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Facebook上關注我們,隨時得到最新消息 在Twitter上關注我們,隨時得到最新消息 在新浪微博上關注我們,隨時得到最新消息 在豆瓣上關注我們,隨時得到最新消息
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 維基
-> -> 知行錄

《知行錄》[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知行錄之一 傳習錄上》

1 先生於《大學》「格物」諸說,悉以舊本為正,蓋先儒所謂誤本者也。愛始聞而駭,既而疑,已而殫精竭思,參互錯綜以質于先生,然後知先生之說若水之寒,若火之熱,斷斷乎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也。先生明睿天授,然和樂坦易,不事邊幅。人見其少時豪邁不羈,又嘗氾濫於詞章,出入二氏之學,驟聞是說,皆目以為立異好奇,漫不省究。不知先生居夷三載,處困養靜,精一之功固已超入聖域,粹然大中至正之歸矣。   愛朝夕炙門下,但見先生之道,即之若易而仰之愈高,見之若粗而探之愈精,就之若近而造之愈益無窮,十餘年來竟未能窺其藩籬。世之君子,或與先生僅交一面,或猶未聞其謦欬,或先懷忽易憤激之心,而遽欲於立談之間,傳聞之說,臆斷懸度,如之何其可得也?從游之士,聞先生之教,往往得一而遺二,見其牝牡驪黃而棄其所謂千里者。故愛備錄平日之所聞,私以示夫同志,相與考而正之,庶無負先生之教雲。門人徐愛書。   愛問:「『在親民』,朱子謂當作『新民』,後章『作新民』之文似亦有據;先生以為宜從舊本作『親民』,亦有所據否?」先生曰:「『作新民』之『新』是自新之民,與『在新民』之『新』不同,此豈足為據?『作』字卻與『親』字相對,然非『親』字義。下面『治國平天下』處,皆於『新』字無發明,如雲『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如保赤子;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之類,皆是『親』字意。
2 『親民』猶孟子『親親仁民』之謂,親之即仁之也。百姓不親,舜使契為司徒,敬敷五教,所以親之也。堯典『克明峻德』便是『明明德』;以『親九族』至『平章協和』,便是『親民』,便是『明明德於天下』。又如孔子言『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便是『明明德』;『安百姓』便是『親民』。說『親民』便是兼教養意,說『新民』便覺偏了。』   愛問:「『知止而後有定』,朱子以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似與先生之說相戾。」
3 先生曰:「於事事物物上求至善,卻是義外也,至善是心之本體,只是『明明德』到『至精至一』處便是,然亦未嘗離卻事物,本注所謂『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得之。」
4 愛問:「至善只求諸心,恐於天下事理有不能盡。」先生曰:「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愛曰:「如事父之孝,事君之忠,交友之信,治民之仁,其間有許多理在,恐亦不可不察。」先生歎曰:「此說之蔽久矣,豈一語所能悟?今姑就所問者言之:且如事父不成,去父上求個孝的理;事君不成,去君求個忠的理;交友治民不成,去友上、民上求個信與仁的理:都只在此心,心即理也。此心無私慾之蔽,即是天理,不須外面添一分。以此純乎天理之心,發之事父便是孝,發之事君便是忠,發之交友治民便是信與仁。
5 只在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用功便是。」愛曰:「聞先生如此說,愛已覺有省悟處。但舊說纏於胸中,尚有未脫然者。如事父一事,其間溫凊定省之類有許多節目,不知亦須請求否?
6 」先生曰:「如何不請求?只是有個頭腦,只是就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請求。就如講求冬溫,也只是要盡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欲間雜;講求夏凊,也只是要盡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欲間雜;只是請求得此心。此心若無人欲,純是天理,是個誠於孝親的心,冬時自然思量父母的寒,便自要去求個溫的道理;夏時自然思量父母的熱,便自要去求個凊的道理。
7 這都是那誠孝的心發出來的條件。卻是須有這誠孝的心,然後有這條件發出來。譬之樹木,這誠孝的心便是根,許多條件便是枝葉,須先有根然後有枝葉,不是先尋了枝葉然後去種根。《禮記》言:『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須是有個深愛做根,便自然如此。」
8 鄭朝朔問:「至善亦須有從事物上求者?」先生曰:「至善只是此心純乎天理之極便是,更於事物上怎生求?且試說幾件看。」朝朔曰:「且如事親,如何而為溫凊之節,如何而為奉養之宜,需求個是當,方是至善,所以有學問思辯之功。」先生曰:「若只是溫凊之節、奉養之宜,可一日二日講之而盡,用得甚學問思辯?惟於溫凊時,也只要此心純乎天理之極;奉養時,也只要此心純乎天理之極。此則非有學問思辯之功,將不免於毫釐千里之謬,所以雖在聖人猶加『精一』之訓。若只是那些儀節求得是當,便謂至善,即如今扮戲子,扮得許多溫凊奉養的儀節是當,亦可謂之至善矣。」愛於是日又有省。   愛因未會先生「知行合一」之訓,與宗賢、惟賢往復辯論,未能決,以問于先生。先生曰:「試舉看。」愛曰:「如今人盡有知得父當孝、兄當弟者,卻不能孝、不能弟,便是知與行分明是兩件。」先生曰:「此已被私慾隔斷,不是知行的本體了。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聖賢教人知行,正是安復那本體,不是著你只恁的便罷。故《大學》指個真知行與人看,說『如好好色,如惡惡臭』。見好色屬知,好好色屬行。只見那好色時已自好了,不是見了後又立個心去好。聞惡臭屬知,惡惡臭屬行。只聞那惡臭時已自惡了,不是聞了後別立個心去惡。如鼻塞人雖見惡臭在前,鼻中不曾聞得,便亦不甚惡,亦只是不曾知臭。就如稱某人知孝、某人知弟,必是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稱他知孝知弟,不成只是曉得說些孝弟的話,便可稱為知孝弟。又如知痛,必已自痛了方知痛,知寒,必已自寒了;知饑,必已自饑了;知行如何分得開?此便是知行的本體,不曾有私意隔斷的。聖人教人,必要是如此,方可謂之知,不然,只是不曾知。此卻是何等緊切著實的工夫!如今苦苦定要說知行做兩個,是甚麼意?某要說做一個是甚麼意?若不知立言宗旨,只管說一個兩個,亦有甚用?」愛曰:「古人說知行做兩個,亦是要人見個分曉,一行做知的功夫,一行做行的功夫,即功夫始有下落。」先生曰:「此卻失了古人宗旨也。某嘗說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會得時,只說一個知已自有行在,只說一個行已自有知在。古人所以既說一個知又說一個行者,只為世間有一種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維省察,也只是個冥行妄作,所以必說個知,方才行得是;又有一種人,茫茫蕩蕩懸空去思索,全不肯著實躬行,也只是個揣摸影響,所以必說一個行,方才知得真。此是古人不得已補偏救弊的說話,若見得這個意時,即一言而足,今人卻就將知行分作兩件去做,以為必先知了然後能行,我如今且去講習討論做知的工夫,待知得真了方去做行的工夫,故遂終身不行,亦遂終身不知。此不是小病痛,其來已非一日矣。某今說個知行合一,正是對病的藥。又不是某鑿空杜撰,知行本體原是如此。今若知得宗旨時,即說兩個亦不妨,亦只是一個;若不會宗旨,便說一個,亦濟得甚事?只是閒說話。」
9 愛問:「昨聞先生『止至善』之教,已覺功夫有用力處。但與朱子『格物』之訓,思之終不能合。」先生曰:「格物是止至善之功,即知至善,即知格物矣。」愛曰:「昨以先生之教推之格物之說,似亦見得大略。但朱子之訓,其於《書》之『精一』,《論語》之『博約』,《孟子》之『盡心知性』,皆有所證據,以是未能釋然。」先生曰:「子夏篤信聖人,曾子反求諸己。篤信固亦是,然不如反求之切。今既不得於心,安可狃於舊聞,不求是當?就如朱子,亦尊信程子,至其不得於心處,亦何嘗苟從?『精一』、『博約』、『盡心』本自與吾說吻合,但未之思耳。朱子格物之訓,未免牽合附會,非其本旨。精是一之功,博是約之功。曰仁既明知行合一之說,此可一言而喻。盡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事;存心、養性、事天,是學知利行事;夭壽不貳,修身以俟,是困知勉行事。朱子錯訓『格物』,只為倒看了此意,以『盡心知性』為『物格知至』,要初學便去做生知安行事,如何做得?」愛問:「『盡心知性』何以為『生知安行』?」先生曰:「性是心之體,天是性之原,盡心即是盡性。『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知天地之化育。』存心者,心有未盡也。知天,如知州、知縣之知,是自己分上事,已與天為一;事天,如子之事父,臣之事君,須是恭敬奉承,然後能無失,尚與天為二,此便是聖賢之別。至於『夭壽不貳其心』,乃是教學者一心為善,不可以窮通夭壽之故,便把為善的心變動了,只去修身以俟命;見得窮通壽夭有個命在,我亦不必以此動心。事天雖與天為二,已自見得個天在面前;俟命便是未曾見面,在此等候相似:此便是初學立心之始,有個困勉的意在。今卻倒做了,所以使學者無下手處。
10 」愛曰:「昨聞先生之教,亦影響見得功夫須是如此。今聞此說,益無可疑。愛昨晚思格物的物字即是事字,皆從心上說。」先生曰:「然。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發便是意;意之本體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如意在於事親,即事親便是一物;意在於事君,即事君便是一物;意在於仁民愛物,即仁民愛物便是一物;意在於視聽言動,即視聽言動便是一物。所以某說無心外之理,無心外之物。《中庸》言『不誠無物』,《大學》『明明德』之功,只是個誠意。誠意之功只是個格物。」
11 先生又曰:「格物,如《孟子》『大人格君心』之『格』,是去其心之不正,以全其本體之正。但意念所在,即要去其不正以全其正,即無時無處不是存天理,即是窮理。天理即是『明德』,窮理即是『明明德』。」
12 又曰:「知是心之本體,心自然會知:見父自然知孝,見兄自然知弟,見孺子入井自然知惻隱,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若良知之發,更無私意障礙,即所謂『充其惻隱之心,而仁不可勝用矣』。然在常人不能無私意障礙,所以須用致知格物之功勝私復理。即心之良知更無障礙,得以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知致則意誠。」
13 愛問:「先生以博文為約禮功夫,深思之未能得,略請開示。」先生曰:「禮字即是理字。理之發見,可見者謂之文;文之隱微,不可見者謂之理:只是一物。約禮只是要此心純是一個天理。要此心純是天理,須就理之發現處用功。如發現於事親時,就在事親上學存此天理;發現於事君時,就在事君上學存此天理;發現於處富貴貧賤時,就在處富貴貧賤上學存此天理;發現於處患難夷狄時,就在處患難夷狄上學存此天理;至於作止語默,無處不然,隨他發現處,即就那上面學個存天理。這便是博學之於文,便是約禮的功夫。『博文』即是『惟精』,『約禮』即是『惟一』。」
14 愛問:「『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以先生精一之訓推之,此語似有弊。
15 」先生曰:「然。心一也,未雜於人謂之道心,雜以人偽謂之人心。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者即人心:初非有二心也。程子謂人心即人欲,道心即天理,語若分析而意實得之。今日道心為主而人心聽命,是二心也。天理人欲不並立,安有天理為主,人欲又從而聽命者?」
16 愛問文中子、韓退之。先生曰:「退之文人之雄耳。文中子賢儒也。後人徒以文詞之故推尊退之,其實退之去文中子遠甚。」愛問:「何以有擬經之失?」先生曰:「擬經恐未可盡非。且說後世儒者著述之意,與擬經如何?」愛曰:「世儒著述,近名之意不無,然期以明道;擬經純若為名。」先生曰:「著述以明道,亦何所傚法?」曰:「孔子刪述《六經》,以明道也。」先生曰:「然則擬經獨非傚法孔子乎?」愛曰:「著述即於道有所發明。擬經似徒擬其跡,恐於道無補。」先生曰:「子以明道者使其反樸還淳而見諸行事之實乎?抑將美其言辭而徒以譊譊於世也?天下之大亂,由虛文勝而實行衰也。使道明於天下,則《六經》不必述。刪述《六經》,孔子不得已也。自伏羲畫卦,至於文王、周公,其間言《易》如連山、歸藏之屬,紛紛籍籍,不知其幾,易道大亂。孔子以天下好文之風日盛,知其說之將無紀極,於是取文王、周公之說而贊之,以為惟此為得其宗。於是紛紛之說盡廢,而天下之言易者始一。《書》、《詩》、《禮》、《樂》、《春秋》皆然。《書》自《典》、《謨》以後,《詩》自《二南》以降,如《九丘》、《八索》,一切淫哇逸蕩之詞,蓋不知其幾千百篇;《禮》、《樂》之名物度數,至是亦不可勝窮。孔子皆刪削而述正之,然後其說始廢。如《書》、《詩》、《禮》、《樂》中,孔子何嘗加一語?今之禮記諸說,皆後儒附會而成,已非孔子之舊。至於《春秋》,雖稱孔子作之,其實皆魯史舊文。所謂「筆者,筆其舊」;所謂『削』者,削其繁:是有減無增。孔子述《六經》,懼繁文之亂天下,惟簡之而不得,使天下務去其文以求其實,非以文教之也。《春秋》以後,繁文益盛,天下益亂。始皇焚書得罪,是出於私意;又不合焚《六經》。若當時志在明道,其諸反經叛理之說,悉取而焚之,亦正暗合刪述之意。自秦、漢以降,文又日盛,若欲盡去之,斷不能去;只宜取法孔子,錄其近是者而表章之,則其諸怪悖之說,亦宜漸漸自廢。不知文中子當時擬經之意如何?某切深有取於其事,以為聖人復起,不能易也。天下所以不治,只因文盛實衰,人出己見,新奇相高,以眩俗取譽。徒以亂天下之聰明,塗天下之耳目,使天下靡然爭務修飾文詞,以求知於世,而不復知有敦本尚實、反樸還淳之行:是皆著述者有以啟之。」愛曰:「著述亦有不可缺者,如《春秋》一經,若無《左傳》,恐亦難曉。」先生曰:「《春秋》必待《傳》而後明,是歇後謎語矣,聖人何苦為此艱深隱晦之詞?《左傳》多是魯史舊文,若《春秋》須此而後明,孔子何必削之?」愛曰:「伊川亦云『傳是案,經是斷』;如書弒某君、伐某國,若不明其事,恐亦難斷,」先生曰:「伊川此言,恐亦是相沿世儒之說,未得聖人作經之意。如書『弒君』,即弒君便是罪。何必更問其弒君之詳?征伐當自天子出,書『伐國』,即伐國便是罪,何必更問其伐國之詳?聖人述《六經》,只是要正人心,只是要存天理、去人欲,於存天理、去人欲之事,則嘗言之;或因人請問,各隨份量而說,亦不肯多道,恐人專求之言語,故曰『予欲無言』。若是一切縱人欲、滅天理的事,又安肯詳以示人?是長亂導奸也。故孟子云:『仲尼之門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此便是孔門家法。世儒只講得一個伯者的學問,所以要知得許多陰謀詭計,純是一片功利的心,與聖人作經的意思正相反,如何思量得通?」因歎曰:「此非達天德者未易與言此也。」   又曰:「孔子雲『吾猶及史之闕文也』;孟子雲『盡信《書》不如無書,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孔子刪《書》,於唐、虞、夏四五百年間不過數篇,豈更無一事?而所述止此,聖人之意可知矣。聖人只是要刪去繁文,後儒卻只要添上。」愛曰:「聖人作經只是要去人欲、存天理。如五伯以下事,聖人不欲詳以示人,則誠然矣。至如堯、舜以前事,如何略不少見?」先生曰:「羲、黃之世,其事闊疏,傳之者鮮矣。此亦可以想見其時,全是淳龐樸素,略無文采的氣象。此便是太古之治,非後世可及。」愛曰:「如《三填》之類,亦有傳者,孔子何以刪之?」先生曰:「縱有傳者,亦於世變漸非所宜。風氣益開,文采日勝,至於週末,雖欲變以夏、商之俗,已不可挽,況唐、虞乎!又況羲、黃之世乎!然其治不同,其道則一。孔子於堯、舜則祖述之,於文、武則憲章之。文、武之法,即是堯、舜之道。但因時致治,其設施政令已自不同。即夏、商事業,施之於周,已有不合,故周公思兼三王,其有不合,仰而思之,夜以繼日。況太古之治,豈復能行?斯固聖人之所可略也。」
17 又曰:「專事無為,不能如三王之因時致治,而必欲行以太古之俗,即是佛、老的學術。因時致治,不能如三王之一本於道,而以功利之心行之,即是伯者以下事業。後世儒者許多講來講去,只是講得個伯術。」
18 又曰:「唐、虞以上之治,後世不可復也,略之可也;三代以下之治,後世不可法也,削之可也;惟三代之治可行。然而世之論三代者不明其本,而徒事其末,則亦不可復矣!」   愛曰:「先儒論《六經》,以《春秋》為史。史專記事,恐與《五經》事體終或稍異。
19 」先生曰:「以事言謂之史,以道言謂之經。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經,《五經》亦史。《易》是庖羲氏之史,《書》是堯、舜以下史,《禮》、《樂》是三代史:其事同,其道同,安有所謂異?」
20 又曰:「《五經》亦只是史,史以明善惡,示訓戒。善可為訓者,時存其跡以示法;惡可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愛曰:「存其跡以示法,亦是存天理之本然;削其事以杜奸,亦是遏人欲於將萌否?」先生曰:「聖人作經,固無非是此意,然又不必泥著文句。」愛又問:「惡可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何獨於《詩》而不刪鄭、衛?先儒謂『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然否?」先生曰:「《詩》非孔門之舊本矣。孔子云:『放鄭聲,鄭聲淫。』又曰:『惡鄭聲之亂雅樂也。鄭、衛之音,亡國之音也。』此本是孔門家法。孔子所定三百篇,皆所謂雅樂,皆可秦之郊廟,奏之鄉黨,皆所以宣暢和平,涵泳德性,移風易俗,安得有此?是長淫導奸矣。此必秦火之後,世儒附會,以足三百篇之數。蓋淫溢之詞,世俗多所喜傳,如今閭巷皆然。『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是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為之辭。」
21 愛因舊說汩沒,始聞先生之教,實是駭愕不定,無人頭處。其後聞之既久,漸知反身實踐,然後始信先生之學為孔門嫡傳,捨是皆傍蹊小徑、斷港絕河矣!如說格物是誠意的工夫,明善是誠身的工夫,窮理是盡性的工夫,道問學是尊德性的工夫,博文是約禮的工夫,惟精是惟一的工夫,諸如此類,始皆落落難合,其後思之既久,不覺手舞足蹈。   右曰仁所錄。
22 陸澄問:「主一之功,如讀書則一心在讀書上,接客則一心在接客上,可以為主一乎?
23 」先生曰:「好色則一心在好色上,好貨則一心在好貨上,可以為主一乎?是所謂逐物,非主一也。主一是專主一個天理。」
24 問立志。先生曰:「只唸唸要存天理,即是立志。能不忘乎此,久則自然心中凝聚,猶道家所謂結聖胎也。此天理之念常存,馴至於美大聖神,亦只從此一念存養擴充去耳。」   「日間工夫,覺紛擾則靜坐,覺懶看書則且看書,是亦因病而藥。」   「處朋友,務相下則得益,相上則損。」
25 孟源有自是好名之病,先生屢責之。一日警責方已,一友自陳日來工夫請正。源從旁曰:「此方是尋著源舊時家當。」先生曰:「爾病又發。」源色變,議擬欲有所辨,先生曰:「爾病又發。」因喻之曰:「此是汝一生大病根。譬如方丈地內,種此一大樹,雨露之滋,土脈之力,只滋養得這個大根;四傍縱要種此嘉谷,上面被此樹葉遮覆,下面被此樹根盤結,如何生長得成?須用伐去此樹,纖根勿留,方可種植嘉種。不然,任汝耕耘培壅,只是滋養得此根。」
26 問:「後世著述之多,恐亦有亂正學?」先生曰:「人心天理渾然,聖賢筆之書,如寫真傳神,不過示人以形狀大略,使之因此而討求其真耳;其精神意氣言笑動止,固有所不能傳也。後世著述,是又將聖人所畫,摹仿謄寫,而妄自分析加增,以逞其技,其失真愈遠矣。」
27 問:「聖人應變不窮,莫亦是預先講求否?」先生曰:「如何講求得許多?聖人之心如明鏡,只是一個明,則隨感而應,無物不照;未有已往之形尚在,未照之形先具者。若後世所講,卻是如此,是以與聖人之學大背。周公制禮作樂以示天下,皆聖人所能為,堯、舜何不盡為之而待於周公?孔子刪述《六經》以詔萬世,亦聖人所能為,周公何不先為之而有待於孔子?是知聖人遇此時,方有此事。只怕鏡不明,不怕物來不能照。講求事變,亦是照時事,然學者卻須先有個明的工夫。學者惟患此心之未能明,不患事變之不能盡。」曰:「然則所謂『沖漠無朕而萬象森然已具者』,其言如何?」曰:「是說本自好,只不善看,亦便有病痛。」
28 「義理無定在,無窮盡。吾與子言,不可以少有所得而遂謂止此也;再言之,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未有止也。」他日又曰:「聖如堯、舜,然堯、舜之上,善無盡;惡如桀、紂,然桀、紂之下,惡無盡。使桀、紂未死,惡寧止此乎?使善有盡時,文王何以『望道而未之見』?」
29 問:「靜時亦覺意思好,才遇事便不同,如何?」先生曰:「是徒知靜養而不用克己工夫也。如此臨事,便要傾倒。人須在事上磨,方能立得住;方能靜亦定、動亦定。」   問上達工夫。先生曰:「後儒教人才涉精微,便謂上達未當學,且說下學。是分下學、上達為二也。夫目可得見,耳可得聞,口可得言,心可得思者,皆下學也;目不可得見,耳不可得聞,口不可得言,心不可得思者,上達也。如木之栽培灌溉,是下學也;至於日夜之所息,條達暢茂,乃是上達,人安能預其力哉?故凡可用功可告語者皆下學,上達只在下學裡。凡聖人所說,雖極精微,俱是下學。學者只從下學裡用功,自然上達去,不必別尋個上達的工夫。」
30 「持志如心痛。一心在痛上,豈有工夫說閒話、管閒事。」
31 問:「『惟精惟一』是如何用功?」先生曰:「惟一是惟精主意,惟精是惟一功夫,非惟精之外復有惟一也。精字從米,姑以米譬之:要得此米純然潔白,便是惟一意;然非加舂簸篩揀惟精之工,則不能純然潔白也。舂簸篩揀是惟精之功,然亦不過要此米到純然潔白而已。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者,皆所以為惟精而求惟一也。他如博文者,即約禮之功,格物致知者,即誠意之功;道問學即尊德性之功;明善即誠身之功:無二說也。」   「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聖學只一個功夫,知行不可分作兩事。」   「漆雕開曰:『吾斯之未能信。』夫子說之。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會點言志,夫子許之。聖人之意可見矣。」
32 問:「寧靜存心時,可為未發之中否?」先生曰:「今人存心,只定得氣。當其寧靜時,亦只是氣寧靜,不可以為未發之中。」曰:「未便是中,莫亦是求中功夫?」曰:「只要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功夫。靜時唸唸去人欲、存天理,動時唸唸去人欲、存天理,不管寧靜不寧靜。若靠那寧靜,不惟漸有喜靜厭動之弊,中間許多病痛只是潛伏在,終不能絕去,遇事依舊滋長。以循理為主,何嘗不寧靜;以寧靜為主,未必能循理。」   問:「孔門言志:由、求任政事,公西赤任禮樂,多少實用。及曾晢說來,卻似耍的事,聖人卻許他,是意何如?」曰:「三子是有意必,有意必便偏著一邊,能此未必能彼;曾點這意思卻無意必,便是『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無人而不自得』矣。三子所謂『汝器也』,曾點便有不器意。然三子之才,各卓然成章,非若世之空言無實者,故夫子亦皆許之。」
33 問:「知識不長進如何?」先生曰:「為學須有本原,須從本原上用力,漸漸盈科而進。仙家說嬰兒,亦善譬。嬰兒在母腹時,只是純氣,有何知識?出胎後方始能啼,既而後能笑,又既而後能認識其父母兄弟,又既而後能立能行、能持能負,卒乃天下之事無不可能:皆是精氣日足,則筋力日強,聰明日開,不是出胎日便講求推尋得來。故須有個本原。聖人到位天地,育萬物,也只從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上養來。後儒不明格物之說,見聖人天不知無不能,便欲於初下手時講求得盡,豈有此理?」又曰:「立志用功,如種樹然。方其根芽,猶未有干;及其有干,尚未有枝;枝而後葉,葉而後花實。初種根時,只管栽培灌溉,勿作枝想,勿作葉想,勿作花想,勿作實想。懸想何益!但不忘栽培之功,怕沒有枝葉花實?」   問:「看書不能明如何?」先生曰:「此只是在文義上穿求,故不明如此。又不如為舊時學問,他到看得多解得去。只是他為學雖極解得明曉,亦終身無得。須於心體上用功,凡明不得,行不去,須反在自心上體當即可通。蓋《四書》、《五經》不過說這心體,這心體即所謂道。心體明即是道明,更無二:此是為學頭腦處。」
34 「虛靈不昧,眾理具而萬事出。心外無理,心外無事。」
35 或問:「晦庵先生曰:『人之所以為學者,心與理而已。』此語如何?曰:『心即性,性即理,下一『與』字,恐未免為二。此在學者善觀。」
36 或曰:「人皆有是心。心即理,何以有為善,有為不善?」先生曰:「惡人之心,失其本體。」
37 問:「『析之有以極其精而不亂,然後合之有以盡其大而無餘』此言如何?」先生曰:「恐亦未盡。此理豈容分析,又何須湊合得?聖人說精一自是盡。」   「省察是有事時存養,存養是無事時省察。」
38 澄嘗問象山在人情事變上做工夫之說。先生曰:「除了人情事變,則無事矣。喜怒哀樂非人情乎?自視聽言動,以至富貴貧賤、患難死生,皆事變也。事變亦只在人情裡。其要只在致中和;致中和只在謹獨。」
39 澄問:「仁、義、禮、智之名,因已發而有?」曰:「然。」他日,澄曰:「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是性之表德邪?」曰:「仁、義、禮、智,也是表德。性一而已:自其形體也謂之天,主宰也謂之帝,流行也謂之命,賦於人也謂之性,主於身也謂之心;心之發也,遇父便謂之教,遇君便謂之忠,自此以往,名至於無窮,只一性而已。猶人一而已:對父謂之子,對子謂之父,自此以往,至於無窮,只一人而已。人只要在性上用功,看得一性字分明,即萬理燦然。」
40 一日,論為學工夫。先生曰:「教人為學,不可執一偏:初學時心猿意馬,拴縛不定,其所思慮多是人欲一邊,故且教之靜坐、息思慮。久之,俟其心意稍定,只懸空靜守如槁木死灰,亦無用,須教他省察克治。省察克治之功,則無時而可間,如去盜賊,須有個掃除廓清之意。無事時將好色好貨好名等私逐一追究,搜尋出來,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復起,方始為快。常如貓之捕鼠,一眼看著,一耳聽著,才有一念萌動,即與克去,斬釘截鐵,不可姑容與他方便,不可窩藏,不可放他出路,方是真實用功,方能掃除廊清。到得無私可克,自有端拱時在。雖曰何思何慮,非初學時事。初學必須思省察克治,即是思誠,只思一個天理。到得天理純全,便是何思何慮矣。」
41 澄問:「有人夜怕鬼者,奈何?」先生曰:「只是平時不能集義,而心有所慊,故怕。
42 若素行合於神明,何怕之有?」子莘曰:「正直之鬼,不須怕;恐邪鬼不管人善惡,故未免怕。」先生曰:「豈有邪鬼能迷正人乎?只此一怕,即是心邪,故有迷之者,非鬼迷也,心自迷耳。如人好色,即是色鬼迷;好貨,即是貨鬼迷;怒所不當怒,是怒鬼迷;懼所不當懼,是懼鬼迷也。」
43 「定者心之本體,天理也,動靜所遇之時也。」
44 澄問《學》、《庸》同異。先生曰:「子思括《大學》一書之義,為《中庸》首章。」   問:「孔子正名,先儒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廢輒立郢』。此意如何?」先生曰:「恐難如此。豈有一人致敬盡禮待我而為政,我就先去廢他?豈人情天理?孔子既肯與輒為政,必已是他能傾心委國而聽。聖人盛德至誠,必已感化衛輒,使知無父之不可以為人,必將痛哭奔走,往迎其父。父子之愛,本於天性,輒能悔痛真切如此,蒯瞶豈不感動底豫。蒯瞶既還,輒乃致國請戮,瞶已見化於子,又有夫子至誠調和其間,當亦決不肯受,仍以命輒。群臣百姓又必欲得輒為君,輒乃自暴其罪惡,請於天子,告於方伯諸侯,而必欲致國於父。瞶與群臣百姓亦皆表輒悔悟仁孝之美,請於天子,告於方伯諸侯,必欲得輒而為之君。於是集命於輒,使之復君衛國。輒不得已,乃如後世上皇故事,率群臣百姓尊瞶為太公,借物致養,而始退復其位焉。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名正言順,一舉而可為政於天下矣!
45 孔子正名,或是如此。」
46 澄在鴻臚寺倉居,忽家信至,言兒病危。澄心甚憂悶不能堪。先生曰:「此時正宜用功。若此時放過,閒時講學何用?人正要在此等時磨煉。父之愛子,自是至情。然天理亦自有個中和處,過即是私意。人於此處多認做天理當憂,則一向憂苦,不知已是有所憂患,不得其正。大抵七情所感,多只是過,少不及者。才過便非心之本體,必須調停適中始得。就如父母之喪,人子豈不欲一哭便死,方快於心。然卻曰『毀不滅性』,非聖人強制之也,天理本體自有分限,不可過也。人但要識得心體,自然增減分毫不得。」   「不可謂未發之中,常人俱有。蓋體用一源,有是體即有是用,有未發之中,即有發而皆中節之和。今人未能有發而皆中節之和,須知是他未發之中亦未能全得。」   「《易》之辭,是『初九,潛龍勿用』六字;《易》之象,是初書畫;《易》之變,是值其盡;《易》之占,是用其辭。」
47 「夜氣,是就常人說。學者能用功,則日間有事無事,皆是此氣合聚發生處。聖人則不消說夜氣。」
48 澄問「操存捨亡」章曰:「『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此雖就常人心說,學者亦須是知得心之本體亦元是如此,則操存功夫,始沒病痛。不可便謂出為亡,人為存。若論本體,元是無出入的。若論出入,則其思慮運用是出,然主宰常昭昭在此,何出之有?既無所出,何人之有?程子所謂腔子,亦只是天理而已。雖終日應酬而不出天理,即是在腔子裡。若出天理,斯謂之放,斯謂之亡。」又曰:「出入亦只是動靜,動靜無端,豈有鄉邪?」   王嘉秀問:「佛以出離生死誘人入道,仙以長生久視誘人入道,其心亦不是要人做不好,究其極至,亦是見得聖人上一截,然非入道正路。如今仕者由科,有由貢,有由傳奉,一般做到大官,畢竟非入仕正路,君子不由也。仙、佛到極處,與儒者略同,但有了上一截,遺了下一截,終不似聖人之全;然其上一截同者,不可誣也。後世儒者,又只得聖人下一截,分裂失真,流而為記誦詞章,功利訓詁,亦卒不免為異端。是四家者終身勞苦,於身心無分毫益。視彼仙、佛之徒,清心寡慾,超然於世累之外者,反若有所不及矣。今學者不必先排仙、佛,且當篤志為聖人之學。聖人之學明,則仙、佛自泯。不然,則此之所學,恐彼或有不屑,而反欲其俯就,不亦難乎?鄙見如此,先生以為何如?」先生曰:「所論大略亦是。但謂上一截,下一截,亦是人見偏了如此。若論聖人大中至正之道,徹上徹下,只是一貫,更有甚上一截,下一截?『一陰一陽之謂道』,但仁者見之便謂之仁,智者見之便謂之智,百姓又曰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仁智可豈不謂之道?但見得偏了,便有弊病。」   「蓍固是《易》,龜亦是《易》。」
49 問:「孔子謂武王未盡善,恐亦有不滿意?」先生曰:「在武王自合如此。」曰:「使文王未沒,畢竟如何?」曰:「文王在時,天下三分已有其二。若到武王伐商之時,文王若在,或者不致興兵,必然這一分亦來歸了。文王只善處紂,使不得縱惡而已。」   問孟子言「執中無權猶執一」。先生曰:「中只是天理,只是易,隨時變易,如何執得?須是因時制宜,難預先定一個規矩在。如後世儒者要將道理一一說得無罅漏,立定個格式,此正是執一。」
50 唐詡問:「立志是常存個善念,要為善去惡否?」曰:「善念存時,即是天理。此念即善,更思何善?此念非惡,更去何惡?此念如樹之根芽,立志者長立此善念而已。『從心所欲,不逾矩』,只是志到熟處。」
51 「精神道德言動,大率收斂為主,發散是不得已。天地人物皆然。」   問「文中子是如何人?」先生曰:「文中子庶幾具體而微,惜其早死!」問:「如何卻有《續經》之非?」曰:「《續經》亦未可盡非。」請問。良久,曰:「更覺良工心獨苦。
52
53 「許魯齊謂儒者以治生為先之說,亦誤人。」
54 問仙家元氣、元神、元精。先生曰:「只是一件:流行為氣,凝聚為精,妙用為神。」   「喜怒哀樂,本體自是中和的。才自家著些意思,便過不及,便是私。」   問「哭則不歌。」先生曰:「聖人心體自然如此。」
55 「克己須要掃除廊清,一毫不存方是。有一毫在,則眾惡相引而來。」   問《律呂新書》,先生曰:「學者當務為急。算得此數熟,亦恐未有用,必須心中先具禮樂之本方可。且如其書說多用管以候氣,然至冬至那一刻時,管灰之飛,或有先後,須臾之間,焉知那管正值冬至之刻?須自中心先曉得冬至之刻始得。此便有不通處。學者須先後禮樂本原上用功。」
56 曰仁云:「心猶鏡也。聖人心如明鏡,常人心如昏鏡。近世格物之說,如以鏡照物,照上用功,不知鏡尚昏在,何能照!先生之格物,如磨鏡而使之明,磨上用功,明了後亦未嘗廢照。」
57 問道之精粗。先生曰:「道無精粗,人之所見有精粗。如這一間房,人初進來,只見一個大規模如此;處久便柱壁之類,一一看得明白;再久,如柱上有些文藻,細細都看出來:然只是一間房。」
58 先生曰:「諸公近見時少疑問,何也?人不用功,莫不自以為已知,為學只循而行之是矣。殊不知私慾日生,如地上塵,一日不掃,便又有一層,著實用功,便見道無終窮,愈探愈深,必使精白天一毫不徹方可。」
59 問:「知至然後可以言誠意。今天理人欲,知之未盡,如何用得克己工夫?」先生曰:「人若真實切己用功不已,則於此心天理之精微日見一日,私慾之細微亦日見一日。若不用克己工夫,終日只是說話而已,天理終不自現,私慾亦終不自現。如人走路一般,走得一段,方認得一段;走到歧路處,有疑便問,問了又走,方漸能到得欲到之處。今人於已知之天理不肯存,已知之人欲不肯去,且只管愁不能盡知。只管閒講,何益之有?且待克得自己無私可克,方愁不能盡知,亦未遲在。」
60 問「道一而已。古人論道往往不同,求之亦有要乎?」先生曰:「道無方體,不可執著。卻拘滯於文義上求道,遠矣。如今人只說天,其實何嘗見天?謂日月風雷即天,不可;謂人物草木不是天,亦不可。道即是天,若識得時,何莫而非道?人但各以其一隅之見認定,以為道止如此,所以不同。若解向裡尋求,見得自己心體,即無時無處不是此道。亙古亙今,無終無始,更有甚同異?心即道,道即天,知心則知道、知天。」又曰:「諸君要實見此道,須從自己心上體認,不假外求始得。」
61 問:「名物度數,亦須先講求否?」先生曰:「人只要成就自家心體,則用在其中。如養得心體,果有未發之中。自然有發而中節之和。自然無施不可。苟無是心,雖預先講得世上許多名物度數,與己原不相干,只是裝綴,臨時自行不去,亦不是將名物度數全然不理,只要知所先後,則近道。」又曰:「人要隨才成就。才是其所能為,如夔之樂,稷之種,是他資性合下便如此。成就之者,亦只是要他心體純乎天理。其運用處,皆從天理上發來,然後謂之才。到得純乎天理處,亦能不器,使夔、稷易藝而為,當亦能之。」又曰:「如『素富貴行乎富貴,素患難行乎患難』,皆是不器:此惟養得心體正者能之。」   「與其為數頃無源之塘水,不若為數尺有源之井水,生意不窮。」時先生在塘邊坐,傍有井,故以之喻學雲。
62 問:「世道日降,太古時氣象如何復見得?」先生曰:「一日便是一元。人平旦時起坐。未與物接,此心清明景象,便如在伏羲時游一般。」
63 問:「心要逐物,如何則可?」先生曰:「人君端拱清穆,六卿分職,天下乃治。心統五官,亦要如此。今眼要視時,心便逐在色上;耳要聽時,心便逐在聲上,如人君要選官時,便自去坐在吏部;要調軍時,便自去坐在兵部:如此豈惟失卻君體,六卿亦皆不得其職。
64
65 「善念發而知之,而充之;惡念發而知之,而遏之。知與充與遏者,志也,天聰明也。
66 聖人只有此,學者當存此。」
67 澄曰:「好色、好利、好名等心。固是私慾。如閒思雜慮,如何亦謂之私慾?」先生曰:「畢竟從好色、好利、好名等根上起,自尋其根便見。如汝心中,決知是無有做劫盜的思慮,何也?以汝元無是心也。汝若於貨色名利等心,一切皆如不做劫盜之心一般,都消滅了,光光只是心之本體,看有甚閒思慮?此便是寂然不動,便是未發之中,便是廓然大公!自然感而遂通,自然發而中節,自然物來順應。」
68 問志至氣次。先生曰:「『志之所至,氣亦至焉』之謂,非極至次貳之謂。持其志則養氣在其中,無暴其氣則亦持其志矣。孟子救告子之偏,故如此夾持說。」   問:「先儒曰『聖人之道,必降而自卑;賢人之言,則引而自高。』如何?」先生曰:「不然。如此,卻乃偽也。聖人如天,無往而非天,三光之上天也,九地之下亦天也,天何嘗有降而自卑?此所謂大而化之也。賢人如山嶽,守其高而已。然百仞者不能引而為千仞,千仞者不能引而為萬仞:是賢人未嘗引而自高也,引而自高則偽矣。」   問:「伊川謂不當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中,延平卻教學者看未發之前氣象,何如?」
69 先生曰:「皆是也。伊川恐人於未發前討個中,把中做一物看,如吾所謂認氣定時做中,故令只於涵養省察上用功。延平恐人未便有下手處,故令人時時刻刻求未發前氣象,使人正目而視惟此,傾耳而聽惟此:即是戒慎不睹,恐懼不聞的工夫。皆古人不得已誘人之言也。」
70 澄問:「喜怒哀樂之中和,其全體常人固不能有。如一件小事當喜怒者,平時無有喜怒之心,至其臨時,亦能中節,亦可謂之中和乎?」先生曰:「在一時一事,固亦可謂之中和,然未可謂之大本達道。人性皆善,中和是人人原有的,豈可謂無?但常人之心既有所昏蔽,則其本體雖亦時時發見,終是暫明暫滅,非其全體大用矣。無所不中,然後謂之大本;無所不和,然後謂之達道;惟天下之至誠,然後能立天下之大本。」曰:「澄於中字之義尚未明。
71 」曰:「此須自心體認出來,非言語所能喻。中只是天理。」曰:「何者為天理?」曰:「去得人欲,便識天理。」曰:「天理何以謂之中?」曰:「無所偏倚。」曰:「無所偏倚是何等氣象?」曰:「如明鏡然,全體瑩徹,略無纖塵染著。」曰:「偏倚是有所染著。如著在好色、好利、好名等項上,方見得偏倚;若未發時,美色名利皆未相著,何以便知其有所偏倚?」曰:「雖未相著,然平日好色、好利、好名之心,原未嘗無;既未嘗無,即謂之有;既謂之有,則亦不可謂無偏倚。譬之病瘧之人,雖有時不發,而病根原不曾除,則亦不得謂之無病之人矣。須是平時好色、好利、好名等項一應私心掃除蕩滌,無復纖毫留滯,而此心全體廓然,純是天理,方可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中,方是天下之大本。」   問:「『顏子沒而聖學亡』,此語不能無疑。」先生曰:「見聖道之全者惟顏子。觀喟然一歎,可見其謂『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是見破後如此說。博文約禮,如何是善誘人?學者須思之。道之全體,聖人亦難以語人,須是學者自修自悟。顏子雖欲從之,未由也已,即文王望道未見意。望道未見,乃是真見。顏子沒,而聖學之正派遂不盡傳矣。」
72 問:「身之主為心,心之靈明是知,知之發動是意,意之所著為物,是如此否?」先生曰:「亦是。」
73 「只存得此心常見在,便是學。過去未來事,思之何益?徒放心耳!」   「言語無序,亦足以見心之不存。」
74 尚謙問孟子之「不動心」與告子異。先生曰:「告子是硬把捉著此心,要他不動;孟子欲是集義到自然不動。」又曰:「心之本體原自不動。心之本體即是性,性即是理,性元不動,理元不動。集義是復其心之本體。」
75 「萬象森然時,亦沖漠無朕;沖漠無朕,即萬象森然。沖漠無脫者一之父,萬象森然者精之母。一中有精,精中有一。」
76 「心外無物。如吾心發一念孝親,即孝親便是物。」
77 先生曰:「今為吾所謂格物之學者,尚多流於口耳。況為口耳之學者,能反於此乎?天理人欲,其精微必時時用力省察克治,方日漸有見。如今一說話之間,雖只講天理,不知心中倏忽之間已有其多少私慾。蓋有竊發而不知者,雖用力察之,尚不易見,況徒口講而可得盡知乎?今只管講天理來頓放著不循;講人欲來頓放著不去;豈格物致知之學?後世之學,其極至,只做得個義襲而取的工夫。」
78 問格物。先生曰:「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歸於正也。」   問:「知止者,知至善只在吾心,元不在外也,而後志定?」曰:「然。」   問:「格物於動處用功否?」先生曰:「格物無間動靜,靜亦物也。孟子謂『必有事焉』,是動靜皆有事。」
79 「工夫難處,全在格物致知上。此即誠意之事。意既誠,大段心亦自正,身亦自修。但正心修身工夫,亦各有用力處,修身是已發邊,正心是未發邊。心正則中,身修則和。」   「自『格物致知』至『平天下』,只是一個『明明德』。雖親民,亦明德事也。明德是此心之德,即是仁。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使有一物失所,便是吾仁有未盡處。」   「只說『明明德』而不說『親民』,便似老、佛。」
80 「至善者性也,性元無一毫之惡,故曰至善。止之,是復其本然而已。」   問:「知至善即吾性,吾性具吾心,吾心乃至善所止之地,則不為向時之紛然外求,而志定矣。定則不擾擾而靜,靜而不妄動則安,安則一心一意只在此處,千思萬想,務求必得此至善,是能慮而得矣。如此說是否?」先生曰:「大略亦是。」   問:「程子雲『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何墨氏『兼愛』反不得謂之仁?」先生曰:「此亦甚難言,須是諸君自體認出來始得。仁是造化生生不息之理,雖瀰漫周遍,無處不是,然其流行發生,亦只有個漸,所以生生不息。如冬至一陽生,必自一陽生,而後漸漸至於六陽,若無一陽之生,豈有六陽?陰亦然。惟其漸,所以便有個發端處;惟其有個發端處,所以生;惟其生,所以不息。譬之木,其始抽芽,便是木之生意發端處;抽芽然後發乾,發乾然後生枝生葉,然後是生生不息。若無芽,何以有干有枝葉?能抽芽,必是下面有個根在。有根方生,無根便死。無根何從抽芽?父子兄弟之愛,便是人心生意發端處,如木之抽芽。自此而仁民,而愛物,便是發乾生枝生葉。墨氏兼愛無差等,將自家父子兄弟與途人一般看,便自沒了發端處;不抽芽便知得他無根,便不是生生不息,安得謂之仁?孝弟為仁之本,卻是仁理從裡面發生出來。」
81 問:「延平雲『當理而無私心』。當理與無私心如何分別?」先生曰:「心即理也,無私心即是當理,未當理便是私心。若析心與理言之,恐亦未善。」又問:「釋氏於世間一切情慾之私都不染著,似無私心。但外棄人倫,卻似未當理。」曰:「亦只是一統事,都只是成就他一個私己的心。」
82 侃問:「持志如心痛,一心在痛上,安有工夫說閒語,管閒事?」先生曰:「初學工夫,如此用亦好;但要使知出入無時,莫知其向。心之神明,原是如此工夫,方有著落。若只死死守著,恐於工夫上又發病。」
83 侃問:「專涵養而不務講求,將認欲作理,則如之何?」先生曰:「人須是知學,講求亦只是涵養。不講求只是涵養之志不切。」曰:「何謂知學?」曰:「且道為何而學?學個甚?」曰:「嘗聞先生教,學是學存天理。心之本體即是天理,體認天理只要自心地無私意。」曰:「如此則只須克去私意便是,又愁甚理欲不明?」曰:「正恐這些私意認不真。」
84 曰:「總是志未切。志切,目視耳聽皆在此,安有認不真的道理?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假外求。請求亦只是體當自心所見,不成去心外別有個見。」
85 先生問在坐之友:「比來工夫何似?」一友舉虛明意思。先生曰:「此是說光景。」一友敘今昔異同。先生曰:「此是說效驗。」二友惘然,請是。先生曰:「吾輩今日用功,只是要為善之心真切。此心真切,見善即遷,有過即改,方是真切工夫。如此則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若只管求光景,說效驗,卻是助長外馳病痛,不是工夫。」   朋友觀書,多有摘議晦庵者。先生曰:「是有心求異即不是。吾說與晦庵時有不同者,為入門下手處有毫釐千里之分,不得不辯。然吾之心與晦庵之心未嘗異也。若其餘文義解得明當處,如何動得一字?」
86 希淵問:「聖人可學而至。然伯夷、伊尹於孔子才力終不同,其同謂之聖者安在?」先生曰:「聖人之所以為聖,只是其心純乎天理,而無人欲之雜。猶精金之所以為精,但以其成色足而無銅鉛之雜也。人到純乎天理方是聖,金到足色方是精。然聖人之才力,亦是大小不同,猶金之分兩有輕重。堯、舜猶萬鎰,文王、孔子有九千鎰,禹、湯、武王猶七八千鎰,伯夷、伊尹猶四五千鎰:才力不同而純乎天理則同,皆可謂之聖人;猶分兩雖不同,而足色則同,皆可謂之精金。以五千鎰者而入於萬鎰之中,其足色同也;以夷、尹而廁之堯、孔之間,其純乎天理同也。蓋所以為精金者,在足色而不在分兩;所以為聖者,在純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故雖凡人而肯為學,使此心純乎天理,則亦可為聖人;猶一兩之金比之萬鎰,分兩雖懸絕,而其到足色處可以無愧,故曰:『人皆可以為堯、舜』者以此。學者學聖人,不過是去人欲而存天理耳,猶煉金而求其足色。金之成色所爭不多,則鍛煉之工省而功易成,成色愈下則鍛煉愈難;人之氣質清濁粹駁,有中人以上,中人以下,其於道有生知安行,學知利行,其下者必須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及其成功則一。後世不知作聖之本是純乎天理,卻專去知識才能上求聖人。以為聖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我須是將聖人許多知識才能逐一理會始得。故不務去天理上著工夫,徒弊精竭力,從冊子上鑽研,名物上考索,形跡上比擬,知識愈廣而人欲愈滋,才力愈多,而天理愈蔽。正如見人有萬鎰精金,不務鍛煉成色,求無愧於彼之精純,而乃妄希分兩,務同彼之萬鎰,錫鉛銅鐵雜然而投,分兩愈增而成色愈下,既其梢末,無復有金矣。」時曰仁在旁,曰:「先生此喻足以破世儒支離之惑,大有功於後學。」先生又曰:「吾輩用功只求日減,不求日增。減得一分人欲,便是復得一分天理;何等輕快脫灑!何等簡易!」
87 士德問曰:「格物之說如先生所教,明白簡易,人人見得。文公聰明絕世,於此反有未審何也?」先生曰:「文公精神氣魄大,是他早年合下便要繼往開來,故一向只就考索著述上用功。若先切己自修,自然不暇及此。到得德盛後,果憂道之不明。如孔子退修六籍,刪繁就簡,開示來學,亦大段不費甚考索。文公早歲便著許多書,晚年方悔是倒做了。」士德曰:「晚年之悔,如謂『向來定本之悟』,又謂『雖讀得書何益於吾事』,又謂『此與守書籍,泥言語,全無交涉』,是他到此方悔從前用功之錯,方去切己自修矣。」曰:「然此是文公不可及處。他力量大,一悔便轉,可惜不久即去世,平日許多錯處皆不及改正。」   侃去花間草,因曰:「天地間何善難培,惡難去?」先生曰:「未培未去耳。」少間,曰:「此等看善惡,皆從軀殼起念,便會錯。」侃未達。曰:「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何曾有善惡之分?子欲觀花,則以花為善,以草為惡;如欲用草時,復以草為善矣。此等善惡,皆由汝心好惡所生,故知是錯。」曰:「然則無善無惡乎?」曰:「無善無惡者理之靜,有善有惡者氣之動。不動於氣,即無善無惡,是謂至善。」曰:「佛氏亦無善無惡,何以異?
