」是禋祭為祀。○箋「文王」至「上帝」。○正義曰:禋者,祭天之名,故云「文王受命,始祭天而枝伐」。《中候·我應》云:「枝伐弱勢。」注云:「先伐紂之枝黨,以弱其勢,若崇侯之屬。」是枝之文也。文王祭天,必在受命之後,未知以何年初祭。《皇矣》說伐崇之事云:「是類是祃。」類即祭天也。伐崇之後乃稱王,應伐崇之時始祭天耳。五伐容有未祭天而已伐者,但所伐唯崇為強,言祭天而伐,據崇為說也。《我應》云:「玄湯伐亂崇薜女首。王曰:『於戲!斯在伐崇謝告。』」注云:「斯,此也。天命此在伐崇侯虎,謝百姓,且告天。」是祭天而伐,主為崇也。引《周禮》者,《大宗伯》文,引之以證禋為祭天也。文王之時,禘郊未備,所祭不過感生之帝而已。引昊天上帝者,取禋祀之成文。彼又云:「祀五帝亦如之。」雖祭感生帝,亦用禋也。
30 迄用有成,維周之禎。迄,至。禎,祥也。箋云:文王造此征伐之法,至今用之而有成功,謂伐紂克勝也。征伐之法,乃周家得天下之吉祥。○迄,許乞反。祺音其,《爾雅》云同。徐云:「本又作禎,音貞。」與,崔本同。
31 [疏]傳「迄至禎祥」。○正義曰:「迄,至」,《釋詁》文。「祺,祥」,《釋言》文。舍人曰:「祺福之祥。」厶氏曰:「《詩》云:『維周之祺。』」定本、《集注》「祺」字作「禎」。○箋「文王」至「吉祥」。○正義曰:此詩之作,在周公、成王之時。以文王為古,故謂武王為今,自是辭相對耳,非言作詩之時為武王也。祥者,是徵兆之先見者也。文王始造伐法,武王用以成功,是文王之法,為伐紂徵兆,故為周家得天下之吉祥。
32 《維清》一章,五句。
33 《烈文》,成王即政,諸侯助祭也。新王即政,必以朝享之禮祭於祖考告,嗣位也。○朝,直遙反。
34 [疏]「《烈文》十三句」。○正義曰:《烈文》詩者,成王即政,諸侯助祭之樂歌也。謂周公居攝七年,致政成王,成王乃以明年歲首,即此為君之政,於是用朝享之禮祭於祖考,有諸侯助王之祭。既祭,因而戒之。詩人述其戒辭,而為此歌焉。經之所陳,皆戒辭也。武王崩之明年,與周公歸政明年,俱得為成王即政,但此篇敕戒諸侯,用賞罰以為己任,非復喪中之辭,故知是致政之後年之事也。《臣工》序云:「遣於廟。」此不言遺者,彼敕之使在國有事,來咨於王,又令及時教民農業,是將遣而戒,故言遣以戒之。此則戒以為君之法,其辭不為將遣,故不言遣。箋意於經亦有卿士,序不言者,以諸侯為重,故舉諸侯以總之。○箋「新王」至「嗣位」。○正義曰:解即政所以有祭,得為諸侯所助之意。以新王即政,必以朝享之禮,祭於祖考廟,告己今繼嗣其位。有此祭,故諸侯助之也。必知用朝享之禮者,以此告事而已,不得用時祭之禮。而《周禮》四時之閑祀有追享、朝享者。追享者,追祭遷廟之主,以事有所禱請,非即政所當用。朝享者,朝廟受政而因祭先祖,以月朔為之,即《春秋》文六年,「閏月不告朔」,猶朝於廟。《祭法》天子親廟與太祖皆月祭之,是其事也。人君即政,必以月正元日,此日於法自當行朝享之禮,故知成王即政,用此禮以祭,而有諸侯助之也。新王即政,以歲首朔日,則是周正月矣。《臣工》箋:「周之季春,於夏為孟春。」諸侯之朝,在周之季春。此於周之孟春,得有諸侯在京助王祭者,以新王即政,故特命使朝。或去冬朝者,留得歲初也。鄭於《顧命》之注以居攝六年為年端,則此年未必六服盡來,蓋近者至也。案《洛誥》說周公致政之事云:「烝祭歲,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王命作冊,逸祝冊,惟告周公其後。」注云:「歲,成王元年正月朔日也。