88 」曰:「佛氏著在無善無惡上,便一切都不管,不可以治天下。聖人無善無惡,只是無有作好,無有作惡,不動於氣。然遵王之道,會其有極,便自一循天理,便有個裁成輔相。」曰:「草既非惡,即草不宜去矣。」曰:「如此卻是佛、老意見。草若有礙,何妨汝去?」曰:「如此又是作好作惡?」曰:「不作好惡,非是全無好惡,卻是無知覺的人。謂之不作者,只是好惡一循於理,不去又著一分意思。如此,即是不曾好惡一般。」曰:「去草如何是一循於理,不著意思?」曰:「草有妨礙,理亦宜去,去之而已。偶未即去,亦不累心。若著了一分意思,即心體便有貽累,便有許多動氣處。」曰:「然則善惡全不在物?」曰:「只在汝心循理便是善,動氣便是惡。」曰:「畢竟物無善惡。」曰:「在心如此,在物亦然。世儒惟不知此,捨心逐物,將格物之學錯看了,終日馳求於外,只做得個義襲而取,終身行不著,習不察。」曰「『如好好色,如惡惡臭』,則如何?」曰:「此正是一循於理;是天理合如此,本無私意作好作惡。」曰:「『如好好色,如惡惡臭』,安得非意?」曰:「卻是誠意,不是私意。誠意只是循天理。雖是循天理,亦著不得一分意,故有所忿憤好樂則不得其正,須是廓然大公,方是心之本體。知此即知未發之中。」伯生曰:「先生雲『草有妨礙,理亦宜去』,緣何又是軀殼起念?」曰:「此須汝心自體當。汝要去草,是甚麼心?
89 周茂叔窗前草不除,是甚麼心?」
90 先生謂學者曰:「為學須得個頭腦工夫,方有著落。縱未能無間,如舟之有舵,一提便醒。不然,雖從事於學,只做個義襲而取,只是行不著,習不察,非大本達道也。」又曰:「見得時,橫說豎說皆是。若此處通,彼處不通,只是未見得。」   或問為學以親故,不免業舉之累。先生曰:「以親之故而業舉,為累於學,則治田以養其親者亦有累於學乎?先正云「惟患奪志」,但恐為學之志不真切耳。」   崇一問:「尋常意思多忙,有事固忙,無事亦忙,何也?」先生曰:「天地氣機,元無一息之停;然有個主宰,故不先不後,不急不緩,雖千變萬化,而主宰常定:人得此而生。
91 若主宰定時,與天運一般不息,雖酬酢萬變,常是從容自在,所謂『天君泰然,百體從令』,若無主宰,便只是這氣奔放,如何不忙?」
92 先生曰:「為學大病在好名。」侃曰:「從前歲自謂此病已輕,比來精察,乃知全未,豈必務外為人,只聞譽而喜,聞毀而悶,即是此病發來?」曰:「最是。名與實對,務實之心重一分,則務名之心輕一分;全是務實之心,即全無務名之心;若務實之心如饑之求食,渴之求飲,安得更有工夫好名?」又曰:「『疾沒世而名不稱』,稱字去聲讀,亦『聲聞過情,君子恥之』之意。實不稱名,生猶可補,沒則無及矣。四十五十而無聞,是不聞道,非無聲聞也。孔子雲『是聞也,非達也』,安肯以此望人?」
93 侃多悔,先生曰:「悔悟是去病之藥,然以改之為貴。若留滯於中,則又因藥發病。」   德章曰:「聞先生以精金喻聖,以分兩喻聖人之份量,以鍛煉喻學者之工夫,最為深切。惟謂堯、舜為萬鎰,孔子為九千鎰,疑未安。」先生曰:「此又是軀殼上起念,故替聖人爭分兩。若不從軀殼上起念,即堯、舜萬鎰不為多,孔子九千鎰聖,只論精一,不論多寡。
94 只要此心純乎天理處同。便同謂之聖。若是力量氣魄,如何盡同得?!後儒只在分兩上較量,所以流入功利。若除去了比較分兩的心,各人盡著自己力量精神,只在此心純天理上用功,即人人自有,個個圓成,便能大以成大,小以成小,不假外慕,無不具足。此便是實實落落明善誠身的事。後儒不明聖學,不知就自己心地良知良能上體認擴充,卻去求知其所不知,求能其所不能,一味只是希高慕大;不知自己是桀、紂心地,動輒要做堯,舜事業,如何做得!終年碌碌,至於老死,竟不知成就了個甚麼,可哀也已!」   侃問:「先儒以心之靜為體,心之動為用,如何?」先生曰:「心不可以動靜為體用。
95 動靜時也,即體而用言在體,即用而言體在用,是謂體用一源。若說靜可以見其體,動可以見其用,卻不妨。」
96 問:「上智下愚如何不可移?」先生曰:「不是不可移,只是不肯移。」   問「子夏門人問交」章,先生曰:「子夏是言小子之交,子張是言成人之交。若善用之,亦俱是。」
97 子仁問:「『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先儒以學為效先覺之所為,如何?」先生曰:「學是學去人欲,存天理;從事於去人欲,存天理,則自正。諸先覺考諸古訓,自下許多問辨思索存省克治工夫;然不過欲去此心之人欲,存吾心之天理耳。若曰效先覺之所為,則只說得學中一件事,亦似專求諸外了。『時習』者,坐如屍,非專習坐也,坐時習此心也;立如齊,非專習立也,立時習此心也。說是『理義之說我心』之『說』,人心本自說理義,如目本說色,耳本說聲,惟為人欲所蔽所累,始有不說。今人欲日去,則理義日洽浹,安得不說?」
98 國英問:「曾子三省雖切,恐是未聞一貫時工夫。」先生曰:「一貫是夫子見曾子未得用功之要,故告之,學者果能忠恕上用功。豈不是一貫?一如樹之根本,貫如樹之枝葉,未種根何枝葉之可得?體用一源,體未立,用安從生?謂曾子於其用處蓋已隨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體之一,此恐未盡。」
99 黃誠甫問「汝與回也孰愈」章,先生曰:「子貢多學而識,在聞見上用功;顏子在心地上用功:故聖人問以啟之。而子貢所對又只在知見上,故聖人歎惜之,非許之也。」   「顏子不遷怒,不貳過,亦是有未發之中,始能。」
100 「種樹者必培其根,種德者必養其心。欲樹之長,必於始生時刪其繁枝;欲德之盛,必於始學時去夫外好。如外好詩文,則精神日漸漏洩在詩文上去;凡百外好皆然。」又曰:「我此論學是無中生有的工夫,諸公須要信得及只是立志。學者一念為善之志,如樹之種,但勿助勿忘,只管培植將去,自然日夜滋長,生氣日完,枝葉日茂。樹初生時,便抽繁枝,亦須刊落。然後根干能大。初學時亦然。故立志貴專一。
101 因論先生之門,某人在涵養上用功,某人在識見上用功,先生曰:「專涵養者日見其不足,專識見者見其有餘。日不足者日有餘矣,日有餘者日不足矣。」   梁日孚問:「居敬窮理是兩事,先生以為一事,何如?」先生曰:「天地間只有此一事,安有兩事?若諭萬殊,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又何止兩?公且道居敬是如何?窮理是如何?」曰:「居敬是存養工夫,窮理是窮事物之理。」曰:「存養個甚?」曰:「是存養此心之天理。」。曰:「如此亦只是窮理矣。」曰:「且道如何窮事物之理?」曰:「如事親便要窮孝之理,事君便要窮忠之理。」曰:「忠與孝之理在君親身上,在自己心上?若在自己心上,亦只是窮此心之理矣。且道如何是敬?」曰:「只是主一。」「如何是主一?」曰:「如讀書便一心在讀書上,接事便一心在接事上。」曰:「如此則飲酒便一心在飲酒上,好色便一心在好色上,卻是逐物,成甚居敬功夫?」日孚請問。曰:「一者天理,主一是一心在天理上。若只知主一,不知一即是理,有事時便是逐物,無事時便是著空。惟其有事無事,一心皆在天理上用功,所以居敬亦即是窮理。就窮理專一處說,便謂之居敬;就居敬精密處說,便謂之窮理;卻不是居敬了別有個心窮理,窮理時別有個心居敬:名雖不同,功夫只是一事。就如《易》言『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即是無事時義,義即是有事時敬,兩句合說一件。如孔子言『修己以敬』,即不須言義,孟子言『集義』即不須言敬,會得時橫說豎說工夫總是一般。若泥文逐句,不識本領,即支離決裂,工夫都無下落。」問:「窮理何以即是盡性?」曰:「心之體性也,性即理也。窮仁之理,真要仁極仁,窮義之理,真要義極義:仁義只是吾性,故窮理即是盡性。如孟子說充其惻隱之心,至仁不可勝用,這便是窮理工夫。」日孚曰:「先儒謂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如何?」先生曰:「夫我則不暇。公且先去理會自己性情,須能盡人之性,然後能盡物之性。」日孚悚然有悟。   惟乾問:「知如何是心之本體?」先生曰:「知是理之靈處。就其主宰處說,便謂之心,就其稟賦處說,便謂之性。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無不知敬其兄,只是這個靈能不為私慾遮隔,充拓得盡,便完;完是他本體,便與天地合德。自聖人以下不能無蔽,故須格物以致其知。」
102 守衡問:「《大學》工夫只是誠意,誠意工夫只是格物。修齊治平,只誠意盡矣。又有『正心之功,有所忿憤好樂,則不得其正』,何也?」先生曰:「此要自思得之,知此則知未發之中矣。」守衡再三請。曰:「為學工夫有淺深。初時若不著實用意去好善惡惡,如何能為善去惡?這著實用意便是誠意。然不知心之本體原無一物,一向著意去好善惡惡,便又多了這分意思,便不是廓然大公。《書》所謂無有作好作惡,方是本體。所以說『有所忿憤好樂,則不得其正』。正心只是誠意工夫裡面體當自家心體,常要鑒空衡平,這便是未發之中。」
103 正之問:「戒懼是己所不知時工夫,慎獨是己所獨知時工夫,此說如何?」先生曰:「只是一個工夫,無事時固是獨知,有事時亦是獨知。人若不知於此獨知之地用力,只在人所共知處用功,便是作偽,便是見君子而後厭然。此獨知處便是誠的萌芽,此處不論善念惡念,更無虛假,一是百是,一錯百錯,正是王霸義利誠偽善惡界頭。於此一立立定⑴,便是端本澄源,便是立誠。古人許多誠身的工夫,精神命脈全體只在此處。真是莫見莫顯,無時無處,無終無始,只是此個功夫。今若又分戒懼為己所不知,即工夫便支離,亦有間斷。既戒懼即是知,己若不知,是誰戒懼?如此見解,便要流入斷滅禪定。」曰:「不論善念惡念,更無虛假,則獨知之地更天無念時邪?」曰:「戒懼亦是念。戒懼之念無時可息。若戒懼之心稍有不存,不是昏瞶,更已流入惡念。自朝至暮,自少至老,若要無念,即是已不知,此除是昏睡,除是槁木死灰。」
104 志道問:「荀子云:『養心莫善於誠』先儒非之,何也?」先生曰:「此亦未可便以為非。誠字有以工夫說者:誠是心之本體,求復其本體,便是思誠的工夫。明道說『以誠敬存之』,亦是此意。《大學》『欲正其心,先誠其意』。荀子之言固多病,然不可一例吹毛求疵。大凡看人言語,若先有個意見,便有過當處。『為富不仁』之言,孟子有取於陽虎,此便見聖賢大公之心。」
105 蕭惠問:「己私難克,奈何?」先生曰:「將汝己私來,替汝克。」先生曰:「人須有為己之心,方能克己;能克己,方能成己。」蕭惠曰:「惠亦頗有為己之心,不知緣何不能克己?」先生曰:「且說汝有為己之心是如何?」惠良久曰:「惠亦一心要做好人,便自謂頗有為己之心。今思之,看來亦只是為得個軀殼的己,不曾為個真己。」先生曰:「真己何曾離著軀殼!恐汝連那軀殼的己也不曾為。且道汝所謂軀殼的己,豈不是耳目口鼻四肢?」
106 惠曰:「正是。為此,目便要色,耳便要聲,口便要味,四肢便要逸樂,所以不能克。」先生曰:「『美色令人目盲,美聲令人耳聾,美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發狂』,這都是害汝耳目口鼻四肢的,豈得是為汝耳目口鼻四肢?若為著耳目口鼻四肢時,便須思量耳如何聽,目如何視,口如何言,四肢如何動;必須非禮勿視聽言動,方才成得個耳目口鼻四肢,這個才是為著耳目口鼻四肢。汝今終日向外馳求,為名為利,這都是為著軀殼外面的物事。汝若為著耳目口鼻四肢,要非禮勿視聽言動時,豈是汝之耳目口鼻四肢自能勿視聽言動,須由汝心。這視聽言動皆是汝心:汝心之視,發竅於目;汝心之聽,發竅於耳;汝心之言,發竅於口;汝心之動,發竅於四肢。若無汝心,便無耳目口鼻。所謂汝心,亦不專是那一團血肉。若是那一團血肉,如今已死的人,那一團血肉還在,緣何不能視聽言動?所謂汝心,卻是那能視聽言動的,這個便是性,便是天理。有這個性才能生。這性之生理便謂之仁。這性之生理,發在目便會視,發在耳便會聽,發在口便會言,發在四肢便會動,都只是那天理發生,以其主宰一身,故謂之心。這心之本體,原只是個天理,原無非禮,這個便是汝之真己。
107 這個真己是軀殼的主宰。若無真己,便無軀殼,真是有之即生,無之即死。汝若真為那個軀殼的己,必須用著這個真己,便須常常保守著這個真己的本體,戒慎不睹,恐懼不聞,惟恐虧損了他一些;才有一毫非禮萌動,便如刀割,如針刺,忍耐不過,必須去了刀,拔了針,這才是有為己之心,方能克己。汝今正是認賊作子,緣何卻說有為己之心,不能克己?」   有一學者病目,戚戚甚憂。先生曰:「爾乃貴目賤心。」
108 蕭惠好仙、釋,先生警之曰:「吾亦自幼篤志二氏,自謂既有所得,謂儒者為不足學。
109 其後居夷三載,見得聖人之學若是其簡易廣大,始自歎悔錯用了三十年氣力。大抵二氏之學,其妙與聖人只有毫釐之間。汝今所學乃其土苴,輒自信自好若此,真鴟鴞竊腐鼠耳!」惠請問二氏之妙。先生曰:「向汝說聖人之學簡易廣大,汝卻不問我悟的,只問我悔的!」惠慚謝,請問聖人之學。先生曰:「已與汝一句道盡,汝尚自不會。」   劉觀時問:「未發之中是如何?」先生曰:「汝但戒慎不睹,恐懼不聞,養得此心純是天理,便自然見。」觀時請略示氣象。先生曰:「啞子吃苦瓜,與你說不得。你要知此苦,還須你自吃。」時曰仁在傍,曰:「如此才是真知,即是行矣。」一時在座諸友皆有省。   蕭惠問死生之道。先生曰:「知晝夜即知死生。」問晝夜之道。曰:「知晝則知夜。」
110 曰:「晝亦有所不知乎?」先生曰:「汝能知晝!懵懵而興,蠢蠢而食,行不著,習不察,終日昏昏,只是夢晝。惟息有養,瞬有存,此心惺惺明明,天理無一息間斷,才是能知晝。
111 這便是天德,便是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更有甚麼死生?」
112 馬子莘問:「修道之教,舊說謂『聖人品節,吾性之固有,以為法於天下,若禮樂刑政之屬。』此意如何?」先生曰:「道即性即命,本是完完全全,增減不得,不假修飾的,何須要聖人品節?卻是不完全的物件。禮樂刑政是治天下之法。固亦可謂之教,但不是子思本旨。若如先儒之說,下面由教入道的。緣何捨了聖人禮樂刑政之教,別說出一段戒慎恐懼工夫,卻是聖人之教為虛設矣。」子莘請問。先生曰:「子思性、道、教,皆從本原上說天命。於人則命便謂之性;率性而行,則性便謂之道;修道而學,則道便謂之教。率性是誠者事,所謂自誠明謂之性也;修道是誠之者事,所謂自明誠謂之教也。聖人率性而行,即是道。
113 聖人以下,未能率性於道,未免有過不及,故須修道。修道則賢知者不得而過,愚不肖者不得而不及,都要循著這個道,則道便是個教。此『教』字與『天道至教,風雨霜露無非教也』之『教』同。『修道』字與『修道以仁』同。人能修道,然後能不違於道,以復其性之本體,則亦是聖人率性之道矣。下面『戒慎恐懼』便是修道的工夫,『中和』便是復其性之本體,如《易》所謂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中和位育便是盡性至命。」   黃誠甫問:「先儒以孔子靠顏淵為邦之問,是立萬世常行之道,如何?」先生曰:「顏子具體聖人;其於為邦的大本大原都已完備。夫子平日知之已深,到此都不必言,只就制度文為上說。此等處亦不可忽略,須要是如此方盡善。又不可因自己本領是當了,便於防範上疏闊,須是要放鄭聲,達佞人。蓋顏子是個克己向裡、德上用心的人,孔子恐其外面末節或有疏輅,故就他不足處幫補說。若在他人,須告以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達道九經及誠身許多工夫,方始做得,這個方是萬世常行之道。不然,只去行了夏時,乘了殷輅,服了周冕,作了韶舞,天下便治得。後人但見顏子是孔門第一人,又問個『為邦』,便把做天下事看了。」
114 蔡希淵問:「文公《大學》新本先格致而後誠意工夫,似與首章次第相合。若如先生從舊本之說,即誠意反在格致之前,於此尚未釋然。」先生曰:「《大學》工夫即是明明德;明明德只是個誠意;誠意的工夫只是格物致知。若以誠意為主,去用格物致知的工夫,即工夫始有下落,即為善去惡無非是誠意的事。如新本先去窮格事物之理,即茫茫蕩蕩,都無著落處;須用添個敬字方才牽扯得向身心上來。然終是沒根源。若須用添個敬字,緣何孔門倒將一個最緊要的字落了,直待千餘年後要人來補出?正謂以誠意為主,即不須添敬字,所以提出個誠意來說,正是學問的大頭腦處。於此不察,直所謂毫釐之差,千里之謬。大抵《中庸》工夫只是誠身,誠身之極便是至誠;《大學》工夫只是誠意,誠意之極便是至善:工夫總是一般。今說這裡補個敬字,那裡補個誠字,未免畫蛇添足」。 校勘記
115 ⑴「一立立定」,底本如此,疑衍一「立」字。

知行錄之二 傳習錄中》

1 錄先師手書,凡八篇。其答徐成之二書,吾師自謂:『天下是朱非陸,論定既久,一旦反之為難。二書姑為調停兩可之說,使人自思得之。』故元善錄為下冊之首者,意亦以是歟?今朱、陸之辯明於天下久矣。洪刻先師《文錄》置二書於《外集》者,示未全也,故今不復錄。其餘指『知行之本體』,莫詳於答人論學與答周道通、陸清伯、歐陽崇一四書;而謂『格物為學者用力日可見之地』,莫詳於答羅整庵一書。平生冒天下之非詆推陷,萬死一生,遑遑然不忘講學,惟恐吾人不聞斯道,流於功利機智,以日墮於夷狄禽獸而不覺;其一體同物之心,譊終身,至於斃而後已:此孔、孟已來賢聖苦心,雖門人子弟未足以慰其情也。
2 是情也,莫詳於答聶文蔚之第一書。此皆仍元善所錄之舊。而揭『必有事焉即致良知功夫,明白簡切,使人言下即得入手』此又莫詳於答文蔚之第二書;故增錄之。元善當時洶洶,乃能以身明斯道,卒至遭奸被斥,油油然惟以此生得聞斯學為慶,而絕無有纖芥憤郁不平之氣。斯錄之刻,人見其有功於同志甚大,而不知其處時之甚艱也。今所去取,裁之時義則然,非忍有所加損於其間也。」
3 答顧東橋書
4 來書云:「近時學者務外遺內,博而寡要,故先生特倡『誠意』一義,針砭膏肓,誠大惠也。」
5 吾子洞見時弊如此矣,亦將何以救之乎?然則鄙人之心,吾子固已一句道盡,復何言哉!復何言哉!若「誠意」之說,自是聖門教人用功第一義。但近世學者乃作第二義看,故稍與提掇系要出來,非鄙人所能特倡也。
6 來書云:「但恐立說太高,用功太捷,後生師傳,影響謬誤,未免墜於佛氏明心見性、定慧頓悟之機,無怪聞者見疑。」
7 區區「格致誠正」之說,是就學者本心日用事為間,體究踐履,實地用功,是多少次第、多少積累在,正與空虛頓悟之說相反。聞者本無求為聖人之志,又未嘗講究其詳,遂以見疑,亦無足怪。若吾子之高明,自當一語之下便了然矣!乃亦謂立說太高,用功太捷,何邪?
8 來書云:「所喻知行並進,不宜分別前後,即《中庸》尊德性而道問學之功交養互發、內外本末一以貫之之道。然工夫次第不能無先後之差,如知食乃食,知湯乃飲,知衣乃衣,知路乃行,未有不見是物,先有是事。此亦毫釐倏忽之間,非謂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
9 既云:「交養互發、內外本末一以貫之」,則知行並進之說無復可疑矣。又云「工夫次第不能不無先後之差」,無乃自相矛盾已乎?「知食乃食」等說,此尤明白易見,但吾子為近聞障蔽,自不察耳。夫人必有欲食之心然後知食:欲食之心即是意,即是行之始矣。食味之美惡必待入口而後知,豈有不待入口而已先知食味之美惡者邪?必有欲行之心然後知路:欲行之心即是意;即是行之始矣。路歧之險夷必待身親履歷而後知,豈有不待身親履歷而已先知路歧之險夷者邪?「知湯乃飲」,「知衣乃服」,以此例之,皆無可疑。若如吾子之喻,是乃所謂不見是物而先有是事者矣。吾子又謂「此亦毫釐倏忽之間,非謂截然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是亦察之尚有未精。然就如吾子之說,則知行之為合一併進,亦自斷無可疑矣。
10 來書云:「真知即所以為行,不行不足謂之知,此為學者吃緊立教,俾務躬行則可。若真謂行即是知,恐其專求本心,遂遺物理,必有暗而不達之處。抑豈聖門知行並進之成法哉?」
11 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行;行之明覺精察處,即是知,知行工夫本不可離。只為後世學者分作兩截用功,失卻知行本體,故有合一併進之說。「真知即所以為行,不行不足謂之知」,即如來書所云「知食乃食」等說可見,前已略言之矣。此雖吃緊救弊而發,然知行之體本來如是,非以己意抑揚其間,姑為是說以苟一時之效者也。「專求本心,遂遺物理」,此蓋失其本心者也。夫物理不外於吾心,外吾心而求物理,無物理矣;遺物理而求吾心,吾心又何物邪?心之體,性也;性即理也。故有孝親之心,即有孝之理,無孝親之心,即無孝之理矣。有忠君之心,即有忠之理,無忠君之心,即無忠之理矣。理豈外於吾心邪?晦庵謂:「人之所以為學者,心與理而已。」心雖主乎一身,而實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在萬事,而實不外乎一人之心。是其一分一合之間,而未免已啟學者心理為二之弊。此後世所以有專求本心,遂遺物理之患,正由不知心即理耳。夫外心以求物理,是以有暗而不達之處;此告子「義外」之說,孟子所以謂之不知義也。心,一而已。以其全體側怛而言謂之仁,以其得宜而言謂之義,以其條理而言謂之理;不可外心以求仁,不可外心以求義,獨可外心以求理乎?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所以二也。求理於吾心,此聖門知行合一之教,吾子又何疑乎?   來書云:「所釋《大學》古本,謂致其本體之知,此固孟子盡心之旨。朱子亦以虛靈知覺為此心之量。然盡心由於知性,致知在於格物。」
12 「盡心由於知性,致知在於格物」,此語然矣。然而推本吾子之意,則其所以為是語者,尚有未明也。朱子以盡心、知性、知天為物格知致,以存心、養性、事天為誠意、正心、修身,以夭壽不貳、修身以俟為知至仁盡、聖人之事。若鄙人之見,則與朱子正相反矣。夫盡心、知性、知天者,生知安行:聖人之事也;存心、養性、事天者,學知利行:賢人之事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者,困知勉行,學者之事也。豈可專以盡心知性為知,存心養性為行乎?吾子驟聞此言,必又以為大駭矣。然其間實無可疑者,一為吾子言之:夫心之體,性也;性之原,天也。能盡其心,是能盡其性矣。《中庸》云「惟天下至誠能盡其性」;又云「知天地之化育;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此惟聖人而後能然,故曰「此生知安行,聖人之事也」。存其心者,未能盡其心者也,故須加存之之功;必存之既久,不待於存而自無不存,然後可以進而言盡。蓋「知天」之「知」,如「知州」、「知縣」之「知」,知州則一州之事皆己事也,知縣則一縣之事皆己事也,是與天為一者也;事天則如子之事父,臣之事君,猶與天為二也。天之所以命於我者,心也,性也,吾但存之而不敢失,養之而不敢害,如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者也:故曰「此學知利行,賢人之事也」。至於「夭壽不貳」
13 ,則與存其心者又有間矣。存其心者雖未能盡其心,固已一心於為善,時有不存,則存之而已;今使之夭壽不貳,是猶以夭壽貳其心者也,猶以夭壽貳其心,是其為善之心猶未能一也,存之尚有所未可,而何盡之可雲乎?今且使之不以夭壽貳其為善之心,若曰死生夭壽皆有定命,吾但一心於為善,修吾之身,以俟天命而已,是其平日尚未知有天命也。事天雖與天為二,然已真知天命之所在,但惟恭敬奉承之而已耳;若俟之雲者,則尚未能真知天命之所在,猶有所俟者也,故曰所以立命。「立」者「創立」之「立」,如「立德」、「立言」、「立功」、「立名」之類,凡言「立」者,皆是昔未嘗有而本始建立之謂,孔子所謂「不知命,無以為君子」者也:故曰「此困知勉行,學者之事也」。今以盡心、知性、知天為格物致知,使初學之士尚未能不貳其心者,而遽責之以聖人生知安行之事,如捕風捉影,茫然莫知所措其心,幾何而不至於率天下而路也!今世致知格物之弊,亦居然可見矣。吾子所謂「務外遺內、博而寡要」者,無乃亦是過歟?此學問最緊要處,於此而差,將無往而不差矣!
14 此鄙人之所以冒天下之非笑,忘其身之陷於罪戮,呶呶其言,其不容己者也。   來書云:「聞語學者乃謂即物窮理之說,亦是玩物喪志,又取其厭繁就約,涵養本原數說,標示學者,指為晚年定論,此亦恐非。」
15 朱子所謂「格物」雲者,在即物而窮其理也。即物窮理,是就事事物物上求其所謂定理者也。是以吾心而求理於事事物物之中,析「心」與「理」而為二矣。夫求理於事事物物者,如求孝之理於其親之謂也。求孝之理於其親,則孝之理其果在於吾之心邪?抑果在於親之身邪?假而果在於親之身,則親沒之後,吾心遂無孝之理歟?見孺子之入井,必有惻隱之理,是惻隱之理果在於孺子之身歟?抑在於吾心之良知歟?其或不可以從之於井歟?其或可以手而援之歟?是皆所謂理也,是果在於孺子之身歟?抑果出於吾心之良知歟?以是例之,萬事萬物之理,莫不皆然。是可以知析心與理為二之非矣。夫析心與理而為二,此告子「義外」之說,孟子之所深也。務外遺內,博而寡要,吾子既已知之矣。是果何謂而然哉?謂之玩物喪志,尚猶以為不可歟?若鄙人所謂致知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於事事物物也。吾心之良知,即所謂天理也。致吾心良知之天理於事事物物,則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是合心與理而為一者也。合心與理而為一,則凡區區前之所云,與朱子晚年之論,皆可以不言而喻矣!
16 來書云:「人之心體本無不明;而氣拘物蔽鮮有不昏,非學問思辯以明天下之理,則善惡之機,真妄之辨,不能自覺;任情恣意,其害有不可勝言者矣。」   此段大略似是而非,蓋承沿舊說之弊,不可以不辨也。夫學、問、思、辨、行,皆所以為學,未有學而不行者也。如言學孝,則必服勞奉養,躬行孝道,然後謂之學,豈徒懸空口耳講說,而遂可以謂之學孝乎?學射則必張弓挾矢,引滿中的;學書則必伸紙執筆,操觚染翰;盡天下之學無有不行而可以言學者,則學之始固已即是行矣。篤者敦實篤厚之意,已行矣,而敦篤其行,不息其功之謂爾。蓋學之不能以無疑,則有問,問即學也,即行也;又不能無疑,則有思,思即學也,即行也;又不能無疑,則有辨,辨即學也,即行也。辨既明矣。思既慎矣,問既審矣,學既能矣,又從而不息其功焉,斯之謂篤行。非謂學、問、思、辨之後而始措之於行也。是故以求能其事而言謂之學;以求解其惑而言謂之問;以求通其說而言謂之思;以求精其察而言謂之辯;以求履其實而言謂之行:蓋析其功而言則有五,合其事而言則一而已。此區區心理合一之體,知行並進之功,所以異於後世之說者,正在於是。
17 今吾子特舉學、問、思、辨以窮天下之理,而不及篤行,是專以學、問、思、辨為知,而謂窮理為無行也已。天下豈有不行而學者邪?豈有不行而遂可謂之窮理者邪?明道云:「只窮理,便盡性至命。」故必仁極仁,而後謂之能窮仁之理;義極義,而後謂之能窮義之理。仁極仁則盡仁之性矣,義極義則盡義之性矣。學至於窮理至矣,而尚未措之於行,天下寧有是邪?是故知不行之不可以為學,則知不行之不可以為窮理矣;知不行之不可以為窮理,則知知行之合一併進,而不可以分為兩節事矣。夫萬事萬物之理不外於吾心,而必曰窮天下之理,是殆以吾心之良知為未足,而必外求於天下之廣,以裨補增益之,是猶析心與理而為二也。夫學、問、思、辨、篤行之功,雖其困勉至於人一己百,而擴充之極,至於盡性知天,亦不過致吾心之良知而已。良知之外,豈復有加於毫末乎?今必曰窮天下之理,而不知反求諸其心,則凡所謂善惡之機,真妄之辨者,捨吾心之良知,亦將何所致其體察乎?吾子所謂「氣拘物蔽」者,拘此蔽此而已。今欲去此之蔽,不知致力於此,而欲以外求,是猶目之不明者,不務服藥調理以治其目,而徒倀倀然求明於其外,明豈可以自外而得哉!任情恣意之害,亦以不能精察天理於此心之良知而已。此誠毫釐千里之謬者,不容於不辨,吾子毋謂其論之太刻也。
18 來書云:「教人以致知明德,而戒其即物窮理,誠使昏暗之士深居端坐,不聞教告,遂能至於知致而德明乎?縱令靜而有覺,稍悟本性,則亦定慧無用之見,果能知古今,達事變,而致用於天下國家之實否乎?其曰『知者意之體,物者意之用,格物如格君心之非』之『格』,語雖超悟獨得,不踵陳見,抑恐於道未相吻合。」
19 區區論致知格物,正所以窮理,未嘗戒人窮理,使之深居端坐而一無所事也。若謂即物窮理,如前所云務外而遺內者,則有所不可耳。昏暗之士,果能隨事隨物精察此心之天理,以致其本然之良知,則雖愚必明,雖柔必強,大本立而達道行,九經之屬可一以貫之而無遺矣。尚何患其無致用之實乎?彼頑空虛靜之徒,正惟不能隨事隨物精察此心之天理,以致其本然之良知,而遺棄倫理,寂滅虛無以為常,是以要之不可以治家國天下。孰謂聖人窮理盡性之學而亦有是弊哉?心者身之主也,而心之虛靈明覺,即所謂本然之良知也。其虛靈明覺之良知,應感而動者謂之意;有知而後有意,無知則無意矣。知非意之體乎?意之所用,必有其物,物即事也。如意用於事親,即事親為一物;意用於治民,即治民為一物;意用於讀書,即讀書為一物;意用於聽訟即聽訟為一物:凡意之所用無有無物者,有是意即有是物,無是意即無是物矣。物非意之用乎?「格」字之義,有以「至」字訓者,如「格於文祖」、「有苗來格」,是以「至」訓者也。然格於文祖,必純孝誠敬,幽明之間,無一不得其理,而後謂之格;有苗之頑,實以文德誕敷而後格,則亦兼有「正」字之義在其間,未可專以「至」字盡之也。如「格其非心」、「大臣格君心之非」之類,是則一皆正其不正以歸於正之義,而不可以「至」字為訓矣。且《大學》格物之訓,又安知其不以「正」字為訓,而必以「至」字為義乎?如以「至」字為義者,必曰窮至事物之理,而後其說始通。是其用功之要全在一「窮」字,用力之地全在一「理」字也。若上去一「窮」、下去一「理」字,而直曰「致知在至物」,其可通乎?夫窮理盡性,聖人之成訓,見於《系辭》者也。苟格物之說而果即窮理之議,則聖人何不直曰「致知在窮理」,而必為此轉折不完之語,以啟後世之弊邪?蓋《大學》格物之說,自與《系辭》窮理大旨雖同,而微有分辨。窮理者,兼格致誠正而為功也;故言窮理則格致誠正之功皆在其中,言格物則必兼舉致知、誠意、正心,而後其功始備而密。今偏舉格物而遂謂之窮理,此所以專以窮理屬知,而謂格物未常有行,非惟不得格物之旨,並窮理之義而失之矣。此後世之學所以析知行為先後兩截,日以支離決裂,而聖學益以殘晦者,其端實始於此。吾子蓋亦未免承沿積習見,則以為於道未相吻合,不為過矣。
20 來書云:「謂致知之功將如何為溫凊?如何為奉養?即是誠意,非別有所謂格物,此亦恐非。」
21 此乃吾子自以己意揣度鄙見而為是說,非鄙人之所以告吾子者矣。若果如吾子之言,寧復有可通乎?蓋鄙人之見,則謂意欲溫凊,意欲奉養者,所謂意也,而未可謂之誠意。必實行其溫凊奉養之意,務求自慊而無自欺,然後謂之誠意。知如何而為溫凊之節,知如何而為奉養之宜者,所謂知也,而未可謂之致知。必致其知如何為溫凊之節者之知,而實以之溫凊,致其知如何為奉養之宜者之知,而實以之奉養,然後謂之致知。溫凊之事,奉養之事,所謂物也,而未可謂之格物。必其於溫凊之事也,一如其良知之所知,當如何為溫凊之節者而為之,無一毫之不盡;於奉養之事也,一如其良知之所知,當如何為奉養之宜者而為之,無一毫之不盡,然後謂之格物。溫凊之物格,然後知溫凊之良知始致;奉養之物格,然後知奉養之良知始致,故曰「物格而後知至」。致其知溫凊之良知,而後溫凊之意始誠,致其知奉養之良知,而後奉養之意始誠,故曰「知至而後意誠」。此區區誠意、致知、格物之說蓋如此。吾子更熟思之,將亦無可疑者矣。
22 來書云:「道之大端易於明白,所謂良知良能,愚夫愚婦可與及者。至於節目時變之詳,毫釐千里之謬,必待學而後知。今語孝於溫凊定省,孰不知之?至於舜之不告而娶,武之不葬而興師,養志養口,小杖大杖,割股廬墓等事,處常處變,過與不及之間,必須討論是非,以為制事之本,然後心體無蔽,臨事無失。」
23 「道之大端易於明白」,此語誠然。顧後之學者,忽其易於明白者而弗由,而求其難於明白者以為學,此其所以道在邇而求諸遠,事在易而求諸難也。孟子云:「夫道若大路然,豈難如哉?人病不由耳!」良知良能,愚夫愚婦與聖人同。但惟聖人能致其良知,而愚夫愚婦不能致,此聖愚之所由分也。節目時變,聖人夫豈不知?但不專以此為學。而其所謂學者,正惟致其良知,以精察此心之天理,而與後世之學不同耳。吾子未暇良知之致,而汲汲焉顧是之憂,此正求其難於明白者以為學之弊也。夫良知之於節目時變,猶規矩尺度之於方圓長短也。節目時變之不可預定,猶方圓長短之不可勝窮也。故規矩誠立,則不可欺以方圓,而天下之方圓不可勝用矣;尺度誠陳,則不可欺以長短,而天下之長短不可勝用矣;良知誠致,則不可欺以節目時變,而天下之節目時變不可勝應矣。毫釐千里之謬,不於吾心良知一念之微而察之,亦將何所用其學乎?是不以規矩而欲定天下之方圓,不以尺度而欲盡天下之長短,吾見其乖張謬戾,日勞而無成也已。吾子謂:「語孝於溫凊定省,孰不知之?」然而能致其知者鮮矣。若謂粗知溫凊定省之儀節,而遂謂之能致其知,則凡知君之當仁者皆可謂之能致其仁之知,知臣之當忠者皆可謂之能致其忠之知,則天下孰非致知者邪?以是而言,可以知致知之必在於行,而不行之不可以為致知也明矣。知行合一之體,不益較然矣乎?夫舜之不告而娶,豈舜之前已有不告而娶者為之準則,故舜得以考之何典,問諸何人,而為此邪?抑亦求諸其心一念之良知,權輕重之宜,不得已而為此邪?武之不葬而興師,豈武之前已有不葬而興師者為之準則,故武得以考之何典,問諸何人,而為此邪?抑亦求諸其心,念之良知,權輕重之宜,不得已而為此邪?使舜之心而非誠於為無後,武之心而非誠於為救民,則其不告而娶與不葬而興師,乃不孝不忠之大者。而後之人不務致其良知,以精察義理於此心感應酬酢之間,顧欲懸空討論此等變常之事,執之以為制事之本,以求臨事之無失,其亦遠矣!其餘數端,皆可類推,則古人致知之學,從可知矣。
24 來書云:「謂《大學》格物之說專求本心,猶可牽合;至於《六經》、《四書》所載多聞多見,前言往行,好古敏求,博學審問,溫故知新,博學詳說,好問好察,是皆明白求於事為之際,資於論說之間者,用功節目固不容紊矣。」
25 格物之義,前已詳悉;牽合之疑,想已不俟復解矣。至於多聞多見,乃孔子因子張之務外好高,徒欲以多聞多見為學,而不能求諸其心,以闕疑殆,此其言行所以不免於尤悔,而所謂見聞者,適以資其務外好高而已。蓋所以救子張多聞多見之病,而非以是教之為學也。
26 夫子嘗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是猶孟子「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之義也。此言正所以明德性之良知,非由於聞見耳。若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則是專求諸見聞之末,而已落在第二義矣,故曰「知之次也」。夫以見聞之知為次,則所謂知之上者果安所指乎?是可以窺聖門致知用力之地矣。夫子謂子貢曰:「賜也,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歟?非也,予一以貫之。」使誠在於多學而識,則夫子胡乃謬為是說以欺子貢者邪?
27 「一以貫之」,非致其良知而何?《易》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夫以畜其德為心,則凡多識前言往行者,孰非畜德之事?此正知行合一之功矣。「好古敏求」者,好古人之學而敏求此心之理耳。心即理也;學者,學此心也;求者,求此心也。孟子云:「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非若後世廣記博誦古人之言詞,以為好古,而汲汲然惟以求功名利達之具於其外者也。「博學審問」,前言已盡。「溫故知新」,朱子亦以溫故屬之尊德性矣。德性豈可以外求哉?惟夫知新必由於溫故,而溫故乃所以知新,則亦可以驗知行之非兩節矣。「博學而詳說之」者,將以反說約也,若無反約之雲,則博學詳說者果何事邪?
28 舜之「好問好察」,惟以用中而致其精一於道心耳。道心者,良知之謂也。君子之學,何嘗離去事為而廢論說?但其從事於事為論說者,要皆知行合一之功,正所以致其本心之良知;而非若世之徒事口耳談說以為知者,分知行為兩事,而果有節目先後之可言也。   來書云:「楊、墨之為仁義,鄉願之辭忠信,堯、舜、子之之禪讓,湯、武、楚項之放伐,周公、莽、操之攝輔,謾無印正,又焉適從?且於古今事變,禮樂名物,未嘗考識,使國家欲興明堂,建辟雍,制歷律,草封禪,又將何所致其用乎?故《論語》曰『生而知之』者,義理耳。若夫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驗其行事之實。此則可謂定論矣。」
29 所喻楊、墨、鄉願,堯、舜、子之、湯、武、楚項、周公、莽、操之辨,與前舜、武之論,大略可以類推。古今事變之疑,前於良知之說,已有規矩尺度之喻,當亦無俟多贅矣。
30 至於明堂、辟雍諸事,似尚未容於無言者。然其說甚長,姑就吾子之言而取正焉,則吾子之惑將亦可以少釋矣。夫明堂、辟雍之制,始見於呂氏之《月令》、漢儒之訓疏,《六經》、《四書》之中未嘗詳及也。豈呂氏、漢儒之知,乃賢於三代之賢聖乎?齊宣之時,明堂尚有未毀,則幽、厲之世,周之明堂皆無恙也。堯、舜茅茨土階,明堂之制未必備,而不害其為治;幽、厲之明堂。固猶文、武、成、康之舊,而無救於其亂。何邪?豈能以不忍人之心而行不忍人之政,則雖茅茨土階,固亦明堂也,以幽、厲之心而行幽厲之政,則雖明堂,亦暴政所自出之地邪?武帝肇講於漢而武後盛作於唐,其治亂何如邪?天子之學曰辟雍,諸侯之學曰泮宮,皆象地形而為之名耳。然三代之學,其要皆所以明人倫,非以辟不辟、泮不泮為重輕也。孔子云:「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制禮作樂,必具中和之德,聲為律而身為度者,然後可以語此。若夫器數之末,樂工之事,祝史之守,故曾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籩豆之事,則有司存」也。堯命義和,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其重在於敬授人時也。舜在瑢璇璣玉衡,其重在於以齊七政也。是皆汲汲然以仁民之心,而行其養民之政,治歷明時之本,固在於此也。羲和歷數之學,皋、契未必能之也,禹、稷未必能之也;堯、舜之知而不遍物,雖堯、舜亦未必能之也。然至於今,循羲和之法而世修之,雖曲知小慧之人、星術淺陋之士,亦能推步占候而無所忒,則是後世曲知小慧之人,反賢於禹、稷、堯、舜者邪?封禪之說,尤為不經,是乃後世佞人諛士,所以求媚於其上,倡為誇侈,以蕩君心,而靡國費。蓋欺天罔人,無恥之大者,君子之所不道,司馬相如之所以見譏於天下後世也。吾子乃以是為儒者所宜學,殆亦未之思邪?夫聖人之所以為聖者,以其生而知之也。而釋《論語》者曰:「生而知之者,義理耳。若夫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驗其行事之實。」夫禮樂名物之類,果有關於作聖之功也,而聖人亦必待學而後能知焉,則是聖人亦不可以謂之生知矣!謂聖人為生知者,專指義理,而不以禮樂名物之類,則是禮樂名物之類無關於作聖之功矣。聖人之所以謂之生知者,專指義理而言,而不以禮樂名物之類,則是學而知之者亦惟當學知此義理而已,困而知之者亦惟當困知此義理而已。今學者之學聖人,於聖人之所能知者,未能學而知之,而顧汲汲焉求知聖人之所不能知者以為學,無乃失其所以希聖之方歟?凡此皆就吾子之所惑者,而稍為之分釋,未及乎「拔本塞源」
31 之論也。夫「拔本塞源」之論不明於天下,則天下之學聖人者將日繁日難,斯人淪於禽獸夷狄,而猶自以為聖人之學;吾之說雖或暫明於一時,終將凍解於西而冰堅於東,霧釋於前而雲滃於後,呶呶焉危困以死,而卒無救於天下之分毫也已!夫聖人之心,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其視天下之人,無外內遠近,凡有血氣,皆其昆弟赤子之親,莫不欲安全而教養之,以遂其萬物一體之念。天下之人心,其始亦非有異於聖人也,特其間於有我之私,隔於物慾之蔽,大者以小,通者以塞,人各有心,至有視其父子兄弟如仇仇者。聖人有憂之,是以推其天地萬物一體之仁以教天下,使之皆有以克其私,去其蔽,以復其心體之同然。其教之大端,則堯、舜、禹之相授受,所謂「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而其節目則舜之命契,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唐、虞、三代之世,教者惟以此為教,而學者惟以此為學。當是之時,人無異見,家無異習,安此者謂之聖,勉此者謂之賢,而背此者雖其啟明如朱亦謂之不肖。下至閭井、田野、農、工、商、賈之賤,莫不皆有是學,而惟以成其德行為務。何者?無有聞見之雜,記誦之煩,辭章之靡濫,功利之馳逐,而但使之孝其親,弟其長,信其朋友,以復其心體之同然。是蓋性分之所固有,而非有假於外者,則人亦孰不能之乎?學校之中,惟以成德為事,而才能之異或有長於禮樂,長於政教,長於水土播植者,則就其成德,而因使益精其能於學校之中。迨夫舉德而任,則使之終身居其職而不易,用之者惟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視才之稱否,而不以崇卑為輕重,勞逸為美惡;效用者亦惟知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苟當其能,則終身處於煩劇而不以為勞,安於卑瑣而不以為賤。當是之時,天下之人熙熙皞皞,皆相視如一家之親。其才質之下者,則安其農、工、商、賈之分,各勤其業以相生相養,而無有乎希高慕外之心。其才能之異若皋、夔、稷、契者,則出而各效其能,若一家之務,或營其衣食,或通其有無,或備其器用,集謀並力,以求遂其仰事俯育之願,惟恐當其事者之或怠而重己之累也。故稷勤其稼,而不恥其不知教,視契之善教,即己之善教也;夔司其樂,而不恥於不明禮,視夷之通禮,即己之通禮也。蓋其心學純明,而有以全其萬物一體之仁,故其精神流貫,志氣通達,而無有乎人己之分,物我之間。譬之一人之身,目視、耳聽、手持、足行,以濟一身之用。目不恥其無聰,而耳之所涉,目必營焉;足不恥其無執,而手之所探,足必前焉;蓋其元氣充周,血脈條暢,是以癢痾呼吸,感觸神應,有不言而喻之妙。此聖人之學所以至易至簡,易知易從,學易能而才易成者,正以大端惟在復心體之同然,而知識技能非所與論也。三代之衰,王道熄而霸術猖;孔、孟既沒,聖學晦而邪說橫:教者不復以此為教;而學者不復以此為學;霸者之徒,竊取先王之近似者,假之於外,以內濟其私己之欲,天下靡然而宗之,聖人之道遂以蕪塞,相仿相效,日求所以富強之說,傾詐之謀,攻伐之計,一切欺天罔人,苟一時之得,以獵取聲利之術,若管、商、蘇、張之屬者,至不可名數。既其久也,鬥爭劫奪,不勝其禍,斯人淪於禽獸夷狄,而霸術亦有所不能行矣。世之儒者,慨然悲傷,搜獵先聖五之典章法制,而掇拾修補於煨燼之餘;蓋其為心,良亦欲以挽回先王之道,聖學既遠,霸術之傳積漬已深,雖在賢知,皆不免於習染,其所以講明修飾,以求宣暢光復於世者,僅足以增霸者之藩籬,而聖學之門牆遂不復可觀。於是乎有訓詁之學,而傳之以為名;有記誦之學,而言之以為博;有詞章之學,而侈之以為麗。若是者紛紛籍籍,群起角立於天下,又不知其幾家,萬徑千蹊,莫知所適。世之學者,如入百戲之場,歡謔跳踉,騁奇斗巧,獻笑爭妍者,四面而競出,前瞻後盼,應接不遑,而耳目眩瞀,精神恍惑,日夜遨遊淹息其間,如病狂喪心之人,莫自知其家業之所歸。時君世主亦皆昏迷顛倒於其說,而終身從事於無用之虛文,莫自知其所謂。間有覺其空疏謬妄,支離牽滯,而卓然自奮,欲以見諸行事之實者,極其所抵,亦不過為富強功利五霸之事業而止。聖人之學日遠日晦,而功利之習愈趣愈下。其間雖嘗瞽惑於佛、老,而佛、老之說卒亦未能有以勝其功利之心;雖又嘗折衷於群儒,而群儒之論終亦未能有以破其功利之見。蓋至於今,功利之毒淪浹於人之心髓,而習以成性也幾千年矣。相矜以知,相軋以勢,相爭以利,相高以技能,相取以聲譽。其出而仕也,理錢谷者則欲兼夫兵刑,典禮樂者又欲與於銓軸,處郡縣則思藩臬之高,居台諫則望宰執之要。故不能其事,則不得以兼其官;不通其說,則不可以要其譽,記誦之廣,適以長其敖也;知識之多,適以行其惡也;聞見之博,適以肆其辨也;辭章之富,適以飾其偽也。是以臬、夔、稷、契所不能兼之事,而今之初學小生皆欲通其說,究其術。其稱名僭號,未嘗不曰吾欲以共成天下之務;而其誠心實意之所在,以為不如是則無以濟其私而滿其欲也。嗚呼!以若是之積染,以若是之心志,而又講之以若是之學術,宜其聞吾聖人之教,而視之以為贅疣柄鑿,則其以良知為未足,而謂聖人之學為無所用,亦其勢有所必至矣!嗚呼,士生斯世,而尚何以求聖人之學乎!尚何以論聖人之學乎!士生斯世而欲以為學者,不亦勞苦而繁難乎!不亦拘滯而險艱乎!嗚乎!可悲也已!所所幸天理之在人心,終有所不可泯,而良知之明,萬古一日,則其聞吾「拔本塞源」之論,必有惻然而悲,戚然而痛,憤然而起,沛然若決江河而有所不可御者矣!非夫豪傑之士無所待而興起者,吾誰與望乎? 啟問道通書
32 吳、曾兩生至,備道道通懇切為道之意,殊慰相念!若道通,真可謂篤信好學者矣。憂病中會,不能與兩生細論,然兩生亦自有志向肯用功者,每見輒覺有進,在區區誠不能無負於兩生之遠來,在兩生則亦庶幾無負其遠來之意矣。臨別以此冊致道通意,請書數語,荒憒無可言者,輒以道通來書中所問數節,略下轉語奉酬。草草殊不詳細,兩生當亦自能口悉也。
33 來書云:「日用工夫只是立志。近來以先生誨言時時體驗,愈益明白。然於朋友不能一時相離。若得朋友講習,則此志才精健闊大,才有生意。若三五日不得朋友相講,便覺微弱,遇事便會困,亦時會忘。乃今無朋友相講之日,還只靜坐,或看書,或游衍經行,凡寓目措身,悉取以培養此志,頗覺意思和適。然終不如朋友講聚,精神流動,生意更多也。離群索居之人,當更有何法以處之?」
34 此段足驗道通日用工夫所得,工夫大略亦只是如此用,只要無間斷到得純熟後,意思又自不同矣。大抵吾人為學緊要大頭腦,只是立志,所謂困忘之病,亦只是志欠真切。今好色之人未嘗病於困忘,只是一真切耳。自家痛癢,自家須會知得,自家須會搔摩得。既自知得痛癢,自家須不能不搔摩得。佛家謂之方便法門,須是自家調停斟酌,他人總難與力,亦更無別法可設也。
35 來書云:「上蔡嘗問:『天下何思何慮?』伊川云:『有此理,只是發得太早。』在學者工夫,固是『必有事焉而勿忘』,然亦須識得何思何慮底氣象,一併看為是。若不識得這氣象,便有『正』與『助長』之病。若認得何思何慮而忘『必有事焉』工夫,恐又墮於無也。須是不滯於有,不墮於無。然乎否也?」
36 所論亦相去不遠矣,只是契悟未盡。上蔡之問與伊川之答,亦只是上蔡、伊川之意,與孔子《系辭》原旨稍有不同。《系》言「何思何慮」,是言所思所慮只是一個天理,更無別思別慮耳,非謂無思無慮也:故曰「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云「殊途」,云「百慮」,則豈謂無思無慮豈邪?心這本體即是天理,天理只是一個,更有何可思慮得?天理原自寂然不動,原自感而遂通,學者用功雖千思萬慮,只是要復他本來體用而已,不是以私意去安排思索出來;故明道云:「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若以私意去安排思索,便是用智自私矣。何思何慮正是工夫,在聖人分上便是自然的,在學者分上便是勉然的。伊川欲是把作效驗看了,所以有「發得太早」之說。既而云「欲好用功」,則已自覺其前言之有未盡矣。濂溪「主靜」之論,亦是此意。今道通之言雖已不為無見,然亦未免尚有兩事也。
37 來書云:「凡學者才曉得做工夫,便要識認得聖人氣象。蓋認得聖人氣象,把做准的,乃就實地做工夫去,才不會差,才是作聖工夫。未知是否?」
38 「先認聖人氣象」,昔人嘗有是言矣,然亦欠有頭腦。聖人氣象自是聖人的,我從何處識認。若不就自己良知上真切體認,如以無星之稱而權輕重,未開之鏡而照妍媸,真所謂以小人之腹而度君子之心矣。聖人氣象何由認得?自己良知原與聖人一般,若體認得自己良知明白,即聖人氣象不在聖人而在我矣。程子嘗云:「覷著堯學他行事,無他許多聰明睿智,安能如彼之動容周旋中禮?」又云:「心通於道,然後能辨是非。」今且說通於道在何處?
39 聰明睿智從何處出來?
40 來書云:「事上磨煉,一日之內不管有事無事,只一意培養本原。若遇事來感,或自己有感,心上既有覺,安可謂無事。但因事凝心一會,大段覺得事理當如此,只如無事處之,盡吾心而已。然乃有處得善與未善,何也?又或事來得多,須要次第與處,每因才力不足,輒為所困,雖極力扶起,而精神已覺衰弱。遇此未免要十分退省,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如何?
41 所說工夫,就道通分上也只是如此用,然未免有出入。在凡人為學,終身只為這一事,自少至老,自朝至暮,不論有事無事,只是做得這一件,所謂「必有事焉」者也。若說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卻是尚為兩事也。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事物之來,但盡吾心之良知以應之,所謂「忠恕違道不遠」矣。凡處得有善有未善,及有困頓失次之患者,皆是牽於毀譽得喪,不能實致其良知耳。若能實致其良知,然後見得平日所謂善者未必是善,所謂未善者卻恐正是牽於毀譽得喪,自賊其良知者也。
42 來書云:「致知之說,春間再承誨益,已頗知用力,覺得比舊尤為簡易。但鄙心則謂與初學言之,還須帶格物意思,使之知下手處。本來致知格物一併下,但在初學,未知下手用功,還說與格物,方曉得致知。」云云。
43 格物是致知工夫,知得致知,便已知得格物。若是未知格物,則是致知工夫亦未嘗知也。近有一書與友人論此頗悉,今往一通,細觀之當自見矣。
44 來書云:「今之為朱、陸之辨者尚未已,每封朋友言正學不明已久,且不須枉費心力為朱、陸爭是非;只依先生立志二字點化人,若其人果能辨得此志來,決意要知此學,已是大段明白了,朱、陸雖不辨,彼自能覺得。又嘗見朋友中見有人議先生之言者,輒為動氣。昔在朱、陸二先生所以遺後世紛紛之議者,亦見二先生工夫有未純熟,分明亦有動氣之病,若明道則無此矣。觀其與吳涉禮論介甫之學,云:『為我盡達諸介甫,不有益於他,必有益於我也。』氣象何等從容!嘗見先生與人書中亦引此言,願朋友皆如此。如何?」   此節議論得極是極是,願道通遍以告於同志,各自且論自己是非,莫論朱、陸是非也。
45 以言語謗人,其謗淺,若自己不能身體實踐,而徒入耳出口,呶呶度日,是以身謗也,其謗深矣。凡今天下之論議我者,苟能取以為善,皆是砥礪切磋我也,則在我無非警惕修省進德之地矣。昔人謂「攻吾之短者是吾師」,師又可惡乎?
46 來書云:「有引程子『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說,才說性,便已不是性』,何故不容說?何故不是性?晦庵答云:『不容說者,未有性之可言;不是性者,已不能無氣質之雜矣。』二先生之言皆未能曉,每看書至此,輒為一惑,請問。」
47 「生之謂性」,「生」字即是「氣」字,猶言氣即是性也。氣即是性,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說,才說氣即是性,即已落在一邊,不是性之本原矣。孟子性善,是從本原上說。然性善之端須在氣上始見得,若無氣亦無可見矣。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即是氣,程子謂「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亦是為學者各認一邊,只得如此說。若如得自性明白時,氣即是性,性即是氣,原無性氣之可分也。
48 答陸原靜書
49 來書云:「下手工夫,覺此心無時寧靜。妄心固動也,照心亦動也;心既恆動,則無刻暫停也。」
50 是有意於求寧靜,是以愈不寧靜耳。夫妄心則動也,照心非動也;恆照則恆動恆靜,天地之所以恆久而不已也。照心固照也,妄心亦照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息,有刻暫停則息矣,非至誠無息之學矣。
51 來書云:「良知亦有起處」云云。
52 此或聽之未審。良知者,心之本體,即前所謂恆照者也。心之本體,無起無不起,雖妄念之發,而良知未嘗不在,但人不知存,則有時而或放耳;雖昏塞之極,而良知未嘗不明,但人不知察,則有時而或蔽耳,雖有時而或放,其體實未嘗不在也,存之而已耳;雖有時而或蔽,其體實未嘗不明也,察之而已耳。若謂良知亦有起處,則是有時而不在也,非其本體之謂矣。
53 「精一」之「精」以理言,「精神」之「精」以氣言。理者氣之條理,氣者理之運用;無條理則不能運用,無運用則亦無以見其所謂條理者矣。精則精,精則明,精則一,精則神,精則誠;一則精,一則明,一則神,一則誠:原非有二事也。後世儒者之說與養生之說各滯於一偏,是以不相為用。前日「精一」之論,雖為原靜愛養精神而發,然而作聖之功實亦不外是矣。來書云「元神、元氣、元精,必各有寄藏發生之處,又有真陰之精、真陽之氣」
54 云云。
55 夫良知一也,以其妙用而言謂之神,以其流行而言謂之氣,以其凝聚而言謂之精,安可以形象方所求哉?真陰之精,即真陽之氣之母;真陽之氣,即真陰之精之父;陰根陽,陽根陰,亦非有二也。苟吾良知之說明,則凡若此類皆可以不言而喻。不然,則如來書所云「三關七返九還」之屬,尚有無窮可疑者也。
56
57 來書云:「良知,心之本體,即所謂性善也,未發之中也,寂然不動之體也,廓然大公也。何常人皆不能而必待於學邪?中也,寂也,公也,既以屬心之體,則良知是矣。今驗之於心,知無不良,而中寂大公實未有也。豈良知復超然於體用之外乎?」   性無不善,故知無不良,良知即是未發之中,即是廓然大公,寂然不動之本體,人人之所同具者也。但不能不昏蔽於物慾,故須學以去其昏蔽,然於良知之本體,初不能有加損於毫末也。知無不良,而中寂大公未能全者,是昏蔽之未盡去,而存之未純耳。體即良知之體,用即良知之用,寧復有超然於體用之外者乎?
58 來書云:「周子曰『主靜』,程子曰『動亦定,靜亦定』,先生曰:『定者心之本體,是靜定也,決非不睹不聞、無思無為之謂,必常知、常存、常主於理之謂也。』夫常知、常存、常主於理,明是動也,已發也,何以謂之靜?何以謂之本體?豈是靜定也,又有以貫乎心之動靜者邪?」
59 理無動者也。「常知常存常主於理」,即「不睹不聞、無思無為」之謂也。不睹不聞、無思無為非槁木死灰之謂也,睹聞思為一於理,而未嘗有所睹聞思為,即是動而未嘗動也;所謂「動亦定,靜亦定,體用一原」者也。
60 來書云:「此心未發之體,其在已發之前乎?其在已發之中而為之主乎?其無前後內外而渾然之體者乎?今謂心之動靜者,其主有事無事而言乎?其主寂然感通而言乎?其主循理從欲而言乎?若以循理為靜,從欲為動,則於所謂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動極而靜,靜極而動者,不可通矣。若以有事而感通為動,無事而寂然為靜,則於所謂動而無動,靜而無靜者,不可通矣。若謂未發在已發之先,靜而生動,是至誠有息也,聖人有復也,又不可矣。若謂未發在已發之中,則不知未發已發俱當主靜乎?抑未發為靜,而已發為動乎?抑未發已發俱無動無靜乎?俱有動有靜乎?幸教。」
61 「未發之中」即良知也,無前後內外而渾然一體者也。有事無事,可以言動靜,而良知無分於有事無事也。寂然感通,可以言動靜,而良知無分於寂然感通也。動靜者所遇之時,心之本體固無分於動靜也。理無動者也,動即為欲,循理則雖酬酢萬變而未嘗動也;從欲則雖槁心一念而未嘗靜也。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又何疑乎?有事而感通,固可以言動,然而寂然者未嘗有增也。無事而寂然,固可以言靜,然而感通者未嘗有減也。動而無動,靜而無靜,又何疑乎?無前後內外而渾然一體,則至誠有息之疑,不待解矣。未發在已發之中,而已發之中未嘗別有未發者在;已發在未發之中,而未發之中未嘗別有已發者存;是未嘗無動靜,而不可以動靜分者也。凡觀古人言語,在以意逆志而得其大旨,若必拘滯於文義,則靡有孑遺者,是周果無遺民也。周子「靜極而動」之說,苟不善觀,亦未免有病。蓋其意從「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說來。太極生生之理,妙用無息,而常體不易。太極之生生,即陰陽之生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妙用無息者而謂之動,謂之陽之生,非謂動而後生陽也。
62 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常體不易者而謂之靜,謂之陰之生,非謂靜而從生陰也。若果靜而後生陰,動而後生陰,則是陰陽動靜截然各自為一物矣。陰陽一氣也,一氣屈伸而為陰陽;動靜一理也,一理隱顯而為動靜。春夏可以為陽為動,而未嘗無陰與靜也;秋冬可以為陰為靜,而未嘗無陽與動也。春夏此不息,秋冬此不息,皆可謂之陽、謂之動也;春夏此常體,秋冬此常體,皆可謂之陰、謂之靜也。自元會運世歲月日時,以至刻杪忽微,莫不皆然,所謂動靜無端,陰陽無始,在知道者默而識之,非可以言語窮也。若只牽文泥句,比擬仿像,則所謂心從法華轉,非是轉法華矣。
63 來書云:「嘗試於心,喜怒憂懼之感發也,雖動氣之極,而吾心良知一覺,即惘然消阻,或遏於初,或制於中,或悔於後。然則良知常若居優閒無事之地而為之主,於喜怒憂懼若不與焉者,何歟?」
64 知此則知未發之中,寂然不動之體,而有發而中節之和,感而遂通之妙矣。然謂良知常若居於優閒無事之地,語尚有病。蓋良知雖不滯於喜怒憂懼,而喜怒憂懼亦不外於良知也。   來書云:「夫子昨以良知為照心。竊謂:良知,心之本體也;照心,人所用功,乃戒慎恐懼之心也,猶思也。而遂以戒慎恐懼為良知,何歟?」
65 能戒慎恐懼者,是良知也。
66 來書云:「先生又曰『照心非動也』,豈以其循理而謂之靜歟?『妄心亦照也』,豈以其良知未嘗不在於其中,未嘗不明於其中,而視聽言動之不過則者皆天理歟?且既曰妄心,則在妄心可謂之照,而在照心則謂之妄矣。妄與息何異?今假妄之照以續至誠之無息,竊所未明,幸再啟蒙。」
67 照心非動者,以其發於本體明覺之自然,而未嘗有所動也。有所動即妄矣。妄心亦照者,以其本體明覺之自然者,未嘗不在於其中,但有所動耳。無所動即照矣。無妄無照,非以妄為照,以照為妄也。照心為照,妄心為妄,是猶有妄有照也。有妄有照則猶貳也,貳則息矣。無妄無照則不貳,不貳則不息矣。
68 來書云:「養生以清心寡慾為要。夫清心寡慾,作聖之功畢矣。然欲寡則心自清,清心非捨棄人事而獨居求靜之謂也。蓋欲使此心純乎天理,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耳。今欲為此之功,而隨人欲生而克之,則病根常在,未免滅於東而生於西。若欲刊剝洗蕩於眾欲未萌之先,則又無所用其力,徒使此心之不清。且欲未萌而搜剔以求去之,是猶引犬上堂而逐之也,愈不可矣。」
69 必欲此心純乎天理,而無一毫人欲之私,此作聖之功也。必欲此心純乎天理,而無一毫人欲之私,非防於未萌之先,而克於方萌之際不能也。防於未萌之先,而克於方萌之際,此正《中庸》「戒慎恐懼」、《大學》「致知格物」之功,捨此之外,無別功矣。夫謂「滅於東而生於西,引犬上堂而逐之」者,是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為累,而非克治洗蕩之為患也。今曰「養生以清心寡慾為要」,只養生二字,便是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根。有此病根潛伏於中,宜其有「滅於東而生於西,引犬上堂而逐之」之患也。
70 來書云:「佛氏『於不思善不思惡時認本來面目』,與吾儒『隨物而格』之功不同。吾若於不思善不思惡時用致知之功,則已涉于思善矣。欲善惡不思,而心之良知清靜自在,惟有寐而方醒之時耳。斯正孟子『夜氣』之說。但於斯光景不能久,倏忽之際,思慮已生。不知用功久者,其常寐初醒而思未起之時否乎?今澄欲求寧靜,愈不寧靜,慾念無生,則念愈生,如之何而能使此心前念易滅,後念不生,良知獨顯,而與造物者游乎?」   「不思善不思惡時認本來面目」,此佛氏為未識本來面目者設此方便。「本來面目」即吾聖門所謂「良知」。今既認得良知明白,即已不消如此說矣。「隨物而格」,是「致知」
71 之功,即佛氏之「常惺惺」亦是常存他本來面目耳。體段工夫,大略相似。但佛氏有個自私自利之心,所以便有不同耳。今欲善惡不思,而心之良知清靜自在,此便有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心,所以有「不思善、不思惡時用致知之功,則已涉于思善」之患。孟子說「夜氣」
72 ,亦只是為失其良心之人指出個良心萌動處,使他從此培養將去。今已知得良知明白,常用致知之功,即已不消說夜氣;卻是得兔後不知守兔,而仍去守株,兔將復失之矣。欲求寧靜慾念無生,此正是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病,是以念愈生而愈不寧靜。良知只是一個良知,而善惡自辨,更有何善何惡可思?良知之體本自寧靜,今卻又添一個求寧靜;本自生生,今卻又添一個欲無生;非獨聖門致知之功不如此,雖佛氏之學亦未如此將迎意必也。只是一念良知,徹頭徹尾,無始無終,即是前念不滅,後念不生。今卻欲前念易滅,而後念不生,是佛氏所謂斷滅種性,入於槁木死灰之謂矣。
73 來書云:「佛氏又有『常提念頭』之說,其猶孟子所謂『必有事』,夫子所謂『致良知』之說乎?其即常惺惺,常記得,常知得,常存得者乎?於此念頭提在之時,而事至物來,應之必有其道。但恐此念頭提起時少,放下時多,則工夫間斷耳。且念頭放失,多因私慾客氣之動而始,忽然驚醒而後提。其放而未提之間,心之昏雜多不自覺。今欲日精日明,常提不放,以何道乎?只此常提不放,即全功乎?抑於常提不放之中,更宜加省克之功乎?雖曰常提不放,而不加戒懼克治之功,恐私慾不去,若加戒懼克治之功焉,又為思善之事,而於本來面目又未達一間也。如之何則可?」
74 「戒懼克治」,即是「常提不放」之功,即是「必有事焉」,豈有兩事邪?此節所問,前一段已自說得分曉;末後卻是自生迷惑,說得支離,及有「本來面目,未達一間」之疑,都是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為病。去此病,自無此疑矣。
75 來書云:「質美者明得盡,渣滓便渾化。如何謂明得盡?如何而能便渾化?」   良知本來自明。氣質不美者,渣滓多,障蔽厚,不易開明。質美者渣滓原少,無多障蔽,略加致知之功,此良知便自瑩徹,些少渣滓如湯中浮雪,如何能作障蔽?此本不甚難曉。
76 原靜所以致疑於此,想是因一「明」字不明白,亦是稍有欲速之心。向曾面論「明善」之義,明則誠矣,非若後儒所謂明善之淺也。
77 來書云:「聰明睿知果質乎?仁義禮智果性乎?喜怒哀樂果情乎?私慾客氣果一物乎?
78 二物乎?古之英才若子房、仲舒、叔度、孔明、文仲、韓、范諸公,德業表著,皆良知中所發也,而不得謂之間道者,果何在乎?苟曰此特生質之美耳,則生知安行者,不愈於學知困勉者乎?愚意竊雲謂諸公見道偏則可,謂全無聞,則恐後儒崇尚記誦訓詁之過也。然乎?否乎?」
79 性一而已,仁義禮智,性之性也;聰明睿知,性之質也;喜怒哀樂,性之情也;私慾客氣,性之蔽也。質有清濁,故情有過不及,而蔽有淺深也。私慾客氣,一病兩痛。非二物也,張、黃、諸葛及韓、范諸公,皆天質之美,自多暗合道妙;雖未可盡謂之知學,盡謂之聞道,然亦自其有學,違道不遠者也。使其聞學知道,即伊、傳、周、召矣。若文中子則又不可謂之不知學者,其書雖多出於其徒。亦多有未是處,然其大略則亦居然可見,但今相去遼遠,無有的然憑證,不可懸斷其所至矣。夫良知即是道,良知之在人心,不但聖賢,雖常人亦無不如此。若無有物慾牽蔽,但循著良知發用流行將去,即無不是道。但在常人多為物慾牽蔽,不能循得良知。如數公者天質既自清明,自少物慾為之牽蔽,則其良知之發用流行處,自然是多,自然違道不遠。學者學循此良知而已,謂之知學,只是知得專在學循良知。數公雖未知專在良知上用功,而或氾濫於多岐,疑迷於影響,是以或離或合而未純。若知得時,便是聖人矣。後儒嘗以數子者尚皆是氣質用事,未免於行不著,習不察,此亦未為過論。
80 但後儒之所謂著察者,亦是狃於聞見之狹,蔽於沿習之非,而依擬仿象於影響形跡之間,尚非聖門之所謂著察者也;則亦安得以已之昏昏,而求人之昭昭也乎?所謂「生知安行」,「知行」二字亦是就用功上說;若是知行本體,即是良知良能,雖在困勉之人,亦皆可謂之「生知安行」矣。「知行」二字更宜精察。
81 來書云:「昔周茂叔每令伯淳尋仲尼、顏子樂處。敢問是樂也,與七情之樂,同乎?否乎?若同,則常人之一遂所欲,皆能樂矣,何必聖賢?若別有真樂,則聖賢之遇大憂大怒大驚大懼之事,此樂亦在否乎?且君子之心常存戒懼,是蓋終身之憂也,惡得樂?澄平生多悶,未嘗見真樂之趣,今切願尋之。」
82 「樂」是心之本體,雖不同於七情之樂,而亦不外於七情之樂。雖則聖賢別有真樂,而亦常人之所同有。但常人有之而不自知,反自求許多憂苦,自加迷棄。雖在憂苦迷棄之中,而此樂又未嘗不存。但一念開明,反身而誠,則即此而在矣。每與原靜論,無非此意。而原靜尚有何道可得之問,是猶未免於「騎驢覓驢」之蔽也。
83 來書云:「《大學》以心有好樂忿懥憂患恐懼為不得其正,而程子亦謂聖人情順萬事而無情。所謂『有』者,《傳習錄》中以病瘧譬之,極精切矣。若程子之言,則是聖人之情不生於心而生於物也,何謂耶?且事感而情應,則是是非非可以就格。事或未感時謂之有,則未形也;謂之無,則病根在有無之間,何以致吾知乎?學務無情,累雖輕而出儒入佛矣,可乎?」
84 聖人致知之功至誠無息,其良知之體皎如明鏡,略無纖翳。妍媸之來,隨物見形,而明鏡曾無留染。所謂情順萬事而無情也。無所住而生其心,佛氏曾有是言,未為非也。明鏡之應物,妍者妍,媸者媸,一照而皆真,即是生其心處。妍者妍,媸者媸,一過而不留,即是無所住處。病瘧之喻,既已見其精切,則此節所問可以釋然。病瘧之人,瘧雖未發,而病根自在,則亦安可以其瘧之未發而遂忘其服藥調理之功乎?若必待瘧發而後服藥調理,則既晚矣。致知之功無間於有事無事,而豈論於病之已發未發邪?大抵原靜所疑,前後雖若不一,然皆起於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為崇。此根一去,則前後所疑自將冰消霧釋,有不待於問辨者矣。
85 《答原靜書出》,讀者皆喜。澄善問,師善答,得聞所未聞。師曰:「原靜所問,只是知解上轉,不得已與之逐節分疏。若信得良知,只在良知上用工,雖千經萬典,無不吻合,異端曲學,一勘盡破矣。何必如此節節分解?佛家有撲人逐塊之喻,見塊撲人,則得人矣,見塊逐塊,於塊奚得哉?」在座諸友聞之,惕然皆有惺悟。此學貴反求,非知解可入也。 答歐陽崇一
86 崇一來書云:「師云:『德性之良知,非由於聞見。若日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則是專求之見聞之末,而已落在第二義。』竊意良知雖不由見聞而有,然學者之知未嘗不由見聞而發;滯於見聞固非,而見聞亦良知之用也。今日落在第二義,恐為專以見聞為學者而言。若致其良知而求之見聞,似亦知行合一之功矣。如何?」   良知不由見聞而有,而見聞莫非良知之用,故良知不滯於見聞,而亦不離於見聞。孔子云:「吾有知乎哉?無知也。」良知之外,別無知矣。故「致良知」是學問大頭腦,是聖人教人第一義。今雲專求之見聞之末,則是失卻頭腦,而已落在第二義矣。近時同志中蓋已莫不知有致良知之說,然其功夫尚多鶻突者,正是欠此一問。大抵學問功夫只要主意頭腦是當,若主意頭腦專以致良知為事,則凡多聞多見,莫非致良知之功。蓋日用之間,見聞酬酢,雖千頭萬緒,莫非良知之發用流行,除卻見聞酬酢,亦無良知可致矣。故只是一事。若曰致其良知而求之見聞,則語意之間未免為二,此與專求之見聞之末者雖稍不同,其為未得精一之旨,則一而已。「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既雲擇,又雲識,其良知亦未嘗不行於其間;但其用意乃專在多聞多見上去擇識,則已失卻頭腦矣。崇一於此等處見得當已分曉,今日之問,正為發明此學,於同志中極有益。但語意未瑩,則毫釐千里,亦不容不精察之也。
87 來書云:「師云:『《系》言何思何慮,是言所思所慮只是天理,更無別思別慮耳,非謂無思無慮也。心之本體即是天理,有何可思慮得?學者用功,雖千思萬慮,只是要復他本體,不是以私意去安排思索出來。若安排思索,便是自私用智矣。學者之敝,大率非沈空守寂,則安排思索。』德辛壬之歲著前一病,近又著後一病。但思索亦是良知發用,其與私意安排者何所取別?恐認賊作子,惑而不知也。」
88 「思,曰睿,睿作聖。」「心之宮則思」,思則得之。思其可少乎?沈空守寂與安排思索,正是自私用智。其為喪失良知,一也。良知是天理之昭明靈覺處,故良知即是天理。思是良知之發用。若是良知發用之思,則所思莫非天理矣。良知發用之思自然明白簡易,良知亦自能知得。若是私意安排之思,自是紛紜勞擾,良知亦自會分別得。蓋思之是非邪正,良知無有不自知者。所以認賊作子,正為致知之學不明,不知在良知上體認之耳。   來書又云:「師云:『為學終身只是一事,不論有事無事,只是這一件。若說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卻是分為兩事也。』竊意覺精力衰弱,不足以終事者,良知也。寧不了事,且加休養,致知也。如何卻為兩事?若事變之來,有事勢不容不了,而精力雖衰,稍鼓無亦能支持,則持志以帥氣可矣。然言動終無氣力,畢事則困憊已甚,不幾於暴其氣已乎?此其輕重緩急,良知固未嘗不知,然或迫於事勢,安能顧精力?或困於精力,安能顧事勢?如之何則可?」
89 「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之意,且與初學如此說,亦不為無益。但作兩事看了,便有病痛。在孟子言必有事焉,則君子之學終身只是集義一事。義者宜也。心得其宜之謂義。
90 能致良知,則心得其宜矣,故集義亦只是致良知。君子之酬酢萬變,當行則行,當止則止,當生則生,當死則死,斟酌謂停,無非是致其良知,以求自慊而已。故君子素其位而行,思不出其位,凡謀其力之所不及而強其知之所不能者,皆不得為致良知;而凡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動心忍性以增益其所不能者,皆所以致其良知也。若云「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者,亦是先有功利之心,較計成敗利鈍而愛憎取捨於其間,是以將了事自作一事,而培養又別作一事,此便有是內非外之意,便是自私用智,便是義外,便有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之病,便不是致良知以求自慊之功矣。所云「鼓舞支持,畢事困憊已甚」,又云「迫於事勢,困於精力」,皆是把作兩事做了,所以有此。凡學問之功,一則誠,二則偽,凡此皆是致良知之意欠誠一真切之故。《大學》言誠其意者,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曾見有惡惡臭,好好色,而須鼓舞支持者乎?曾見畢事則困憊已甚者乎?
91 曾有迫於事勢,困於精力者乎?此可以知其受病之所從來矣。
92 來書又有云:「人情機詐百出,御之以不疑,往往為所欺;覺則自入於逆億。夫逆詐即詐也,億不信即非信也,為人欺又非覺也。不逆不億而常先覺,其惟良知瑩徹乎?然而出入毫忽之間,背覺合詐者多矣。」
93 「不逆不億而先覺」,此孔子因當時人專以逆詐億不信為心,而自陷於詐與不信,又有不逆不億者,然不知致良知之功,而往往又為人所欺詐,故有是言。非教人以是存心而專欲先覺人之詐與不信也。以是存心,即是後世猜忌險薄者之事,而只此一念,已不可與人堯、舜之道矣。不逆不億而為人所欺者,尚亦不失為善,但不如能致其良知而自然先覺者之尤為賢耳。崇一謂其惟良知瑩徹者,蓋已得其旨矣。然亦穎悟所及,恐未實際也。蓋良知之在人心,互萬古,塞宇宙,而無不同,不慮而知,恆易以知險,不學而能,恆簡以知阻,先天而天不違,天且不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夫謂背覺合詐者,是雖不逆人而或未能無自欺也,雖不億人而或未能果自信也,是或常有求先覺之心,而未能常自覺也。常有求先覺之心,即已流於逆億而足以自蔽其良知矣;此背覺合詐之所以未免也。君子學以為尺,未嘗虞人之欺己也,恆不自欺其良知而已;未嘗虞人之不信己也,恆自信其良知而已;未嘗求先覺人之詐與不信也,恆務自覺其良知而已。是故不欺則良知無所偽而誠,誠則明矣;自信則良知無所惑而明,明則誠矣。明誠相生,是故良知常覺常照。常覺常照,則如明鏡之懸,而物之來者自不能遁其妍媸矣。何者?不欺而誠則無所容其欺,苟有欺焉,而覺矣;自信而明則無所容其不信,苟不信焉,而覺矣。是謂易以知險,簡以知阻,子思所謂『至誠如神,可以前知』者也。然子思謂『如神』,謂『可以前知』,猶二而言之。是蓋推言思誠者之功效,是猶為不能先覺者說也。若就至誠而言,則至誠之妙用即謂之神,不必言「如神」。至誠則無知而無不知,不必言「可以前知」矣。
94 答羅整庵少宰書
95 某頓首啟:昨承教及《大學》,發舟匆匆,未能奉答。曉來江行稍暇,復取手教而讀之。恐至贛後人事復紛沓,先具其略以請。
96 來教云:「見道固難,而體道尤難。道誠未易明,而學誠不可不講。恐未可安於所見而遂以為極則也。」幸甚幸甚!何以得聞斯言乎?其敢自以為極則而安之乎?正思就天下之有道以講明之耳。而數年以來,聞其說而非笑之者有矣,詬訾之者有矣,置不足較量辨議之者有矣,其肯遂以教我乎?其肯遂以教我,而反覆曉諭,惻然惟恐不及救正之乎?然則天下之愛我者,固莫有如執事之心深且至矣!感激當何如哉!
97 夫德之不修,學之不講,孔子以為憂。而世之學者稍能傳習訓詁,即皆自以為知學,不復有所謂講學之求,可悲矣!夫道必體而後見,非已見道而後加體道之功也;道必學而後明,非外講學而復有所謂明道之事也。然世之講學者有二:有講之以身心者;有講之以口耳者。講之以口耳,揣摸測度,求之影響者也;講之以身心,行著習察,實有諸己者也,知此則知孔門之學矣。
98 來教謂某「《大學》古本之復,以人之為學但當求之於內,而程、朱格物之說不免求之於外,遂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所補之傳」。非敢然也。學豈有內外乎?《大學》古本乃孔門相傳舊本耳。朱子疑其有所脫誤,而改正補緝之。在某則謂其本無脫誤,悉從其舊而已矣。
99 失在於過信孔子則有之,非故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傳也。夫學貴得之心。求之於心而非也,雖其言之出於孔子,不敢以為是也,而況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於心而是也,雖其言之出於庸常,不敢以為非也,而況其出於孔子乎!且舊本之傳數千載矣,今讀及文詞,既明白而可通;論其工夫,又易簡而可入,亦何所按據而斷其此段之必在於彼,彼段之必在於此,與此之如何而缺,彼之如何而補?而遂改正補緝之,無乃重於背朱而輕於叛孔已乎?   來教謂:「如必以學不資於外求,但當反觀內省以為務,則正心誠意四字亦何不盡之有?何必於入門之際,便困以格物一段工夫也?」誠然誠然。若語其要,則修身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正心?正心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誠意?誠意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致知,又言格物?惟其工夫之詳密,而要之只是一事,此所以為精一之學,此正不可不思者也。夫理無內外,性無內外,故學無內外;講習討論,未嘗非內也;反觀內省,未嘗遺外也。夫謂學必資於外求,是以己性為有外也,是義外也,用智者也;謂反觀內省為求之於內,是以己性為有內也,是有我也,自私者也:是皆不知性之無內外也。故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性之德也,合內外之道也。此可以知格物之學矣。格物者,《大學》之實下手處,徹首徹尾,自始學至聖人,只此工夫而已。非但入門之際有此一段也。夫正心誠意、致知格物,皆所以修身而格物者,其所用力,日可見之地。故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誠意者,誠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此豈有內外彼此之分哉!理一而已。以其理之凝聚而言,則謂之性;以其凝聚之主宰而言,則謂之心;以其主宰之發動而言,則謂之意;以其發動之明覺而言,則謂之知;以其明覺之感應而言,則謂之物。故就物而言謂之格;就知而言謂之致;就意而言謂之誠;就心而言謂之正:正者,正此也;誠者,誠此也;致者,致此也;格者,格此也。皆所謂窮理以盡性也。天下無性外之理,無性外之物。學之不明,皆由世之儒者認理為外,認物為外,而不知義外之說,孟子蓋嘗辟之,乃至襲陷其內而不覺,豈非亦有似是而難明者歟?不可以不察也。凡執事所以致疑於格物之說者,必謂其是內而非外也;必謂其專事於反觀內省之為,而遺棄其講習討論之功也;必謂其一意於綱領本原之約,而脫略於支條節目之詳也;必謂其沉溺於枯槁虛寂之偏,而不盡於物理人事之變也。審如是,豈但獲罪於聖門,獲罪於朱子,是邪說誣民,叛道亂正,人得而誅之也,而況於執事之正直哉?審如是,世之稍明訓詁,聞先哲之緒論者,皆知其非也,而況執事之高明哉?凡某之所謂格物,其於朱子「九條」
100 之說,皆包羅統括於其中;但為之有要,作用不同,正所謂毫釐之差耳。然毫釐之差而千里之謬實起於此,不可不辨。孟子辟楊、墨至於「無父,無君」。二子亦當時之賢者,使與孟子並世而生,未必不以之為賢。墨子「兼愛」,行仁而過耳;楊子「為我」,行義而過耳。
101 此其為說,亦豈滅理亂常之甚,而足以眩天下哉?而其流之弊,孟子至比於禽獸夷狄,所謂「以學術殺天下後世」也。今世學術之弊,其謂之學仁而過者乎?謂之學義而過者乎?抑謂之學不仁不義而過者乎?吾不知其於洪水猛獸何如也!孟子云:「予豈好辨哉?予不得已也!」楊、墨之道塞天下,孟子之時,天下之尊信楊、墨,當不下於今日之崇尚朱說,而孟子獨以一人呶呶於其間,噫,可哀矣!韓氏:「佛、老之害甚於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於未壤之先,而韓愈乃欲全之於已壤之後,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矣!鳴呼!若某者其尤不量其力,果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矣。夫眾方嘻嘻之中,而獨出涕嗟,若舉世恬然以趨,而獨疾首蹙額以為憂,此其非病狂喪心,殆必誠有大苦者隱於其中,而非天下之至仁,其孰能察之?其為《朱子晚年定論》,蓋亦不得已而然。中間年歲早晚誠有所未考,雖不必盡出於晚年,固多出於晚年者矣。然大意在委曲調停以明此學為重,平生於朱子之說如神明蓍龜,一旦與之背馳,心誠有所未忍,故不得已而為此。「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蓋不忍牴牾朱子者,其本心也;不得已而與之牴牾者,道固如是,不直則道不見也。執事所謂決與朱子異者,僕敢自欺其心哉?夫道,天下之公道也;學,天下之公學也,非朱子可得而私也,非孔子可得而私也。天下之公也,公言之而已矣。故言之而是,雖異於己,乃益於己也;言之而非,雖同於己,適損於己也。益於己者,己必喜之;損於己者,己必惡之。然則某今日之論,雖或於朱子異,未必非其所喜也。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其更也,人皆仰之,而小人之過也必文,某雖不肖,固不敢以小人之心事朱子也。執事所以教反覆數百言,皆以未悉鄙人格物之說。若鄙說一明,則此數百言皆可以不待辨說而釋然無滯。故今不敢縷縷以滋瑣屑之瀆。然鄙說非面陳口析,斷亦未能了了於紙筆間也。嗟呼!執事所以開導啟迪於我者,可謂懇到詳切矣!人之愛我,寧有如執事者乎?僕雖甚愚下,寧不知所感刻佩服;然而不敢遽捨其中心之誠然而姑以聽受雲者,正不敢有負於深愛,亦思有以報之耳。秋盡東還,必求一面,以卒所請,千萬終教! 答聶文蔚
102 春間遠勞迂途枉顧問證,惓惓此情,何可當也!已其二三同志,更處靜地,扳留旬日,少效其鄙見,以求切劘之益;而公期俗絆,勢有不能,別去極怏怏,如有所失。忽承箋惠,反覆千餘言,讀之無甚浣慰。中間推許太過,蓋亦獎掖之盛心,而規礪真切,思欲納之於賢聖之域;又托諸崇一以致其勤勤懇懇之懷,此非深交篤愛,何以及是!知感知愧,且懼其無以堪之也。雖然,僕亦何敢不自鞭勉,而徒以感愧辭讓為乎哉?其謂「思、孟、周、程無意相遭於千載之下,與其盡信於天下,不若真信於一人。道固自在,學亦自在,天下信之不為多,一人信之不為少者,斯固君子不見是而無悶之心,豈世之譾譾屑屑者知足以及之乎?」
103 乃僕之情則有大不得已者存乎其間,而非以計人之信與不信也。
104 夫人者,天地之心。天地萬物,本吾一體者也,生民之困苦荼毒,孰非疾痛之切於吾身者乎?不知吾身之疾痛,無是非之心者也。是非之心,不慮而知,不學而能,所謂良知也。
105 良知之在人心,無間於聖愚,天下古今之所同也。世之君子惟務致其良知,則自能公是非,同好惡,視人猶己,視國猶家,而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求天下無治,不可得矣。古之人所以能見善不啻若己出,見惡不啻若己入,視民之饑溺猶己之饑溺,而一夫不獲,若己推而納諸溝中者,非故為是而以蘄天下之信己也,務致其良知,求自慊而已矣。堯、舜、三王之聖,言而民莫不信者,致其良知而言之也;行而民莫不說者,致其良知而行之也。是以其民熙熙皞皞,殺之不怨,利之不庸,施及蠻貊,而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為其良知之同也。鳴呼!
106 聖人之治天下,何其簡且易哉!
107 後世良知之學不明,天下之人用其私智以相比軋,是以人各有心,而偏瑣僻陋之見,狡偽陰邪之術,至於不可勝說;外假仁義之名,而內以行其自私自利之實,詭辭以阿俗,矯行以干譽,掩人之善而襲以為己長,訐人之私而竊以為己直,忿以相勝而猶謂之徇義,險以相傾而猶謂之疾惡,妒賢忌能而猶自以為公是非,恣情縱欲而猶自以為同好惡,相陵相賊,自其一家骨肉之親,已不能無爾我勝負之意,彼此藩籬之形,而況於天下之大,民物之眾,又何能一體而視之?則無怪於紛紛籍籍,而禍亂相尋於無窮矣!
108 僕誠賴天之靈,偶有見於良知之學,以為必由此而後天下可得而治。是以每念斯民之陷溺,則為戚然痛心,忘其身之不肖,而思以此救之,亦不自知其量者。天下之人見其若是,遂相與非笑而詆斥之,以為是病狂喪心之人耳。嗚呼!是奚足恤哉?吾方疾痛之切體,而暇計人之非笑乎!人固有見其父子兄弟之墜溺於深淵者,呼號匐匍,裸跣顛頓,扳懸崖壁而下拯之。士之見者方相與揖讓談笑於其傍,以為是棄其禮貌衣冠而呼號顛頓若此,是病狂喪心者也。故夫揖讓談笑於溺人之傍而不知救,此惟行路之人,無親戚骨肉之情者能之,然已謂之無惻隱之心,非人矣。若夫在父子兄弟之愛者,則固未有不痛心疾首,狂奔盡氣,匍匐而拯之。彼將陷溺之禍有不顧,而況於病狂喪心之譏乎?而又況於蘄人之信與不信乎?   嗚呼!今之人雖謂僕為病狂喪心之人,亦無不可矣。天下之人心皆吾之心也,天下之人猶有病狂者矣,吾安得而非病狂乎?猶有喪心者矣,吾安得而非喪心乎?昔者孔子之在當時,有議其為諂者,有譏其為佞者,有毀其未賢,詆其為不知禮,而侮之以為東家丘者,有嫉而沮之者,有惡而欲殺之者;晨門、荷蕢之徒,皆當時之賢士,且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歟!鄙哉硜硜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雖子路在升堂之列,尚不能無疑於其所見,不悅於其所欲往,而且以之為迂,則當時之不信夫子者,豈特十之二三而已乎?然而夫子汲汲遑遑,若求亡子於道路,而不暇於暖席者,寧以蘄人之知我信我而已哉?蓋其天地萬物一體之仁疾痛追切,雖欲已之而自有所不容已,故其言曰:「吾非斯人之徒與而難與!欲潔其身而亂大倫,果哉,末之難矣!」嗚呼!此非誠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者,孰能以知夫子之心乎?
109 若其遁世無悶,樂天知命者,則固無人而不自得道,並行而不相悖也。僕之不肖,何敢以夫子之道為己任?顧其心亦已稍知疾痛之在身,是以徬徨四顧,將求其有助於我者,相與講去其病耳。今誠得豪傑同志之士扶持匡翼,共明良知之學於天下,使天下之人皆知自致其良知,以相安相養,去其自私自利之蔽,一洗讒妒勝忿之習,以濟於大同,則僕之狂病,固將脫然以愈,而終免於喪心之患矣,豈不快哉!
110 嗟乎!今誠欲求豪傑同志之士於天下,非如吾文蔚者而誰望之乎?如吾文蔚才與志,誠足以援天下之溺者;今又既知其具之在我而無假於外求矣,循是而充,若決河注海,孰得而御哉?文蔚所謂「一人信之不為少」,其又能遜以委之何人乎?會稽素號山水之區,深林長谷,信步皆是,寒暑晦明,無時不宜,安居飽食,塵囂無擾,良朋四集,道義日新,優哉游哉,天地之間寧復有樂於是者!孔子云:「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僕與二三同志,方將請事斯語,奚暇外慕?獨其切膚之痛,乃有未能忿然者,輒復云云兩。   咳疾暑毒,書札絕懶。盛使遠來,遲留經月,臨岐執筆,又不覺累紙。蓋於相知之深,雖已縷縷至此,殊覺有所未能盡也。
111
112 得書見近來所學之驟進,喜慰不可言。諦視數過,其間雖亦有一二未瑩徹處,卻是致良知之功尚未純熟。到純熟時,自無此矣。譬之驅車,既由於康莊大道之中,或時橫斜迂曲者,乃馬性未調,銜勒不齊之故,然已只在康莊大道中,決不賺入傍蹊曲徑矣。近時海內同志到此地位者曾未多見,喜慰不可言,斯道之幸也!
113 賤軀舊有咳嗽畏熱之病,近入炎方,輒復大作。主上聖明洞察,責付甚重,不敢遽辭。
114 地方軍務冗沓,皆與疾從事。今卻幸已平定,已具本乞回養病。得在林下稍就清涼,或可瘳耳。人還,伏枕草草,不盡傾企。外惟濬一簡,幸達致之!