用二特牛祫祭文王、武王於文王廟,使史逸讀所冊祝之書告神,以周公其宜為後,謂封伯禽也。」彼言正月朔日,與此祭祖告嗣同日事也。此言以朝享之禮,彼言祫祭文、武者,此言即政助祭,是王自祭廟,告己嗣位;彼祭文、武,謂告封周公。此二禮必不得同也。何則?身未受位,不可先以封人,明是二者各自設祭。當是先以朝享之禮,遍祭群廟,以告己嗣位。於祭之末,即敕戒諸侯事訖,乃更以禮合祭文、武於文王之廟,以告封周公也。必知彼與此非一祭者,此即政用朝享之禮,當各就其廟;彼封周公,唯祭文、武而已,故知不同也。彼注知合祭文、武於文王廟者,以彼經云「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即云「王命作冊」,是並告二神,一處為祭,卑當就尊,故知在文王廟也。此祭祖者,則遍告群廟。而箋唯言祖考者,祖考總辭,可以兼諸廟也。
35 烈文闢公,錫茲祉福。惠我無疆,子孫保之。烈,光也。文王錫之。箋云:惠,愛也。光文百闢卿士及天下諸侯者,天錫之以此祉福也,又長愛之無有期竟,子孫得傳世,安而居之。謂文王、武王以純德受命定天位。○闢音壁。注下皆同。祉音恥。疆,居良反,竟也。傳,直專反。
36 [疏]「烈文闢公」。○毛以為,成王於祭之末,呼諸侯而戒之曰:汝等有是光明文章者,君人之闢公,我先君文王賜汝以此祉福也。言文王造始周國,此等作周藩屏,得為諸侯之福,乃是文王賜之。文王既賜以此福,又愛我此等諸侯無有竟已之時,令其子孫得常安之。言文王終常愛之,使得傳世不絕也。既言文王如此,又說武王亦然。我武王伐紂之後,以舊國皆應削滅,而我武王觀汝舊為君者,誠無大累於汝國,維我武王,其就封立之。言武王亦愛諸侯,不復貶退也。我文王、武王愛汝先人如此,汝當念此先人之大功,繼續父祖餘胤,序其美之,欲使之循行美政,以繼其先祖也。又為之陳武王之德,無疆乎維是得賢人,若得其賢,則國家強矣。四方有不率服者,其可訓導之。不顯乎維是有德,若能有德,此賢人則身必顯矣。百闢有無所法者,其可師此顯德而法象之。言武王有顯德,任賢人,能以訓四方,刑百闢,是武王之道至美矣。於乎我之前王,則此武王其道不可忘也。示之以武王之道,欲使法而行之。○鄭以為,助祭者有卿士與諸侯,公辭兼戒之。成王於祭之末,呼之曰:汝有光明文章者,百闢卿士與群公諸侯等,上天賜我文王,以此王天下之祉福,又愛我文王、武王,其愛之多無有疆畔,使其子孫常得安而居之,故我今得嗣守其位,制賞罰之柄。汝諸侯等,若無大罪惡累及於汝國,維我王家,其必寵而益厚之。謂增其爵命,加之土地也。汝卿大夫等,若能念此居官大功,勤事不廢,我則使汝繼世在位,得其次序。有殊勛異績,其出於外而君之。汝等當勤力為善也。又教之為善之法,汝闢公等,無疆乎維是得賢人,若得賢人,則國家強矣。四方鄰國知汝任賢,其皆順從之。汝卿士等,不明乎維是勤其德,若能勤德,則身明顯矣。百闢卿士知汝有德,其皆法則之。此任賢、勤德之事,事之美者,於乎我之前王,文王、武王能勤行此道之故,人稱誦之不忘。汝等宜法效前王,亦勤行之。○傳「烈光」至「錫之」。○正義曰:「烈,光」,《釋詁》文。以闢公之下,即言賜福,是賜之以福,使得為此闢公也。文王是周之創業之主,文王造此周國,此等得在周統內列為諸侯,乃是文王之所錫,故言文王錫之。其實武王封建,亦是武王賜之矣。傳以「錫茲祉福」為文王賜諸侯,則「惠我無疆」亦是文王愛諸侯。「子孫保之」,謂諸侯得繼世也。其文皆無卿士,則闢公謂君人之公,非百闢卿士矣。○箋「惠愛」至「天位」。○正義曰:「惠,愛」,《釋詁》文也。