115 來書所詢,草草奉復一二:
116 近歲來山中講學者往往多說「勿忘勿助」工夫甚難,問之則云:「才著意便是助,才不著意便是忘,所以甚難。」區區因問之云:「忘是忘個甚麼?助是助個甚麼?」其人默然無對。始請問。區區因與說我此間講學,卻只說個「必有事焉」,不說「勿忘勿助」。必有事焉者,只是時時去集義。若時時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時間斷,此便是忘了,即須勿忘。時時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時欲速求效,此便是助了,即須勿助。其工夫全在必有事焉上用,勿忘勿助只就其間提撕警覺而已。若是工夫原不間斷,即不須更說勿忘;原不欲速求效,即不須更說勿助。此其工夫何等明白簡易,何等灑脫自在!今卻不去必有事上用工,而乃懸空守著一個勿忘勿助,此正如燒鍋煮飯,鍋內不曾清水下米,而乃專去添柴放火,不知畢竟煮出個甚麼物來。吾恐火候未及調停,而鍋已先破裂矣。近日一種專在勿忘勿助上用工者,其病正是如此。終日懸空去做個勿忘,又懸空去做個勿助,渀渀蕩蕩,全無實落下手處;究竟工夫只做得個沉空守寂,學成一個癡驗漢,才遇些子事來,即便牽滯紛擾,不復能經綸宰制。此皆有志之士,而乃使之勞苦纏縛,擔閣一生,皆由學術誤人之故,甚可憫矣!
117 夫必有事焉,只是集義。集義只是致良知。說集義則一時未見頭腦,說致良知即當下便有實地步可用工。故區區專說致良知,隨時就事上致其良知,便是格物;著實去致良知,便是誠意;著實致其良知而無一毫意必固我,便是正心;著實致良知則自無忘之病;無一毫意必固我則自無助之病;故說格致誠正則不必更說個忘助。孟子說忘助,亦就告子得病處立方。告子強制其心,是助的病痛,故孟子專說助長之害。告子助長,亦是他以義為外,不知就自心上集義,在必有事焉上用功,是以如此。若時時刻刻就自心上集義,則良知之體洞然明白,自然是是非非纖毫莫遁,又焉有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之弊乎?孟子集義養氣之說,固大有功於後學。然亦是因病立方,說得大段;不若《大學》格致誠正之功,尤極精一簡易,為徹上徹下,萬世無弊者也。聖賢論學,多是隨時就事,雖言若人殊,而要其工夫頭腦,若合符節,緣天地之間,原只有此性,只有此理,只有此良知,只有此一件事耳。故凡就古人論學處說工夫,更不必攙和兼搭而說,自然無不吻合貫通者。才須攙和兼搭而說,即是自己工夫未明徹也。近時有謂集義之功必須兼搭個致良知而後備者,則是集義之功尚未了徹也。集義之功尚未了徹,適足以為致良知之累而已矣。謂致良知之功必須兼搭一個勿忘勿助而後明者,則是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徹也。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徹,適足以為勿忘勿助之累而已矣。若此者,皆是就文義上解釋牽附,以求混融湊泊,而不曾就自己實工夫上體驗,是以論之愈精,而去之愈遠。文蔚之論,其於大本達道既已沛然無疑,至於致知窮理及忘助等說,時亦有攙和兼搭處,卻是區區所謂康莊大道之中,或時橫斜迂曲者。到得工夫熟後,自將釋然矣。
118 文蔚謂「致知之說,求之事親從兄之間,便覺有所持循」者,此段最見近來真切篤實之功。但以此自為,不妨自有得力處;以此遂為定說教人,卻未免又有因藥發病之患,亦不可不一講也。蓋良知只是一個天理,自然明覺發見處,只是一個真誠惻怛,便是他本體。故致此良知之真誠惻怛,以事親便是孝;致此良知真誠惻怛,以從兄便是弟;致此良知之真誠惻怛,以事君便是忠:只是一個良知,一個真誠惻怛。若是從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誠惻怛,即是事親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誠惻怛矣,事君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誠惻怛,即是從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誠惻怛矣。故致得事君的良知,便是致卻從兄的良知;致得從兄的良知,便是致卻事親的良知;不是事君的良知不能致,卻須又從事親的良知上去擴充將來,如此又是脫卻本原,著在支節上求了。良知只是一個。隨他發見流行處當下具足,更無去求,不須假借。然其發見流行處卻自有輕重厚薄,毫髮不容增減者,所謂天然自有之中也。雖則輕重厚薄毫髮不容增減,而厚又只是一個;雖則只是一個,而其間輕重厚薄又毫髮不容增減,若可得增減,若須假借,即已非其真誠惻怛之本體矣。此良知之妙用,所以無方體,無窮盡,語大天下莫能載,語小天下莫能破者也。孟氏「堯、舜之道,孝弟而已」者,是就人之良知發見得最真切篤厚、不容蔽昧處提省人,使人於事君處友仁民愛物,與凡動靜語默間,皆只是致他那一念事親從兄真誠惻怛的良知,即自然無不是道。蓋天下之事雖千變萬化,至於不可窮詰,而但惟致此事親從兄、一念真誠惻怛之良知以應之,則更無有遺缺滲漏者,正謂其只有此一個良知故也。事親從兄一念良知之外更無有良知可致得者,故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119 」此所以為惟精惟一之學,放之四海而皆准,施諸後世而無朝夕者也。   文蔚云:「欲於事親從兄之間,而求所謂良知之學。」就自己用工得力處如此說,亦無不可;若曰「致其良知之真誠惻怛,以求盡夫事親從兄之道焉」,亦無不可也。明道云:「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謂之行仁之本則可,謂是仁之本則不可。」其說是矣。   億逆先覺之說,文蔚謂「誠則旁行曲防,皆良知之用」,甚善甚善!間有攙搭處,則前已言之矣。惟濬之言亦未為不是,在文蔚須有取於惟濬之言而後盡,在惟濬又須有取於文蔚之言而後明;不然,則亦未免各有倚著之病也。「舜察邇言而詢芶堯」,非是以邇言當察,芶堯當詢,而後如此,乃良知之發見流行,光明圓瑩,更無掛礙遮隔處,此所以謂之大知;才有執著意必,其知便小矣。講學中自有去取分辨,然就心地上著實用工夫,卻須如此方是盡心三節,區區曾有生知、學知、困知之說,頗已明白,無可疑者。蓋盡心、知性、知天者,不必說存心、養性、事天,不必說夭壽不貳、修身以俟,而存心養性與修身以俟之功已在其中矣。存心養性事天者,雖未到得盡心知天的地位,然已是在那裡做個求到盡心知天的工夫,更不必說夭壽不貳,修身以俟,而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功已在其中矣。譬之行路,盡心知天者,如年力壯健之人,既能奔走往來於數千百里之間者也;存心事天者,如童稚之年,使之學習步趨於庭除之間者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者,如襁抱之孩,方使之扶牆傍壁而漸學起立移步者也。既已能奔走往來於數千里之間者,則不必更使之於庭除之間而學步趨,而步趨於庭除之間自無弗能矣;既已能步趨於庭除之間,則不必更使之扶牆傍壁而學起立移步,而起立移步自無弗能矣。然學起立移步,便是學步趨庭除之始;學步趨庭除,便是學奔走往來於數千里之基,固非有二事。但其工夫之難易,則相去懸絕矣。心也,性也,天也,一也,故及其知之成功則一;然而三者人品力量自有階級,不可躐等而能也。細觀文蔚之論,其意以恐盡心知天者廢卻存心修身之功,而反為盡心知天之病。是蓋為聖人憂工夫之或間斷,而不知為自己憂工夫之未真切也。吾儕用工,卻須專心致志在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上做,只此便是做盡心知天功夫之始。正如學起立移步,便是學奔走千里之始。吾方自慮其不能起立移步,而豈遽慮其不能奔走千里,又況為奔走千里者而慮其或遺忘於起立移步之習哉?   文蔚識見,本自超絕邁往,而所論云然者,亦是未能脫去舊時解說文義之習。是為此三段書分疏比合,以求融會貫通,而自添許多意見纏繞,反使用工不專一也。近時懸空去做勿忘勿助者,其意見正有此病,最能擔誤人,不可不滌除耳。所謂「尊德性而道問學」一切,至當歸一,更無可疑。此便是文蔚曾著實用工,然後能為此言。此本不是險僻難見的道理,人或意見不同者,還是良知尚有纖翳潛伏。若除去此纖翳,即自無不洞然矣。   已作書後,移臥簷間,偶遇無事,遂復答此。文蔚之學既已得其大者,此等處久當釋然自解,本不必屑屑如此分疏。但承相愛之厚,千里差人遠及,諄諄下問,而竟虛來意,又自不能已於言也。然直戇煩縷已甚,恃在信愛,當不為罪,惟濬及謙之、崇一處各得轉錄一通,寄視之,尤承一體之好也。
120 右南大吉錄。
121 訓蒙大意示教讀劉伯頌等
122 古之教者,教以人倫。後世記誦詞章之習起,而先王之教亡。今教童子,惟當以孝弟忠信禮義廉恥為專務。其載培涵養之方,則宜誘之歌詩以發其志意,導之習禮以肅其威儀,諷之讀書以開其知覺。今人往往以歌詩習禮為不切時務,此皆末俗庸鄙之見,烏足以知古人立教之意哉!
123 大抵童子之情,樂嬉游而憚拘檢,如草木之始萌芽,舒暢之則條達,摧撓之則衰痿。今教童子,必使其趨向鼓舞,中心喜悅,則其進自不能已。譬之時雨春風,霑被卉木,莫不萌動發越,自然日長月化;若冰霜剝落,則生意蕭索,日就枯槁矣。故凡誘之歌詩者,非但發其志意而已,亦以洩其跳號呼嘯於泳歌,宣其幽抑結滯於音節也;導之習禮者,非但肅其威儀而已,亦所以周旋揖讓而動盪其血脈,拜起屈伸而固束其筋骸也;諷之讀書者,非但開其知覺而已,亦所以沈潛反覆而存其心,抑揚諷誦以宣其志也。凡此皆所以順導其志意;調理其性情,潛消其鄙吝,默化其粗頑,日使之漸於禮義而不苦其難,入於中和而不知其故。是蓋先王立教之微意也。
124 若近世之訓蒙稚者,日惟督以句讀課仿,責其檢束,而不知導之以禮,求其聰明,而不知養之以善;鞭撻繩縛,若持拘囚。彼視學捨如囹獄而不肯入,視師長如寇仇而不俗見,窺避掩覆以遂其嬉游,設詐飾詭以肆其頑鄙,偷薄庸劣,日趨下流。是蓋驅之於惡而求其為善也,何可得乎?
125 凡吾所以教,其意實在於此。恐時俗不察,視以為迂,且吾亦將去,故特叮嚀以告。爾諸教讀,其務體吾意,永以為訓;毋輒因時俗之言,改廢其繩墨,庶成蒙以養正之功矣。念之念之!
126 教約
127 每日清晨,諸生參揖畢,教讀以次。遍詢諸生:在家所以愛親敬長之心,得無懈忽,未能真切否?溫凊定省之儀,得無虧缺,未能實踐否?往來街衢,步趨禮節,得無放蕩,未能謹飾否?一應言行心術,得無欺妄非僻,未能忠信篤敬否?諸童子務要名以實封,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教讀復隨時就事,曲加誨諭開發。然後各退就席肄業。   凡歌《詩》,須要整容定氣,清朗其聲音,均審其節調;毋躁而急,毋蕩而囂。毋餒而懾。久則精神宣暢,心氣和平矣。每學量童生多寡,分為四班,每日輪一班歌《詩》;其餘皆就席,斂容肅聽。每五日則總四班遞歌於本學。每朔望,集各學會歌於書院。   凡習禮,須要澄心肅慮,審其儀節,度其容止;毋忽而情,毋沮而怍,毋徑而野;從容而不失之迂緩,修謹不失之拘局。久則體貌習熟,德性堅定矣。童生班次,皆如歌詩。每間一日,則輪一班習禮。其餘皆就席,斂容肅觀。習禮之日,免其課仿。每十日則總四班遞習於本學。每朔望,則集各學會習於書院。
128 凡授書不在徒多,但貴精熟。量其資稟,能二百字者,止可授以一百字。常使精神力量有餘,則無厭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諷誦之際,務令專心一志,口誦心惟,字字句句綢繹反覆,抑揚其音節,寬虛其心意。久則義禮浹洽,聰明日開矣。
129 每日工夫,先考德,次背書誦書,次習禮,或作課仿,次復誦書講書,次歌《詩》。凡習禮歌《詩》之數,皆所以常存童子之心,使其樂習不倦,而無暇及於邪僻。教者知此,則知所施矣。雖然,此其大略也;神而明之,則存乎其人。

知行錄之三 傳習錄下》

1 附朱子晚年定論
2 正德乙亥,九川初見先生於龍江,先生與甘泉先生論格物之說,甘泉持舊說。先生曰:「是求之於外了。」甘泉曰:「若以格物理為外,是自小其心也。」九川甚喜舊說之是。先生又論《盡心》一章,九川一聞,卻遂無疑。後家居,復以格物遺質先生。答云:「但能實地用功,久當自釋。」山間乃自錄《大學》舊本讀之,覺朱子格物之說非是;然亦疑先生以意之所在為物,物字未明。己卯歸自京師,再見先生於洪都。先生兵務倥傯,乘隙講授,首問:「近年用功何如?」九川曰:「近年體驗得『明明德』功夫只是『誠意』。自『明明德於天下』,步步推入根源,到『誠意』上,再去不得,如何以前又有格致工夫?後又體驗,覺得意之誠偽,必先知覺乃可,以顏子有不善未嘗知之,知之未嘗復行為證,豁然若無疑;卻又多了格物功夫。又思來吾心之靈,何有不知意之善惡,只是物慾蔽了,須格去物慾,始能如顏子未嘗不知耳。又自疑功夫顛倒,與誠意不成片段。後問希顏。希顏曰:『先生謂格物致知是誠意功夫,極好。』九川曰:『如何是誠意功夫?』希顏令再思體看,九川終不悟,請問。」先生曰:「惜哉!此可一言而悟!惟濬所舉顏子事便是了,只要知身心意知物是一件。」九川疑曰:「物在外,如何與身心意知是一件?」先生曰:「耳目口鼻四肢,身也,非心安能視聽言動?心欲視聽言動,無耳目口鼻四肢亦不能,故無心則無身,無身則無心。但指其充塞處言之謂之身,指其主宰處言之謂之心,指心之發動處謂之意,指意之靈明處謂之知,指意之涉著處謂之物:只是一件。意未有懸空的,必著事物,故欲誠意則隨意所在某事而格之,去其人欲而歸於天理,則良知之在此事者無蔽而得致矣。此便是誠意的工夫。
3 」九川乃釋然,破數年之疑。又問:「甘泉近亦信用《大學》古本,謂格物猶言造道。又謂窮理如窮其巢穴之窮,以身至之也。故格物亦只是隨處體認天理,似與先生之說漸同。」先生曰:「甘泉用功,所以轉得來。當時與說親民字不須改,他亦不信,今論格物亦近,但不須換物字作理字,只還他一物字便是。」後有人問九川曰:「今何不疑『物』字?」曰:「《中庸》曰『不誠無物』,程子曰『物來順應』,又如『物各付物』、『胸中無物』之類,皆古人常用字也。」他日先生亦云然。
4 九川問:「近年因厭氾濫之學,每要靜坐,求屏息念慮。非惟不能,愈覺擾擾,如何?
5 」先生曰:「念如何可息?只是要正。」曰:「當自有無念時否?」先生曰:「實無無念時。」曰:「如此卻如何言靜?」曰:「靜未嘗不動,動未嘗不靜。戒謹恐懼即是念,何分動靜?」曰:「周子何以言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曰:「無慾故靜,是『靜亦定,動亦定』的『定』字,主其本體也。戒懼之念是活潑潑地。此是天機不息處,所謂『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一息便是死。非本體之念,即是私念。」
6 又問:「用功收心時,有聲有色在前,如常聞見,恐不是專一。」曰:「如何欲不聞見?除是槁木死灰,耳聾目盲則可。只是雖聞見而不流去,便是。」曰:「昔有人靜坐,其子隔壁讀書,不知其勤惰,程子稱其甚敬。何如?」曰:「伊川恐亦是譏他。」   又問:「靜坐用功,頗覺此心收斂,遇事又斷了。旋起個念頭,去事上省察。事過又尋舊功,還覺有內外,打不作一片。」先生曰:「此格物之說未透。心何嘗有內外?即如惟濬,今在此講論,又豈有一心在內照管?這聽講說時專敬,即是那靜坐時心,功夫一貫,何須更起念頭,人須在事上磨煉做功夫,乃有益。若只好靜,遇事便亂,終無長進。那靜時功夫,亦差似收斂,而實放溺也。」後在洪都,復與於中、國裳論內外之說。渠皆云:「物自有內外,但要內外並著功夫,不可有間耳!」以質先生,曰:「功夫不離本體;本體原無內外。只為後來做功夫的分了內外,失其本體了。如今正要講明功夫不要有內外,乃是本體功夫。」是日俱有省。
7 又問:「陸子之學何如?」先生曰:「濂溪、明道之後,還是象山,只是粗些。」九川曰:「看他論學,篇篇說出骨髓,句句似針膏肓,卻不見他粗。」先生曰:「然他心上用過功夫,與揣摹依仿,求之文義,自不同。但細看有粗處,用功久當見之。」   庚辰往虔州,再見先生,問:「近來功夫雖若稍知頭腦,然難尋個穩當快樂處。」先生曰:「爾卻去心上尋個天理,此正所謂理障。此間有個訣竅。」曰:「請問如何?」曰:「只是致知。」曰:「如何致?」曰:「爾那一點良知,是爾自家的準則。爾意念著處,他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瞞他一些不得。爾只不要欺他,實實落落依著他做去,善便存,惡便去。他這裡何等穩當快樂。此便是格物的真訣,致知的實功。若不靠著這些真機,如何去格物?我亦近年體貼出來如此分明,初猶疑只依他恐有不足,精細看無些小欠闕。」   在虔,與於中、謙之同侍。先生曰:「人胸中各有個聖人,只自信不及,都自埋倒了。
8 」因顧於中曰:「爾胸中原是聖人。」於中起不敢當。先生曰:「此是爾自家有的,如何要推?」於中又曰:『不敢。』先生曰:「眾人皆有之,況在於中,卻何故謙起來?謙亦不得。」於中乃笑受。又論:「良知在人,隨你如何不能泯滅,雖盜賊亦自知不當為盜,喚他做賊,他還忸怩。」於中曰:「只是物慾遮蔽,良心在內,自不會失;如雲自蔽日,日何嘗失了!」先生曰:「於中如此聰明,他人見不及此。」
9 先生曰:「這些子看得透徹,隨他千言萬語,是非誠偽,到前便明。合得的便是,合不得的便非。如佛家說心印相似,真是個試金石、指南針。」
10 先生曰:「人若知這良知訣竅,隨他多少邪思枉念,這裡一覺,都自消融。真個是靈丹一粒,點鐵成金。」
11 崇一曰:「先生致知之旨,發盡精蘊,看來這裡再去不得。」先生曰:「何言之易也?
12 再用功半年,看如何?又用功一年,看如何?功夫愈久,愈覺不同,此難口說。」   先生問九川:「於『致知』之說體驗如何?」九川曰:「自覺不同往時,操持常不得個恰好處,此乃是恰好處。」先生曰:「可知是體來與聽講不同。我初與講時,知爾只是忽易,未有滋味。只這個要妙,再體到深處,日見不同,是無窮盡的。」又曰:「此『致知』二字,真是個千古聖傳之秘;見到這裡,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
13 九川問曰:「伊川說到『體用一原,顯微無間』處,門人已說是洩天機,先生致知之說,莫亦洩天機太甚否?」先生曰:「聖人已指以示人,只為後人掩匿,我發明耳,何故說洩?此是人人自有的,覺來甚不打緊一般。然與不用實功人說,亦甚輕忽可惜,彼此無益無實。用功而不得其要者,提撕之甚沛然得力。」
14 又曰:「知來本無知,覺來本無覺,然不知則遂淪埋。」
15 先生曰:「大凡朋友,須箴規指摘處少,誘掖將勸意多,方是。」後又戒九川云:「與朋友論學,須委曲謙下,寬以居之。」
16 九川臥病虔州,先生云:「病物亦難格,覺得如何?」對曰:「功夫甚難。」先生曰:「常快活便是功夫。」
17 九川問:「自省念慮或涉邪妄,或預料理天下事,思到極處,井井有味,便繾綣難屏。
18 覺得早則易,覺遲則難;用力克治,愈覺捍格。惟稍遷念他事,則隨兩忘。如此廓清,亦似無害。」先生曰:「何須如此!只要在良知上著功夫。」九川曰:「正謂那一時不知。」先生曰:「我這裡自有功夫,何緣得他來?只為爾功夫斷了,便蔽其知。既斷了則繼續舊功便是,何必如此。」九川曰:「真是難鏖,雖知丟他不去。」先生曰:「須是勇。用功久,自有勇。故曰是集義所生者,勝得容易,便是大賢。
19 九川問:「此功夫卻於心上體驗明白,只解書不通。」先生曰:「只要解心。心明白,書自然融會。若心上不通,只要書上文義通,卻自生意見。」
20 有一屬官,因久聽講先生之學,曰:「此學甚好。只是薄書訟獄繁難,不得為學。」先生聞之曰:「我何嘗教爾離了薄書訟獄,懸空去講學?爾既有官司之事,便從官司的事上為學,才是真格物。如問一詞訟,不可因其應對無狀,起個怒心;不可因他言語圓轉,生個喜心;不可惡其囑托,加意治之;不可因其請求,屈意從之;不可因自己事務煩冗,隨意苟且斷之;不可因旁人譖毀羅織,隨人意思處之:這許多意思皆私,只爾自知,須精細省察克治,惟恐此心有一毫偏倚,杜人是非,這便是格物致知。薄書訟獄之間,無非實學;若離了事物為學,卻是著空。」
21 虔州將歸,有詩別先生云:「良知何事系多聞,妙合當時已種根。好惡從之為聖學,將迎無處是乾元。」先生曰:「若未來講此學。不知說好惡從之從個甚麼?」敷英在座曰:「誠然。嘗讀先生《大學古本序》,不知所說何事。及來聽講許時,乃稍知大意。」   於中、國裳輩同侍食。先生曰:「凡飲食只是要養我身,食了要消化;若徒蓄積在肚裡,便成痞了,如何長得肌膚?後世學者博聞多識,留滯胸中,皆傷食之病也。」   先生曰:「聖人亦是學知,眾人亦是生知。」問曰:「何如?」曰:「這良知人人皆有,聖人只是保全,無些障蔽,兢兢業業,門門翼翼,自然不息,便也是學;只是生的分數多,所以謂之生知安行。眾人自孩提之童,莫不完具此知,只是障蔽多,然本體之知自難泯息,雖問學克治也只憑他;只是學的分數多,所以謂之學知利行。」   黃以方問:「先生格致之說,隨時格物以致其知,則知是一節之知,非全體之知也。何以到得溥博如天,淵泉如淵地位?」先生曰:「人心是天淵。心之本體無所不該,原是一個天。只為私慾障礙,則天之本體失了。心之理無窮盡,原是一個淵。只為私慾窒塞,則淵之本體失了。如今唸唸致良知,將此障礙窒塞一齊去盡,則本體已復,便是天淵了。」乃指天以示之曰:「比如面前見天,是昭昭之天;四外見天,也只是昭昭之天。只為許多房子牆壁遮蔽,便不見天之全體。若撤去房子牆壁,總是一個天矣。不可道眼前天是昭昭之天,外面又不是昭昭之天也。於此便見一節之知,即全體之知;全體之知,即一節之知:總是一個本體。」
22 已下門人黃直錄
23 先生曰:「聖賢非無功業氣節,但其循著這天理,則便是道,不可以事功氣節名矣。」   「『發憤忘食』,是聖人之志,如此真無有已時;『樂以忘憂』,是聖人之道,如此真無有戚時。恐不必雲得不得也。」
24 先生曰:「我輩致知,只是各隨分限所及。今日良知見在如此,只隨今日所知擴充到底;明日良知又有開悟,便從明日所知擴充到底。如此方是精一功夫。與人論學,亦須隨人分限所及。如樹有這些萌芽,只把這些水去灌溉。萌芽再長,便又加水。自拱把以至合抱,灌溉之功皆是隨其分限所及。若些小萌芽,有一桶水在,盡要傾上,便浸壞他了。」   問「知行合一」。先生曰:「此須識我立言宗旨。今人學問,只因知行分作兩件,故有一念發動,雖是不善,然卻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說個知行合一,正要人曉得一念發動處,便即是行了。發動處有不善,就將這不善的念克倒了。須要徹根徹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潛伏在胸中。此是我立言宗旨。」
25 「聖人無所不知,只是知個天理;無所不能,只是能個天理。聖人本體明白,故事事知個天理所在,便去盡個天理。不是本體明後,卻於天下事物都便知得,便做得來也。天下事物,如名物度數、草木鳥獸之類,不勝其煩。聖人須是本體明了,亦何緣能盡知得?但不必知的,聖人自不消求知;其所當知的,聖人自能問人。如『子入太廟,每事問』之類,先儒謂『雖知亦問,敬謹之至』。此說不可通。聖人於禮樂名物,不必盡知。然他知得一個天理,便自有許多節文度數出來。不知能問,亦即是天理節文所在。」   問:「先生嘗謂『善惡只是一物』。善惡兩端,如冰炭相反,如何謂只一物?」先生曰:「至善者,心之本體。本體上才過當些子,便是惡了。不是有一個善,卻又有一個惡來相對也。故善惡只是一物。」直因聞先生之說,則知程子所謂「善固性也,惡亦不可不謂之性」。又曰:「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本非惡,但於本性上過與不及之間耳。」其說皆無可疑。
26 先生嘗謂:「人但得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便是聖人。」直初時聞之覺甚易,後體驗得來,此個功夫著實是難。如一念雖知好善惡惡,然不知不覺,又夾雜去了。才有夾雜,便不是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的心。善能實實的好,是無念不善矣;惡能實實的惡,是無念及惡矣:如何不是聖人?故聖人之學,只是一誠而已。   問:「修道說言:『率性之謂道』,屬聖人分上事;『修道之謂教』,屬賢人分上事。
27 」先生曰:「眾人亦率性也。但率性在聖人分上較多,故『率性之謂道』屬聖人事。聖人亦修道也,但修道在賢人分上多,故『修道之謂教』屬賢人事。」又曰:「《中庸》一書,大抵皆是說修道的事。故後面凡說君子,說顏淵,說子路,皆是能修道的;說小人,說賢知愚不肖,說庶民,皆是不能修道的;其他言舜、文、周公、仲尼至誠至聖之類,則又聖人之自能修道者也。」
28 問:「儒者到三更時分,掃蕩胸中思慮,空空靜靜,與釋氏之靜只一般,兩下皆不用,此時何所分別?」先生曰:「動靜只是一個。那三更時分空空靜靜的,只是存天理,即是如今應事接物的心。如今應事接物的心,亦是循此天理,便是那三更時分空空靜靜的心。故動靜只是一個,分別不得。知得動靜合一,釋氏毫釐差處亦自莫掩矣。」   門人在座,有動止甚矜持者。先生曰:「人若矜持太過,終是有弊。」曰:「矜持太過,如何有弊?」曰:「人只有許多精神,若專在容貌上用功,則於中心照管不及者多矣。」
29 有太直率者。先生曰:「如今講此學,卻外面全不檢束,又分心與事為二矣。」   門人作文送友行,問先生曰:「作文字不免費思,作了後又一二日,常記在懷。」曰:「文字思索亦無害。但作了常記在懷,則為文所累,心中有一物矣,此則未可也。」又作詩送人,先生看詩畢,謂曰:「凡作文字要隨我分限所及。若說得太過了,亦非修辭立誠矣。
30
31 「文公格物之說,只是少頭腦,如所謂『察之於念慮之微』,此一句不該與『求之文字之中,驗之於事為之著,索之講論之際』混作一例看,是無輕重也。」   問有所忿懥一條。先生曰:「忿懥幾件,人心怎能無得?只是不可有耳!凡人忿懥著了一分意思,便怒得過當,非廓然大公之體了。故有所忿懥,便不得其正也。如今於凡忿懥等件,只是個物來順應,不要著一分意思,便心體廓然大公,得其本體之正了。且如出外見人相鬥,其不是的,我心亦怒。然雖怒,卻此心廓然,不曾動此子氣。如今怒人,亦得如此,方才是正。」
32 先生嘗言:「佛氏不著相,其實著了相。吾儒著相,其實不著相。」請問。曰:「佛怕父子累,卻逃了父子;怕君臣累,卻逃了君臣;怕夫婦累,卻逃了夫婦:都是為個君臣、父子、夫婦著了相,便須逃避。如吾儒有個父子,還他以仁;有個君臣,還他以義;有個夫婦,還他以別:何曾著父子、君臣、夫婦的相?」
33 黃勉叔問:「心無惡念時,此心空空蕩蕩的,不知亦須存個善念否?」先生曰:「既去惡念,便是善念,便復心之本體矣。譬如日光,被雲來遮蔽,雲去,光已復矣。若惡念既去,又要存個善念,即是日光之中添燃一燈。」
34 已下門人黃修易錄
35 問:「近來用功,亦頗覺妄念不生。但腔子裡黑窣窣的,不知如何打得光明。」先生曰:「初下手用功,如何腔子裡便得光明?譬如奔流濁水,才貯在缸裡。初然雖定,也只是昏濁的。須俟澄定既久,自然渣滓盡去,復得清來。汝只要在良知上用功。良知存久,黑窣窣自能光明矣。今便要責效,卻是助長,不成工夫。」
36 先生曰:「吾教人致良知,在格物上用功,卻是有根本的學問。日長進一日,愈久愈覺精明。世儒教人事事物物上去尋討,卻是無根本的學問。方其壯時,雖暫能外面修飾,不見有過,老則精神衰邁,終須放倒。譬如無根之樹,移栽水邊,雖暫時鮮好,終久要憔悴。」   問「志於道」一章。先生曰:「只『志道』一句,便含下面數句功夫,自住不得。譬如做此屋,志於道是唸唸要去擇地鳩材,經營成個區宅。據德卻是經畫已成,有可據矣。依仁卻是常常住在區宅內,更不離去,遊藝卻是加些畫采,美此區宅。藝者,義也,理之所宜者也,如誦詩讀書彈琴習射之類,皆所以調習此心,使之熟於道也。苟不志道而遊藝,卻如無狀小子;不先去置造區宅,只管要去買畫掛做門面,不知將掛在何處?」   問:「讀書所以調攝此心,不可缺的。但讀之之時,一種科目意思牽引而來,不知何以免此?」,先生曰:「只要良知真切,雖做舉業,不為心累;總有累亦易覺,克之而已。且如讀書時,良知知得強記之心不是,即克去之;有欲速之心不是,即克去之;有誇多門靡之心不是,即克去之:如此,亦只是終日與聖賢印對,是個純乎天理之心。任他讀書,亦只是調攝此心而已,何累之有?」曰:「雖蒙開示,奈資質庸下,實難免累。竊聞窮通有命,上智之人恐不屑此。不肖為聲利牽纏,甘心為此,徒自苦耳。欲屏棄之,又制於親,不能捨去,奈何?」先生曰:「此事歸辭於親者多矣,其實只是無志。志立得時,良知千事萬為只是一事。讀書作文安能累人?人自累於得失耳。」因歎曰:「此學不明,不知此處擔閣了幾多英雄漢!」
37 問:「『生之謂性』,告子亦說得是,孟子如何非之?」先生曰:「固是性,但告子認得一邊去了,不曉得頭腦。若曉得頭腦,如此說亦是。孟子亦曰『形色天性也』,這也是指氣說。」又曰:「凡人信口說,任意行,皆說此是依我心性出來,此是所謂生之謂性。然卻要有過差。若曉得頭腦,依吾良知上說出來,行將去,便自是停當。然良知亦只是這口說,這身行,豈能外得氣,別有個去行去說?故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氣亦性也,性亦氣也,但須認得頭腦是當。」
38 又曰:「諸君功夫最不可助長。上智絕少,學者無超入聖人之理。一起一伏,一進一退,自是功夫節次。不可以我前日用得功夫了,今卻不濟,便要矯強,做出一個沒破綻的模樣。這便是助長,連前些子功夫都壞了。此非小過,譬如行路的人,遭一蹶跌,起來便走,不要欺人做那不曾跌倒的樣子出來。諸君只要常常懷個『遁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之心,依此良知,忍耐做去,不管人非笑,不管人譭謗,不管人榮辱,任他功夫有進有退,我只是這致良知的主宰不息,久久自然有得力處,一切外事亦自能不動。」又曰:「人若著實用功,隨人譭謗,隨人欺慢,處處得益,處處是進德之資。若不用功,只是魔也,終被累倒。」   先生一日出遊禹穴,顧田間禾曰:「能幾何時,又如此長了。」范兆期在傍曰:「此只是有根。學問能自植根,亦不患無長。」先生曰:「人孰無根?良知即是天植靈根,自生生不息;但著了私累,把此根戕賊蔽塞,不得發生耳。」
39 一友常易動氣責人,先生警之曰:「學須反己。若徒責人,只見得人不是,不見自己非。若能反己,方見自己有許多未盡處,奚暇責人?舜能化得像的傲,其機括只是不見象的不是。若舜只要正他的奸惡,就見得像的不是矣。像是傲人,必不肯相下,如何感化得他?」
40 是友感悔,曰:「你今後只不要去論人之是非,凡嘗責辨人時,就把做一件大己私克去方可。」
41 先生曰:「凡朋友問難,縱有淺近粗疏,或露才揚己,皆是病發。當因其病而藥之可也;不可便懷鄙薄之心,非君子與人為善之心矣。」
42 問:「《易》,朱子主卜筮,程傳主理,何如?」先生曰:「卜筮是理,理亦是卜筮。
43 天下之理孰有大於卜筮者乎?只為後世將卜筮專主在占卦上看了,所以看得卜筮似小藝。不知今之師友問答,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之類,皆是卜筮,卜筮者,不過求決狐疑,神明吾心而已。《易》是問諸天人,有疑自信不及,故以《易》問天;謂人心尚有所涉,惟天不容偽耳。」
44 黃勉之問:「『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事事要如此否?」先生曰:「固是事事要如此,須是識得個頭腦乃可。義即是良知,曉得良知是個頭腦,方無執著。且如受人饋送,也有今日當受的,他日不當受的;也有今日不當受的,他日當受的。你若執著了今日當受的,便一切受去,執著了今日不當受的,便一切不受去,便是適莫,便不是良知的本體,如何喚得做義?」
45 已下門人黃雀曾錄
46 問:「『思無邪』一言,如何便蓋得三百篇之義?」先生曰:「豈特三百篇,《六經》只此一言便可該貫,以至窮古今天下聖賢的話,『思無邪』一言也可該貫。此外更有何說?
47 此是一了百當的功夫。」
48 問道心人心。先生曰:「『率性之謂道』便是道心。但著些人的意思在,便是人心。道心本是無聲無臭,故曰『微』。依著人心行去,便有許多不安穩處,故曰『惟危』。」   問:「『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愚的人與之語上尚且不進,況不與之語,可乎?」先生曰:「不是聖人終不與語。聖人的心,憂不得人人都做聖人。只是人的資質不同,施教不可躐等。中人以下的人,便與他說性說命,他也不省得,也須慢慢琢磨他起來。」   一友問:「讀書不記得如何?」先生曰:「只要曉得,如何要記得?要曉得已是落第二義了,只要明得自家本體。若徒要記得,便不曉得;若徒要曉得,便明不得自家的本體。」   問:「『逝者如斯』,是說自家心性活潑潑地否?」先生曰:「然。須要時時用致良知的功夫,方才活潑潑地,方才與他川水一般。若須臾間斷,便與天地不相似。此是學問極至處,聖人也只如此。」
49 問「志士仁人」章。先生曰:『只為世上人都把生身命子看得來太重,不問當死不當死,定要宛轉委曲保全,以此把天理卻丟去了。忍心害理,何者不為?若違了天理,便與禽獸無異,便偷生在世上百千年;也不過做了千百年的禽獸。學者要於此等處看得明白。比干、龍逢只為他看得分明,所以能成就他的人。」
50 問:「叔孫、武叔毀仲尼,大聖人如何猶不免於譭謗?」先生曰:「譭謗自外來的,雖聖人如何免得?人只貴於自修,若自己實實落落是個聖賢,縱然人都毀他,也說他不著。卻若浮雲掩日,如何損得日的光明?若自己是個象恭色莊,不堅不介的,縱然沒一個人說他,他的惡慝終須一日發露。所以孟子說『有求全之毀,有不虞之譽』。毀譽在外的,安能避得?只要自修何如爾!」
51 劉君亮要在山中靜坐。先生曰:「汝若以厭外物之心去求之靜,是反養成一個驕惰之氣了。汝若不厭外物,復於靜處涵養,卻好。」
52 王汝中、省曾侍坐。先生握扇命曰:「你們用扇。」省曾起對曰:「不敢。」先生曰:「聖人之學,不是這等捆縛苦楚的,不是妝做道學的模樣。」汝中曰:「觀『仲尼與曾點言志』一章略見。」先生曰:「然。以此章觀之,聖人何等寬洪包含氣象!且為師者問志於群弟子,三子皆整頓以對。至於曾點,飄飄然不看那三字在眼,自去鼓起瑟來,何等狂態。及至言志,又不對師之問目,都是狂言。設在伊川,或斥罵起來了。聖人乃復稱許他,何等氣象!聖人教人,不是個束縛他通做一般:只如狂者便從狂處成就他,狷者便從狷處成就他。
53 人之才氣如何同得?」
54 先生語陸元靜曰:「元靜少年亦要解《五經》,志亦好博。但聖人教人,只怕人不簡易,他說的皆是簡易之規。以今人好博之心觀之,卻似聖人教人差了。」   先生曰:「孔子無不知而作;顏子有不善,未嘗不知:此是聖學真血脈路。」   何廷仁、黃正之、李候璧、汝中、德洪侍坐,先生顧而言曰:「汝輩學問不得長進,只是未立志。」侯璧起而對曰:「琪亦顧立志。」先生曰:「難說不立,未是必為聖人之志耳。」對曰:「顧立必為聖人之志。」先生曰:「你真有聖人之志,良知上更無不盡。良知上留得些子別念掛帶,便非必為聖人之志矣。」洪初聞時,心若未服,聽說到此,不覺悚汗。   先生曰:「良知是造化的精靈。這些精靈,生天生地,成鬼成帝,皆從此出,真是與物無對。人若復得他完完全全,無少虧欠,自不覺手舞足蹈,不知天地間更有何樂可代。」   一友靜坐有見,馳問先生。答曰:「吾昔居滁時,見諸生多務知解,口耳異同,無益於得,姑教之靜坐。一時窺見光景,頗收近效。久之,漸有喜靜厭動,流入枯槁之病。或務為玄解妙覺,動人聽聞。故邇來只說致良知。良知明白,隨你去靜處體悟也好,隨你去事上磨練也好,良知本體原是無動無靜的。此便是學問頭腦。我這個話頭自滁州到今,亦較過幾番,只是致良知三字無病。醫經折肱,方能察人病理。」
55 一友問:「功夫欲得此知時時接續,一切應感處反覺照管不及。若去事上周旋,又覺不見了。如何則可?」先生曰:「此只認良知未真,尚有內外之間。我這裡功夫,不由人急心認得。良知頭腦,是當去樸實用功,自會透徹。到此便是內外兩忘,又何心事不合一?」   又曰:「功夫不是透得這個真機,如何得他充實光輝?若能透得時,不由你聰明知解接得來。須胸中渣滓渾化,不使有毫髮沾帶,始得。」
56 先生曰:「『天命之謂性』,命即是性。『率性之謂道』,性即是道。『修道之謂教』,道即是教。」問:「如何道即是教?」曰:「道即是良知。良知原是完完全全,是的還他是,非的還他非,是非只依著他,更無有不是處。這良知還是你的明師。」   問:「『不睹不聞』是說本體,『戒慎恐懼』是說功夫否?」先生曰:「此處須信得本體原是不睹不聞的,亦原是戒慎恐懼的。戒慎恐懼,不曾在不睹不聞上加得些子。見得真時,便謂戒慎恐懼是本體,不睹不聞是功夫,亦得。」
57 問通乎晝夜之道而知。先生曰:「良知原是知晝知夜的。」又問人睡熟時良知亦不知了。曰:「不知何以一叫便應?」曰:『良知常知,如何有睡熟時?」曰:「向晦宴息,此亦造化常理。夜來天地混沌,形象懼泯,人亦耳目無所睹聞,眾竅俱翕,此即良知收斂凝一時。天地既開,庶物露生,人亦耳目有所睹聞,眾竅俱辟,此即良知妙用發生時。可見人心與天地一體,故上下與天地同流。今人不會宴息,夜來不是昏睡,即是忘思魘寐。」曰:「睡時功夫如何用?」先生曰:「知晝即知夜矣。日間良知是順應無滯的,夜間良知即是收斂凝一的,有夢即先兆。」
58 又曰:「良知在夜氣發的,方是本體,以其無物慾之雜也。學者要使事物紛擾之時,常如夜氣一般,就是通乎晝夜之道而知。」
59 先生曰:「仙家說到虛,聖人豈能虛上加得一毫實?佛氏說到無,聖人豈能無上加得一毫有?但仙家說虛,從養生上來;佛氏說無,從出離生死苦海上來:卻於本體上加卻這些子意思在,便不是他虛無的本色了,便於本體有障礙。聖人只是還他良知的本色,更不著些子意在。良知之虛,便是天之太虛;良知之無,便是太虛之無形。日月風雷山川民物,凡有貌象形色,皆在太虛無形中發用流行,未嘗作得天的障礙。聖人只是順其良知之發用,天地萬物,俱在我良知的發用流行中,何嘗又有一物超於良知之外,能作得障礙?」   或問:「釋氏亦務養心,然要之不可以治天下,何也?」先生曰:「吾儒養心,未嘗離卻事物,只順其天則自然,就是功夫。釋氏卻要盡絕事物,把心看做幻相,漸入虛寂去了。
60 與世間若無些子交涉,所以不可治天下。」
61 或問異端。先生曰:「與愚夫愚婦同的,是謂同德。與愚夫愚婦異的,是謂異端。」   先生曰:「孟子不動心,告子不動心,所異只在毫釐間。告子只在不動心上著功,孟子便直從此心原不動處分曉。心之本體原是不動的,只為所行有不合義,便動了。孟子不論心之動與不動,只是集義,所行無不是義,此心自然無可動處。若告子只要此心不動,便是把捉此心,將他生生不息之根反阻撓了。此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孟子集義工夫,自是養得充滿,並無餒歉;自是縱橫自在,活潑潑地:此便是浩然之氣。」
62 又曰:「告子病源從『性無善無不善』上見來。性無善無不善,雖如此說,亦無大差;但告子執定看了,便有個無善無不善的性在內。有善有惡又在物感上看,便有個物在外。卻做兩邊看了,便會差。無善無不善,性原是如此,悟得及時,只此一句便盡了,更無有內外之間。告子見一個性在內,見一個物在外,便見他於性有未透徹處。」   朱本思問:「人有虛靈,方有良知。若草木瓦石之類,亦有良知否?」先生曰:「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若草木瓦石無人的良知,不可以為草木瓦石矣。豈惟草木瓦石為然,天地無人的良知,亦不可為天地矣。蓋天地萬物與人原是一體,其發竅之最精處,是人心一點靈明。風、雨、露、雷、日、月、星、辰、禽、獸、草、木、山、川、土、石,與人原只一體。故五穀禽獸之類,皆可以養人;藥石之類,皆可以療疾:只為同此一氣,故能相通耳。」
63 先生游南鎮,一友指巖中花樹問曰:「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於我心亦何相關?」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64 問:「大人與物同體,如何《大學》又說個厚薄?」先生曰:「惟是道理,自有厚薄。
65 此如身是一體,把手足捍頭目,豈是偏要薄手足,其道理合如此。禽獸與草木同是愛的,把草木去養禽獸,又忍得。人與禽獸同是愛的,宰禽獸以養親,與供祭祀,燕賓客,心又忍得。至親與路人同是愛的,如簞食豆羹,得則生,不得則死,不能兩全,寧救至親,不救路人,心又忍得。這是道理合該如此。及至吾身與至親,更不得分別彼此厚薄。蓋以仁民愛物,皆從此出;此處可忍,更無所不忍矣。《大學》所謂厚薄,是良知上自然的條理,不可逾越,此便謂之義;順這個條理,便謂之禮;知此條理,便謂之智;終始是這條理,便謂之信。
66
67 又曰:「目無體,以萬物之色為體;耳無體,以萬物之聲為體;鼻無體,以萬物之臭為體;口無體,以萬物之味為體;心無體,以天地萬物感應之是非為體。」   問夭壽不貳。先生曰:「學問功夫,於一切聲利嗜好俱能脫落殆盡,尚有一種生死念頭毫髮掛帶,便於全體有未融釋處。人於生死念頭,本從生身命根上帶來,故不易去。若於此處見得破,透得過,此心全體方是流行無礙,方是盡性至命之學。」   一友問:「欲於靜坐時將好名、好色、好貨等根逐一搜尋,掃除廓清,恐是剜肉做瘡否?」先生正色曰:『這是我醫人的方子,真是去得人病根。更有大本事人,過了十數年,亦還用得著。你如不用,且放起,不要作壞我的方子。」是友愧謝。少問曰:「此量非你事,必吾門稍知意思者為此說以誤汝。」在坐者皆悚然。
68 一友問功夫不切。先生曰:「學問功夫,我已曾一句道盡,如何今日轉說轉遠,都不著根?」對曰:「致良知蓋聞教矣,然亦須講明。」先生曰:「既知致良知,又何可講明?良知本是明白,實落用功便是。不肯用功,只在語言上轉說轉糊塗。」曰:「正求講明致之之功。」先生曰:「此亦須你自家求,我亦無別法可道。昔有禪師,人來問法,只把塵尾提起。一日,其徒將塵尾藏過,試他如何設法。禪師尋塵尾不見,又只空手提起。我這個良知就是設法的塵尾。捨了這個,有何可提得?」少間,又一友請問功夫切要。先生旁顧曰:「我塵尾安在?」一時在坐者皆躍然。
69 或問至誠前知。先生曰:「誠是實理,只是一個良知。實理之妙用流行就是神,其萌動處就是幾,誠神幾曰聖人。聖人不貴前知。禍福之來,雖聖人有所不免。聖人只是知幾,遇變而通耳。良知無前後,只知得見在的幾,便是一了百了。若有個前知的心,就是私心,就有趨避利害的意。邵子必於前知:終是利害心未盡處。」
70 先生曰:「無知無不知,本體原是如此。譬如日未嘗有心照物,而自無物不照。無照無不照,原是日的本體。良知本無知,今卻要有知;本無不知,今卻疑有不知,只是信不及耳!」
71 先生曰:「惟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智,舊看何等玄妙,今看來原是人人自有的。耳原是聰,目原是明,心思原是睿智,聖人只是一能之爾。能處正是良知,眾人不能,只是個不致知,何等明白簡易!」
72 問:「孔子所謂『遠慮』,周公『夜以繼日』,與『將迎』不同。何如?」先生曰:「遠慮不是茫茫蕩蕩去思慮,只是要存這天理。天理在人心,亙古亙今,無有終始;天理即是良知,千思萬慮,只是要致良知。良知愈思愈精明,若不精思,漫然隨事應去,良知便粗了。若只著在事上茫茫蕩蕩去思,教做遠慮,便不免有毀譽得喪人欲攙入其中,就是將迎了。
73 周公終夜以思,只是戒慎不睹、恐懼不聞的功夫,見得時,其氣象與將迎自別。」   問:「『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朱子作效驗說,如何?」先生曰:「聖賢只是為己之學,重功夫不重效驗。仁者以萬物為體,不能一體,只是己私未忘。全得仁體,則天下皆歸於吾。仁就是八荒皆在我闥意,天下皆與,其仁亦在其中。如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亦只是自家不怨,如『不怨天,不尤人』之意。然家邦無怨,於我亦在其中,但所重不在此。
74
75 問:「孟子『巧力聖智』之說,朱子云:『三子力有餘而巧不足。』何如?」先生曰:「三子固有力,亦有巧,巧力實非兩事。巧亦只在用力處,力而不巧,亦是徒力。三子譬如射:一能步箭,一能馬箭,一能遠箭;他射得到,俱謂之力,中處俱可謂之巧。但步不能馬,馬不能遠,各有所長,便是才力分限有不同處;孔子則三者皆長。然孔子之和,只到得柳下惠而極;清,只到得伯夷而極;任,只到得伊尹而極。何曾加得些子?若謂三子力有餘而巧不足,則其力反過孔子了。巧力只是發明聖知之義,若識得聖知本體是何物,便自然了。
76
77 先生曰:「『先天而天弗違』,天即良知也;『後天而奉天時』,良知即天也。」   「良知只是個是非之心,是非只是個好惡,只好惡就盡了是非,只是非就盡了萬事萬變。」又曰:「是非兩字,是個大規矩,巧處則存乎其人。」
78 「聖人之知,如青天之日;賢人如浮雲天日;愚人如陰霾天日;雖有昏明不同,其能辨黑白則一。雖昏黑夜裡,亦影影見得黑白,就是日之餘光未盡處;困學功夫,亦只從這點明處精察去耳!」
79 問:「知譬日,欲譬雲,雲雖能蔽日,亦是天之一氣合有的,欲亦莫非人心合有否?」
80 先生曰:「喜怒哀懼愛惡欲,謂之七情。七者俱是人心合有的,但要認得良知明白。比如日光,亦不可指著方所;一隙通明,皆是日光所在,雖雲霧四塞,太虛中色象可辨,亦是日光不滅處,不可以雲能蔽日,教天不要生雲。七情順其自然之流行,皆是良知之用,不可分別善惡,但不可有所著;七情有著,俱謂之欲,俱為良知之蔽;然才有著時,良知亦自會覺,覺即蔽去,復其體矣!此處能勘得破,方是簡易透徹功夫。」
81 問:「聖人生知安行,是自然的,如何有甚功夫?」先生曰:「知行二字即是功夫,但有淺深難易之殊耳。良知原是精精明明的。如欲孝親,生知安行的,只是依此良知,實落盡孝而已;學知利行者,只是時時省覺,務要依此良知盡孝而已;至於困知勉行者,蔽錮已深,雖要依此良知去孝,又為私慾所阻,是以不能,必須加人一己百、人十己千之功,方能依此良知以盡其孝。聖人雖是生知安行,然其心不敢自是,肯做困知勉行的功夫。困知勉行的,卻要思量做生知安行的事,怎生成得!」
82 問:「樂是心之本體,不知遇大故於哀哭時,此樂還在否?」先生曰:「須是大哭一番方樂,不哭便不樂矣。雖哭,此心安處,即是樂也;本體未嘗有動。」   問:「良知一而已:文王作《彖》,周公系《爻》,孔子贊《易》,何以各自看理不同?」先生曰:「聖人何能拘得死格?大要出於良知同,便各為說何害?且如一園竹,只要同此枝節,便是大同。若拘定枝枝節節,都要高下大小一樣,便非造化妙手矣。汝輩只要去培養良知。良知同,更不妨有異處。汝輩若不肯用功,連筍也不曾抽得,何處去論枝節?」   鄉人有父子訟獄,請訴于先生,侍者欲阻之。先生聽之,言不終辭,其父子相抱慟哭而去。柴鳴治人問曰:「先生何言,致伊感悔之速?」先生曰:「我言舜是世間大不孝的子,瞽瞍是世間大慈的父。」鳴治愕然請問。先生曰:「舜常自以為大不孝,所以能孝。瞽瞍常自以為大慈,所以不能慈。瞽瞍只記得舜是我提孩長的,今何不曾豫悅我,不知自心已為後妻所移了,尚謂自家能慈,所以愈不能慈。舜只思父提孩我時如何愛我,今日不愛,只是我不能盡孝,日思所以不能盡孝處,所以愈能孝。及至瞽瞍底豫時,又不過復得此心原慈的本體。所以後世稱舜是個古今大孝的子,瞽瞍亦做成個慈父。」
83 先生曰:「孔子有鄙夫來問,未嘗先有知識以應之,其心只空空而已;但叩他自知的是非兩端,與之一剖決,鄙夫之心便已瞭然。鄙夫自知的是非,便是他本來天則,雖聖人聰明,如何可與增減得一毫?他只不能自信,夫子與之一剖決,便已竭盡無餘了。若夫子與鄙夫言時,留得些子知識在,便是不能竭他的良知,道體即有二了。」   先生曰:「『蒸蒸義,不格奸』,本注說像已進進於義,不至大為奸惡。舜征庸後,像猶日以殺舜為事,何大奸惡如之。舜只是自進於義,以義薰蒸,不去正他奸惡。凡文過掩慝,此是惡人常態,若要指摘他是非,反去激他惡性。舜初時致得像要殺己,亦是要象好的心太急,此就是舜之過處。經過來,乃知功夫只在自己,不去責人,所以致得克諧,此是舜動心忍性,增益不能處。古人言語,俱是自家經歷過來,所以說得親切;遺之後世,曲當人情。若非自家經過,如何得他許多苦心處?」
84 先生曰:「古樂不作久矣。今之戲子,尚與古樂意思相近。」未達,請問。先生曰:「《韶》之九成,便是舜的一本戲子。《武》之九變,便是武王的一本戲子。聖人一生實事,俱播在樂中。所以有德者聞之,便知他盡善盡美,與盡美未盡善處。若後世作樂,只是做些詞調,於民俗風化絕無關涉,何以化民善俗?今要民俗反樸還淳,取今之戲子,將妖淫詞調俱去了,只取忠臣孝子故事,使愚俗百姓人人易曉,無意中感激他良知起來,卻於風化有益。然後古樂漸次可復矣。」曰:「洪要求元聲不可得,恐於古樂亦難復。」先生曰:「你說元聲在何處求?」對曰:「古人制管候氣,恐是求元聲之法。」先生曰:「若要去葭灰黍粒中求元聲,卻如水底撈月,如何可得?元聲只在你心上求。」曰:「心如何求?」先生曰:「古人為治,先養得人心和平,然後作樂。比如在此歌詩,你的心氣和平,聽者自然悅懌興起。只此便是元聲之始。《書》雲『詩言志』,志便是樂的本。『歌永言』,歌便是作樂的本。『聲依永,律和聲』。律只要和聲,和聲便是制律的本。何嘗求之於外?」曰:「古人制候氣法,是意何取?」先生曰:「古人具中和之體以作樂。我的中和,原與天地之氣相應;候天地之氣,協鳳凰之音,不過去驗我的氣果和否?此是成律已後事,非必待此以成律也。今要候灰管,先須定至日。然至日子時恐又不准,又何處取得准來?」   先生曰:「學問也要點化,但不如自家解化者,自一了百當。不然,亦點化許多不得。
85
86 「孔子氣魄極大,凡帝王事業,無不一一理會,也只從那心上來。譬如大樹,有多少枝葉,也只是根本上用得培養功夫,故自然能如此,非是從枝葉上用功做得根本也。學者學孔子,不在心上用功,汲汲然去學那氣魄,卻倒做了。」
87 「人有過,多於過上用功,就是補甑,其流必歸於文過。」
88 「今人於吃飯時,雖然一事在前,其心常役役不寧,只緣此心忙慣了所以收攝不住。」   「琴瑟簡編,學者不可無;蓋有業以居之,心就不放。」
89 先生歎曰:「世間知學的人,只有這些病痛打不破,就不是善與人同。」崇一曰:「這病痛只是個好高不能忘己爾。」
90 問:「良知原是中和的,如何卻有過不及?」先生曰:「知得過不及處,就是中和。」
91 「所惡於上,是良知;毋以使下,即是致知。」
92 先生曰:「蘇秦、張儀之智也,是聖人之資。後世事業文章,許多豪傑名家,只是學得儀、秦故智。儀、秦學術善揣摸人情,無一些不中人肯啟,故其說不能窮。儀、秦亦是窺見得良知妙用處,但用之於不善爾。」
93 或問「未發已發」。先生曰:「只緣後儒將未發已發分說了,只得劈頭說個無未發已發,使人自思得之。若說有個已發未發,聽者依舊落在後儒見解。若真見得無未發已發,說個有未發已發,原不妨原有個未發已發在。」問曰:「未發未嘗不和,已發未嘗不中;譬如鐘聲,未扣不可謂無,既扣不可謂有,畢竟有個扣與不扣,何如?」先生曰:「未扣時原是驚天動地,既扣時也只是寂天寞地。」
94 問:「古人論性,各有異同,何者乃為定論?」先生曰:「性無定體,論亦無定體,有自本體上說者,有自發用上說者,有自源頭上說者,有自流弊處說者。總而言知,只是一個性,但所見有淺深爾。若執定一邊,便不是了。性之本體原是無善無惡的,發用上也原是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的,其流弊也原是一定善一定惡的。譬如眼有喜時的眼,有怒時的眼,直視就是看的眼,微視就是覷的眼。總而言之,只是這個眼,若見得怒時眼,就說未嘗有喜的眼,見得看時眼,就說未嘗有覷的眼,皆是執定,就知是錯。孟子說性,直從源頭上說來,亦是說個大概如此。荀子性惡之說,是從流弊上說來,也未可盡說他不是,只是見得未精耳。眾人則失了心之本體。」問:「孟子從源頭上說性,要人用功在源頭上明徹;荀子從流弊說性,功夫只在末流上救正,便費力了。」先生曰:「然。」
95 先生曰:「用功到精處,愈著不得言語,說理愈難。若著意在精微上,全體功夫反蔽泥了。」
96 「楊慈湖不為無見,又著在無聲無臭上見了。」
97 「人一日間,古今世界都經過一番,只是人不見耳。夜氣清明時,無視無聽,無思無作,淡然平懷,就是羲皇世界。平旦時,神清氣朗,雍雍穆穆,就是堯、舜世界。日中以前,禮儀交會,氣象秩然,就是三代世界。日中以後,神氣漸昏,往來雜擾,就是春秋、戰國世界。漸漸昏夜,萬物寢息,景象寂寥,就是人消物盡世界。學者信得良知過,不為氣所亂,便常做個羲皇已上人。」
98 薛尚謙、鄒謙之、馬子辛、王汝止侍坐,因歎先生自征寧藩以來,天下謗議益眾,請各言其故。有言先生功業勢位日隆,天下忌之者日眾;有言先生之學日明,故為宋儒爭是非者亦日博;有言先生自南都以後,同志信從者日眾,而四方排阻者日益力。先生曰:「諸君之言,信皆有之,但吾一段自知處,諸君俱未道及耳。」諸友請問。先生曰:「我在南都以前,尚有些子鄉願的意思在。我今信得這良知真是真非,信手行去,更不著些覆藏。我今才做得個狂者的胸次,使天下之人都說我行不掩言也罷。」尚謙出,曰:「信得此過,方是聖人的真血脈。」
99 先生鍛煉人處,一言之下,感人最深。一日,王汝止出遊歸,先生問曰:「游何見?」
100 對曰:「見滿街人都是聖人。」先生曰:「你看滿街人是聖人,滿街人到看你是聖人在。」
101 又一日,董蘿石出遊而歸,見先生曰:「今日見一異事。」先生曰:「何異?」對曰:「見滿街人都是聖人。」先生曰:「此亦常事耳,何足為異?」蓋汝止圭角未融,蘿石恍見有悟,故問同答異,皆反其言而進之。洪與黃正之、張叔謙、汝中丙戌會試歸,為先生道途中講學,有信有不信。先生曰:「你們拿一個聖人去與人講學,人見聖人來,都怕走了,如何講得行。須做得個愚夫愚婦,方可與人講學。」洪又言:「今日要見人品高下最易。」先生曰:「何以見之?」對曰:「先生譬如泰山在前,有不知仰者,須是無目人。」先生曰:「泰山不如平地大,平地有何可見?」先生一言剪裁,剖破終年為外好高之病,在坐者莫不悚懼。
102 癸未春,鄒謙之來越問學,居數日,先生送別於浮峰。是夕,與希淵諸友移舟宿延壽寺,秉燭夜坐。先生慨悵不已,曰:「江濤煙柳,故人倏在百里外矣!」一友問曰:「先生何念謙之之深也?」先生曰:「曾子所謂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較,若謙之者,良盡之矣!」
103 丁亥年九月,先生起復征思、田。將命行時,德洪與汝中論學。汝中舉先生教言,曰:「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德洪曰:「此意如何?」汝中曰:「此恐未是究竟話頭。若說心體是無善無惡,意亦是無善無惡的意,知亦是無善無惡的知,物是無善無惡的物矣。若說意有善惡,畢竟心體還有善惡在。」德洪曰:「心體是天命之性,原是無善無惡的。但人有習心,意念上見有善惡在,格致誠正,修此正是復那性體功夫。若原無善惡,功夫亦不消說矣。」是夕侍坐天泉橋,各舉請正。先生曰:「我今將行,正要你們來講破此意。二君之見正好相資為用,不可各執一邊。我這裡接人原有此二種。利根之人直從本源上悟入。人心本體原是明瑩無滯的,原是個未發之中。
104 利根之人一悟本體,即是功夫,人己內外,一齊俱透了。其次不免有習心在,本體受蔽,故且教在意念上實落為善去惡。功夫熟後,渣滓去得盡時,本體亦明盡了。汝中之見,是我這裡接利根人的;德洪之見,是我這裡為其次立法的。二君相取為用,則中人上下皆可引入於道。若各執一邊,眼前便有失人,便於道體各有未盡。」既而曰:「已後與朋友講學,切不可失了我的宗旨: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意之動,知善知惡的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只依我這話頭隨人指點,自沒病痛。此原是徹上徹下功夫。利根之人,世亦難過,本體攻夫,一悟盡透。此顏子、明道所不敢承當,豈可輕易望人!人有習心,不教他在良知上實用為善去惡功夫,只去懸空想個本體,一切事為俱不著實,不過養成一個虛寂。此個病痛不是小小,不可不早說破。」是日德洪、汝中俱有省。
105 先生初歸越時,朋友蹤跡尚寥落。既後四方來游者日進。癸未年已後,環先生而居者比屋,如天妃、光相諸剎,每當一室,常合食者數十人;夜無臥處,更相就席;歌聲徹昏旦。
106 南鎮、禹穴、陽明洞諸山遠近寺剎,徙足所到,無非同志游寓所在。先生每臨講座,前後左右環坐而聽者常不下數百人,送往迎來,月無虛日;至有在侍更歲,不能遍記其姓名者。每臨前,先生常歎曰:「君等離別,不出在天地間,苟同此志,吾亦可以忘形似矣!」諸生每聽講出門,為嘗不跳躍稱快。嘗聞之同門先輩曰:「南都以前,朋友從游者雖眾,未有如在越之盛者。此雖講學日久,孚信漸博,要亦先生之學日進,感召之機申變無方,亦自有不同也。」
107 此後黃以方錄
108 黃以方問:「博學於文,為隨事學存此天理;然則謂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其說似不相合。」先生曰:「《詩》、《書》、六藝皆是天理之發見,文字都包在其中。考之《詩》、《書》、六藝,皆所以學存此天理也。不特發見於事為者方為文耳。餘力學文,亦只博學於文中事。」
109 或問「學而不思」二句。曰:「此亦有為而言,其實思即學也。學有所疑,便須思之,思而不學者,蓋有此等人只懸空去思,要想出一個道理,卻不在身心上實用其力,以學存此天理。思與學作兩事做,故有罔與殆之病。其實思只是思其所學,原非兩事也。」   先生曰:「先儒解格物為格天下之物,天下之物如何格得?且謂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今如何去格?縱格得草木來,如何反來誠得自家意?我解格作正字義,物作事字義,《大學》之所謂身,即耳目口鼻四肢是也。欲修身,便是要目非禮勿視,耳非禮勿聽,口非禮勿言,四肢非禮勿動。要修這個身,身上如何用得工夫?心者身之主宰,目雖視而所以視者心也,耳雖聽而所以聽者心也,口與四肢雖言動而所以言動者心也,故欲修身在於體當自家心體,當令廓然大公,無有些子不正處。主宰一正,則發竅於目,自無非禮之視;發竅於耳,自無非禮之聽;發竅於口與四肢,自無非禮之言動:此便是修身在正其心。然至善者,心之本體也。心之本體,那有不善?如今要正心,本體上何處用得功?必就心之發動處才可著力也。
110 心之發動不能無不善,故須就此處著力,便是在誠意。如一念發在好善上,便實實落落去好善;一念發在惡惡上,便實實落落去惡惡。意之所發,既無不誠,則其本體如何有不正的?
111 故欲正其心在誠意。工夫到誠意,始有著落處。然誠意之本,又在於致知也。所謂人雖不知,而已所獨知者,此正是吾心良知處。然知得善,卻不依這個良知便做去,知得不善,卻不依這個良知便不去做,則這個良知便遮蔽了,是不能致知也。吾心良知既不能擴充到底,則善雖知好,不能著實好了;惡雖知惡,不能著實惡了,如何得意誠?故致知者,意誠之本也。然亦不是懸空的致知,致知在實事上格。如意在於為善,便就這件事上去為;意在於去惡,便就這件事上去不為。去惡固是格不正以歸於正,為善則不善正了,亦是格不正以歸於正也。如此,則吾心良知無私慾蔽了,得以致其極,而意之所發,好善去惡,無有不誠矣、誠意工夫,實下手處在格物也。若如此格物,人人便做得,『人皆可以為堯、舜』,正在此也。」
112 先生曰:「眾人只說格物要依晦翁,何曾把他的說去用?我著實曾用來。初年與錢友同論做聖賢,要格天下之物,如今安得這等大的力量?因指亭前竹子,令去格看。錢子早夜去窮格竹子的道理,竭其心思,至於三日,便致勞神成疾。當初說他這是精力不足,某因自去窮格。早夜不得其理,到七日,亦以勞思致疾。遂相與歎聖賢是做不得的,無他大力量去格物了。及在夷中三年,頗見得此意思乃知天下之物本無可格者。其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決然以聖人為人人可到,便自有擔當了。這裡意思,卻要說與諸公知道。」   門人有言邵端峰論童子不能格物,只教以灑掃應對之說。先生曰:「灑掃應對就是一件物,童子良知只到此,便教去灑掃應對,就是致他這一點良知了。又如童子知畏先生長者,此亦是他良知處。故雖嬉戲中見了先生長者,便去作揖恭敬,是他能格物以致敬師長之良知了。童子自有童子的格物致知。」又曰:「我這裡言格物,自童子以至聖人,皆是此等工夫。但聖人格物,便更熟得些子,不消費力。如此格物,雖賣柴人亦是做得,雖公卿大夫以至天子,皆是如此做。」
113 或疑知行不合一,以「知之匪艱」二句為問。先生曰:「良知自知,原是容易的。只是不能致那良知,便是『知之匪艱,行之惟艱』。」
114 門人問曰:「知行如何得合一?且如《中庸》,言『博學之』,又說個『篤行之』,分明知行是兩件。」先生曰:「博學只是事事學存此天理,篤行只是學之不已之意。」又問:「《易》『學以聚之』,又言『仁以行之』,此是如何?」先生曰:「也是如此。事事去學存此天理,則此心更無放失時,故曰『學以聚之』,然常常學存此天理,更無私慾間斷,此即是此心不息處,故曰『仁以行之』。」又問:「孔子言知及之,仁不能守之,知行卻是兩個了?」先生曰:「說及之已是行了,但不能常常行,已為私慾間斷,便是仁不能守。」又問:「心即理之說,程子雲『在物為理』,如何謂心即理?」先生曰:「在物為理,在字上當添一心字,此心在物則為理。如此心在事父則為孝,在事君則為忠之類。」先生因謂之曰:「諸君要識得我立言宗旨。我如今說個心即理是如何,只為世人分心與理為二故,便有許多病痛。如五伯攘夷狄,尊周室,都是一個私心,便不當理。人卻說他做得當理,只心有未純,往往悅慕其所為,要來外面做得好看,卻與心全不相干。分心與理為二,其流至於伯道之偽而不自知。故我說個心即理,要使知心理是一個,便來心上做工夫,不去襲義於義,便是王道之真。此我立言宗旨。」又問:「聖賢言語許多,如何卻要打做一個?」曰:「我不是要打做一個,如曰『夫道,一而已矣』,又曰『其為物不二,則其生物不測』,天地聖人皆是一個,如何二得?」
115 「心不是一塊血肉,凡知覺處便是心,如耳目之知視聽,手足之知痛癢,此知覺便是心也。」
116 以方問曰:「先生之說格物,凡《中庸》之慎獨及集義、博約等說,皆為格物之事。」
117 先生曰:「非也。格物即慎獨,即戒懼。至於集義、博約工夫只一般,不是以那數件都做格物底事。」
118 以方問尊德性一條。先生曰:「道問學即所以尊德性也。晦翁言『子靜以尊德性誨人,某教人豈不是道問學處多了些子』,是分尊德性、道問學作兩件。且如今講習討論,下許多工夫,無非只是存此心,不失其德性而已。豈有尊德性,只空空去尊,更不去問學?問學只是空空去問學,更與德性無關涉?如此,則不知今之所以講習討論者,更學何事!」問致廣大二句。曰:「盡精微即所以致廣大也。道中庸即所以極高明也。蓋心之本體自是廣大底,人不能盡精微,則便為私慾所蔽,有不勝其小者矣。故能細微曲折無所不盡,則私意不足以蔽之,自無許多障礙遮隔處,如何廣大不致?」又問:「精微還是念慮之精微,是事理之精微?」曰:「念慮之精微即事理之精微也。」
119 先生曰:「今之論性者紛紛異同,皆是說性,非見性也。見性者無異同之可言矣。」   問:「聲色貨利,恐良知亦不能無。」先生曰:「固然。但初學用功,卻須掃除蕩滌,勿使留積,則適然來遇,始不為累,自然順而應之。良知只在聲色貨利上用功,能致得良知,精精明明,毫髮無蔽,則聲色貨利之交,無非天則流行矣。」
120 先生曰:「吾與諸公講致知格物,日日是此,講一二十年俱是如此。諸君聽吾言,實去用功,見吾講一番,自覺長進一番。否則,只作一場話說,雖聽之亦何用。」   先生曰:「人之本體常常是寂然不動的,常常是感而逐通的。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
121 一友舉「佛家以手指顯出,問曰:『眾曾見否?』眾曰:『見之。』復以手指入袖,問曰:『眾還見否?』眾曰:『不見。』佛說還未見性。此義未明。」先生曰:「手指有見有不見,而之見性常在。人之心神祇在有睹有聞上馳騖,不在不睹不聞上著實用功。蓋不睹不聞是良知本體。戒慎恐懼是治良知的工夫。學者時時刻刻常睹其所不睹,常聞其所不聞,工夫方有個實落處。久久成熟後,則不須著力,不待防檢,而真性自不息矣。豈以在外者之聞見為累哉!」
122 問:「先儒謂:鳶飛魚躍,與必有事焉同一活潑潑地。」先生曰:「亦是。天地間活潑潑地,無非此理,便是吾良知的流行不息。致良知便是必有事的工夫。此理非惟不可離,實亦不得而離也:無往而非道,無往而非工夫。」
123 先生曰:「諸公在此,務要立個必為聖人之心,時時刻刻,須是一棒一條痕,一摑一掌血,方能聽吾說話句句得力。若茫茫蕩蕩度日,譬如一塊死肉,打也不知得痛癢,恐終不濟事。回家只尋得舊時伎倆而已,豈不惜哉!」
124 問:「近來妄念也覺少,亦覺不曾著想定要如何用功,不知此是工夫否?」先生曰:「汝且去著實用功,便多這些著想也不妨,久久自會妥帖。若才下得些功,便說效驗,何足為恃?」
125 一友自歎:「私意萌時,分明自心知得,只是不能使他即去。」先生曰:「你萌時這一知處,便是你的命根。當下即去消磨,便是立命工夫。」
126 「夫子說『性相近』,即孟子說『性善』,不可專在氣質上說。若說氣質,如剛與柔對,如何相近得?惟性善則同耳。人生初時,善原是同的。但剛的習於善則為剛善,習於惡則為剛惡;柔的習於善則為柔善,習於惡則為柔惡,便日相遠了。」   先生嘗語學者曰:「心體上著不得一念留滯,就如眼著不得些子塵沙。些子能得幾多?
127 滿眼便昏天黑地了。」又曰:「這一念不但是私念,便好的念頭,亦著不得些子。如眼中放些金玉屑,眼亦開不得了。」
128 問:「人心與物同體,如吾身原是血氣流通的,所以謂之同體。若於人便異體了。禽獸草木益遠矣,而何謂之同體?」先生曰:「你只在感應之幾上看,豈但禽獸草木,雖天地也與我同體的,鬼神也與我同體的。」請問。先生曰:「你看這個天地中間,什麼是天地的心?」對曰:「嘗聞人是天地的心。」曰:「人又什麼教做心?」對曰:「只是一個靈明。」
129 「可知充天塞地中間,只有這個靈明,人只為形體自間隔了。我的靈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天沒有我的靈明,誰去仰他高?地沒有我的靈明,誰去俯他深?鬼神沒有我的靈明,誰去辨他吉兇災祥?天地鬼神萬物離去我的靈明,便沒有天地鬼神萬物了。我的靈明離卻天地鬼神萬物,亦沒有我的靈明。如此,便是一氣流通的,如何與他間隔得!」又問:「天地鬼神萬物,千古見在,何沒了我的靈明,便俱無了?」曰:「今看死的人,他這些精靈游散了,他的天地萬物尚在何處?」
130 先生起行征思、田,德洪與汝中追送嚴灘,汝中舉佛家實相幻想之說。先生曰:「有心俱是實,無心俱是幻;無心俱是實,有心俱是幻。」汝中曰:「有心俱是實,無心俱是幻,是本體上說工夫。無心俱是實,有心俱是幻,是工夫上說本體。」先生然其言。洪於是時尚未了達,數年用功,始信本體工夫合一。但先生是時因問偶談,若吾儒指點人處,不必借此立言耳!
131 嘗見先生送二三耆宿出門,退坐於中軒,若有憂色。德洪趨進請問。先生曰:「頃與諸老論及此學,真圓鑿方柄,此道坦如道路,世儒往往自加荒塞,終身陷荊棘之場而不悔,吾不知其何說也!」德洪退,謂朋友曰:「先生誨人,不擇衰朽,仁人憫物之心也。」   先生曰:「人生大病,只是一傲字。為子而傲必不孝,為臣而傲必不忠,為父而傲必不慈,為友而傲必不信:故象與丹朱俱不肖,亦只一傲字,便結果了此生。諸君常要體此人心本是天然之理,精精明明,無纖介染著,只是一無我而已;胸中切不可有,有即傲也。古先聖人許多好處,也只是無我而已,無我自能謙。謙者眾善之基,傲者眾惡之魁。」   又曰:「此道至簡至易的,亦至精至微的。孔子曰:『其如示諸掌乎!』且人於掌,何日不見?及至問他掌中多少文理,卻便不知。即如我良知二字,一講便明,誰不知得?若欲的見良知,卻誰能見得?」問曰:「此知恐是無方體的,最難捉摸。」先生曰:「良知即是易,其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惟變所適。
132 此知如何捉摸得?見得透時便是聖人。」
133 問:「孔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是聖人果以相助望門弟子否?」先生曰:「亦是實話。此道本無窮盡,問難愈多,則精微愈顯。聖人之言,本自周遍,但有問難的人胸中窒礙,聖人被他一難,發揮得越加精神,若顏子聞一知十,胸中瞭然,如何得問難?故聖人亦寂然不動,無所發揮,故曰非助。」
134 鄒謙之當與德洪曰:「舒國裳曾持一張紙,請先生寫『拱把之桐梓』一章。先生懸筆為書,到『至於身而不知所以養之者『,顧而笑曰:『國裳讀書中過狀元來,豈誠不知身之所以當養?還須誦此以求警?』一時在侍諸友皆惕然。」
135 嘉靖戊子冬,德洪與王汝中奔師喪,至廣信,訃告同門,約三年收錄遺言。繼後同門各以所記見遺。洪擇其切於問正者,合所私錄,得若干條。居吳時,將與《文錄》並刻矣,適以尤去未遂。當是時也,四方講學日眾,師門宗旨既明,若無事於贅刻者,故不復榮念。去年同門曾子才漢得洪手抄,復傍為采輯,名曰遺言,以刻行於荊。洪讀之,覺當時采錄未精,乃為刪其重複,消去蕪蔓,存其三之一,命曰《傳習續錄》,復刻於寧國之水西精舍。今年夏,洪來游蘄,沈君思畏曰:「師門之教久行於四方,而獨未及於蘄。蘄之士得讀遺言,若親炙夫子之教;指見良知,若重睹日月之光。惟恐傳習之不博,而未以重複之為繁也。請裒其所逸者增刻之,若何?」洪曰:「然師門『致知格物』之旨,開示來學;學者躬修默悟,不敢以知解承,而惟以實體得,故吾師終日言是,而不憚其煩;學者終日聽是,而不厭其數;益指示專一則體悟日精,幾迎於言前,神發於言外,感遇誠也。今吾師之歿,未及三紀,而格言微旨,漸覺淪晦,豈非吾黨身踐之不力,多言有以病之耶?學者之趨不一,師門之教不宣也。」乃復取逸稿,採其語之不背者,得一卷;其餘影響不真,與《文錄》既載者,皆削之,並易中卷為問答語,以付黃梅尹張君增刻之。庶幾讀者不以知解承,而惟以實體得,則無疑於是錄矣!嘉靖丙辰夏四月,門人錢德洪拜書於蘄之崇正書院。 附錄朱子晚年定論
136 《定論》首刻於南、贛。朱子病目靜久,忽悟聖學之淵藪,乃大悔中年注述誤己誤人,遍告同志。師閱之,喜已學與晦翁同,手錄一卷,門人刻行之。自是為朱子論異同者寡矣。
137 師曰:「無意中得此一助!」隆慶壬申,虯峰謝君廷傑刻師《全書》,命刻《定論》附《語錄》後,見師之學與朱子無相謬戾,則千古正學同一源矣。並師首敘與袁慶麟跋凡若干條,洪僭引其說。
138 朱子晚年定論
139 陽明子序曰:
140 洙、泗之傳,至孟氏而息;千五百餘年,濂溪、明道始復追尋其緒;自從辨析日祥,然亦日就支離決裂,旋復湮晦。吾嘗深求其故,大抵皆世儒之多言有以亂之。   守仁早歲業舉,溺志詞章之習,既乃稍知從事正學,而苦於眾說之紛擾疲邇,茫無可入,因求諸老、釋,欣然有會於心,以為聖人之學在此矣!然於孔子之教間相出入,而措之日用,往往缺漏無歸;依違往返,且信且疑。其後話謫官龍場,居夷處困,動心忍性之餘,恍若有悟,體驗探求,再更寒暑,證諸《五經》、《四子》,沛然若決江河而放諸海也。然後歎聖人之道坦如大路,而視之儒者妄開竇逕,蹈荊棘,墮坑塹,究其為說,反出二氏之下。
141 宜乎世之高明之士厭此而趨彼也!此豈二氏之罪哉!間嘗以語同志,而聞者競相非議,目以為立異好奇;雖每痛反探抑,務自搜剔斑瑕,而愈益精明的確,洞然無復可疑;獨於朱子之說有相牴牾,恆疚於心,切疑朱子之賢,而豈其於此尚有未察?及官留都,復取朱子之書而檢求之,然後知其晚歲故已大悟舊說之非,痛悔極艾,至以為自誑誑人之罪,不可勝贖。世之所傳《集注》、《或問》之類,乃其中年未定之說,自咎以為舊本之誤,思改正而未及,而其諸《語類》之屬,又其門人挾勝心以附己見,固於朱子平日之說猶有大相謬戾者,而世之學者局於見聞,不過持循講習於此。其餘悟後之論,概乎其未有聞,則亦何怪乎予言之不信、而朱子之心無以自暴於後事也乎?
142 予既自幸其說之不謬於朱子,又喜朱子之先得我心之同,然且慨夫世之學者徒守朱子中年未定之說,而不復知求其晚歲既悟之論,競相呶呶,以亂正學,不自知其已入於異端;輒采錄而衰集之,私以示夫同志,庶幾無疑於吾說,而聖學之明可冀矣!   正德乙亥冬十一月朔,後學余姚王守仁序。
143 答黃直卿書
144 為學直是先要立本。文義卻可且與說出正意,令其寬心玩味;未可便令考校同異,研究纖密,恐其意思促迫,難得是向來定本之誤。今幸見得,卻煩勇革。不可苟避譏笑,卻誤人也。
145 答呂子約
146 日用工夫,比復何如?文字雖不可廢,然涵養本原而察於天理人欲之判,此是日用動靜之間,不可頃刻間段底事。若於此處見得分明,自然不到得流入世俗功利權謀裡去矣。熹亦近日方實見得向日支離之病,雖與彼中證候不同,然忘己逐物,貪外虛內之失,則一而已。
147 程子說「不得以天下萬物擾己,己立後自能了得天下萬物」,今自家一個身心不知安頓去處,而談王說伯,將經世事業別作一個伎倆商量講究,不亦誤乎!相去遠,不得面論;書問終說不盡,臨風歎息而已。
148 答何叔京
149 前此僭易拜稟博觀之蔽,誠不自揆。乃蒙見是,何幸如此!然觀來諭,似有未能遽捨之意,何邪?此理甚明,何疑之有?若使道可以多聞博觀而得,則世之知道者為不少矣。熹近日因事方有少省發處,如「鳶飛魚躍」,明道以為與「必有事焉勿正」之意同者,乃今曉然無疑。日用之間,觀此流行之體,初無間段處,有下功夫處。乃知日前自誑誑人之罪,蓋不可勝贖也。此與守書冊,泥言語,全無交涉;幸於日用間察之,知此則知仁矣。 答潘叔昌
150 示喻「天上無不識字的神仙」,此論甚中一偏之弊。然亦恐只學得識字,卻不曾學得上天,即不如且學上天耳。上得天了,卻旋學上天人,亦不妨也。中年以後,氣血精神能有幾何?不是記故事時節。熹以目昏,不敢著力讀書。閒中靜坐,收斂身心,頗覺得力。間起看書,聊復遮眼,遇有會心處,時一喟然耳!
151 答潘叔度
152 熹衰病,今歲幸不至劇,但精力益衰,目力全短,看文字不得;冥目靜坐,卻得收拾放心,決得日前外面走作不少,頗恨盲廢之不早也。看書鮮識之喻,誠然。然嚴霜大凍之中,豈無些小風和日暖意思?要是多者勝耳!
153 與呂子約
154 孟子言「學問之道,惟在求其放心」;而程子亦言「心要在腔子裡」。今一向耽著文字,令此心全體都奔在冊子上,更不知有己;便是個無知覺不識痛癢之人,雖讀得書,亦何益於吾事邪?
155 與周叔謹
156 應之甚恨未得相見,其為學規模次第如何?近來呂、陸門人互相排斥,此由各徇所見之偏,而不能公天下之心以觀天下之理,甚覺不滿人意。應之蓋嘗學於兩家,未知其於此看得果如何?因話扣之,因書諭及為幸也。熹近日亦覺向來說話有大支離處,反身以求,正坐自己用功亦未切耳。因此減去文字工夫,覺得閒中氣像甚適。每勸學者且亦看《孟子》「道性善」、「求放心」兩章,著實體察收拾為要;其餘文字,且大概諷誦涵養,未須大段著力考索也。
157 答陸象山
158 熹衰病日侵,去年災患亦不少,比來病軀方似略可支吾。然精神耗減,日甚一日,恐終非能久於世者。所幸邇來日用工夫頗覺有力,無復向來支離之病。甚恨未得從容面論。未知異時相見,尚復有異同否耳?
159 答符復仲
160 聞向道之意甚勤。向所喻義利之間,誠有難擇者;但意所疑,以為近利者,即便捨去可也。向後見得親切,卻看舊事,又有見未盡捨未盡者,不解有過當也。見陸丈回書,其言明當,且就此持守,自見功效;不須多疑多問,卻轉迷惑也。
161 答呂子約
162 日用工夫,不敢以老病而自懈。覺得此心操存捨亡,只在反掌之間。向來誠是太涉支離。蓋無本以自立,則事事皆病而。又聞講授亦頗勤勞,此恐或有未便。今日正要清源正本,以察事變之幾微,豈可一向汩溺於故紙堆中,使精神昏弊,失後忘前,而可以謂之學乎? 與吳茂實
163 近來自覺向時工夫,止是講論文義,以為積集義理,久當自有得力處,卻於日用工夫全少檢點。諸朋友往往亦只如此做工夫,所以多不得力。今方深省而痛懲之,亦欲與諸同志勉焉。幸老兄遍以告之也。
164 答張敬夫
165 熹窮居如昨,無足言者。自遠去師友之益,兀兀度日。讀書反己,固不無警省處,終是旁無疆輔,因循汩沒,尋復失之。近日一種向外走作,心悅之而不能自已者,皆准止酒例戒而絕之,似覺省事。此前輩所謂「下士晚聞道,聊以拙自「慎讀」、《大學》「誠意」、「毋自欺」處,常苦求之太過,措詞煩猥;近日乃覺其非,此正是最切近處,最分明處。乃捨之而談空於冥漠之間,其亦誤矣。方竊以此意痛自檢勒,懍然度日,惟恐有怠而失之也。至於文字之間,亦覺向來病痛不少。蓋平日解經最為守章句者,然亦多是推衍文義,自做一片文字;非惟屋下架屋,說得意味淡薄,且是使人看者將注與經作兩項工夫,做了下梢,看得支離,至於本旨,全不相照。以此方知漢儒可謂善說經者,不過只說訓詁,使人以此訓詁玩索經文。訓詁經文不相離異,只做一道看了,直是意味深長也。
166 答呂伯恭
167 道間與季通講論,因悟向來涵養工夫全少,而講說又多,疆探必取巡流逐末之弊;推類以求,眾病非一,而其源皆在此,恍然自失,似有頓進之功。若保此不懈,庶有望於將來。
168 然非如近日諸賢所謂頓悟之機也。向來所聞誨諭諸說之未契者,今日細思,吻合無疑。大抵前日之病,皆是氣質躁妄之偏,不曾涵養克治,任意直前之弊耳。 答周純仁
169 閒中無事,固宜謹出,然想亦不能一併讀得許多。似此專人來往勞費,亦是未能省事隨寓而安之病。又如多服燥熱藥,亦使人血氣偏勝,不得和平,不但非所以衛生,亦非所閒退之意勝,而飛揚燥擾之氣消,則治心養氣、處事接物自然安穩,一時長進,無復前日內外之患矣。
170 答竇文卿
171 為學之要,只在著實操存,密切體認,自己身心上理會。切忌輕自表暴,引惹外人辯論,枉費酬應,分卻向裡工夫。
172 答呂子約
173 聞欲與二友俱來而復不果,深以為恨。年來覺得日前為學不得要領,自做身主不起,反為文字奪卻精神,不是小病。每一念之,惕然自懼,且為朋友憂之。而每得子約書,輒復恍然,尤不知所以為賢者謀也。且如臨事遲回,瞻前顧後,只此亦可見得心術影子。當時若得相聚一番,彼此極論,庶幾或有剖決之助。今又失此機會,極令人悵恨也!訓導後生,若說得是,當極有可自警省處,不會減人氣力。若只如此支離,漫無絕紀,則雖不教後生,亦只見得展轉迷惑,無出頭處也。
174 答林擇之
175 熹哀苦之餘,無他外誘,日用之間,痛自斂飭,乃知敬費光陰,人慾橫流,天理幾滅。
176 今而思之,怛然震悚,蓋不知所以措其躬也。
177
178 此中見有朋友數人講學,其間亦難得樸實頭負荷得者。因思日前講論,只是口說,不曾實體於身,故在己在人,都不得力。今方欲與朋友說日用之間,常切點檢氣習偏處、意欲萌處,與平日所講相似與不相似,就此痛著工夫,庶幾有益。陸子壽兄弟,近日議論,卻肯向講學上理會。其門人有相訪者,氣象皆好。但其間亦有舊病。此間學者卻是與渠相反,初謂只如此講學,漸涵自能入德。不謂末流之弊只成說話,至於人倫日用最切近處,亦都不得毫毛氣力。此不可不深懲而痛警也!
179 答梁文叔
180 近看孟子見人即道性善,稱堯、舜,此是第一義。若於此看得透,信得及,直下便是聖賢,便無一毫人欲之私做得病痛。若信不及孟子,又說個第二節工夫,又只引成□、顏淵、公明儀三段說話教人如此,發憤勇猛向前,日用之間,不得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這裡,此外更無別法。若於此有個奮迅興起處,方有田地可下工夫。不然,即是畫脂鏤冰,無真實得力處也。近日見得如此,自覺頗得力,與前日不同,故此奉報。
181 答潘叔恭
182 學問根本在日用間,持敬集義工夫,直是要得唸唸省察。讀書求義,乃其間之一事耳。
183 舊來雖知此意,然於緩急之間,終是不覺有倒置處,誤人不少。今方自悔耳! 答林充之
184 充之近讀何書?恐更當於日用之間為人之本者,深加省察,而去其有害於此者為佳。不然,誦說雖精,而不踐其實,君子蓋深恥之。此固充之平日所講聞也。 答何叔景
185 李先生教人,大抵令於靜中體認大本未發時氣象,分明即處事應物,自然中節。此乃龜山門下相傳指決,然當時親炙之時,貪聽講論,又方竊好章句訓詁之習,不得盡心於此;至今若存若亡,無一的實見處,辜負教育之意。每一念此,未嘗不愧汗沾衣也。 又
186 熹近來尤覺錯憒無進步處。蓋緣日前偷墮苟簡,無深探力行之志,凡所論說,皆出入口耳之餘,以故全不得力。今方覺悟,欲勇革舊習,而血氣已衰,心志亦不復疆,不知終能有所濟否?
187
188 向來妄論「持敬」之說,亦不自記其云何。但因其良心發現之微,猛省提撒,使心不昧,則是做工夫的本領。本領既立,自然下學而上達矣。若不察良心發現處,即渺渺茫茫,恐無下手處也。中間所見亦是如此。近因反求未得個安穩處,卻始知此未免支離,如所謂因諸公以求程氏,因程氏以求聖人,是隔幾重公案,曷若默會諸心,以立其本,而其言之得失,自不能逃吾之鑒邪?欽夫之學所以超脫自在,見得分明,不為言句所桎梏,只為合下人處親切。今日說話雖未能絕無滲漏,終是本領。是當非吾輩所及,但詳觀所論,自可見矣。 答林擇之
189 所論顏、孟不同處,極善極善!正要見此曲折,始無窒礙耳。比來想亦只如此用功。熹近只就此處見得向來未見底意思,乃知存入自明,何待窮索之語,是真實不誑語。今未能久,已有此驗,況真能久邪?但當益加勉勵,不敢少弛其勞耳!
190 答楊子直
191 學者墮在語言,心實無得,固為大病;然於語言中,罕見有究竟得徹頭徹尾者。蓋資質已是不及古人,而工夫又草草,所以終身於此,若存若亡,未有卓然可恃之實。近因病後,不敢極力讀書,閒中卻覺有進步處。大抵孟子所論求其放心,是要訣爾! 與田侍郎子真
192 吾輩今日事事做不得,只有向裡存心竅理,外人無交涉。然亦不免違條礙貫,看來無著力處,只有更攢近裡面,安身立命爾。不審比日何所用心?因書及之,深所欲聞也。 答陳才卿
193 詳來示,知日用工夫精進如此,尤以為喜。若知此心理端的在我,則參前倚衡,自有不容捨者,亦不待求而得,不待操而存矣。格物致知,亦是因其所已知者推之,以及其所未知,只是一本,原無兩樣工夫也。
194 與劉子澄
195 居官無修業之益,若以俗學言之,誠是如此;若論聖門所謂德業者,卻初不在日用之外,只押文字,便是進德修業地頭,不必編綴異聞,乃為修業也。近覺向來為學,實有向外浮泛之弊;不惟自誤,而誤人亦不少。方別尋得一頭緒,似差簡約端的,始知文字言語之外,真別有用心處,恨未得面論也。浙中後來事體,大段支離乖僻,恐不止似正似邪而已,極令人難說,只得惶恐,痛自警省!恐未可專執舊說以為取捨也。
196 與林擇之
197 熹近覺向來乖謬處不可縷數,方惕然思所以自新者,而日用之間,悔吝潛積,又已甚多。朝夕惴懼,不知所以為計。若擇之能一來輔此不逮,幸甚!然講學之功,比舊卻覺稍有寸進。以此知初學得些靜中功夫,亦為助不小。
198 答呂子約
199 示喻日用工夫如此,甚善!然亦且要見一大頭腦分明,便於操捨之間有用力處;如實有一物,把住放行在自家手裡,不是謾說求其放心,實卻茫茫無把捉處也。   子約復書云:「某蓋嘗深體之,此個大頭腦本非外面物事,是我元初本有底。其曰『人生而靜』,其曰『喜怒哀樂之未發』,其曰『寂然不動』,人汨汨地過了日月,不曾存息,不曾實現此體段,如何會有用力處?程子謂『這個義理,仁者又看做仁了,智者又看做智了,百姓日用不知,此所以君子之道鮮』。此個亦不少,亦不剩,只是人看他不見,不大段信得此話。及其言於勿忘勿助長間認取者,認乎此也。認得此,則一動一靜皆不昧矣!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端之著也,操存久則發現多;忿懥憂患好樂恐懼,不得其正也,放捨甚則日滋長。記得南軒先生謂『驗厥操捨,乃知出入』,乃是見得主腦,於操捨間有用力處之實話。蓋苟知主腦不放下,雖是未能常常操存,然語默應酬間歷歷能自省驗,雖其實有一物在我手裡,然可欲者是我的物,不可放失;不可欲者非是我物,不可留藏;雖謂之實有一物在我手裡,亦可也。若是謾說,既無歸宿,亦無依據,縱使韁把捉得住,亦止是襲取,夫豈是我元有的邪?愚見哪些,敢望指教。」朱子答書云:「此段大概,甚正當親切。」 答吳德夫
200 承喻仁字之說,足見用力之深。熹意不欲如此坐談,但直以孔子、程子所示求仁之方,擇其一二切於吾身者,篤志而力行之,於動靜語默間,勿令間斷,則久久自當知味矣。去人欲,存天理,且據所見去之存之。工夫既深,則所謂似天理而實人欲者次第可見。今大體未正,而便察及細微,恐有放飯流啜,而問無齒決之譏也。如何如何? 答或人
201 中和二字,皆道之體用。舊聞李先生論此最詳,後來所見不同,遂不復致思。今乃知其為人深切,然恨己不能盡記其曲折矣。如云「人固有無所喜怒哀樂之時,然謂之未發,則不可言無主也」,又如先言慎獨,然後及中和,此亦嘗言之。但當時既不領略,後來又不深思,遂成蹉過,孤負此翁耳!