以《月令》云百闢是卿士之總稱,下有「爾邦」、「百闢」與此相承,則闢當下百闢,公當下爾邦,故分闢、公為二,即闢公謂卿士及天下諸侯也。此既分闢公為二,故下兩經亦分為二,皆上戒諸侯,下戒百闢,與此勢相成也。又以下云「爾邦」謂諸侯為「爾」,則此經云「我」,是成王自我,非我諸侯也,故易傳以為天賜祉福,謂賜文王、武王以王天下之福也。愛之無有期竟,謂卜世三十,卜年七百,是長遠無期竟也。先解經文,後指其事,故云「謂文王、武王以純德受命定天位也」。純德者,純美之德,即上篇所云「之德之純」是也。以文、武俱受天命,故連言之。
37 無封靡於爾邦,維王其崇之。念茲戎功,繼序其皇之。封,大也。靡,累也。崇,立也。戎,大。皇,美也。箋云:崇,厚也。皇,君也。無大累於女國,謂諸侯治國無罪惡也。王其厚之,增其爵土也。念此大功,勤事不廢,謂卿大夫能守其職,得繼世在位以其次。序其君之者,謂有大功,王則出而封之。○累,劣偽反。下同。
38 [疏]傳「封大」至「皇美」。○正義曰:定四年《左傳》云:「吳為封豕長蛇。」封與長為類,則封豕為大豕,故封為大也。靡謂侈靡,奢侈淫靡是罪累之事,故靡為累也。《釋詁》云:「崇,高也。」高是立之義,故以崇為立也。「戎,大。皇,美」,皆《釋詁》文。傳於此篇不言卿士,則此經所陳皆戒諸侯之事。上已言文王賜之,此又言維王立之,封立諸侯,始立於武王,則維王立之謂武王也。既陳文、武之愛諸侯,乃云「念此戎功」,則是戒諸侯使念父祖之大功也。諸侯各為一國之君,不得有次序之義。《釋詁》云:「敘,緒也。」則繼父祖之胤緒也。故王肅云:「武王得天下,因殷諸侯無大累於其國者,就立之。」序,繼也,思繼續先人之大功而美之。○箋「崇厚」至「封之」。○正義曰:以崇訓高也,高是厚義,故為厚也。「皇,後」,《釋詁》文。無大累於汝國,為王者勸誘之辭耳,其實小累亦不可也。若無罪累,則是有功。王者之於諸侯,有功則賞之,故知厚之謂增其爵土也。念此大功,勤事不廢,謂人臣守職,當念立所職之功,奉行不倦也。言大功者,為之總目,於大功之中,又為等級。功小者,猶得繼世在位,得其次序,謂卿之子為卿,大夫之子為大夫,守其祿位,不失舊業也。功尤大者,則其君之,謂出封為諸侯也。《春官·典命》云:「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大夫四命。其出封加一等。」是有大功者,王則出而封之。
39 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不顯維德,百闢其刑之。於乎前王不忘!競,彊。訓,道也。前王,武王也。箋云:無疆乎維得賢人也,得賢人則國家彊矣,故天下諸侯順其所為也。不勤明其德乎,勤明之也,故卿大夫法其所為也。於乎先王,文王、武王,其於此道,人稱頌之不忘。○道音導。
40 [疏]傳「競彊」至「武王」。○正義曰:「競,彊」,《釋言》文也。教訓者,所以導誘人,故訓為道也。成王之前,唯武王耳,故知前王武王。傳以此篇皆戒諸侯之辭,此經所言,陳武王之事,使諸侯慕之也。○箋「無彊」至「不忘」。○正義曰:得賢國強,則四鄰畏威慕德,故天下諸侯順其所為。言諸侯得賢人,則其餘諸侯順之。「不顯維德」與上「無競維人」相當。箋云「不明乎維勤其德」,勤其德則身明矣。欲明其德,必勤行之,故箋從省文,通以為句耳,其意亦與上同也。人雖同在寮位,有德則尊,故卿大夫能勤明其德者,其餘卿大夫則法其所為也。文王、武王勤行此道,謂行此求賢、勤德之事,故人稱誦之不忘也。定本有「文王、武王」,俗本唯有「武王」,誤也。
41 《烈文》一章,十三句。