202 答劉子澄
203 日前為學,緩於反己追思,凡多百可悔者。所論注文字,亦坐此病,多無著實處。回首茫然,計非歲月工夫所能救治,以此愈不自快。前時猶得敬夫、伯恭時惠規益,得以自警省;二友雲亡,耳中絕不聞此等語。今乃深有望於吾子澄。自此惠書,痛加鐫誨,乃君子愛人之意也。
204 朱子之後,如真西山、許魯齊、吳草廬亦皆有見於此,而草廬見之尤真,悔之尤切。今不能備錄,取草廬一說附於後。
205 臨川吳氏曰:「天之所以生人,人之所以為人,以此德性也。然自聖傳不嗣,士學靡宗,漢、唐千餘年間,董、韓二子依稀數語近之,而原本竟昧昧也。逮夫周、程、張、邵興,始能上通孟氏而為一。程氏四傳而至朱,文義之精密,又孟氏以來所未有者。其學徒往往滯於此而溺其心。夫既以世儒記誦詞章為俗學矣,而其為學亦未離乎言語文字之末。此則嘉定以後朱門末學之敝,而未有能救之者也。夫所貴乎聖人之學,以能全天之所以與我者爾。天之與我,德性是也,是為仁義禮智之根株,是為形質血氣之主宰。捨此而他求,所學何學哉?假而行如司馬文正公,才如諸葛忠武侯,亦不免為習不著,行不察;亦不過為資器之超於人,而謂有得於聖學則未也。況止於訓詁之精,講說之密,如北溪之陳,雙峰之饒,則與彼記誦詞章之俗學,相去何能以寸哉?聖學大明於宋代,而踵其後者如此,可歎已!澄也鑽研於文義,毫分縷析,每以陳為未精,饒為未密也。墮此科臼中垂四十年,而始覺其非。自今以往,一日之內而亥,一月之內朔而晦,一歲之內春而冬,常見吾德性之昭昭,如天之運轉,如日月之往來,不使有須臾之間斷,則於尊之之道殆庶幾乎?於此有未能,則問於人,學於己,而必欲其至。若其用力之方,非言之可喻,亦味於《中庸》首章、《訂頑》終篇而自悟可也。」
206 《朱子晚年定論》,我陽明先生在留都時所採集者也。揭陽薛君尚謙舊錄一本,同志見之,至有不及抄寫,袖之而去者。眾皆憚於翻錄,乃謀而壽諸梓。謂「子以齒,當志一言。
207 」惟朱子一生勤苦,以惠來學,凡一言一字,皆所當守;而獨表章是、尊崇乎此者,蓋以為朱子之定見也。今學者不求諸此,而猶踵其所悔,是蹈舛也,豈善學朱子者哉?麟無似;從事於朱子之訓余三十年,非不專且篤,而竟亦未有居安資深之地,則猶以為知之未詳,而覽之未博也。戊寅夏,持所著論若干捲來見先生。聞其言,如日中天,睹之即見;象五穀之藝地,種之即生;不假外求,而真切簡易,恍然有悟。退求其故而不合,則又不免遲疑於其間。及讀是編,始釋然,盡投其所業,假館而受學,蓋三月而若將有聞焉。然後知鄉之所學,乃朱子中年未定之論,是故三十年而無獲。今賴天之靈,始克從事於其所謂定見者,故能三月而若將有聞也。非吾先生,幾乎已矣!敢以告夫同志,使無若麟之晚而後悔也。若夫直求本原於言語之外,真有以驗其必然而無疑者,則存乎其之自力,是編特為之指迷耳。正德戊寅六月望,門人零都袁慶麟謹識。

知行錄之四 公移一》

1 提督南贛軍務征橫水桶岡三浰
2 巡撫南贛欽奉敕諭通行各屬
3 正德十二年正月
4 節該欽奉敕諭:「江西、福建、廣東、湖廣各布政司地方交界去處,累有盜賊生發。因地連各境,事無統屬,特命爾前去巡撫江西南安、贛州,福建汀州、漳州,廣東南雄、韶州、惠州、潮州各府,及湖廣彬州地方;安撫軍民,修理城池,禁革奸弊,一應地方賊情,軍馬錢糧事宜,小則逕自區畫,大則奏請定奪。但有盜賊生發,即便嚴督各該兵備守禦守巡,並各軍衛有司設法剿捕,選委廉能屬官,密切體訪,及簽所在大戶,並被害之家;有智力人丁,多方追襲,量加犒賞;或募知因之人,陰為鄉導;或購賊徒,自相斬捕;或聽脅從並亡命窩主人等,自首免罪。其軍衛有司官員中政務修舉者,量加旌獎;其有貪殘畏縮誤事者,逕自拿問發落。爾風憲大臣,須廉正剛果,肅清奸弊,以副朝廷之委任。欽此。」欽遵。   照得撫屬地方,界連四省;山溪峻險,林木茂深,盜賊潛處其間,不時出沒剽劫;東追則西竄,南捕則北奔,各省巡捕等官,彼此推調觀望,不肯協力追剿;遂至延蔓日多。當職猥以菲才,濫膺重寄,大懼職業鰥廢,仰負朝廷委託。為照前項地方,延袤廣遠,未能遍歷其間;綏撫之方,隨時殊制;攻守之策,因地異宜;若非的確詢訪,難以臆見裁度。為此仰鈔案回司,著落當該官吏,照依案驗內事理,即行本司該道分巡、分守、兵備、守備等官,並所屬大小衙門各該官吏,公同逐一會議:要見即今各處城堡關隘,有無堅完;軍兵民快,曾否操練;某處賊方猖獗,作何擒剿;某處賊已退散,作何撫緝;某賊怙終,必須撲滅;某賊被誘,尚可招徠;何等人役,堪為鄉導;何等大戶,可令追襲;軍不足恃,或須別募精強;財不足用,或可別為經畫;某處或有閒田,可興屯以足食;某處或多浮費,可節省以供軍;何地須添寨堡,以斷賊之往來;何地堪建城邑,以扼賊之要害;姑息隱忍,固非久安之圖;會舉夾攻,果得萬全之策;一應足財養兵弭寇安民之術,皆宜心悉計慮,折衷推求。山川道路之險易,必須親切畫圖;賊壘民居之錯雜,皆可按實開注;近者一月以裡,遠者一月以外,凡有所見,備寫揭帖,各另呈來,以憑采擇。非獨以匡當職之不逮,亦將以驗各官之所存,務求實用,毋事虛言。
5 各該官吏俱要守法奉公,長廉遠恥,祛患衛民,竭誠報國。毋以各省而分彼此,務須協力以濟艱難,果有忠勇清勤績行顯著者,旌勸自有常典,當職不敢蔽賢;其或奸貪畏縮志行卑污者,黜罰亦有明條,當職亦不敢同惡。深惟昧劣,庶賴匡襄,凡我有官,各宜知悉。 選揀民兵
6 照得府屬地方,界連四省;山谷險隘,林木茂深,盜賊所盤,三居其一;乘間劫掠,大為民害。本院繆當巡撫,專以弭盜安民為職。欽奉敕諭,一應軍馬錢糧事宜,得以逕自區畫。蒞任以來,甫及旬日,雖未偏歷各屬,且就贛州一府觀之,財用耗竭,兵力脆寡,衛所軍丁,止存故籍;府縣機快,半應虛文;禦寇之方,百無足恃,以此例彼,余亦可知。夫以羸卒而當強寇,猶驅群癢而攻猛虎,必有所不敢矣。是以每遇盜賊猖獗,輒復會奏請兵;非調土軍,即倩狼達,往返之際,輒已經年;糜費所須,動逾數萬;逮至集兵舉事,即已魍魎潛形,曾無可剿之賊;稍俟班師旋旅,則又鼠狐聚黨,復皆不軌之群。良由素不練兵,倚人成事;是以機宜屢失,備御益弛,征發無救乎瘡痍,供饋適增其荼毒,群盜習知其然,愈肆無憚。百姓謂莫可恃,競亦從非。
7 夫事緩則坐縱烏合,勢急乃動調狼兵,一皆苟且之謀,此豈可常之策?古之善用兵者,驅市人而使戰,假呂戍以興師。豈以一州八府之地,遂無奮勇敢戰之夫?事豫則立,人存政舉。近據江西分巡嶺北道兵備副使楊璋呈,將所屬各縣機快,通行揀選,委官統領操練,即其處分,當亦漸勝於前。但此等機快,止可護守城郭,堤備關隘;至於搗巢深入,摧鋒陷陣,恐亦未堪。為此案仰四省各兵備官,於各屬弩手、打手、機快等項,挑選驍勇絕群,膽力出眾之士,每縣多或十餘人,少或八九輩;務求魁傑異材,缺則懸賞召募。大約江西、福建二兵備,各以五六百名為率;廣東、湖廣二兵備,各以四五百名為率。中間若有力能扛鼎,勇敵千人者,優其廩餼,署為將領。召募犒賞等費,皆查各屬商稅贓罰等銀支給。各縣機快,除南贛兵備已行編選外;余四兵備仍於每縣原額數內揀選精壯可用者,量留三分之二;就委該縣能官統練,專以守城防隘為事;其餘一分揀退疲弱不堪者,免其著役,止出工食,追解該道,以益召募犒賞之費。所募精兵,專隨各兵備官屯紮,別選素有膽略屬官員分隊統押。教習之方,隨材異技;器械之備,因地異宜;日逐操演,聽候徵調。各官常加考校,以核其進止金鼓之節。本院間一調遣,以習其往來道途之勤。資裝素具,遇警即發,聲東擊西,舉動由己;運機設伏,呼吸從心。如此,則各縣屯戍之兵,既足以護防守截;而兵備募召之士,又可以應變出奇。盜賊漸知所畏而格心,平良益有所恃而無恐,然後聲罪之義克振,撫綏之仁可施,弭盜之方,斯惟其要。本院所見如此,其間尚有知慮未周,措置猶缺者,又在各官酌量潤色,務在盡善,期於可久;亮愛民憂國之心既無不同,則拯溺救焚之圖自不容緩。案至,即便舉行,或有政務相妨,未能一一親詣,先行各屬,精為選發。先將召募所得姓名,及措置支費銀糧,陸續呈報。事完之日,通造文冊,以憑查考。 十家牌法告諭各府父老子弟
8 本院奉命巡撫是方,惟欲剪除盜賊,安養小民。所限才力短淺,智慮不及;雖挾愛民之心,未有愛民之政;父老子弟,凡可以匡我之不逮,苟有益於民者,皆有以告我,我當商度其可,以次舉行。今為此牌,似亦煩勞。爾眾中間固多詩書禮義之家,吾亦豈忍以狡詐待爾良民。便欲防奸革弊,以保安爾良善,則又不得不然,父老子弟,其體此意。自今各家務要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婦隨,長惠幼順,小心以奉官法,勤謹以辦國課,恭儉以守家業,謙和以處鄉里,心要平恕,毋得輕意忿爭,事要含忍,毋得輒興詞訟,見善互相勸勉,有惡互相懲戒,務興禮讓之風,以成敦厚之俗。吾愧德政未敷,而徒以言教,父老子弟,其勉體吾意,毋忽!
9 輪牌人每日仍將告諭省曉各家一番。
10 十家牌式
11 某縣某坊
12 某人某籍
13 某人某籍
14 某人某籍
15 某人某籍
16 某人某籍
17 某人某籍
18 某人某籍
19 某人某籍
20 某人某籍
21 某人某籍
22 右甲尾某人
23 右甲頭某人
24 此牌就仰同牌十家輪日收掌,每日酉牌時分,持牌到各家,照粉牌查審:某家今夜少某人,往某處,干某事,某日當回;某家今夜多某人,是某姓名,從某處來,干某事;務要審問的確,乃通報各家知會。若事有可疑,即行報官。如或隱蔽,事發,十家同罪。各家牌式:
25 某縣某坊民戶某人。
26 某坊都里長某下,甲首軍戶則雲,某所總旗小旗某下。匠戶則雲,某裡甲下,某色匠。
27 客戶則雲,原籍某處,某裡甲下,某色人,見作何生理,當某處差役,有寄莊田在本縣某都,原買某人田,親征保住人某某。若官戶則雲,某衙門,某官下,捨人,捨余。   若客戶不報寫莊田在牌者,日後來告有莊田,皆不准。不報寫原籍裡甲,即系來歷不明;即須查究。
28 男子幾丁
29 某某項官,見任,致仕,在京聽選,或在家。某某處生員,吏典。   某治何生業,成丁,未成丁,或往何處經營。某見當某差役。   某有何技能,或患廢疾。    某
30 某   某
31 見在家幾丁 若人丁多者,牌許增闊,量添行格填寫。
32 一婦女幾口
33 一門面屋幾間系自己屋,或典賃某人屋。
34 一寄歇客人某人系某處人,到此作何生理,一名名開寫浮票寫帖,客去則揭票;無則雲無。
35 案行各分巡道督編十家牌
36 照得本院巡撫地方,盜賊充斥;因念御外之策,必以治內為先。顧蒞事未久,尚昧土俗;永惟撫緝之宜,懵然未有所措。訪得所屬軍民之家,多有規圖小利,寄住來歷不明之人,同為狡偽欺竊之事;甚者私通畬賊,而與之傳遞消息;窩藏奸宄,而為之盤據夤緣;盜賊不靖,職此其由。合就行令所屬府縣,在城居民,每家各置一牌;備寫門戶籍貫,及人丁多寡之數,有無寄住暫宿之人,揭於各家門首,以憑官府查考。仍編十家為一牌,開列各戶姓名,背寫本院告諭,日輪一家,沿門按牌審察動靜;但有面目生疏之人,蹤跡可疑之事,即行報官究理。或有隱匿,十家連罪,如此庶居民不敢縱惡,而奸偽無所潛形。為此,仰鈔案回道,即行各屬府縣,著落各掌印官,照依頒去牌式,沿街逐巷,挨次編排,務在一月之內了事。該道亦要嚴加督察,期於著實施行,毋使虛應故事。仍令各將編置過人戶姓名造冊繳院,以憑查考;非但因事以別勤惰,且將旌罰以示勸懲。
37 告諭各府父老子弟
38 告諭父老子弟,今兵荒之餘,困苦良甚,其各休養生息,相勉於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和婦從,長惠幼順,勤儉以守家業,謙和以處鄉里,心要平怒,毋懷險譎,事貴含忍,毋輕門爭。父老子弟曾見有溫良遜讓、卑己尊人而人不敬愛者乎?曾見有兇狠貪暴、利己侵人而人不疾怨者乎?夫囂訟之人爭利而未必得利,求伸而未必能伸,外見疾於官府,內破敗其家業,上辱父祖,下累兒孫,何苦而為此乎?此邦之俗,爭利健訟;故吾言懇懇於此。
39 吾愧無德政,而徒以言教,父老其勉聽吾言,各訓戒其子弟,毋忽! 剿捕漳寇方略牌
40 正月
41 據福建、廣東布、按二司,參議等官張簡等各呈剿捕事宜,已經行仰遵照案驗施行。所有方略,恐致洩露,不欲備開案內。為此另行牌仰廣東嶺東、福建汀、漳等處兵備僉事顧應祥、胡璉,密切會同守巡紀功贊畫等官,於公文至日,便可揚言。   本院新有明文,謂:天氣向暖,農務方新,兼之山路崎險,林木蓊翳,若雨水洊至,瘴露驟興,軍馬深入,實亦非便。莫若於要緊地方,量留打手機兵,操練堤備。其餘軍馬,逐漸抽回;待秋收之後,風氣涼冷,然後三省會兵齊進。或宣示遠近,或曉諭下人,此聲既揚,卻乃大響軍士,陽若犒勞給賞,為散軍之狀;實則感激眾心,作興士氣;一面亦將不甚緊關人馬抽放一處兩處,以信其事;其實所散人馬,亦可不遠,而復預遣間諜,探賊虛實;有間可乘,即便齊糗,銜枚連夜速發,當此之時,卻須捨卻身家,有死無生,有進無退,若一念轉動,便成大害;勁卒當前,重兵繼後,伺至其地,鼓噪而入。仍戒當先之士,惟在摧鋒破陣,不許斬取首級;後繼重兵,止許另分五六十騎,沿途收斬;其餘亦不得輒亂行次,違者就便以軍法斬首。重兵之後,紀功贊畫等官各率數隊,相繼而進,嚴整行伍,務令鼓噪之聲連亙不絕,使諸賊逃逐山谷者聞之,不得復聚。若賊首未盡,探其所如,分兵速躡,不得稍緩,使賊復得為計。已獲渠魁,其餘解散黨與,平日罪惡不大,可招納者,還與招納;不得貪功,一概屠戮。乘勝之餘,尤要肅旅如初;遇敵不得恃勝懈弛,恐生他虞。歸途仍將已破賊巢,悉與掃蕩,經過寨堡村落,務禁摽掠,宜撫恤者,即加撫恤;宜處分者,即與處分;毋速一時之歸,復遺他日之悔。本院奉命而來,專以節制四省沿邊軍職為務。即今進兵,一應機宜,悉宜稟聽本院,庶幾事有總領,舉動齊一。授去方略,敢有故違,悉以軍法論處。各官知會之後,即連名開具遵依揭帖,密切回報。
42 案行廣東福建嶺兵官進剿事宜
43 據福建、廣東按察司等衙門備呈到院。看得:兩省剿捕事宜,設施佈置,頗已詳備;誠使諸將齊心,軍士用命,並舉夾攻,已有必克之勢。但事幹各省,舉動難一,頓兵既久,變故旋生,則謀算機宜,旬日頓異,亦難各守初議,執為定說。
44 照得福建軍務,整緝既久;兼有海滄、演城、政和諸處打手,足可濟事;諸將鹹有以功贖罪之心,意氣頗銳,當道亦皆協謀並力,期收克捷之功,利在速戰;若當集謀之始,掩賊不備,奮擊而前,成功可必。今即曠日持久,聲勢彰聞,各巢賊黨,必有連絡糾合,阻阱設械以御我師;其為奸黨,當亦日加險密,至於今日,已為持久之師,且宜示以寬懈,待間而發;而猶執其乘機之說,張惶於外,以堅賊志,是謂知吾卒之可擊,而不知敵之未可擊也。   廣東之兵,集謀稍緩,聲威未震,意在倚重狼達土軍,然後舉事,利於持久,是亦慎重周悉之謀;謀賊聞之,雖相結聚,尚候土兵之集,以卜戰期,其備必猶懈弛。若因而形之以緩,乘此機候,正可奮怯為勇,變弱為強,而猶執其持重之說,必候土軍之至,以坐失事機;是徒知吾卒之未可擊,而不知敵之正可擊也。
45 善用兵者,因形而借勝於敵;故其戰勝不復,而應形於無窮;勝負之算,間不容髮,烏可執滯。除江西南贛地方,凡通賊關隘,已行兵備副使楊璋委官堤備截殺,及將進剿方略,各另差人封付福建僉事胡璉,廣東僉事顧應祥,會同守巡等官,密切遵依行事外。仰鈔案回司,即行各官,務要同心協德,乘間而動,毋得各守一見,縻軍僨事;一應舉止,不必呈稟,以致誤事。領軍等官,隨機應變,就便施行,一面呈報。如復彼此偏執,失誤軍機,定行從重參拿,決不輕貸。其軍馬錢糧、紀功給賞等項,已行有成規,不再更定。 案行漳南道守巡官戴罪督兵剿賊
46 據福建漳南道右參政艾洪等呈:「准左參政陳策、副使唐澤手本,該三司遵依議委各職,隨軍紀功,運謀經略,依蒙前詣南靖縣小溪中營住扎,查理軍情,審驗功次。大約賊眾以四分為率:一分就擒,一分聽撫,俱已審驗查處明白;一分遠逐廣東境界,一分深藏本處山谷。狼子野心,絕巖峻嶺,易以計破,難以兵碎,必須通將調募見在官軍二萬二千餘名,再加議處,鹹冗兵以省費,留精兵以守險,待賊饑疲,隨加撫剿,庶幾軍餉不缺,農業不廢。
47 節據各哨委官連日稟報,各賊恃居險阻,公然拒敵官軍,不聽招撫,合無繼處本省錢糧,以堅自守之謀,催請廣東狼兵,以助夾攻之計」等因。隨據參政陳策等呈:「據鎮海衛指揮高偉呈,指揮覃桓,縣丞紀鏞,被大傘賊眾突出,馬陷深泥,被傷身死」等因到院。簿查先據參政陳策等呈,已經批各官酌量事機,公同會議如是:賊雖據險而守,尚可出其不趨,掩其不備,則用鄧艾破蜀之策,從間道以出奇。若果賊已盤據得地,可以計困,難以兵克,則用充國破羌之謀,減冗兵以省費。務在防隱禍於顯利之中,絕深奸於意料之外,萬全無失,僉謀皆同,然後呈來定奪去後。
48 今據前因,參照指揮高偉既奉差委督哨,自合與覃桓等相度機宜,協謀並進;若乃孤軍輕率,中賊奸計,雖稱督兵救援,先亦頗有斬獲,終是功微罪大,難以贖准。廣東通判陳策,指揮黃春,千百戶陳洪、鄭芳等,既與覃桓等面議夾攻,眼見摧毀,略不應援,挫損軍威,壞事匪細,俱屬違法。各該領兵守備、兵備、守巡等官,督提欠嚴,亦屬有違,合就通行參究;但在緊急用人之際,姑且記罪,查勘督剿。
49 及查添調狼兵一節,案查該省節呈:兵糧預備已久,惟俟克日進攻。今始成軍而出,一遇小挫,輒求濟師;況動調狼兵,往返數月;非但臨渴掘井,緩不及事,兼據見在官兵二千有餘,數已不少;兵貴善用,豈在徒多;況稱糧餉缺久,正宜減兵省費,安可益軍匱財。   除廣東坐視官員,及應否動調狼兵另行查議外。仰鈔案回道,查勘指揮覃桓,縣丞紀鏞,是否領兵夾攻,被傷身死;各官原領軍兵若干,見在若干,其指揮仲欽,推官胡寧,道知事曾瑤,知縣施祥等緣何不行策應,是否畏避退縮?俱要備查明白,從實開報。其覃桓等所統軍兵,就仰高偉管領,戴罪殺賊,立功自贖。仍仰福建布政司作急查處,堪以動支銀兩,就呈鎮巡衙門知會,差官領解軍前接濟,一面備數呈來,以憑查考,不許稽遲,致誤軍機。
50 各該官員俱要奮勇協心,乘機進剿,毋頓兵遙制,以失機宜;毋坐待狼兵,以自懈弛;務須連營犄角,以壯我軍之威;更休迭出,以蓄我軍之銳;多方以誤賊人之謀,分攻以疲賊人之守,掃蕩巢穴,靖安地方,則東隅可收於桑榆。大捷不計其小挫,事完之日,通查功罪呈來,以憑酌量參奏。
51 案行領兵官搜剿余賊
52 據福建左參政陳策,副使唐澤會案呈:「准漳南道參政艾洪,僉事胡璉手本,督據委員指揮徐麒等呈稱,督領軍兵,黏蹤追賊,至象湖山賊寨,連營拒守,遵奉本院密諭,佯言犒眾退兵,俟秋再舉,密切部勒諸軍,乘懈奮擊云云。除將擒斬功次,審驗監候梟掛外,呈乞照詳」等因到院。
53 卷查先准兵部咨前事,已經備行福建、廣東二督,漳南、嶺東二道守巡、兵備、守備等官,欽遵調兵上緊相機剿撫,並將進兵方略,行仰各官密切遵照施行,敢有故違,悉以軍法論處去後。
54 續據福建布、按二司,守巡漳南道右參政等官艾洪等呈:「據委指揮高偉呈稱,督同指揮等官覃桓等領兵剋期夾攻,不意大賊眾〔1〕突出,陷入深泥,被傷身死;廣東官兵在彼坐視,不行策救。」呈詳到院。參看得各官頓兵日久,老師費財,致此敗衄;顯是不奉節制,故違方略,正行查勘參提間。隨據廣東按察司等衙門僉事顧應祥等官會呈前事,開稱:「約會福建官兵剋期進攻間,爪探福建官軍被大傘賊徒殺死指揮覃桓等情,各職隨即統兵策應,當獲賊人一名,審系賊首羅聖欽,執稱余賊潛入箭灌巢內。率領官兵直抵地名白上村,遇賊交戰,斬獲賊級,俘獲賊屬」等因,呈報前來。
55 看得:象湖、箭灌最為峻絕,諸巢賊首,悉遁其間;賊之精悍,盡聚於此。自來兵卒所不能攻,今各官雖有前挫,隨能密遵方略,奮勇協力,竟破難克之寨,以收桑榆之功,計其大捷,足蓋小挫。但象湖雖破,而可塘猶存;賊首頗已就擒,而余猾尚多逃遁;若不乘此機會速行剿撲,剃草存根,恐復滋蔓;狡兔入穴,獲之益難。除將功次另行查奏外,為此仰鈔案回道,查照先行方略,乘此勝鋒,急攻可塘;破竹之勢,不可復緩。仍一面分兵搜斬余猾,毋令復聚為奸;罪惡未稔,可招納者,還與招納,毋縱貪功,一概屠戮;務收一簣之功,勿為九仞之棄。
56 本院即日自漳州起程前來各營督戰,仍與各官備歷已破諸賊巢壘,共議經久之策。鈔案。
57 獎勵福建守巡漳南道廣東守巡嶺東道領兵官
58 據福建參政陳策、艾洪,副使唐澤,僉事胡璉,都指揮僉事李胤,廣東參議張簡,僉事顧應祥,都指揮僉事楊懋各呈稱:「據委官知府通判等官鐘湘、徐璣等,率領軍兵夾攻象湖、可塘、箭灌、大傘等處賊巢,前後擒斬賊首詹師富、羅宗旺等共計一千五百餘名顆,及俘獲賊屬牛馬器械等數」到院。看得:象湖、箭灌諸寨,皆系極險最深賊巢,自來官兵所不能下,今各官乃能運謀設策,協力夾攻,旬月之間,擒斬賊首,掃蕩巢穴,謀勇顯著,功勞可嘉。除將功次查奏外,通合先行獎勵。為此牌仰汀州府上杭縣,即便動支商稅銀兩,買辦彩段銀花羊酒,委官分投領□,備用鼓樂,迎送各官處,用旌勤勞,以明獎勵之典。其餘領哨有功官員知府鐘湘等,就行該道照依定去賞格,酌量輕重,逕自支給官錢,買辦花紅等項,一體賞勞。仍具由回報,以憑查考。
59 告諭新民
60 爾等各安生理,父老教訓子弟,頭目人等撫緝下人,俱要勤爾農業,守爾門戶,愛爾身命,保爾室家,孝順爾父母,撫養爾子孫,無有為善而不蒙福,無有為惡而不受殃,毋以眾暴寡,毋以強凌弱,爾等務興禮義之習,永為良善之民。子弟群小中或有不遵教誨,出外生事為非者,父老頭目即與執送官府,明正典刑,一則彰明爾等為善去惡之誠,一則剪除茛莠,免致延蔓,貽累爾等良善。
61 吾今奉命巡撫是方,惟欲爾等小民安居樂業,共享太平。所恨才識短淺,雖懷愛民之心,未有愛民之政。近因督徵象湖、可塘諸處賊巢,悉已擒斬掃蕩,住軍於此,當茲春耕,甚欲親至爾等所居鄉村,面問疾苦;又恐跟隨人眾,或至勞擾爾民,特遣官耆諭告,及以布匹頒賜父老頭目人等,見吾勤勤撫恤之心。餘人眾多,不能遍及,各宜體悉此意。 欽奉敕諭切責失機官員通行各屬
62 照得本院於本年六月十五日節該欽奉敕:「近該巡按福建監察御史程昌奏,今年正月內,被漳州南靖地方流賊殺死領軍指揮覃桓,縣丞紀鏞,射死軍人打手一十五名。參稱指揮高偉、參政陳策、艾洪、副使唐澤、僉事胡璉、都指揮李胤失機誤事,俱各有罪。及稱爾膺茲重寄,責亦難辭等因,下兵部議謂:前項賊情,自去年七月已敕彼處撫巡等官,相機撫剿,日久未見成功;今反墮賊計,喪師失事;欲將高偉、陳策等姑免提問,各令住俸,戴罪殺賊;並降敕切責,令爾立效贖罪。朕皆從之。敕至,爾宜親詣潮、漳二府地方,申嚴號令,詳審機宜,督同守巡領軍等官,調集官軍民快打手人役,僭運糧餉,指授方略,隨賊嚮往,設法剿捕。其福建、廣東、江西官員,悉聽爾節制,有急督令互相策應,約會夾攻,不許自分彼此,執拗誤事;如有不用令,及遲誤供軍者,宜照原奉敕內事理,逕自拿問施行。事有應與兩廣並江西巡撫等官議處者,公同計議而行;務要處置得宜,賊徒殄滅,以靖地方,欽此。」欽遵外。
63 照得本院於本年正月十六日抵贛蒞事,當據福建參政陳策、僉事胡璉等呈:「為急報賊情事,已經密具方略,行各官遵照,約會廣東官兵,剋期夾攻;隨據各官呈稱,指揮覃桓,縣丞紀鏞,在廣東大傘地方,遇賊突出,抵戰身死;又稱象湖、可塘等寨,系極高絕險,自來官兵所不能攻,乞添調狼兵俟秋再舉等因」到院。參看各官頓兵不進,致此敗衄,顯是不奉節制,故違方略,正宜協憤同奮,因敗求勝,豈可輒自退阻,倚調狼兵,坐失機會。本院即於當日選兵二千,自贛起程,進軍汀州,一面督令各官密照方略,火速進剿,立功自贖,一面查勘失事緣由,另行參奏間。
64 隨據各官續呈,遵奉本院紙牌密諭,佯言犒眾班師,乘賊怠弛,銜枚直搗,攻破象湖等寨。又經行令各官,乘此勝鋒,速攻可塘,破竹之勢,不可復緩,仍一面分兵搜擒余猾,毋令復聚為奸。本院亦自汀州進軍上杭,期至賊寨,親自督戰。隨據各官復呈,為捷音事,開稱:「攻破賊巢三十餘處,擒斬首從賊人一千四百二十餘名顆,俘獲賊屬五百七十餘名口,燒燬房屋二千餘間,奪獲牛馬贓仗無算;即今餘黨,悉願聽撫,出給告示,招撫得脅從賊人一千二百三十五名,家口二千八百二十八名口;乞要班師等因。」已經具本奏報去後。   今奉敕諭切責,不勝惶恐待罪,然猶幸其因人成事,偶獲收功,愧雖難當,罪或可免。
65 隨又訪得,各賊徒黨,尚多逃遁諸巢,余薛又復萌芽,果爾則憂患方興,罪累日重,深思其故,恐是各官急於成功,不能掃蕩,或是憚於久役,為此隱瞞。本院聞此,實切慚懼,即欲遵奉敕諭事理,親至漳州體勘查處。但今南贛盜賊猖獗,方奉欽依來剿,師期緊迫,軍馬錢糧,必須調度,勢難遠出。又前項事情,出於傳聞,未委虛的,合行查勘。為此仰鈔捧回司,照依備奉敕諭,及查照先今案驗內事理,即委本司公正堂上官一員,會同守巡該道官,親詣漳州地方,督同知府等官,將已破賊巢,逐一查勘,前項強賊,曾否盡絕,所獲賊首,是否真正,徒黨有無逃遁,余薛有無萌芽,是否各官苟且隱瞞,惟復別賊,各另生發。若賊首果已擒獲,巢穴果已掃蕩是實,取具各官不致遺患重甘結狀,具由呈來。如或有所規避欺蔽,俱要明白聲說,以憑參施行。若有脫漏殘黨,或是別項流賊,乘間嘯聚;事出意外,亦要從實開報,就將防剿機宜,作急議處停當;相機行事,一面呈來定奪。無得畏難推咎,以致貽患地方,國典具存,取罪愈大,俱無違錯遲延。
66 兵符節制
67 五月
68 先據該道具呈,計處武備,以便經久事。議將原選聽調人役,如寧都殺手廖仲器之屬,盡行查出,頂補各縣選退機兵,通拘贛城操演,以備徵調,已經批仰施行去後。看得,習戰之方,莫要於行伍;治眾之法,莫先於分數;所據各兵既集,部曲行伍,合先預定。為此仰鈔案回道,照依定去分數,將詞集各兵,每二十五人編為一伍,伍有小甲;五十人為一隊,隊有總甲;二百人為一哨,哨有長、協哨二人;四百人為一營,營有官、有參謀二人;一千二百人為一陣,陣有偏將;二千四百人為一軍,軍有副將、偏將無定員,臨陣而設。小甲於各伍之中選材力優者為之,總甲於小甲之中選材力優者為之,哨長於千百戶義官之中選材識優者為之。副將得以罰偏將,偏將得以罰營官,營官得以罰哨長,哨長得以罰總甲,總甲得以罰小甲,小甲得以罰伍眾。務使上下相維,大小相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自然舉動齊一,治眾如寡,庶幾有制之兵矣。編選既定,仍每五人給一牌,備列同伍二十五人姓名,使之連絡習熟,謂之伍符。每隊各置兩牌,編立字號,一付總甲,一藏本院,謂之隊符。每哨各置兩牌,編立字號,一付哨長,一藏本院,謂之哨符。每營各置兩牌,編立字號,一付營官,一藏本院,謂之營符。凡遇徵調,發符比號而行,以防奸偽。其諸緝養訓練之方,旗鼓進退之節,要皆逐一講求,務濟實用,以收成績。事完,備造花名手冊送院,以憑查考發遣。
69 預整操練
70 案照先經批仰將聽調人役,查拘操演,以備徵調。即今兵威士氣,已覺漸有可觀;但諸色人內尚有遺才,亦合通拘操演。看得,龍南等縣捕盜老人葉秀芳等部下兵眾,亦多經戰陣;況各役向化日久,皆有竭忠報效之心。但其勇力雖有,而節制未諳;嚮慕雖誠,而情意未洽;一時調用,亦恐兵違將意,將拂士情,信義既未交孚,心志豈能齊一。為此仰鈔案回道,通將所屬向化義民人等,悉行查出,照依先行定去分數,行令各選部下驍勇之士,多者二三百人,少者一百人,或五十人,順從其便,分定班次。各役若無別故,自行統領,或有事故相妨,許今推選親屬為眾所服者代領,前來贛城,皆於教場內操演。除耕種之月,放令歸農,其餘農隙,俱要輪班上操。仍於教場起蓋營房,使各有棲息之地;人給口糧,使皆無供饋之勞;效有功勤者,厚加犒賞;違犯約束者,時與懲戒。如此則號令素習,自然如身、臂、手指之便;恩義素行,自然興父兄子弟之愛;居則有禮,動則有威,以是征誅,將無不可矣。
71 選募將領牌
72 看得所屬地方,盜賊充斥,一應撫剿事宜,各該兵備等官,既以地方責任,勢難頻來面議;若專以公文往來,非惟事情不能該悉,兼恐機宜多致瀉漏。為此牌仰郴州兵備道即於所屬軍衛有司官,或義官耆老,推選素有膽略,才堪將領,熟知賊寨險夷,備曉盜情向背,忠慎周密,可相信任者一二人前來軍門,凡遇地方機務,即與密切商度,往來計議,庶事可周悉,機無疏虞。
73 批留嶺北道楊璋給由呈
74 據副使楊璋呈給由事。看得朝廷設官,本因保障;臣子盡職,匪專給由。副使楊璋才力精敏,識見練達,久在軍中,習知戎務。見今盜賊猖熾,方爾請兵會剿,一應軍馬錢糧,皆倚贊畫,方有次第。若因給由,遽爾輕動,更代之人,豈免事多,生疏交承之際,必至弊乘間隙,遂有出柙之虞,何益噬臍之悔。仰本官勿以循例給由為急,惟以效忠盡職為先,益展謀猷,仍舊供職。地方安靖,足申體國之勤,懋績彰聞,豈俟天曹之考。仍行撫按衙門知會。呈繳。
75 批廣東韶州府留兵防守申
76 看得本院募兵選士,欲弭盜安民,正恐地利不能齊一,措置或有未周,故期各官酌量潤色,務求盡善可久。今據該府各縣所呈,非惟不能弭盜,而適以啟盜;非徒不能安民,而又以擾民;此豈本院立法之初意哉?行仰各縣掌印官,務體本院立法不得已之意,各要酌量事勢,通融審處,苟無不盡之心,自無難處之事,兵法謂:「守則不足,攻則有餘。」今各縣所留之兵,止於防守;而兵備所選之士,將以剿襲。防守之兵,雖老弱皆可以備數;而張威剿襲之士,非精銳不可以摧鋒而陷陣。況各縣所留尚有三分之二,而兵備所取止得三分之一,其於大勢未便虧損。今取三分之一,而遂以為地方不復可守,假使原數止此,亦將別無措置之方耶?又況剿襲之兵既集,則兵威日振,聲東擊西,倏來忽往,賊將瞻前顧後,自然不敢輕出;各縣防守愈易為力,此於事理亦皆明白易見。各官類皆狃於因循,憚於振作,惟知取私便之為利,而不知妨大計之為害。宜各除去偏小之見,共為公溥之謀。若復推調遲延,夾攻在邇,已經奏有成命,苟誤軍機,定以軍法從事。
77 咨報湖廣巡撫右副都御史秦防賊奔竄
78 八月
79 准巡撫湖廣都御史奏咨云云,已經一體欽遵施行。續據江西嶺北道副使楊璋看得朱廣寨等處,系桂陽、樂平二縣界內賊奔要路,今夾攻在邇,要行各道預發精兵把截。又經備行廣東、湖廣各官,起集驍勇機快,父子鄉兵,選委素有能幹官員統領,各於賊行要路,晝夜嚴加把截,或遇前賊奔逃,就便詳察險易,相機截捕。或先於朱廣、魚黃賊所潛逃諸山寨,多張疑兵,使賊不敢奔往。務要慮出萬全,不得墮賊奸計。各道仍須分投爪探,出奇設伏,先事預防,但得賊中虛實,差人飛報軍門。大抵防寇如水,四面提防既固,但有一處滲漏,必致並力潰決。賊所奔逃,尚恐不止前項諸處,仍行各道,再加詢訪,但有罅隙,即便行文知會,互相關防,必使皆無蟻穴之漏,庶可全收草剃之功。
80 今准前因,為照前項各賊,屢經夾攻,狡猾有素,今聞大舉,預將妻子搬寄,此亦勢所必有。照得咨開,龔福全、李斌,皆已搬送妻子,近往桶岡親識人家。除行嶺北道密行擒拿,一面行文湖廣各官,將前項窩戶姓名,密切知會,或住近桂陽,或住近上猶,就仰各該守把官兵,相機剿捕外,擬合咨報云云。
81 集欽奉敕諭提督軍務新命通行各屬
82 九月
83 正德十二年九月十一日節該欽奉敕諭:
84 江西南安、贛州地方,與福建汀、漳二府,廣東南、韶、潮、惠四府,及湖廣郴州桂陽縣壤地相接,山嶺相連,其間盜賊不時生發,東追則西竄,南捕則北奔,蓋因地方各省,事無統屬,彼此推調,難為處置。先年以此之故,嘗設有都御史一員,巡撫前項地方,就令督剿盜賊。但責任不專,類多因循苟且;不能申明賞罰,以勵人心;致令盜賊滋多,地方受禍。今因爾所奏,及該部復奏事理,特改命爾提督軍務,常在贛州或汀州住扎,仍往前各處撫安軍民,修理城池,禁革奸弊,一應軍馬錢糧事宜,俱聽便宜區畫,以足軍餉,但有盜賊生發,即便嚴督各該兵備、守備、守巡,並各軍衛有司,設法調兵剿殺,不許踵襲舊弊,招撫蒙蔽,重為民患。其管領兵快人等官員,不拘文職武職,若在軍前違期,並逗留退縮者,俱聽以軍法從事。生擒盜賊,鞫問明白,亦聽就行斬首示眾。斬獲賊級,行令各該兵備、守備官即時紀驗明白,備行江西按察司造冊奏繳,查照南方剿殺蠻賊事例,升賞激勸,仍要選委廉能官員,密切體訪,或歛所在大戶,並被害之家,及素有智力人丁,多方追襲,量加糧賞。或募知因之人,陰為鄉導;或購令賊徒,自相斬捕;或許令脅從並亡命窩主人等,自行出首免罪;皆聽爾隨宜處置,不必執定一說。其應捕人員,尤要嚴加戒約,不許妄拿平人,及容賊挾仇攀引,因而嚇詐財物,擾害良善。軍衛有司官員中政務修舉者,量加獎勸;其有貪殘畏縮誤事者,文職五品以下,武職三品以下,逕自拿問發落。事有應與各該鎮巡官計議者,亦須計議而行。爾為風憲大臣,受茲新命,尤宜廉能剛果,肅清積弊,以副朝廷委任之意,如違責亦有所歸焉。爾其欽承之,毋忽故敕。欽此。
85 欽遵擬合通行。為此仰鈔捧回司,照依案驗備奉敕諭內事理,並行該道守巡、兵備、守備等官,及府衛等官,及府、衛、所、縣大小衙門一體欽遵施行。都司呈鎮守布政司巡撫,按察司呈巡按衙門各查照施行。
86 咨報湖廣巡撫右副都御史秦夾攻事宜
87 准巡撫湖廣都御史秦咨內開:「夾攻江西,該分哨道,並把截之路,及各該官軍,不無追剿往來過境,必須各給旗號識別,以防錯誤;凡遇賊勢縱橫,及攻堅去處,各領哨官即便發兵策應,同舟共濟。」又稱:「各省窩賊之家,今既各有指實,必須從長計處,絕其禍本,以收全功。煩為參酌行止,並將合行事宜咨報,以憑轉行各該領兵等官遵守等因」,准此。
88 先該本院訪得大庾、南康、上猶三縣近附,賊巢良民村寨甚多,往年大征,不曾分別善惡,給與良民旗號,及撥兵護守;以致狼、土、官兵貪功妄殺,玉石不分。亦有一二良民村寨,給與旗號,撥兵護守;又被不才領兵官員,並良民寨主,受賊重賄,及將有名賊首隱藏其家,事定仍復還巢,至今貽患。及有吉安府龍泉、萬安、泰和三縣,並南安府所屬大庾等三縣居民,無籍者往往攜帶妻女,入畬為盜;行劫則指引道路,征剿則通報消息,尤為可惡。即今聞有大兵夾攻,俱各潛行回家,遇有盤詰,輒稱被虜逃歸,因而得脫誅戮。若不通行挨究,將來事定,仍復入巢,地方之患,何時可已?就預行上猶等三縣,著落當該掌印官員,查出附近賊巢居民村寨通計若干,圖畫申報,以憑每寨給與良善旗號,臨期撥兵護守,仍取各寨主並地方總甲甘結在官。如有應剿賊徒來投,希圖隱匿者,許其擒斬送官,照例重賞;容隱者,事發,一寨之人通行坐以奸細重罪。其大庾、龍泉等六鄉,各給告示曉諭鄉村裡老人等,但有平昔入畬為盜,即今潛出,許其舉首,亦行照例給賞;容隱事發,本家並四鄰一體坐罪。如此庶良善免於玉石俱焚,而盜賊得以根株悉拔,俱經牌仰該道遵照施行外。   又據委官知府等官季學等呈稱,依奉本院方略,分兵於上猶、南康等處防遏,被賊兩次糾眾出攻南安,俱幸我兵克捷。即今賊勢略已衰敗,若乘此機會,直搗其巢,旬月之間,可期掃蕩云云。本院看得三省夾攻事宜,集兵有先後,期約有遲速,如上猶、大庾之賊,江西先與湖廣夾攻,止今廣東之兵於仁化把截。候廣東兵力已齊,聽湖廣、廣東約會夾攻,江西之兵止於大庾把截。通候廣東、湖廣夾攻已畢,廣東之兵移於惠州,江西之兵移於龍南,又行約會夾攻。如此庶先後有序,事機不失,兵力不竭,糧餉可省。又經移咨貴院查照施行外。
89 今准前因,看得官軍過境,必須各給旗號識別,以防錯誤。攻堅去處,必須各領哨官即便發兵策應,庶得成功。持論既極公平,所處又甚詳悉。除行領哨等官遵照施行外。惟守備指揮李璋所呈窩賊之家,傳聞之言,未必皆實,已行該道再行查訪,務求的實,拔絕禍源。
90 其進攻次第,惟桶岡一處,該與湖廣之兵會合;若長流坑、左溪等處,皆深入南安府所屬三縣腹心之內,見今不次擁眾奔沖,勢難止遏。本院欲將前項賊巢,以次相機剿撲;候貴治之兵齊集,會合夾攻桶岡。如此則江西腹心之害已除,而二省夾攻之舉,得以並力從事。擬合移咨前去,煩為查照定處,咨報施行。
91 征剿橫水桶岡分委統哨牌
92 據守把金坑等處領兵縣丞舒富等申稱:「探得各畬賊首聞知湖廣士兵將到,集眾劫掠,猖熾日甚,鑿山開塹,為傭益堅。又聞於桶岡後山,陡絕崖壁,結構飛梯,自此直入范陽大山,延袤千里,自來人跡所不能到,今皆搬運糧谷,設有機隘,意在悉力拒戰,戰而不勝,即奔入此中,截斷飛梯,雖有十萬之眾,亦無所施其力,乞要急為區處等因」到院。隨將各畬擒獲賊徒,備細研審,亦與所呈略同。
93 照得先經具題,及備行兩省,將各處賊巢以次攻剿;先約湖廣官兵,會攻上猶諸賊,未報。但南贛兵力,自來疲弱,為賊所輕,必資湖廣士兵,然後行事。賊見士兵未至,必以為夾攻尚遠。雖若出其不意,奮兵合擊,先以一哨急趨其後,奪其隘口,賊既失勢,殆可盡殪。若必俟土兵之至,果如各官所呈,陷賊計中,老師費財,復為他日之患,追悔何及。本院節准兵部咨,題奉欽依:「南贛地方賊情,著都御史王守仁自行量調官軍,設法剿捕」;及近奉敕諭云云,「俱聽軍法從事。欽此。」欽遵。除監督守巡官員外,令分投先往上猶、大庾等處調度催督外,本院身督中軍,直搗橫水大巢。所據各哨官兵,合就分委督發,依期進剿。
94 一,仰贛州府知府邢珣,統領後開官兵,自上猶石坑進,由上稍、石溪入磨刀坑,過白封龍,一面分兵搜茶潭、□突井、杞州坑,正兵經過朱坑、早坑入楊梅村,攻白藍、橫水,與都司許清,指揮謝昶、姚璽,知縣王天與等兵會合,共結為一大營;及各選精銳,用鄉導兵引,□乾糧三日,四搜附近各山寨,如茶潭、□井、杞州坑、寨下等處:多方爪探,務期盡絕,互相援應,毋致疏虞。左溪諸賊既盡,然後分哨起營過背烏坑、穿牛角窟,逾梅伏坑,過長流坑,涉果木口,搜芒背、上思順,過烏地,入上新地、中新地、下新地,攻桶岡峒諸賊,與知府唐淳,指揮余恩、謝昶等兵合勢夾擊,賊既敗散,遂會各營連絡犄角,為一大營;各營精銳,開合縱橫,分佈搜扒,必焦類無遺,候有班師期日,方許回兵。領哨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遵照本院欽奉敕諭內事理,聽以軍法從事。本官務要竭忠效命,益展才猷,嚴督諸軍,奮勇前進,蕩除群丑,以靖地方。如或怠忽乖繆,致有疏虞,國典且存,罪難輕貸。本院即日進屯南康,親臨督戰,一應進止機宜,密切差人俱赴營所稟白。牌候事完日繳。
95 計開:
96 安遠縣新民義官某某等名下打手八百名。乾字營哨長趙某某等名下機兵四百名,弓箭手一隊,銃手八名,鄉導二十名。火藥八十斤。地圖一張,軍令八十張。號色布一千五百件。
97 兵旗大小九十面。令字藍絹大旗一面。奇兵搜扒用為先導,尋常皆卷,遇各營兵始開。令字黃絹大旗一面。正兵行動用為先導,尋常皆卷,遇各營兵始開。
98 軍令:失誤軍機者斬。臨陣退縮者斬。違犯號令者斬。經過宿歇去處,敢有攪擾居民,及取人一草一木者斬。紮營起隊,取火作食,後時遲慢者照軍法治;因而誤事者斬。安營住隊,常如對敵,不許私相往來,及輒去衣甲器仗,違者照軍法治;因而誤事者斬。凡安營訖,非給有各隊信牌,及非營門而輒出入者皆斬。守門人不舉告者同罪。其出營樵牧汲水方便,而擅過營門外者杖一百。軍中呼號奔走驚眾者斬。雖遇賊乘暗攻營,將士輒呼動者斬。軍中卒遇火起,除奉軍令救火人外,敢有喧呼,及擅離本隊者斬。軍中守夜巡夜之人每夜各有號色,號色不應者,即便收縛。軍中不許私議軍機,及妄言禍福休咎,惑亂眾心,違者皆斬。凡入賊境哨探,可往而畏難不往,托故推調,及回報不實者斬。軍行遇敵人往沖,及有埋伏在傍者,不許輒動,即便整隊向賊牢把,相機殺剿,違者斬。軍行遇賊眾乞降,恐有奸謀,即要駐軍嚴備,一面飛稟中軍,令其遠退,自縛來投,不許輒與相近;遇有自稱官吏,及地方里老來迎接者,亦不許輒與相近,即便駐軍嚴備,一面飛稟中軍,審實發落,違者皆斬。賊使入營,及來降之人,將士敢與私語,及問賊中事宜,凡漏洩軍情者斬。凡臨陣對敵,一隊失,全伍皆斬。鄰隊不救,鄰隊皆斬。賊敗追奔,不得太遠,一聽號令:聞鼓方進,聞金即止,違者斬。賊巢財物,並聽殺賊已畢,差官勘驗給賞,敢有臨陣擅取者斬。乘勝逐賊,不許爭取首級;路有遺下金銀寶物,不許低頭拾取,違者皆斬。   一,仰統兵官汀州府知府唐淳,統領後開官兵,前往南安府,自百步橋、浮江、合村等處進屯聶都;會同把隘推官徐文英將點集守把鄉夫,於內選取堪為鄉導者一百名,分引哨路,進襲上關,破下關,乃分兵為三哨:中一大哨逾相見嶺,撲密溪,逕攻左溪。右一小哨從下關分道搜絲茅壩,復從中大哨於密溪進攻左溪。左一小哨自密溪搜羊牯腦山,復自密溪從中大哨進攻左溪。三哨復合為一,與本院會於橫水,遂會同守備郟文〔2〕,知府季學,指揮余恩,縣丞舒富等兵五營犄角合為一大營;乃各選精銳,用鄉導分引,□乾糧二三日,四搜山寨,多方爪探,務期盡絕,互相援應,毋致疏虞。左溪諸賊既盡,聽候本院再授方略,然後分哨起營,復自密溪回關田。推官徐文英仍於關田厚集營陣,以待奔竄遺賊,勿輕散動。本官自關田率兵由古亭進屯上保,復自上保歷茶坑,由十八磊依期進於木坳,攻桶岡諸賊,與知府邢珣,指揮余恩等兵合勢夾擊。賊既敗散,遂會各營連絡犄角為一大營;各選精銳,開合縱橫,分佈搜扒,必使焦類無遺,候有班師之日,方許回兵。領哨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既遵照本院云云。
99 計開 云云下同
100 一,仰南安府知府季學,統領後開官兵,自南安府石人背進破義安,分兵搜朱雀坑,入西峰;分兵搜狐狸坑,進船廠;分兵搜李家坑,屯穩下;分兵搜李坑,遂逾狗腳嶺,搜陰木坑,攻左溪;與本院會於橫水,遂興守備郟文、知府邢珣、唐淳、指揮余恩、縣丞舒富等兵合連為一大營;乃各選精銳,□乾糧三日,用鄉導分引,四搜附近山寨,多方爪探,務期盡絕,互相援應,毋致疏虞。左溪諸賊既盡,然後分哨起營,過密溪,搜羊牯腦,逾相見嶺,歷上關,下關、關田,經古亭,分屯上保、茶坑,斷胡蘆洞等處賊路,四面設伏,以待桶岡奔賊,為都指揮許清之繼,探候緩急,相機應援,必使根株悉拔,焦類無遺,候有班師期日,方許回兵。領兵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即遵照本院云云。   一,仰江西都司都指揮僉事許清,統領後開官兵,自南康進破溪湖,撲新地,襲楊梅坑,攻白藍;與本院會於橫水,遂與知府邢學等兵會合共結為一大營;乃各選精銳,用鄉導分引,□乾糧二三日,四搜附近各山寨,多方爪探,務期盡絕,互相援應,毋致疏虞。橫水諸賊既盡,聽候本院再授方略,然後分哨起營,自橫水穿牛角窟,搜川坳、陰木潭會左溪,入密溪,過相見嶺,歷下關、上關、關田、上華山、過鱗潭,屯左泉,分斷西山界、胡蘆洞等賊路,四面設伏,以待桶岡奔賊。仍歸屯橫水,控制諸巢,遙與知府季學相機應援。必使根株悉拔,焦類無遺,候有班師日期,方許回兵。領哨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即遵照本院云云。
101 一,仰守備南、贛二府地方,以都指揮體統行事,指揮使郁文,統領後開官兵,前往南安府,自石人坑度湯瓶嶺破義安上西峰,過鉛廠破苦竹坑,剿長河洞,搜狐狸坑攻左溪,與本院會於橫水,遂興知府唐淳、季學、指揮余恩、縣丞舒富等兵營營連絡為一大營;乃各選精銳,用鄉導分引,□乾糧二三日,四搜附近山寨,如天台巷、獅子山、絲茅壩等處,多方爪探,務期盡絕,互相援應,毋致疏虞。左溪附近諸賊既盡,聽候本院再授方略,然後分哨起營,自左溪過密溪,分兵搜絲茅壩,會下關,入關田,過古亭,逾上保,搜茶坑,屯於十八磊,分兵斷下章,設伏以待桶岡奔賊,為知府唐淳之繼。使人探候消息,相機應援,必使遠近各賊焦類無遺,候有班師期日,方許回兵。領兵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即遵照本院云云。
102 一,仰贛州衛指揮余恩,統領後開官兵,自上猶、官隘逾獨孤嶺,至營前,進金坑,屯過步,破長流坑,分兵入梅伏坑,破牛角窟,撲川坳、陰木潭,與正兵合攻左溪,與本院會於橫水,遂與縣丞舒富、知府唐淳、季學、守備郁文等兵連絡為一大營;乃各選精銳,□乾糧二三日,用鄉導分引,四搜附近各山寨,多方爪探,務期盡絕,互相援應,毋致疏虞。左溪諸賊既盡,聽候本院再授方略,然後分哨起營,過密溪,搜羊牯腦,逾相見嶺,歷下關、上關、關田、上華山、鱗潭、網夾裡,從左溪入西山界,攻桶岡諸賊,與知府邢珣、唐淳、指揮謝昶等兵合勢夾擊。賊既敗散,遂會各營連絡犄角為一大營,各選精銳,開合縱橫,分佈搜扒,必使焦類無遺,候有班師期日,方許回兵。領兵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即遵照本院云云。
103 一,仰寧都縣知縣王天與,督同典史梁儀,統領後開官兵,自上猶,官隘、員坑過琴江口,由白面寨至長潭,經傑壩屯石玉,分兵搜樟木坑。正兵自黃泥坑過大灣入員分與本院會於橫水,遂與知府邢珣、都司許清等兵會合四營,共結為一大營;乃合選精銳,用鄉導分引,□乾糧二三日,四搜附近各山寨,多方爪探,務期盡絕,互相援應,毋致疏虞。橫水等處諸賊既盡,聽候本院再授方略,然後分哨起營,過背烏坑、牛角窟、梅伏坑,涉長流渡、果木口,搜芒背、上思順,入烏地,經上新地,中新地,分屯下新地,分兵搜扒,斷絕要路,四面設伏,以待桶岡之賊,為知府邢珣之繼。使人探候緩急,乃與縣丞舒富聲息相接應援,必使焦類無遺,候有班師期日,方許回兵。領兵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即遵照本院云云。
104 一,仰南康縣縣丞舒富,統領後開官兵,自上猶、營前、金坑進屯過步,破長流坑,逕攻左溪,與本院會於橫水,遂與知府邢珣、唐淳、季學、守備郁文等兵合四營,共結為一大營;乃分選精銳,□乾糧,用鄉導分引,四搜附近賊巢,如鱉坑、箬坑、赤坑、觀音山、奄場、仙鶴頭、源陂、左溪等處。諸賊既盡,聽候本院再授方略,然後分哨起營,復自長流坑過果木口,搜芒背,搜鐵木裡,徇上池,遍搜東桃坑、山源、竹壩泉、大王嶺、板嶺諸巢,遂屯鎖匙龍外,四面埋伏,以待桶岡奔賊。仍與知縣王天與聲息相接,彼此相機應援,必使焦類無遺,候有班師期日,方許回兵。領兵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仰即遵照本院云云。
105 一,仰吉安府知府伍文定,統領後開官兵,前去屯札穩下,會同守備郁文並謀協力,搜剿稽蕪等處賊巢;進屯橫水,聽候本院再授方略,然後進攻桶岡諸峒。本官仍須詳察地理險易,相度機宜,協和行事,毋得爾先我後,力散勢分,致失事機。國典具存,決不輕貸。其領哨各官及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違犯號令者,許即以軍法從事。軍中一應事宜,亦應隨宜應變,應呈報者,仍呈軍門施行。
106 一,仰廣東潮州府程鄉縣知縣張戩,統領部下新民、打手、鄉夫人等,搜剿稽蕪、黃徑坳、新地等處賊巢,進屯橫水,聽候本院再授方略,然後進攻桶岡諸峒。本官仍須詳察云云。
107 一,仰中軍營參隨官。
108 案行分守嶺北道官兵戴罪剿賊
109 參看稽蕪、大山不系進兵隘路,若使郁文、季學等遵依本院方略,直趨左溪,與諸軍連營合勢,兵威既振,然後分兵四剿,則稽蕪等巢自然聞風而靡。今乃不遵約束,頓兵僻路,以攻險絕堅小之寇,反致損威挫銳,非但有乖節制,抑且違誤師期;若使各哨官兵皆若季學等後期不進,則左溪、橫水賊巢根本腹心之地,何由攻破;諸軍何由得有今日之勝!論情定罪,俱合處以軍法。但今各營皆已乘勝追逐,賊徒四散奔潰,正繫緊關搜節之際,姑今戴罪剿絕,以贖前辜。為此仰鈔案回道,速督各官,分投把截搜剿;俱要勵志奮勇,毋徒退縮以自全,毋以小挫而自餒,務奮澠池之翼,以收桑榆之功。如復仍前畏縮違誤,軍令具存,難再容恕。仍將陣亡千戶劉彪,及被傷兵夫人等,查驗紀錄,量加優恤。 搜剿餘黨牌
110 照得本院於本月十二日親督諸軍進破橫水等巢,諸軍皆奮勇敢死,奪險陷陣,賊乃大敗,擒斬功次數多,良已可嘉。但聞餘黨往往復相嘯聚,千百為群,設柵阻險,復為抗拒官兵之備;所據各兵進攻之日,攀崖緣壁,下上險阻,夜困已極,兼之陰雨,連日瘴霧,咫尺不辨,故且容令各兵暫爾休息。今天氣漸開,兵力已蘇,若不乘此破竹之勢,疾速急擊,使諸賊聲勢復得連絡,用力益難。為此牌仰該道官吏,嚴督各營官兵,星夜速進,務在三日之內掃蕩餘孽,必使焦類無遺。敢有狃於一勝,怠忽因循,逗遛不進,致誤軍機者,仰即遵照敕諭事理,當時以軍法從事。該道亦要身督各官,奮勇前進,毋虧一簣,務在萬全。 獎勵湖廣統兵參將史春牌
111 據副使楊璋呈稱:遵奉本院牌案,監督各營官兵,照依二省刻定日期,於十一月初十日午時攻破桶岡大峒,賊徒皆已擒斬,巢穴悉已掃蕩。但湖廣官兵未知,恐仍復前來,非但無賊可剿,抑且徒勞遠涉,乞將湖廣官兵留屯彼地,免其過境,實為彼此兩便等因到院。   看得桶岡天險,先經夾剿,圍困半年,終不能下;乃今一鼓而破,斯固諸將用命,軍士效力;實亦湖廣兵威大震,有以懾服其心,故破巢之日,不敢四散奔潰,以克收茲全功。訪得湖廣統兵參將史春,紀律嚴明,行陣肅整,故能遠揚威武,致茲克捷,雖兵不接刃而先聲以張,相應差官獎勵。為此牌差千戶高睿□領後開花紅禮物,前去湖廣郴州親送本官營內,傳佈本院獎勵之意,以彰本官不顯之功。
112 設立茶寮隘所
113 照得撫屬上猶等縣所轄桶岡天險,四面青壁萬仞,中盤二百餘里,連峰參天,深林絕谷,不睹日月,賊眾屯據其間,東出西沒,游劫殆遍,人民遭其荼毒,地方受其擾害,先年亦嘗用兵夾剿,坐困數月,不能俘其一卒,竟以招撫為名而罷。近該本院奉命征剿,伏賴天威,悉已掃蕩。但恐官兵撤後,四方流賊,乘間復聚;必須於緊關去處,設立隘所,分撥軍兵,委官防禦,庶使地方得以永寧。
114 本院見屯茶寮,親督知府邢珣、唐淳等遍歷各處險要,相視得茶寮正當桶岡之中,自來盜賊據以為險,西通桂東、桂陽,南連仁化,樂昌,北接龍泉、永新,東入萬安、興國,堪以設隘保障。當因湖廣官兵未至,各營屯兵坐候,因以其暇,責委千戶孟俊等督領兵夫,先行開填基址,伐木立柵,起蓋營房。見今規模草創已具,本院即欲移營上猶,必須委官督工,庶幾垂成之功不致廢弛。及照茶寮既設隘所,就合摘撥官兵防禦,查得皮袍洞隘兵,原非緊要,合改移茶寮,及於鄰近上保、古亭、赤水、鮮潭、金坑編選隘夫,兼同防守,庶一勞永逸,事可經久。為此仰鈔案回道,坐委能幹縣官一員,前去茶寮督工完造,務要堅固永久,不得因循遲延。一面查照本院欽奉敕諭:「隨宜處置事理」,即將原撥守把皮袍洞隘官兵,盡數移就茶寮住扎;一面於上保、赤水、古亭、鮮潭、金坑等寨,量丁多寡,每寨抽選精壯者一二百名,兼同防禦。其合用匠作工食等項,行令上猶、南康、大庾三縣量支宮錢給用,完日具數,及起撥官兵數目,一併回報查考。仍呈撫鎮巡按衙門知會。 牌行招撫官
115 正德十三年二月
116 據縣丞舒富稟稱:「橫水等處新民廖成、廖滿、廖斌等前來投招;隨又招出別山餘黨唐貴安等一百四十二名口,俱稱原系被脅無辜,乞要安插,照例糧差」等因到院。照得橫水、桶岡諸賊,已經本院親調官兵,將賊首藍天鳳等悉已擒剿,奏捷去後。近准兵部咨,奏奉敕旨:「橫水、桶岡等處賊首謝志山、藍天鳳、蕭貴模等,既已擒剿,地方寧靖。有功官兵俱升一級,不願升者,照例給賞。此後但有未盡餘黨,務要曲加招撫,毋得再行剿戮,有傷天地之和。其橫水建立縣治,俱依所奏施行。」備咨准此。除查照通行外。   看得新民廖成等誠心投撫,意已可嘉;又能招出餘黨,非但洗其既往之罪,亦當錄其圖新之功。況今奉有敕旨,方欲大普弘仁,而廖成等投順,適當其時,相應量加升賞,一以見朝廷之寬仁,一以勵將來之向化。為此牌仰縣丞舒富,即將新民廖成授以領哨義官,廖滿、廖斌等各與巡捕老人名目,令其分統招出新民,編立牌甲,聽候調遣殺賊,更立新效,以贖舊愆;就於橫水新建縣城內立屋居住,分撥田土,令其照例納糧當差。本官務加撫恤,毋今失所,有虧信義。仍仰諭各新民俱要洗心滌慮,永為良善,毋得聽信仇家恐嚇,妄生驚疑,自取罪累。及照見今晨時已逼,新民人等牛具田種,尚未能備,今特發去商稅銀一百兩,就仰本官置買耕牛晨器,分給各民,督令上緊趁時布種。其有見缺食用者,亦與量給鹽米。一應撫安綏來之策,有可施行,俱仰本官悉心議處。呈來。
117 批留兵搜捕呈
118 看得樂昌等處賊徒,構怨連年,流毒三省;今兵備僉事王大用等,乃能身歷險阻,設謀調度,數月之內,致此克平,論厥功勞,良可嘉尚。除具本奏報,及一面先行犒獎外。以據各哨賊徒穴巢,雖已底定,而漏殄難保必無;況聞湖兵撤後,各該巢穴,多復嘯聚;河源、龍川諸處殘賤,亦復招群集黨,連結漸多;逆其將來,必復熾盛。今雖役久兵疲,且宜班師息眾,但留兵搜捕,亦不可苟。毋謂斬木之不薛,死灰之不然,苟涓涓之不塞,將江河之莫御。其狼兵既已罷散,難復追留。若機快鄉兵之屬,暫令歸休,即可起集為輪番迭出之計,務使搜剿之兵,若農夫之耘耨,庶幾盜賊之種,如茛莠之可除。該道仍備行搜捕各官,務體此意,悉拔根苗,無遺後患。批。呈繳。
119 批將士爭功呈
120 據兵備僉事王大用呈,樂昌縣知縣李增緝獲大賊首李斌等,審議明白。績據湖廣永州府推官王瑞之呈稱,廣東差人邀奪等情,已拘知縣見在人役,追出原得獲李斌金簪銀兩荷包見在,顯是湖廣兵快計擒,不得妄報掩飾。
121 看得邇者大征之舉,湖廣實首其謀,江、廣亦協其力,既名夾攻,事同一體,湖兵有失,是亦廣兵之罪,廣人有獲,斯亦湖人之功。況今賊首既擒,則湖廣領哨之官亦復何咎;雖雲因虞得鹿,而廣東計誘之人亦非無功;但求共成厥事,何必己專其伐,矧各呈詞,亦無相遠;就如湖廣各官所呈,即廣人乘機捕獲之功居然自見;就如廣東各官所呈,則湖官運謀驅逐之勞亦自不掩;獲級者匹夫之所能,爭功者君子之大恥。仰該道備行湖廣守巡等官,彼此同心易氣,各自據實造冊。
122 告諭浰頭巢賊
123 正德十二年五月
124 本院巡撫是方,專以弭盜安民為職。蒞任之始,即聞爾等積年流劫鄉村,殺害良善,民之被害來告者,月無虛日。本欲即調大兵剿除爾等,隨往福建督征漳寇,意待回軍之日剿蕩巢穴。後因漳寇即平,紀驗斬獲功次七千六百有餘,審知當時倡惡之賊不過四五十人,黨惡之徒不過四千餘眾,其餘多系一時被脅,不覺慘然興哀。因念爾等巢穴之內,亦豈無脅從之人。況聞爾等亦多大家子弟,其間固有識達事勢,頗知義理者。自吾至此,未嘗遣一人撫諭爾等,豈可遽爾興師剪滅;是亦近於不教而殺,異日吾終有憾於心。故今特遣人告諭爾等,勿自謂兵力之強,更有兵力強者,勿自謂巢穴之險,更有巢穴險者,今皆悉已誅滅無存。爾等豈不聞見?
125 夫人情之所共恥者,莫過於身被為盜賊之名;人心之所共憤者,莫甚於身遭劫掠之苦。
126 今使有人罵爾等為盜,爾必怫然而怒。爾等豈可心惡其名而身蹈其實?又使有人焚爾室廬,劫爾財貨,掠爾妻女,爾必懷恨切骨,寧死必報。爾等以是加人,人其有不怨者乎?人同此心,爾寧獨不知;乃必欲為此,其間想亦有不得已者,或是為官府所迫,或是為大戶所侵,一時錯起念頭,誤入其中,後遂不敢出。此等苦情,亦甚可憫。然亦皆由爾等悔悟不切。爾等當初去後賊時,乃是生人尋死路,尚且要去便去;今欲改行從善,乃是死人求生路,乃反不敢,何也?若爾等肯如當初去從賊時,拚死出來,求要改行從善,我官府豈有必要殺汝之理?爾等久習惡毒,忍於殺人,心多猜疑。豈知我上人之心,無故殺一雞犬,尚且不忍;況於人命關天,若輕易殺之,冥冥之中,斷有還報,殃禍及於子孫,何苦而必欲為此。我每為爾等思念及此,輒至於終夜不能安寢,亦無非欲為爾等尋一生路。惟是爾等冥頑不化,然後不得已而興兵,此則非我殺之,乃天殺之也。今謂我全無殺爾之心,亦是誑爾;若謂我必欲殺爾,又非吾之本心。爾等今雖從惡,其始同是朝廷赤子;譬如一父母同生十子,八人為善,二人背逆,要害八人;父母之心須除去二人,然後八人得以安生;均之為子,父母之心何故必欲偏殺二子,不得已也;吾於爾等,亦正如此。若此二子者一旦悔惡遷善,號泣投誠,為父母者亦必哀憫而收之。何者?不忍殺其子者,乃父母之本心也;今得遂其本心,何喜何幸如之;吾於爾等,亦正如此。
127 聞爾等辛苦為賊,所得苦亦不多,其間尚有衣食不充者。何不以爾為賊之勤苦精力,而用之於耕農,運之於商賈,可以坐致饒富而安享逸樂,放心縱意,游觀城市之中,優遊田野之內。豈如今日,擔驚受怕,出則畏官避仇,入則防誅懼剿,潛形遁跡,憂苦終身;卒之身滅家破,妻子戮辱,亦有何好?爾等好自思量,若能聽吾言改行從善,吾即視爾為良民,撫爾如赤子,更不追咎爾等既往之罪。如葉芳、梅南春、王受、謝鉞輩,吾今只與良民一概看待,爾等豈不聞知?爾等若習性已成,難更改動,亦由爾等任意為之;吾南調兩廣之狼達,西調湖、湘之土兵,親率大軍圍爾巢穴,一年不盡至於兩年,兩年不盡至於三年。爾之財力有限,吾之兵糧無窮,縱爾等皆為有翼之虎,諒亦不能逃於天地之外。   嗚呼!吾豈好殺爾等哉?爾等苦必欲害吾良民,使吾民寒無衣,饑無食,居無廬,耕無牛,父母死亡,妻子離散;吾欲使吾民避爾,則田業被爾等所侵奪,已無可避之地;欲使吾民賄爾,則家資為爾等所擄掠,已無可賄之財;就使爾等今為我謀,亦必須盡殺爾等而後可。吾今特遣人撫諭爾等,賜爾等牛酒銀兩布匹,與爾妻子,其餘人多不能通及,各與曉諭一道。爾等好自為謀,吾言已無不盡,吾心已無不盡。如此而爾等不聽,非我負爾,乃爾負我,我則可以無憾矣。嗚呼!民吾同胞,爾等皆吾赤子,吾終不能撫恤爾等而至於殺爾,痛哉痛哉!興言至此,不覺淚下。
128 進剿浰賊方略
129 照得撫屬龍川縣地名浰頭積年老賊池大鬢等,不時糾眾突出河源、翁源、安遠、龍南、信豐等處,攻打城池,殺擄人口。先年亦嘗征剿,皆因預失防禦,以致漏網;後雖陽為聽招,其實陰圖不軌,班師未幾,肆出劫掠,數年以來,民受荼毒,控告紛紜,有不忍言;若不趁時計剿,地方何以寧謐?為此仰鈔案回道,會同分守守備等官,即行該府知府陳祥,速將合用糧餉等項,一面從長議處。一面即於所屬選集精壯驍勇曾經戰陣機快兵壯人等三千名,少或二千名,各備鋒利器械,編成隊伍,坐委素能謀勇官員統領。一面密行龍川、河源等附近賊巢等縣,亦各選募慣戰殺賊兵快二千名,委官分押督同近巢、知因、被害、義官、新民、頭目人等,分截要路;就仰知府陳祥總督諸軍,親至賊巢去處,指畫方略,剋期進剿。仍行先取知因鄉導數十人,令其備將賊巢道路險易,畫圖貼說:要見某處平坦,人馬可以直搗;某處險阻,可以把截;某處系賊必遁之路,可以設伏邀擊;某處賊所不備,可以間道撲掩;各要一一詳察停當,務盡機宜,具由連圖差人馬上□報。以憑差官□執令旗令牌,剋期並力進攻,必使根株悉拔,焦類無遺,以靖地方。
130 剋期進剿牌
131 正德十三年正月
132 案照浰頭老賊池大鬢等,不時糾眾攻打城池,殺擄人口,屢征屢叛,近年以來,陰圖不軌,惡焰益熾。除將賊首池仲容設計擒獲外。其餘在巢賊黨,若不趁機速剿,不無禍變愈大,地方何由安息。本院已先密切分佈哨道,行仰知府陳祥統領典史姚思衡,驛丞何春,巡檢張行,報效生員陳經世,新民慮琢等官軍,從何平入攻熱水巢,五花障巢,錢石障巢,直搗中浰大巢。知府邢珣統領知縣王天與,典史梁儀,並老人葉秀芳、黃啟濟,義官吳明等官兵,從太平入攻竻竹湖巢,白沙巢,黃田坳巢,中村巢,直搗上浰大巢。指揮姚璽統領新民梅南春等兵,從烏虎鎮入攻淡方巢,石門由巢,直搗岑岡大巢。指揮余恩統領百長王受、黃金巢等兵,從龍子嶺入攻溪尾巢,塘涵洞巢,古地巢,空背巢,直搗下浰大巢。千戶孟俊統領義官陳英、鄭志高、新民盧琢等官兵,從各平入攻平地水巢,大門山巢,黃狗坳巢,直搗中浰大巢。推官危壽統領義民葉芳,百長孫洪舜等官兵,從南步入攻脫頭石巢,鎮裡寨巢,羊角山巢,直搗中浰大巢。知府季學兵,從信豐縣黃田岡入攻新山徑巢,古地巢。縣丞舒富兵,從信豐縣烏徑入攻旗嶺巢,頓岡巢。及行仰守備指揮郁文、監督指揮姚璽、余恩、千戶孟俊等三哨官兵,分路進剿。本院亦自行督領帳下隨征官屬兵快人等,從冷水直搗下浰大巢,親自督戰,刻期俱於本年正月初七日寅時四路並進外。牌仰兵備副使楊璋,不妨本道事務,遵照本院欽奉敕諭事理,前去軍前,紀驗功次,處置糧餉,及行催督各哨官兵,依期進剿,所獲功次,務要審驗明白,從實紀錄。仍候巡按紀功御史至日復實,照例造冊奏繳。及造清冊一本,送院查考。其軍中一應進止機宜,俱仰密切呈來定奪。
133 批汀州知府唐淳乞休申
134 據知府唐淳申稱:「患病乞賜放歸。」看得知府唐淳,沉勇多智,精敏有為,兼之持守能謹,制事以勤。近因本院調委領兵征剿南安諸賊,效勞備至,斬獲居多,雖克捷之奏已舉,而賞功之典未頒。況汀州所屬,多系新民,投招未久,反側無常,正賴本官威懷緝撫,以為保障;縱有微疾,不便起居,即其才能,豈妨臥治。仰該府即行本官,不妨養病照舊管事,安心職務,善求藥餌,務竭委身之忠,勿動乞休之念。申繳。
135 告諭
136 告諭百姓,風俗不美,亂所由興。今民窮苦已甚,而又競為淫侈,豈不重自困乏。夫民習染既久,亦難一旦盡變,吾姑就其易改者,漸次誨爾:
137 吾民居喪不得用鼓樂,為佛事,竭貲分帛,費財於無用之地,而儉於其親之身,投之水火,亦獨何心!病者宜求醫藥,不得聽信邪術,專事巫禱。嫁娶之家,豐儉稱貲,不得計論聘財妝奩,不得大會賓客,酒食連朝。親戚隨時相問,惟貴誠心實禮,不得徒師虛文,為送節等名目,奢靡相尚。街市村坊,不得迎神賽會,百千成群。凡此皆靡費無益。有不率教者,十家牌鄰互相糾察;容隱不舉正者,十家均罪。
138 爾民之中豈無忠信循理之人,顧一齊眾楚,寡不勝眾,不知違棄禮法之可恥,而惟慮市井小人之非笑,此亦豈獨爾民之罪,有司者教導之不明與有責焉。至於孝親敬長、守身奉法、講信修睦、息訟罷爭之類,已嘗屢有告示,懇切開諭,爾民其聽吾誨爾,益敦毋怠! 仰南安贛州印行告諭牌
139 照得有司之政,風俗為首,習俗侈靡,亂是用生。本院近因地方多盜,民遭荼毒,驅馳兵革,朝夕不遑,所謂救死不贍,奚暇責民以禮義哉?今幸盜賊稍平,民困漸息,一應移風易俗之事,雖亦未能盡舉,姑先就其淺近易行者開道訓誨。為此牌仰本府官吏,即將發去告諭,照式翻刊,多用紙張,印發所屬各縣,查照十家牌甲,每家給與一道。其鄉村山落,亦照屯堡裡甲分散,務遵依告諭,互相戒勉,共興恭儉之風,以成淳厚之俗。該府仍行各縣,於城郭鄉村推選素行端方、人所信服者幾人,不時巡行曉諭,各要以禮優待,作興良善,以勵末俗,毋得違錯。
140 禁約榷商官吏
141 照得商人比諸農夫固為逐末,然其終歲棄離家室,辛苦道途,以營什一之利,良亦可憫!但因南贛軍資無所措備,未免加賦於民,不得已而為此,本亦寬恤貧民之意。奈何奉行官吏,不能防禁奸弊,以致牙行橋子之屬,騷擾客商,求以寬民,反以困商,商獨非吾民乎?
142 除另行訪拿禁約外。仰鈔案回道,即便備行收稅官吏,今後商稅,遵照奏行事例抽收,不許多取毫釐;其餘雜貨,俱照舊例三分抽一,若資本微細,柴炭雞鴨之類,一概免抽。橋子人等止許關口把守開放,不得擅登商船,假以查盤為名,侵凌騷擾,違者許赴軍門口告,照依軍法拿問。其客商人等亦要從實開報,不得聽信哄誘,隱匿規避,因小失大,事發照例問罪,客貨入官。及照船稅一事,亦被總甲侵擾,今後官府合行船隻,俱要實價給顧,就行抽分廠查給票帖,以防詐偽。該道仍將應抽、免抽逐一查議則例,呈來。 批贛州府賑濟石城縣申
143 看得所申賑濟,既該府議許中戶糴買,下戶給散,准如所議施行。今出糴之數止及二千,而坐濟之民不知幾許,附郭者得遂先獲之圖,遠鄉者必有不霑之惠,近日贛縣發倉,其弊可見。仰行知縣林順會同先委縣丞雷仁先,選該縣殷實忠信可托者十數輩,不拘生員耆老義民,各給斗斛,候遠鄉之民一至,即便分曹給散。仍選公直廉明之人數輩在旁糾察,如有夤緣頂冒,即時擒拿,昭議罰治,庶幾小民得蒙救急之惠,而遠鄉可免久候之難。 議處河源余賊
144 看得河源等處賊情,本院屢經批仰該道會同守巡等官,從長計議,相機剿捕。今復據呈,看得賊勢漸盛,民患日深,該道既以兵力勞備,勢未能克,即須會同守巡守備等官,或親至賊巢,或於附近賊巢處所屯札,選差知因通賊曉事人役,□執告示榜文,權且撫諭各賊,委曲開譬。或姑賜以牛酒、銀布、耕具、種子之類,令其收眾入巢,趁時耕作,因使吾民亦得暫免防截之役,及時盡力農畝;一面選兵勵士,密切分佈哨道,候收斂已畢,各巢亦積有糧米,然後的探虛實,剋期並舉,出其不趨,掩其不備,是乃籍兵於民,因糧於賊,非獨可以稍紓目前之急,亦因得以永除日後之患矣。今若兵力不足,既未能剿,又不從權撫插,任其出沒往來,則非惟民不安生,窮困愈甚;抑且賊亦失其農業,衣食不給,若非擄掠,何以為生?是所謂益重吾民之苦,而愈長群賊之奸,兵糧日耗,後欲圖之,功愈難矣。仰該道會同守巡守備等官,上緊議處施行回報,毋復徒事往復,致釀後艱。其各該官司兵快人等,不論或撫或剿,俱要時時操練整束,密切提備,不得縱弛,致有疏虞。 告諭父老子弟
145 正德十四年二月
146 頃者頑卒倡亂,震驚遠邇,父老子弟甚憂苦騷動。彼冥頑無知,逆天叛倫,自求誅戮,究言思之,實足憫悼!然亦豈獨此冥頑之罪,有司者撫養之有缺,訓迪之無方,均有責焉。
147 雖然,父老之所以倡率飭勵於平日,無乃亦有所未至歟?今倡亂渠魁,皆就擒滅;脅從無辜,悉已寬貸;地方雖已寧復,然創今圖後,父老所以教約其子弟者,自此不可以不預。故今特為保甲之法,以相警戒聯屬,父老其率子弟慎行之!務和爾鄰里,齊爾姻族,道義相勸,過失相規,敦禮讓之風,成淳厚之俗。本院奉命撫巡茲土,屬有哀疚,未遑匍匐來問父老疾苦,廉有司之不職,究民之利弊而興除之;故先遣諭父老子弟,使各知悉。方春,父老善相保愛,督子弟,及時農作,毋惰!
148 行龍川縣撫諭新民
149 先據推官危壽並龍川縣各申:依奉本院鈞牌,將新民盧源、陳秀堅、謝鳳勝等安插和平,及撥田地耕種;並拘仇家當面開釋,各安生理,毋相構害緣由。近訪得各民因聞廣東征剿從化等賊,自生疑惑,東逃西竄,致令和平居民因而驚擾,似此互相扇惑,地方何時寧靖!
150 本當拿究為首之人,綁赴軍門,斬首示眾;但念各民意亦無他,姑且記罪曉諭。為此牌仰龍川縣掌印官,即將投城居民,諭以前項聽撫新民,俱已改惡從善;止因廣東調兵征剿,居民素懷仇隙者,因而假此恐嚇,致令東奔西竄;各民意在避兵,本非叛招出劫,爾等毋得妄生驚疑。及差人拘集新民盧珂、陳秀堅等,諭以廣東官兵征剿,各有界限,爾等緣何輕信恐嚇,妄自驚竄,俱各著令回原村寨,安居樂業,趁此春和,各務農作。仍諭盧源、陳秀堅、謝鳳勝等,各要嚴束手下甲眾,各念死中得生之幸,悔罪畏法,保爾首領。如或面從心異,外托驚懼之名,內懷反覆之計,自求誅戮,悔後何及。
151 優獎致仕縣丞龍韜牌
152 訪得贛縣致仕縣丞龍韜,平素居官清謹,迨其老年歸休,遂致貧乏不能自存,薄俗愚鄙,反相譏笑。夫貪污者乘肥衣輕,揚揚自以為得志,而愚民競相歆羨;清謹之士,至無以為生,鄉黨鄰里,不知以為周恤,又從而笑之;風俗薄惡如此,有司者豈獨不能辭其責,孟子曰:「使饑餓於我土地,吾恥之!」是亦有司者之恥也。為此牌仰贛州府官吏,即便措置無疑官銀十兩,米二石,羊酒一付,掌印官親送本官家內,以見本院優恤獎待之意。仍仰贛縣官吏,歲時常加存問,量資柴米,毋令困乏。嗚呼!養老周貧,王政首務,況清謹之士,既貧且老,有司坐視而不顧,其可乎?遠近父老子弟,仍各曉諭,務洗貪鄙之俗,共敦廉讓之風。具依準,並措送過。繳牌。
153 校勘記
154 〔1〕 大賊眾,據後文,疑為「大傘賊眾」。
155 〔2〕 「守備郟文」別篇又作「守備郁文」,疑即一人。今仍其舊。

知行錄之五 公移二》

1 巡撫江西征寧藩
2 牌行贛州府集兵策應
3 正德十四年六月十八日
4 照得本院奉敕前往福建公幹,於六月初九日自贛州啟行,由水路十五日至豐城縣地名黃土腦,節據知縣顧佖等並沿途地方總甲等稟報,江西城省突然變亂,撫巡三司等官俱遭拘執殺害,遠近軍民甚是驚惶,再三阻遏本院且勿前進。本院原未帶有官軍,勢難輕進,欲馳還贛州起兵,則地裡相去益遠;已暫回吉安府就近住扎;一面調集兵糧,號召義勇,一面差人分投爪探的確另行外。為此牌仰本府官吏,照牌事理,並行附近衛所,各行所屬,起集父子鄉兵軍餘人等,晝夜加謹固守城池,以保不測。仍仰知府邢珣查將貯庫錢糧盡數開具印信手本,先行呈報,毋得隱匿。一面行取安遠等縣原操不論上下班次官兵,各備鋒利器械,通到教場,日逐操練,重加犒餉,選委謀勇官員管領,聽候本院公文一至,即刻就便發行。敢有違誤,定以軍法處治,決不輕貸。
5 咨兩廣總制都御史楊共勤國難
6 節該欽奉敕:「福州三衛軍人進貴等脅眾謀反,特命爾暫去彼處地方,會同查議處置,參奏定奪。欽此。」欽遵,於六月初九日自贛啟行,於本月十五日行至豐城縣地名黃土腦;據知縣顧佖等稟稱:「本月十四日,寧府將巡撫孫都御史、許副使等官殺死,巡按及三司府縣大小官員不從者俱被執縛,各衙門印信盡數收去,庫藏搬搶一空,聲言直取南京,一面分兵北上。」各官競阻本職,不宜輕進。本職自顧單旅危途,勢難復進,方爾回程,隨有兵卒千餘已夾江並進來追,偶遇北風大作。本職亦張疑設計,整舟安行,兵不敢逼,幸而獲免。   本月十八日回至吉安府。據知府伍文定等稟稱:「地方無主,乞留暫為區畫。」遠近居民,亦皆遮擁呼號。隨又據臨江府並新淦、豐城、奉新等縣各差人飛報寧府遣兵四出攻掠,拘收印信等因。本職奉有前旨,欲遂徑往福建,但天下之事,莫急於君父之難;若彼順流東下,萬一南都失備,為彼所襲,彼將乘勝北趨,動搖京輔,如此則勝負之算,未有所歸;此誠天下安危之大機。慮念及此,痛心寒骨,義不忍捨之而去,故遂入城,撫慰軍民,督同知府伍文定等調集兵糧,號召義勇,定謀設策,收合渙散之心,作起忠義之氣,牽其舉動而使進不得前,搗其巢穴而使退無所據,庶幾叛逆可擒,大難可靖。
7 本職自惟弱劣多病,屢疏乞休;況地方之責,亦非本職原任;今茲扶疾赴閩,實亦意圖便道歸省,適當君父之急,不忍失此事機,姑復暫留,期紓國難。除具奏外。為照前項事情,系國家大難,存亡所關;雖經起調吉安等府兵快,非惟武藝無素,尤恐兵力不敷,必須添調兵馬,方克濟事。
8 照得南、韶、惠、潮等府,各有慣戰精兵,堪以調用,擬合移咨督發,為此合咨貴院,煩為選取驍勇精壯兵快夫款打手人等大約四五千名,各備鋒利器械,選委謀勇膽略官員,或就委嶺南道兵備僉事王大用監統,給與各兵行糧,不分雨夜,兼程前來,共勤國難。諒貴院素秉忠孝之節,久負剛大之氣,聞此,必將奮袂而起,秉鉞長驅,當在郭汾陽之先,肯居祖士遠之後哉。紛擾之中,莫罄懇切,惟高明速圖之!
9 案行南安等十二府及奉新等縣募兵策應
10 六月二十六日
11 切照叛逆天下之大惡,討賊天下之大義。國家優禮藩封,恩德隆重;乃敢輒萌異圖,以千憲辟,上逆天道,下犯眾怒,滅亡之期,計日可待。本院職任雖非專責,危難安忍坐視,仗順伐逆,鼓率忠義,豪傑四起,發謀協力。除行吉安等府縣,起調兵快,防守地方;及行廣東,福建、湖廣等處各調兵策應外。照得本省所屬各府、州、縣、衛、所,見今巡、撫、都、布、按等衙門俱各缺官,事無統束,擬合通行。為此仰抄案回府,即行所屬縣分並衛所衙門,各起調官軍鄉兵,固守城池,保障地方。仍一面分調兵快,散佈關隘,嚴加把截;一面選募驍勇精兵,大縣約四五千名,小縣約二三千名以上,各備鋒利器械,供給糧草,擇委能幹勇力官員管領操練,其各項錢糧費用,聽將在官錢糧動支,隨申本院查考。其濱江去處,多備船隻,聽候本院差官□捧旗牌至日,即刻依期啟行進攻。仍選差慣便人役,多方探聽消息,不時飛報,以憑區畫。此系守土官員切責,而臣子效忠致身正在今日,各宜奮發義氣,鼓動軍民,共成滅賊之功,以輸報國之念,毋得遲違觀望,失誤軍機,自取罪戾。
12 寬恤禁約
13 照得江西省城,近遭變亂;各府州縣,兵戈騷動,供億勞費,兼值天時亢旱,秋成無望;人民窘迫,言之痛心,中間恐有無賴之徒,乘機竊發,驚擾地方,理合寬恤禁約。但巡撫衙門見今缺官,本院駐軍境內,不容坐視,合就權宜處置通行。為此除一面奏聞外,仰抄案回府,照依案驗內事理,並行所屬各縣官員,務須軫念地方,痛恤民隱,凡一應不急詞訟工役,俱各停止。其軍事合用兵夫糧草,各官俱要持廉秉公,親自編派,毋得因而科擾,及聽信下人受財作弊。仍嚴加曉諭軍民人等,務要各守本分,安居田裡,不許扇惑搬移妄生事端。大戶毋逼債負,小民毋激仇嫌。鄉落居民各自會推家道殷實、行止端莊一人,充為約長,二人副之,將各人戶編定排甲,自相巡警保守,各勉忠義,共勤國難。敢有抗違生事驚擾地方者,就便拿解赴官,治以軍法。約長若有乘機侵害眾戶,及受財不舉,許被害之人告發重治。仍仰各縣將前項寬恤禁約事宜,翻刻告示,發仰鄉村張掛曉諭,俟巡撫官員到日,再行議處,無違錯。
14 獎瑞州府通判胡堯元擒斬叛黨
15 六月二十七日
16 據瑞州府通判胡堯元報稱:「擒獲從叛儀賓李蕃,斬獲叛黨九十四名」等因,看得逆賊稱亂,天怒人怨,誅滅非久,然今勢焰正張,本官乃能獨奮忠勇,首挫賊鋒,遠近聞之,義氣自倍,合行獎勞,以勵人心。為此牌仰瑞州府官吏,即行動支官錢,買辦花紅羊酒,委官率領官吏師生送至本官,用見本院獎勸之意。其餘有功人員,分別等第,量加犒賞,被傷兵夫,給與湯藥,陣亡者厚恤其家;候功成之日,通行造冊申報升賞。仍一面起調驍勇精兵,固守城池,聽候本院調發,毋得違誤。
17 策應豐城牌
18 據豐城縣知縣顧佖稟稱:「本縣起調鄉兵,固守城池,惟恐兵力不敷,必須請兵策應,庶保無虞」等因,看系地方重務,已經調發龍泉、安福、永新等縣,並吉安千戶所機快軍兵,陸續前去策應。照得發去官兵,必須選委謀勇膽略官員統領,庶幾調度得宜。為此仰通判楊昉,即將後開軍兵名數,督同千戶蕭英監統,協同知縣顧佖等,計議攻守方略,相度險夷要害,遠斥堠以防奸,勤訓練以齊眾,探知敵人入境,即便設奇佈伏,以逸待勞,擊其不意,務在先發制人,毋令乘間抵隙。軍兵人等務要嚴為約束,毋令侵擾,敢有違犯退縮,許以軍法從事,各官尤要同心並力,協和行事,共效忠貞之節,以紓國家之難,如或執拗參錯,觀望逗留,違犯節制,致有疏虞,軍令具存,決難輕貸。
19 調取吉水縣八九等都民兵牌
20 訪得吉水縣八九等都民人王益題、曾思溫、易弘爵、王昭隆等各戶下人丁,素習武勇,人多尚義,前任知縣周廣曾經起調征進,皆系驍勇慣戰之人,今茲逆黨倡亂,民遭荼毒,應合調取,以赴國難。為此訪差致仕縣丞龍光□牌前去吉水縣,著落當該官吏,即將各戶義兵,照數調集,各備鋒利器械,編成行伍,全選百長總小甲管領,就該縣查支官錢,給與口糧,暫且就屯本縣操演武藝,聽本院指日東下,隨軍進剿。
21 照得江西一省人民,久被寧府毒害,侵肌削骨,破家蕩產,冤困已極,控訴無門;今其惡貫滿盈,天假義兵,為民除暴,尚聞愚昧之徒,阻避寧府威勢,不敢舉動。殊不知寧府未叛之前,尚為親王,人不敢犯;今逆謀既著,即系反賊,人人得而誅之,復何所憚!爾等義民,正宜感激忠義,振揚威武,為百姓報仇洩憤,共立不世之勳,以收勤王之績,毋得稽遲觀望,自取軍法重究。差去官員不許假此擾害,妄生事端,體訪得出,罪不輕貸。 預備水戰牌
22 案照已經行仰起調軍馬前來策應,日久尚未見到。近據探報,逆黨南下,將攻南都。計此時南都必已有備,各逆黨進無所獲,必退保九江,如此則水戰之具為急,不可不備。為此牌仰福建布政司即行選募海滄打手一萬名,動支官庫不拘何項銀兩,從厚給與衣裝行糧,各備鋒利器械;就仰左布政使席書,兵備僉事週期擁自行統領,星夜前赴軍門,相機前進,並力擒剿。仍行巡撫等衙門,同心協力,後先監督應援。
23 此系叛逆,謀危宗社,天下荼毒,所關呼吸存亡,旦暮成敗,間不容髮,非比尋常賊情,不得遲違觀望,有虧臣節。嗚呼!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凡有血氣,孰無是心;況各官忠義自任,剛大素聞,必將奮臂疾驅,有不容已。兵快及領兵人等敢有違犯節制有誤軍機者,仰即遵照本院欽奉敕諭事理,許以軍法從事,無得姑息。
24 咨都察院都御史顏權宜進剿
25 七月初五日
26 節該欽奉云云。除具題及咨南京兵部知會外。為照前項事情,系國家大難,安危所關;已經起調吉安等府兵快前去征剿,並備行湖廣、廣東、福建各調兵策應外,照得南畿系朝廷根本重地,今寧王謀逆構亂,舉兵北行,圖據南都,必得四面合攻,庶克有濟。及照貴院奉命行勘前事,即今逆跡已露,別無可勘事情,合咨前去,煩為隨處行令所屬,選取驍勇精兵,及民間忠義約二三萬名,選委謀勇官員分領,會約鄰近省郡,合勢刻期進討,仍煩貴院親督兼程前來,共勤國難。諒貴院平日忠義存心,剛直自許,況今奉命查勘寧藩,正可權宜行事,號召遠邇,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他復何言,紛擾之中,莫罄懇切,惟高明速圖之!