42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先王,謂大王已下。先公,諸盩至不窋。○大音泰。「大王」、「大祖」皆同。盩,直留反,又音侜。窋,陟律反。
43 [疏]「《天作》七句」。○正義曰:《天作》詩者,祀先王先公之樂歌也。謂周公、成王之時,祭祀先王先公,詩人以今太平是先祖之力,故因此祭,述其事而作歌焉。祀先王先公,謂四時之祭,祠、礿、嘗、烝。但祀是總名,未知在何時也。時祭所及,唯親廟與大祖,於成王之世為時祭,當自大王以下,上及後稷一人而已。言先公者,唯斥后稷耳。於王既總稱先王,故亦謂後稷為先公,令使其文相類。經之所陳,唯有先王之事,而序並言先公者,以詩人因於祭祀而作此歌,近舉王跡所起,其辭不及於後稷。序以祭時實祭后稷,故其言及之。《昊天有成命》、經無地而序言地;《般》,經無海而序言海,亦此類也。○箋「先王」至「不窋」。○正義曰:周公之追王,自大王以下,此序並云王、公,故辨之也。諸盩至不窋,於時並為毀廟,唯祫乃及之。此言祀者,乃是時祭,其祭不及此等先公,而箋言之者,因以先公之言,廣解先公之義,不謂時祭皆及也。時祭先公唯後稷耳。若直言先公謂後稷,嫌此等不為先公。欲明此皆為先公,非獨後稷,故除去後稷而指此先公也。或緣鄭此言,謂此篇本為祫祭。案《玄鳥》箋云:「祀當為祫。」若鄭以為祫,亦當破此祀字,今不破祀字,明非祫也。《天保》云:「禴祠烝嘗,於公先王。」彼舉時祭之名,亦兼言公、王,此亦時祭,何故不可兼言公、王也?彼祭亦不盡及先公,而箋廣解先公,此何故不可廣解先公也?且此詩若是祫祭,作序者言祫於太祖,則辭要理當,何須煩文言先王、先公也?以此知所言祀者,正是時祭。
44 天作高山,大王荒之。作,生。荒,大也。天生萬物於高山,大王行道,能大天之所作也。箋云:高山,謂岐山也。《書》曰:「道岍及岐,至於荊山。」天生此高山,使興雲雨,以利萬物。大王自豳遷焉,則能尊大之,廣其德澤。居之一年成邑,二年成都,三年五倍其初。○岐,其宜反。道音導。汧,口田反,又口見反。豳,彼貧反。
45 [疏]「天作高山」。毛以為,天之生此萬物,在於高山之上。大王居岐,脩其道德,使興雲雨,長大此天所生者,即陰陽和,是其能長大之。下四句又說文王之德被萬民。居岐邦,築作宮室者,文王則能安之。彼萬民又後往者,由此岐邦之君有佼易之道故也。下一句云由父祖之德若此,令子孫得保天位,前往者文王安之,後往者亦能安之。後往者,以岐邦之君有佼易之德;前往者亦然,為互文也。○鄭上二句別具在箋。餘同。○傳「作生」至「所作」。○正義曰:作者,造立之言,故為生也。荒者,寬廣之義,故為大也。○箋「高山」至「其初」。○正義曰:以文王未徙豐之前,興大王皆在岐,故知高山謂岐山也。以云「天生高山」,不言天生萬物,故易毛也。引《書》曰「導岍及岐,至於荊山」,《禹貢》文。彼言禹所開導,從岍山及岐山至於荊山,皆舉大山以言,而岐山在其中,引之以證岐山為高山也。《祭法》稱山林川谷能出風雨。僖三十一年《公羊傳》云:「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者,其唯泰山乎。」是高山能興雲雨而利萬物也。大王能尊大之,廣其德澤者,謂德及草木,使之茂殖。若《旱麓》云「榛楛濟濟」,是廣山之德澤也。山之德澤既廣,則山之為神益尊,是尊大之也。韋昭云:「大王秋祀之而尊大焉。」指謂祭之為大,未必然也。大王能廣山德澤,明其愛民甚矣,故民皆從之。居之一年成邑,二年成都,三年五倍其初,是由王之有德,故致然也。自「一年成邑」以下,《中候·稷起》之注亦與此同,當有成文,不知事何所出。《周禮》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左傳》曰:「邑有先君之宗廟曰都,無曰邑。」各自相對為文耳。此都、邑不與彼同也,邑是居處之名,都是眾聚之稱,都必大於邑,故一年即成邑,二年乃成都也。《書傳》說大王遷岐,周民束脩奔而從之者三千乘,止而成三千戶之邑,謂初遷時也。此云一年,當謂年終之時,其邑當不啻三千,但不知其定數耳。○鄭注《禹貢》,以為堯之時,土廣五千里;禹弼成五服,土廣萬里。王肅難鄭云:「禹之時,土廣三倍於堯,計萬里為方五千里者四。而肅謂三倍,則除本而三。此云五倍,蓋亦除本而五,並本為六也。」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岐有夷之行,夷,易也。箋云:彼,彼萬民也。徂,往。行,道也。彼萬民居岐邦者,皆築作宮室,以為常居,文王則能安之。後之往者,又以岐邦之君有佼易之道故也。《易》曰:「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以此訂大王、文王之道,卓爾與天地合其德。○行如字,王、徐並下孟反。夷易,羊豉反,下徐「《易》曰」皆同。佼,古卯反。乾,其連反。川,苦魂反,字亦作「坤」。訂,待頂反,沈又直丁反,《說文》云:「評議也。」《譜》云:「參訂時驗,謂平比之也。」《字詁》云:「訂,平也。」
46 子孫保之!
47 [疏]傳「夷,易」。○正義曰:《釋詁》文。○箋「彼彼」至「其德」。○正義曰:彼徂為民往,則彼作為民作,徂、作皆是民事,故知「彼,彼萬民也」。「徂,往」,《釋詁》文。以道者人所行,故行為道也。徂謂新往者,則作為前至者。此「作矣」,即《綿》詩所謂「曰止曰時,築室於茲」,故云皆築作宮室,以為常居。言常者,見其心樂此居,不復移轉也。後之往者以岐邦之君有佼易之道者,謂此君其性佼健和易,愛民之情深,故歸之也。引「《易》曰」盡「賢人之業」,皆《系辭》文也。言乾以佼易故為知,坤以凝簡故為能。人能佼易,則其情易知;凝簡,則其行易從。情易知則人親之,故易知則有親。行易從則功可就,故易從則有功。人以物不我親,不能以久,故有親則可久。由舉事無功,不能以大,故有功則可大。為物所親,事可長久,是為德有所成,故可久則賢人之德。舉事有功,道可廣大,是為業有所就,故可大則賢人之業。生人能事德業而已,易簡為之,無往不究,故彼又云:「易簡而天下之理得。」是天地之德,易簡而已。岐邦之君,亦有易簡之行,是與天地同功。訂者,比並之言。卓然,高遠之稱。以此乾坤之義,比並大王、文王之道,則此二王之德卓爾高遠,與天地合其德矣。若然,易簡之義,窮天下之精,則聖人乃能。而云「賢人之德」,「賢人之業」者,王弼云:「不曰聖人者,聖人體無不可以人名而名,故易簡之主,皆以賢人名之。」然則以賢是聖之次,故寄賢以為名。窮易簡之理,盡乾坤之奧,必聖人乃能耳。文王可以當之,大王則未能。而並云「與天地合德」者,以大王是亞聖大賢,可以比於文王,褒美其事,故連言之。其實大王未能盡此妙也。《譜》云「參訂時驗」,是訂為比並之言也。《論語》云:「如有所立卓爾。」是卓爾為高遠之稱。
48 《天作》一章,七句。
URN: ctp:ws904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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