27 權處行糧牌
28 據撫州府申稱:「建昌、撫州、廣信、饒州四府,正德十三年兌軍糧米不下十餘萬石,原蒙撥在龍窟,聽與撫州、建安、鉛山、廣信、饒州五所軍旗交兌;因運船阻凍,回遲於今年六月始行較斛開兌,其已兌者裝載軍船;未兌者仍在民艘;不意十五日省城有變,遂行停兌,至十八日逆黨乘機劫奪,各船順流放至饒州河下,得天驚擾。但今江河梗塞,難以兌運,節奏明文,動調大軍,征討叛逆;要將兌軍淮糧,暫留以備軍餉」,申詳到院。   查得先據吉安等府申稱,為各府官軍將臨,欲將官庫紙米贓罰等錢,並京庫等錢,及將兌淮糧米,從權給支借用等情,已經批仰依擬查取去後。今申前因,擬合准行,為此仰府官吏即行掌印官查將見在饒州灣泊兌軍淮糧,准從權宜,坐委能幹官員無分雨夜督運江西省城,聽候支給各兵行糧,毋違時刻,候事平之日,備造印信文冊繳報查照,仍今委官前去查照,免致下人因而侵欺,未便。
29 牌行吉安府敦請鄉士夫共守城池
30 七月初八日
31 照得寧府反叛,本院調兵進剿,即日啟行,各府縣掌印正官既該統兵前進,所據各該府縣城池,雖已行委各佐貳官防守,但艱危之際事變不測,必須歷練老成之人,相與維持鎮定,庶幾人心不致驚疑,政務有所倚賴。為此案行吉安府官吏,通行各縣署印官員,逕自以禮敦請老成鄉宦,眾所推服者一二員,在城以備緊急,協同行事。該府城池,關係尤重。查得致仕按察使劉遜素有才望,忠義奮激,就仰該府請至公館,仍仰署印官待以賓師之禮,托以咨決之事,一應軍機事宜,咨稟計議而行,以安人心,以濟大事。仍行本官務以國家大難為心,盡心竭力,共圖殄賊,毋以休致自嫌。諒朝廷報功之典,當亦自不相負;如誤大事,咎亦有歸,通天違錯。
32 牌行各哨統兵官進攻屯守
33 七月十七日
34 仰一哨統兵官吉安府知府伍文定,即統部下官軍兵快四千四百二十一員名,進攻廣潤門;就留兵防守本門,直入布政司屯兵,分兵把守王府內門。
35 仰二哨統兵官贛州府知府邢珣,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三千一百三十餘員名,進攻順化門;就留兵防守本門,直入鎮守府屯兵。
36 仰三哨統兵官袁州府知府徐璉,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三千五百三十員名,進攻惠民門;就留兵防守本門,直入按察司察院屯兵。
37 仰四哨統兵官臨江府知府戴德孺,即統部下官軍兵快,新、喻二縣三千六百七十五員名,進攻永和門;就留兵防守本門,直入都察院提學分司屯兵。
38 仰五哨統兵官瑞州府通判胡堯元、童琦,即統部下官軍兵快四千員名,進攻章江門;就留兵防守本門,直入南昌前衛屯兵。
39 仰六哨統兵官泰和縣知縣李楫,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一千四百九十二員名,夾攻廣潤門;直入王府西門屯兵守把。
40 仰七哨統兵官新淦縣知縣李美,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二千員名,進攻德勝門;就留兵防守本門,直入王府東門屯兵守把。
41 仰中軍營統兵官贛州衛都指揮余恩,即統部下官軍兵快四千六百七十員名,進攻進賢門;直入都司屯兵。
42 仰八哨統兵官寧都知縣王天與,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一千餘員名,夾攻德勝門;直入鐘樓下屯兵。
43 仰九哨統兵官吉府通判談儲,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一千五百七十六員名,夾攻德勝門;直入南昌左衛屯兵。
44 仰十哨統兵官萬安縣知縣王冕,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一千二百五十七員名,夾攻進賢門;就守把本門,直入陽春書院屯兵。
45 仰十一哨統兵官吉安府推官王暐,即統部下官軍兵快一千餘員名,夾攻順化門;直入南、新二縣儒學屯兵。
46 仰十二哨統兵官撫州通判鄒琥、知縣傅南喬,即統部下官兵三千餘員名,夾攻德勝門;就留兵防守本門,隨於城外天寧寺屯兵。
47 承委官員務要竭忠奮勇,擒剿叛逆,以靖國難;如或退縮觀望,違犯節制,定以軍法論處。軍兵人等敢有臨陣退縮者,就仰本官遵照本院欽奉敕諭事理,就於軍前斬首示眾。牌候事完日繳。
48 告示在城官兵
49 七月十八日
50 照得寧王造謀作亂,神人共憤,法所必誅,在城宗支郡王儀賓皆被逼脅,如鐘寧王無罪削爵,建安王父子俱死,軍民人等或覆宗滅族,或蕩家傾產,或勒取子女,皆恨入骨髓,敢怒而不敢言,今日之事,豈其本心。本院仰仗朝廷威靈,調集兩廣並本省狼達漢土官兵二十餘萬,即日臨城,亦無非因民之怨,惟首惡是問。告示至日,宗支郡王儀賓各閉門自保,商賈買賣如故,軍民棄甲投戈,各歸生理,無得驚疑。該府內臣校尉把守人員開門出首,或反兵助順,擒斬首惡,一體奏聞升賞。其有懷奸稔惡從逆不悛者,必殺不赦。凡我良善軍民,即便去惡從善,毋陷族滅,故示。
51 示諭江西布按三司從逆官員
52 照得寧王悖逆天道,造謀作亂,殺戮大臣,都、布、按三司官員各悚於暴虐,保其妻子,以致臨難之際不能自擇;或俯首幽囚,或甘心降伏,貪生畏死,反而事仇,春秋之義雖嚴於無將之誅,而志圖興復者尚不忍於峻絕。探得各官見今在城團門自訟者有之,臨城巡閘者有之,出入府庫運籌劃策者有之,此皆大義未分,孤立無助,揆之法理,固不容誅,推之人情,實為可憫。即今本院統集狼達漢土官軍二十餘萬,後先臨城,各官果能去逆歸順,尚可轉禍為福。故今特遣牌諭,兵臨之日,仰各開門出首,仍一面將本院發去告示給散張掛,撫諭良善百姓;宗支儀賓人等各閉門自保,毋輕出街市,橫遭殺戮,該府把守內臣校尉人等亦各諭以大義,俾知背逆向順,尚可免死;投甲釋戈,蓬頭面縛,候本院臨審定奪。敢有從惡不悛,執迷不悟,拒敵官兵者,必殺無赦。仍具改正緣由,親□投首,以憑施行,毋得遲違,自取族滅。牌具依準繳來。
53 告示七門從逆軍民
54 七月二十一日
55 督府示諭省城七門內外軍民雜役人等,除身犯黨逆不赦另議外。其原被寧府迫脅,偽授指揮、千、百戶、校尉、護衛及南昌前衛一應從亂雜色人役家屬在省城者,仰各安居樂業,毋得逃竄;有能寄聲父兄子弟改過遷善,擒獲首惡,詣軍門報捷者,一體論功給賞,逃回報首者,免其本罪。仍仰各地方將前項人役一名名赴合該管門官處開報,今各親屬一名,每日一次打卯,其有收藏軍器,許盡數送官,各宜悔過,毋取流亡。
56 牌行江西二司安葬寧府宮眷
57 照得寧王造反,稱兵向闕,行委偽官萬銳等把守省城,音信不通,本院所行告示,負固不納,以致討賊安民之義,俱未知悉。及至統兵攻城,該府官眷,一聞銃炮震響,閉門縊死,燒焚宮室。雖寧王背逆,罪在不赦,而朝廷惇睦之仁,何所不至。本院已同宗支,並原任布、按二司,及吉安等府知府等官伍文定等親赴該府驗看,未焚庫藏,已封號訖;所據各宮眷身屍,相應埋葬。為此合行案仰布、按二司,即便啟知建安王選委各郡王府老成內使火者三四員,會同南昌府南、新二縣官,措置棺木,以禮安葬,毋得違錯,不便。 手本南京內外守備追襲叛首
58 七月二十三日
59 本年七月二十日准欽差南京內外守備揭帖內開:「煩念南京根本重地,宗廟陵寢所在,作急整點精銳軍兵數萬名,擇將統領,星夜兼程前來,黏蹤追襲,攻擊其後,保固根本重地。所統官軍,煩沿途經過去處,應付廩給口糧馬匹草料,事寧之日,獲功官軍,具奏升賞,請勿遲延」等因。
60 卷查,先為飛報地方謀反重情事,照得本院奉敕前往福建地方公幹,行至豐城縣,聞寧府謀反,遂返吉安住扎;看系謀危宗社重情,隨即具題,並行吉安、贛州等府起調官兵,俟釁而發;及咨南京兵部,並巡撫應天都御史李,煩為通行在京大小衙門,會謀集議,作急繕完城守,簡練舟師,設伏沿江;旁檄列郡,先發操江之兵,聲義而西,約會湖、湘,互為犄角;本院亦砥鈍策駑,牽躡其後,以義取暴,以直加曲,不過兩月之間,斷然一鼓可縛去後。
61 續據本院爪探人役回報,寧王已下南京,留有逆黨內官,驅脅官民人等一萬餘員名,固守城池,虐焰昌熾,阻絕往來等因。又經節催府縣兵快,分佈哨道,親自統領,刻期於七月二十日寅時直抵省城進攻;仍被逆黨砌塞城門,分兵固拒;當幸官兵用命,奮勇攻破城門,各賊遂皆奔潰,當即分兵擒搜,及差人分投爪探叛首嚮往的確,並發官兵前去追襲外,准前因,合用手本前去,煩為查照施行。
62 咨兩廣總督都御史楊停止調集狼兵
63 案照本院看得前項事情系國家大難,存亡所關,雖調各府兵快,非惟武藝無素,尤恐兵力不敷,即隨備咨欽差總督右都御史楊,煩為選取驍勇兵快大約三五千名,就委嶺南道兵備僉事王大用監統,給與各兵行糧,兼程前來,共勤國難;及行廣東布政司,轉行各道,並呈鎮守撫按等衙門一體查照知會去後。節據知縣顧佖等報寧王已下南京,留有逆黨內官,驅脅官民人等一萬餘員名,固守城池,阻絕往來等情。隨該本院催督所調兵快,分有哨道,親自統領,刻期於七月二十日寅時直抵省城進攻;仍被逆黨砌塞城門,分兵固拒;當幸官兵用命,奮勇攻破城門,各賊遂皆奔潰,隨即分兵搜擒外。今照前項事情,見該欽命京邊官軍二十餘萬前來會剿,及本院見統官兵五萬餘員名,俱在江西省城,即今分遣委員監督前去約會,並勢追襲。所據原調廣東土漢狼兵人等未審曾否齊集?但今南贛、吉安、南昌等處沿江人民,俱各畏懼狼兵,悉皆驚惶;及又訪得狼達土兵,曾受寧王贓物,私許助謀效力;今調各兵,本以為國除害,惟恐返為民害,不無有誤大事,擬合停止。為此合行移咨貴院,煩為查照,希將起調兵快停留本省應用施行。
64 牌行撫州府知府陳槐等收復南康九江
65 七月二十四日
66 照得寧王謀反,興兵向闕,南康、九江見被攻破,分留逆黨,據守二府城池,意圖西扼湖兵之應援,南遏我師之追躡,仰賴宗社威靈,克復省城,除遣知府伍文定等分佈哨道,邀擊寧賊,務在得獲外,所據逆黨佔據府縣,應合分兵剿復。為此牌仰知府陳槐等各選精兵,身自統領,星夜前去南康、九江地方,相機行事,務要攻復城池,平靖反側。仍將地方人民加意賑恤,激以忠義,撫以寬仁,權舉有司之職,以理庶事;查處倉庫之積,以足軍資;一面分兵邀誘寧賊,毋令東下;並差人爪探飛報軍門。各官務要同心並力,協和行事,毋得人懷一心,彼此參錯,致誤事機;兵快人等敢有違犯節制者,仰照本院欽奉敕諭事理,以軍法從事。一應事機,呈稟往復,慮有稽緩,俱聽一面從宜區畫,一面呈報軍門。仍備查名官棄城逃走,致賊焚掠屠戮之故,具由申報,以憑參拿究治。
67 犒賞福建官軍
68 據福建按察司整飭兵備兼管分巡漳南道僉事週期雍呈稱:依奉本院案驗起取上杭等處軍兵,共五千餘名,分委指揮劉欽、知縣邢暄等;及起取漳州府海滄打手三千餘名,行委通判李一寧等管領;本道躬親統督,先後啟行前來等因到院。
69 案照先為飛報地方謀反重情事,看系國家大難,存亡所關,隨即備咨南京兵部,及巡撫兩廣、湖廣等衙門,並福建三司等官選取驍勇兵快,選委謀勇官員監統,兼程前來,共勤國難去後。
70 今據前因,看得逆賊已經成擒,餘黨悉漸殄滅,除將各該官兵先行發回外,切照福建漳南相距江西省城,約計程途有一千七八百里之遙;該道乃能不滿旬月,調集各軍兵快八千員名之眾,首先各省而至。足見本官勇略多謀,預備有素,忠義之誠,足以感激人心,敏捷之才,足以綜理庶務,故一呼而集,兼程赴難。除另行旌獎外,及照調來官兵,沖冒炎暑,遠赴國難,忠義既有可嘉,勞苦尤為足憫,合加犒賞,以勵將來。為此除將支出官銀,差官領齊該道;仰抄案回司,即將原調領兵官員,並軍兵鄉夫人等酌量犒賞,用見本院獎勞之心,以為將來忠勤之勸。
71 仍仰該道備查各兵原系操練者,照舊在班操練,以備緊急調用。添募者,省令回還田裡,各安生業,務為良善之民,共向太平之福,毋得分外為非,致招身家之累。備行巡按衙門知會。
72 釋放投首牌
73 據吳國七、林十一等口稱:「閔念四等落水身死。」今訪得閔念四等見在寧州界上,告要投招。前者已曾發有告示,許令脅從新民,俱准投首免死,給照復業生理;近日朝廷降有黃榜,亦准投首免死。今聞各地方居民,不體朝廷及本院好生之意,輒便起兵剿殺,激使不敢出身投首,反使朝廷及本院失信於人,本當綁拿重究,姑且再行誡諭,為此牌仰寧州知州汪憲探訪前項一起投首之人,是否閔念四等正身,若果有投首真情,即便帶領前赴軍門發落,准與楊子橋等一例釋放,給與執照,各自復業當差。如或聚眾不散,星夜飛報軍門,以憑發軍剿滅,俱毋違錯。
74 牌仰沿途各府州縣衛所驛遞巡司衙門慰諭軍民
75 照得先因寧王謀反,請兵征剿。續該本院親督各哨於七月二十日攻復省城,二十四等日在鄱陽湖連日與賊大戰,至二十六日遂將寧王俘執,及其謀黨李士實等,賊首林十一等,俱已前後擒獲,餘黨蕩平,地方稍靖,已於本月三十日具本奏捷訖。近因傳報京軍復來,愚民妄相逃竄,往往溺水自縊,本院親行撫諭,尚未能息。殊不知朝廷出兵,專為誅剿寧賊,救民水火之中,況統兵將帥,皆系素有威望,老臣宿將,紀律嚴明,遠近素所稱服,縱使復來,亦必自無擾害。況今寧賊已擒,地方已靖,京軍豈有無事遠涉之理,愚民無知,轉相驚惑,深為可憫。誠恐沿途一帶居民,亦多聽信傳聞不實之言,而北來京軍,尚或未知寧王已就擒獲,合行差官沿途曉諭軍民,及一面迎候北來官兵,煩請就彼回轉。除將寧王反逆黨與,本院親自量帶官兵,逕從水路解赴京師外。仰沿途軍衛有司驛遞等衙門,照牌事理,即行抄牌備出告示,曉諭遠近鄉村軍民人等,使知寧賊已擒,京軍已轉,免致為疑,釀成他變。差去官員,仍仰程程護送,同與迎候京軍,堅請就彼回轉,以免沿途百姓供億之苦。仍諭以本院押解賊犯,量帶官兵,皆自備行糧廩給,沿途經過有司等衙門,止備人夫牽拽船隻,及略供柴草,給付各兵燒用;其他一無所擾,不得因此科害裡甲軍民。差去官員,晝夜前進,毋得在途遲滯。抄牌官吏,各俱依準,候本院經過日繳。
76 案行江西按察司停止獻俘呈
77 據江西按察司呈:「奉欽差提督軍務御馬監太監張扎付內開:『會同欽差提督軍務平賊將軍充總兵官左都督朱,議得止兵息民,不為無見,但照奔潰黨惡,見該各屬日報嘯聚流劫,亦非已靖;黨惡閔念四等,又系職等行文之後,拿獲之數,亦或尚多;撫按守臣,當此新亂之餘,正宜留心撫綏地方,聽候勘明解京,良由不知前因,固執一見,輒要自行獲解,私請回師。再照妃媵系宗藩眷屬,外官押解,恐有妨礙,設或越分擅為,咎歸何人?職等體念民力不堪供給軍餉,責令將官將所領官兵分佈各府住扎聽掣,當職止帶合用參隨執打旗號等項人員,逕趨江西,公同巡撫等官查驗巢穴,及遍給告示曉諭,撫安地方;一面具請定示另行,除差委錦衣衛都指揮僉事馬驥前來外,扎仰本司各該官吏照依扎付內事理,即便遵照鈞帖內事理,備行巡撫都御史王等將已獲賊犯留彼,聽候明旨欽遵施行』等因」備呈到院。   卷查先為飛報地方謀反重情事云云,本職將寧王並其逆黨,親自量帶官兵,逕赴水路,照依原擬日期啟行,解赴京師,已至廣信地方,今准前因,為照前項逆黨,俱已擒獲;其餘脅從,遵照欽降黃榜事例,俱已許令投首解散;宗藩眷屬,俱系取到各將軍府內便管伴監守,保無他嫌。今欽差提督贊畫機密軍務御用監太監張,及欽差提督軍務御馬太監張,欽差提督軍務平賊將軍充領兵官左都督朱,憂國愛民之心,素聞遠近,況號令嚴明,秋毫無犯,今來體勘逆賊巢穴果已破平,百姓貧困顛連,必能大加撫諭安輯,以仰布朝廷懷惠小民之仁。
78 本職縱使復回省城,亦安能少效一籌,不過往返道途,違誤奏過程期,有損無益,為此仰抄案回司,著落當該官吏,照依案驗內事理,即便備呈前去,煩請逕自查照施行。 咨兵部查驗文移
79 照得本職已將寧王宸濠並其黨與及宮眷人等,照依原擬具奏日期起程親自解赴闕下間。
80 隨據南康府中,並江西按察司呈,各「奉欽差提督軍務御馬監太監張扎付內開:『訪得宸濠已該本職擒獲,克復省城等語,未曾親到江西,又無堪信文移,止是見人傳說,遽難憑據;況系宗藩人眾,中間恐有撥置同謀,逆黨未盡』等因。」及節准欽差提督贊畫機密軍務御用監太監張揭帖開稱:「將各犯委的當人員,用心防守,調攝飲食,獻俘闕下,會官封記庫藏,俱候按臨地方區畫等因。」又准欽差提督軍務充總兵官安邊伯朱手本開稱:「即查節次共擒斬叛賊級若干內各處原奏報有名若干,無名若干,有名未獲漏網並自首及得獲馬騾器械等項各若干,連獲官軍衛所職役姓名,備查明白,俱各存留江西省城,聽候審驗;仍查餘黨有無奔潰,及曾否殄滅盡絕緣由,通行開報,以憑回報等因」各到職。   為照宸濠並其同謀黨與,俱已擒獲,餘孽亦就誅戮,雖有脅從,數亦不多,皆非得已,隨即遵奉欽降黃榜,曉諭俱赴所在官司投首解散,其庫藏等項,該本職會同多官,於未准揭帖之先,眼同封貯在官,聽候命下定奪。官軍兵快,擒斬功次,見該原經奏留兩廣監察御史謝源、伍希儒查造奏繳。及照宸濠並各重犯宮眷人等,見解廣信地方,設若往返,恐致疏虞,及違誤本職奏報原擬日期,除照舊督解前赴闕下獻俘,以照聖武,及具揭帖各另回覆外。   今照前因,照得本職繆當軍旅重奇,地方安危所關,三軍死生攸系,一應事機,若非奉有御寶敕旨,及兵部印信咨文,安敢輕易憑信;今前項各官文移,既非祖宗舊章成憲,就便果皆出於上意,亦須貴部行有知會公文,萬一奸人假托各官名目,乘間作弊,致有不測變亂,本職雖死,亦何所及?除奉欽差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後軍都督府太師鎮國公朱鈞帖,曾奉朝旨,相應遵奉,其餘悉遵舊章施行外。緣前項各官文移,未委虛的,俱合備行咨報貴部,為此備抄揭帖,黏連咨請查驗施行。
81 案行浙江按察司交割逆犯暫留養病
82 十月初九日
83 照得當職先因患病,具本乞休間,奉敕扶病前往福建公幹。六月十五日行至江西豐城地方,適遇寧王興兵作亂,看系君父大難,義不忍去,復回吉安府督同知府伍文定等起調兵夫,招集義勇,扶病親行統領,於七月二十日攻復省城,本月二十四、五、六等日於鄱陽湖連日大戰,擒獲寧王宸濠及逆黨李士實、劉養正、王春等,賊首吳十三、凌十一、閔念四、吳國七、閔念八等,先後具本奏報外,隨聞大駕南征,禮當解赴軍門。又因宸濠連日不食,慮恐物故,無以獻俘奏凱,彰朝廷討賊之義,兼之合省內外,人情洶洶,或生他變,當具本題知,於九月十一日啟行,將宸濠及逆黨宮眷解赴軍門。當職力疾,沿途醫藥,親自押解,行至廣信地方,又奉欽差總督車務鈞帖:「備仰照依制諭內事理,即便轉行所屬司、府、衛、所、州、縣、驛遞等衙門欽遵施行」等因,遵依通行間,續准欽差提督軍務御馬太監張照會,及准欽差總督軍務充總兵官安邊伯朱手本,各遣官邀回本職,並將所解宸濠等逆犯回省聽候會審。
84 本職看得,既奉總督軍門鈞帖,自合解赴面受節制,若復退還省城,坐待駕臨,恐涉遲謾,且誤奏過程期。又復扶病日夜前進,行至浙江杭州府地方,前病癒加沉重,不能支持,請醫調治間,適遇欽差提督贊畫機密軍務御用監太監張奉命前來江西體勘宸濠等反逆事情,及查理庫藏、宮眷等事,當准鈞帖開稱:「宸濠等待親臨地方,覆審明白,具奉軍門定奪」
85 等因。
86 為照本職先因父老祖喪,累疏乞休,未蒙俞允,隨扶病赴閩,意圖了事,即從彼地冒罪逃歸,旬日之前,亦已具奏,不意行至中途,遭值寧王反叛,此系國家大變,臣子之義,不容捨之而去;又闔省巡撫地方等官無一人見在,天下事機,間不容髮,故復忍死暫留,為牽制攻討之圖,候命師既至,地方稍靖,即從初心,死無所避。臣區區報國血誠,上通於天,不辭滅宗之禍,不避形跡之嫌,冒非其任,以勤國難,亦望朝廷鑒臣此心,不以法例繩縛,使得少申烏鳥之私等情具奏外。今照前事,本職自度病勢日重,猝未易愈,前進既有不能,退回愈有不可,若再遲延,必成兩誤。除本職暫留當地,請醫調治,俟稍痊可,一面仍回省城,或仍前進,沿途迎駕,一面具本乞恩養病另行外。所據原解逆犯,合就查明交割,帶回省城,聽候駕臨審處通行。為此仰抄案回司,著落官吏備呈欽差提督軍務贊畫機密軍務御用監太監張,煩請會同監軍御史,公同當省都、布、按三司等官,將見解逆首宸濠及逆黨劉吉等各犯,並宮眷馬匹等項,逐一交查明白,仍請逕自另委相應官員兵快人等管押,帶回省城,從宜審處施行。仍備呈兵部查照知會,抄案依準,並行過日期,先行呈來。
87 告諭軍民
88 十一月十五日
89 告諭軍民人等,爾等困苦已極,本院才短知窮,坐視而不能救,徒含羞負愧,言之實切痛心。今京邊官軍。驅馳道路,萬里遠來,皆無非為朝廷之事,拋父母,棄妻子,被風霜,冒寒暑,顛頓道路,經年不得一顧其家,其為疾苦,殆有不忍言者,豈其心之樂居於此哉。
90 況南方卑濕之地,尤非北人所宜,今春氣漸動,瘴疫將興,久客思歸,情懷益有不堪。爾等居民,念自己不得安寧之苦,即須念諸官軍久離鄉土,拋棄家室之苦,務敦主客之情,勿懷怨恨之意,亮事寧之後,凡遭兵困之民,朝廷必有優恤。今軍馬塞城,有司供應,日不暇給;一應爭門等項詞訟,俱宜含忍止息;勿輒告擾,各安受爾命,寧奈爾心。本院心有餘而力不足,聊布此苦切之情於爾百姓,其各體悉無怨。
91 欽奉詔書寬宥脅從
92 節該伏睹詔書:「朕親統六師,正名討罪,除首惡宸濠,並同謀有名逆賊不赦外,其餘脅從之徒,盡行寬宥釋放,欽此。」欽遵。
93 照得先因寧府作亂,該本院出給告示,官兵臨城之日,惟首惡是問,宗支郡王儀賓人等,各閉門自保,商賈買賣如故,軍民棄甲投戈;各歸生理,毋得驚疑,其有懷奸稔惡不悛者,必殺無赦,脅從人等,但能赴官投首,即與釋放免罪等情,已經發仰遠近張掛曉諭外。後宸濠既擒,被脅之徒,前後赴官投首,不下千餘,皆經查審釋放。其間尚有欲赴首官司,多被地方攔阻;本院隨又督解逆犯出外,以是一向遲疑,未即出投。續該欽差提督軍務各衙門臨省,前項被脅之人,始各赴官投首,就與本院事體一同,即是去惡從善之民。近訪得有等無籍之徒,用言扇惑,乘機詐害,致使驚疑,未安生理。除訪拿究問外,仰按察司抄捧回司,即便大書出給告示,發仰人煙輳集去處,常川張掛曉諭,自破城以後,但有被脅旗校軍民人等,改惡遷善,已經赴官投首,驗有執照者,皆系良善,俱仰遵照前項詔書內事理,盡行寬宥釋放,各安生理,毋得信人恐嚇,自生猜疑。地方里鄰總甲人等敢有懷挾私仇,羅織擾害,誑言扇惑,詐騙財物者,仰即赴院告理,以憑拿問發遣。仍取各首到官姓名,並給過告示曉諭緣由呈報。
94 批追徵錢糧呈
95 據江西布政司呈,看得江西一省,重遭大患,民困已極,屢經奏免糧稅,日久未奉明旨;近因南科奏停,隨復部使催督,一以為蠲免,一以為追征,非惟下民無所遵守,亦且官府難於施行。今該司議謂兌淮起運,系京儲額數;而王府祿米,亦歲月難缺;要行所屬,先納兌淮,次及京庫折銀,次及南京倉米,次及王府祿米,其餘俱候明降等因。此亦深睹民患,欲濟不能,委曲調停,計出無奈,仰司即如所議,備行各該府州縣查照施行。後有恩旨,當亦止免十五年以後錢糧,其十四年以前拖欠,必須帶征,終有不免,莫若速了為便,各府州縣宜以此意備曉下民,姑忍割肉之痛,以救燃眉之急。
96 嗚呼!目擊貧民之疾苦而不能救,坐視徵求之患迫而不能止,徒切痛楚之懷,曾無拯援之術,傷心慘目,汗背赧顏,此皆本院之罪,其亦將誰歸咎!各府州縣官務體此意,雖在催科,恆存撫字,仍備出告示,使各知悉。此繳。
97 再批追征錢糧呈據江西布政司呈,看得本省十四年以前,一應錢糧,已經給事等官奉奏明旨:「果系小民拖欠,俱准暫且停征,還著各該官司設法賑濟,毋視虛文。」此朝廷之深仁厚德,憫念窮民,誠愛惻怛之所發,小民莫不歡欣鼓舞,臣子所當遵守奉行。乃今停征之令甫下,而催並之檄復行,賑濟之仁未布,而棰撻之苦已加,法令如此,有司何以奉行,下民何所取信?夫為人臣者,上有益於國,下有益於民,雖死亦甘為之。今日所行,上使朝廷失信於民,下使百姓歸怨於上,重貧民之困,益地方之災,縱使錢糧果可立辦,忍心害理,亦不能為;況旬月之間,而欲追並了絕,便使神輸鬼運,亦於事勢不能,徒使歙怨殃民,何益於事。除本院身為巡撫,不能為國為民,自行住俸待罪外。仰布政司行各該府縣官,以理勸化小民,且諭以今日之舉,非關朝廷失信,實由京儲缺乏,司國計者勢不得已,興起其忠君親上之心,勉令漸次刻期完納,果克濟事,兩月之後,亦未為遲。其各該官員,本非其罪,不必住俸,革去冠帶;行令照舊盡心職業,勿因事變之難,有灰愛民之志。後有違慢之戮,本院自當其罪。仍呈提督漕運行督糧官及巡按衙門知會。此繳。 批南昌府追征錢糧呈
98 據南昌府所申凋弊徵求之苦,本院繆當斯任,實切憂慚!部堂諸公,非無恤民之念,但身司國計,不得不以空乏為虞;在外有司,非無國計之憂,但目擊民痍,不能不以撫恤為重。若使平民尚堪肱削,一時忍痛並征,以輸國用,豈非臣子之心;但恐徒爾虐民,無濟國事,非徒無濟,兼恐生虞,斟酌調停,事在善處。仰布政司會同二司各官將該府所申事理,即加酌議:或先征新糧,將舊糧減半帶征;或盡其力量可及,分作幾限,令民依期逐漸辦納;但可通融調攝,皆須悉心議處,務使窮民不致重傷,而國用終亦無損。一面備行各該府縣查照施行,一面具由呈來,以憑咨奏。此繳。
99 褒崇陸氏子孫
100 正德十五年正月
101 據撫州府金溪縣三十六都儒籍陸時慶告,看得宋儒陸象山先生兄弟,得孔孟之正傳,為吾道之宗派,學術久晦,致使湮而未顯,廟堂尚缺配享之典,子孫未沾褒崇之澤,仰該縣官吏陸氏嫡派子孫差役,查照各處聖賢子孫事例,俱與優免。其間有聰明俊秀堪以入學者,具名送提學官處選送學肄業。務加崇重之義,以扶正學之衰,俱依準繳。
102 告諭安義等縣漁戶
103 告諭安義縣等漁戶,及遠近軍民人等,地方不幸,近遭大變,加以師旅征輸,人民困苦已極,府官思欲休養賑恤而無由。近聞漁戶人等曾被寧王驅脅者,慮恐官府追論舊惡,心不自安,往往廢棄生業,詢其所以,皆由仇家煽動,意在激使為惡,因而陷之死地,以快其憤;不知朝廷已屢有榜文,凡被寧賊驅脅者,一概釋而不問;況訪得安義等處漁戶,各系詩禮大家,素敦良善,雖或間有染於非僻,及為王府所脅誘者,然鄉里遠近,自有公論,善惡終不可混。
104 近據通判林寬稟稱:「各戶痛懲既往,已將漁船拆卸,似此誠心改行,亦復何所憂懼。
105 」為此特仰南康府通判林寬,將本院告諭,真寫翻刊,親□各戶,逐一頒諭,務使捨舊圖新,各安生理,不得輕信人言,妄有疑猜,自求罪累;其素敦詩禮良善者,愈加勸勉,務益興行禮讓,講信修睦,以為改惡從善者之倡。族黨之中,果有長惡不悛,不聽勸諭者,眾共拘執送官,明正典刑,以安善類,毋容茛莠,致害嘉禾。若舊雖為顯惡,今能誠心改化者,亦不得懷記舊仇,搜求羅織,激使為非,事發究竟,責有所歸。
106 嗚呼!吾民同胞,不幸陷於罪戮,惻然尚不忍見,豈有追尋舊惡,必欲置之死地之理。
107 本院舊在南贛,曾行十家牌式,軍民頗安,盜賊頗息。除各該地方行分巡分守官編置外。前項漁戶人等,就仰通判林寬照式逐一編置,務在著實舉行,以收成效,特茲告諭,各宜知悉。
108 批按察使伍文定患病呈
109 據江西按察使呈,看得按察使伍文定茂著戎功,新膺憲命,當其眾難交攻,尚以一身獨任,偶茲微恙,豈防供職;諒本官自切百姓瘡痍之憂,豈遑一身痛癢之顧。仰該司即行本官照舊管事,果有疾患,一面調理,毋得再呈辭,致曠職業。繳。
110 批臨江府耆民建立生祠呈
111 據臨江府清江縣耆民董惟謙等呈立知府戴德孺生祠,看得知府戴德孺素堅清白之守,久著循良之政,今其去任,而郡民建祠報德,此亦可見天理之在人心,自不容已。仰該府縣官俯順民情,量行撥人看守,非徒激勵後人,俾有所興;且以成就民德,使歸於厚。繳。 批吉安府救荒申
112 據吉安府申,備盧陵縣申,看得所申要將陳腐倉谷,賑給貧民。此本有司之事,當茲災患,正宜舉行。但誠於愛民者,不徒虛文之舉,忠於謀國者,必有深長之思,故目前之災,雖所宜恤,而日後之患,尤所當防,以今事勢而觀後患,決有難測。近據崇仁縣知縣祝鰲申,要將預備倉谷,兇荒之時則倍數借給,以濟貧民;收成之日則減半還官,以實儲蓄;頗有官民兩便,已經本院批准照議施行。看得各縣事體,不甚相遠,此議或可通行,仰布政司再加裁酌議處施行。各屬遇災地方,凡積有稻穀者,俱查照此議而行。仍仰各該掌印官務要身親給散,使貧民得實惠之沾,官府無虛出之弊乃可。其一應科派物料等項,當茲兵亂之餘,加以水災,民不聊生,豈堪追並,仰布政司酌量緩急,分別重輕,略定徵收先後之次,備行各屬,以漸而行,庶幾用一緩二之意,少免醫瘡剜肉之苦,通仰該司定議施行回報。 批撫州府同知汪嵩乞休呈
113 據撫州府同知汪嵩呈,看得同知嵩久存恬退,遇難復留,以盡報國忠,仍堅歸田之請,出處得宜,誠可嘉尚。但本官政素獲民,年未甚老,已經勉留照舊供職,而本官稱疾愈篤,求退益懇,仰府再行查看,如果病勢難留,准令就彼致仕,該府以禮起送還鄉,仍行備原籍官司,歲時以禮優待,務獎恬退,以勵鄙薄。此繳。
114 批提學僉事邵銳乞休呈
115 據江西按察司呈,看得提學僉事邵銳求歸誠切,堅守考槃之操;而按察使伍文定挽留懇至,曲盡緇衣之情;是亦人各有志,可謂兩盡其美。然求歸者雖亦明哲保身,使皆潔身而去,則君臣之義或幾乎息;挽留者雖以為國惜賢,使皆靦顏在位,則高尚之風亦日以微;況本院自欲求退而未能,安可沮人之求退。仰該司備行本官,再加酌量於去就之間,務求盡合於天理之至,必欲全身遠害,則掛冠東門,亦遂聽行所志。若猶眷顧宗國,未忍割情獨往,且可見危受命,同舟共艱,稍須弘濟,卻遂初心,則臨難之義,既無苟免於搶攘之日;而恬退之節,自可求伸於事定之餘;興言及此,中心愴切!
116 禮取副提舉舒芬牌
117 照得當職奉命提督軍務,兼理巡撫,深慮才微責重,無以仰稱任使;合求賢能,以資贊翼。訪得福建市舶提舉司副提舉舒芬志行高古,學問深醇,直道不能趨時,長才足以濟用,合就延引,以匡不及。為此牌仰福建布政司官吏,即行泉州府措辦羊酒禮幣,□送本官,用見本院優禮之意。仍照例起關應付,前赴軍門,以憑諮訪。本官職任,就委別官暫替。 南贛鄉約
118 咨爾民,昔人有言:「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泥,不染而黑。」民俗之善惡,豈不由於積習使然哉!往者新民蓋常棄其宗族,畔其鄉里,四出而為暴,豈獨其性之異,其人之罪哉?亦由我有司治之無道,教之無方。爾父老子弟所以訓誨戒飭於家庭者不早,薰陶漸染於裡者無素,誘掖獎勸之不行,連屬葉和之無具,又或憤怨相激,狡偽相殘,故遂使之靡然日流於惡,則我有司與爾父老子弟皆宜分受其責。嗚呼!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追。故今特為鄉約,以協和爾民,自今凡爾同約之民,皆宜孝爾父母,敬爾兄長,教訓爾子孫,和順爾鄉里,死喪相助,患難相恤,善相勸勉,惡相告戒,息訟罷爭,講信修睦,務為良善之民,共成仁厚之俗。嗚呼!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責己則昏。爾等父老子弟毋念新民之舊惡而不與其善,彼一念而善,即善人矣;毋自恃為良民而不修其身,爾一念而惡,即惡人矣;人之善惡,由於一念之間,爾等慎思吾言,毋忽!
119 一,同約中推年高有德為眾所敬服者一人為約長,二人為約副,又推公直果斷者四人為約正,通達明察者四人為約史,精健廉干者四人為知約,禮儀習熟者二人為約贊。置文簿三扇:其一扇備寫同約姓名,及日逐出入所為,知約司之;其二扇一書彰善,一書糾過,約長司之。
120 一,同約之人每一會,人出銀三分,送知約,具飲食,毋大奢,取免饑渴而已。   一,會期以月之望,若有疾病事故不及赴者,許先期遣人告知約;無故不赴者,以過惡書,仍罰銀一兩公用。
121 一,立約所於道裡均平之處,擇寺觀寬大者為之。一彰善者,其辭顯而決,糾過者,其辭隱而婉;亦忠厚之道也。如有人不弟,毋直曰不弟,但雲聞某於事兄敬長之禮,頗有未盡;某未敢以為信,姑案之以俟;凡糾過惡皆例此。若有難改之惡,且勿糾,使無所容,或激而遂肆其惡矣。約長副等,須先期陰與之言,使當自首,眾共誘掖獎勸之,以興其善念,姑使書之,使其可改;若不能改,然後糾而書之;又不能改,然後白之官;又不能改,同約之人執送之官,明正其罪;勢不能執,戮力協謀官府請兵滅之。
122 一,通約之人,凡有危疑難處之事,皆須約長會同約之人與之裁處區畫,必當於理濟於事而後已;不得坐視推托,陷入於惡,罪坐約長約正諸人。
123 一,寄莊人戶,多於納糧當差之時躲回原籍,往往負累同甲;今後約長等勸令及期完納應承,如蹈前弊,告官懲治,削去寄莊。
124 一,本地大戶,異境客商,放債收息,合依常例,毋得磊算;或有貧難不能償者,亦宜以理量寬;有等不仁之徒,輒便捉鎖磊取,挾寫田地,致令窮民無告,去而為之盜。今後有此告,諸約長等與之明白,償不及數者,勸令寬捨;取已過數者,力與追還;如或恃強不聽,率同約之人鳴之官司。
125 一,親族鄉鄰,往往有因小忿投賊復仇,殘害良善,釀成大患;今後一應門毆不平之事,鳴之約長等公論是非;或約長聞之,即與曉諭解釋;敢有仍前妄為者,率諸同約呈官誅殄。
126 一,軍民人等若有陽為良善,陰通賊情,販買牛馬,走傳消息,歸利一己,殃及萬民者,約長等率同約諸人指實勸戒,不悛,呈官究治。
127 一,吏書、義民、總甲、裡老、百長、弓兵、機快人等若攬差下鄉,索求□發者,約長率同呈官追究。
128 一,各寨居民,昔被新民之害,誠不忍言;但今既許其自新,所佔田產,已令退還,毋得再懷前仇,致擾地方,約長等常宜曉諭,令各守本分,有不聽者,呈官治罪。   一,投招新民,因爾一念之善,貸爾之罪;當痛自克責,改過自新,勤耕勤織,平買平賣,思同良民,無以前日名目,甘心下流,自取滅絕;約長等各宜時時提撕曉諭,如踵前非者,呈官征治。
129 一,男女長成,各宜及時嫁娶;往往女家責聘禮不充,男家責嫁妝不豐,遂致愆期;約長等其各省諭諸人,自今其稱家之有無,隨時婚嫁。
130 一,父母喪葬,衣衾棺槨,但盡誠孝,稱家有無而行;此外或大作佛事,或盛設宴樂,傾家費財,俱於死者無益;約長等其各省諭約內之人,一遵禮制;有仍蹈前非者,即與糾惡簿內書以不孝。
131 一,當會前一日,知約預於約所灑掃張具於堂,設告諭牌及香案南向。當會日,同約畢至,約贊鳴鼓三,眾皆詣香案前序立,北面跪聽約正讀告諭畢;約長合眾揚言曰:「自今以後,凡我同約之人,祗奉戒諭,齊心合德,同歸於善;若有二三其心,陽善陰惡者,神明誅殛。」眾皆曰:「若有二三其心,陽善陰惡者,神明誅殛。」皆再拜,興,以次出會所,分東西立,約正讀鄉約畢,大聲曰:「凡我同盟,務遵鄉約。」眾皆曰:「是。」乃東西交拜。興,各以次就位,少者各酌酒於長者三行,知約起,設彰善位於堂上,南向置筆硯,陳彰善簿;約贊鳴鼓三,眾皆起,約贊唱:「請舉善!」眾曰:「是在約史。」約史出就彰善位,揚言曰:「某有某善,某能改某過,請書之,以為同約勸。」約正遍質於眾曰:「如何?
132 」眾曰:「約史舉甚當!」約正乃揖善者進彰善位,東西立,約史復謂眾曰:「某所舉止是,請各舉所知!」眾有所知即舉,無則曰:「約史所舉是矣!」約長副正皆出就彰善位,約史書簿畢,約長舉杯揚言曰:「某能為某善,某能改某過,是能修其身也;某能使某族人為某善,改某過,是能齊其家也;使人人若此,風俗焉有不厚?凡我同約,當取以為法!」遂屬於其善者;善者亦酌酒酬約長曰:「此豈足為善,乃勞長者過獎,某誠惶怍,敢不益加砥礪,期無負長者之教。」皆飲畢,再拜會約長,約長答拜,興,各就位,知約撤彰善之席,酒復三行,知約起,設糾過位於階下,北向置筆硯,陳糾過簿』;約贊鳴鼓三,眾皆起,約贊唱:「請糾過!」眾曰:「是在約史。」約史就糾過位,揚言曰:「聞某有某過,未敢以為然,姑書之,以俟後圖,如何?」約正遍質於眾曰:「如何?」眾皆曰:「約史必有見。
133 」約正乃揖過者出就糾過位,北向立,約史復遍謂眾曰:「某所聞止是,請各言所聞!」眾有聞即言,無則曰:「約史所聞是矣!」於是約長副正皆出糾過位,東西立,約史書簿畢,約長謂過者曰:「雖然姑無行罰,惟速改!」過者跪請曰:「某敢不服罪!」自起酌酒跪而飲曰:「敢不速改,重為長者憂!」約正、副、史皆曰:「某等不能早勸諭,使子陷於此,亦安得無罪!」皆酌自罰。過者復跪而請曰:「某既知罪,長者又自以為罰,某敢不即就戮,若許其得以自改,則請長者無飲,某之幸也!」趍後酌酒自罰。約正副鹹曰:「子能勇於受責如此,是能遷於善也,某等亦可免於罪矣!」乃釋爵。過者再拜,約長揖之,興,各就位,知約撤糾過席,酒復二行,遂飯。飯畢,約贊起,鳴鼓三,唱:「申戒!」眾起,約正中堂立,揚言曰:「嗚呼!凡我同約之人,明聽申戒,人孰無善,亦孰無惡;為善雖人不知,積之既久,自然善積而不可掩;為惡若不知改,積之既久,必至惡積而不可赦。今有善而為人所彰,固可喜;苟遂以為善而自恃,將日入於惡矣!有惡而為人所糾,固可愧;苟能悔其惡而自改,將日進於善矣!然則今日之善者,未可自恃以為善;而今日之惡者,亦豈遂終於惡哉?凡我同約之人,盍共勉之!」眾重曰:「敢不勉。」乃出席,以次東西序立,交拜,興,遂退。
134 旌獎節婦牌
135 訪得吉水縣民人陳文繼妻黃氏,廬陵縣生員胡克妻曾氏,俱各少年守制,節操堅厲,遠近傳揚,士夫稱歎,當茲風俗頹靡之時,合行旌獎,以勵澆薄。為此仰府官吏即行吉水、廬陵二縣掌印官,支給無礙官錢,買辦禮儀,前去各家,盛集鄉鄰老幼之人,宣揚本婦志節之美,務使姻族知所崇重,里巷知所表式,用獎貞節,以激偷鄙。仍備述各婦節操志行始末,及將獎勵過緣由,同依準隨牌繳報,以憑施行。
136 興舉社學牌
137 看得贛州社學鄉館,教讀賢否,尚多淆雜;是以詩禮之教,久已施行;而淳厚之俗,未見興起。為此牌仰嶺北道督同府縣官吏,即將各館教讀,通行訪擇;務學術明正,行止端方者,乃與茲選;官府仍籍記姓名,量行支給薪米,以資勤苦;優其禮待,以示崇勸。以各童生之家,亦各通行戒飭,務在隆師重道,教訓子弟,毋得因仍舊染,習為偷薄,自取愆咎。 頒定裡甲雜辦
138 據龍南縣申稱:「先年裡甲使用,俱系丁糧分派,照日應當,以致多寡不均;要將正德十六年裡甲通行查審,除逃絕人丁外,將一年使用,春秋祭祀,軍需歲報,使客夫馬等項,俱於丁糧議處,每石出銀若干,陸續稱收貯庫;推舉老人,公同里長,使用注簿,倘有餘剩,照多寡給還」等因到院。簿查,先該贛州府知府盛茂,同知夏克義議過贛縣里長額辦雜辦,已經批仰嶺北道再加酌議。
139 續據副使王度呈稱:「查算本縣額辦使用,該銀三千七百三十一兩七分二厘四毫九絲;原轄里長一百一十里內除十里逃絕,止有一百里;十六年分每糧一石算一分,人丁二丁算一分,一年丁糧共該一千一百二十六分半,每分該出銀三兩三錢一分二厘一毫一絲一忽;合行該縣印鈐收銀文簿一扇,將各都該辦銀兩,分為二次查追貯庫;又置文簿二扇,一寫本縣支出數目,一發支用人役注附;每月選有行止老人二名,公同直日里長,赴縣支領;每月備具用過揭帖三本,一送都察院,一分巡道,一本府,各不時稽察,年終羨余,並聽上司查處,以補無名征需,府縣不得擅支。仍將各裡該納分數,刷印告諭,遍張鄉村曉諭;如有官吏額外科派,及收銀人役多取火耗秤頭,並裡甲恃頑不辦,許各呈告,以憑拿問,呈乞照詳。
140 又經批仰照議即行該縣,永永查照,仍備刻告示,遍行曉諭;及多行刷印,頒給各裡收照,以妨後奸。」
141 今申前因,看與本院新定則例相同,及照寧都等九縣,及南安所屬大庾等縣事體民情,當不相遠,合就通行查編。為此仰抄案回道,即便速行各縣,俱查本院近定規則,各照丁糧多寡,派編銀兩,追收貯庫,選委行止端實老人,公同該日里長支用,置簿稽察,刊榜曉諭,禁約事宜,悉照原議施行。敢有違犯者,就便拿問呈詳。通取各縣派定過緣由,類報查考。
142 批江西布政司設縣呈
143 盜賊盤據,人跡罕通,聲教不及,不得已而為權宜之計;若腹裹平衍,四通五達之區,止宜減並,不貴增添。蓋增一縣,即增一縣之事,官吏供給,學校倉庫,囹獄差徭,一應煩費,未易悉舉;且又有彼此推避之奸,互相牽制之患,計其為利,不償所害。古人謂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凡今作事,貴在謀始。仰布政司再行會同二司各官從長計議,設縣之外,果無別策,可以致理,具議呈奪。繳。
144 議處官吏稟俸
145 照得近來所屬各州、縣、衛、所、倉、場等衙門,大小官吏以贓問革者相望,而冒犯接踵,究詢其由,皆雲家口眾多,日給不足;俸資所限,本以涼薄,而近例減削,又復日甚;加有上下接應之費,出入供送之繁,窮窘困迫,計出無聊。中間亦有甘貧食苦刻勵自守者,往往狼狽藍縷,至於任滿職革,債負纏結,不得去歸其鄉。夫貪墨不才,法律誠所難貸,而其情亦可矜憫!夫忠信重祿,所以勸士,在昔任人,既富方谷,庶民在官,祿足代耕,此古今之通義也。朝廷賦祿百司,厚薄既有等級,要皆使各裕其資養,免其內顧,然後可望以盡心職業,責以廉恥節義。今定製所限,既不可得而擅增,至於例所應得,又從而裁削之,使之仰事俯育,且不能遂;是陷之於必貪之地,而責之以必廉之守,中人之資,將有不能,而況其下者之眾乎?所據前項事理,非獨人情有所未堪,其於政體,亦有所損,合行會議查處,參酌事理輕重,及查在外官員,自二品至九品,並雜職吏胥等俸米,除本色外,其折色原例,每石作銀若干,於何年月裁減,作銀若干,應否復舊,或量行加增,務要議處停當,呈來定奪施行。
146 咨六部伸理冀元亨
147 照得湖廣常德府武陵縣舉人冀元亨,忠信之行,孚於遠邇;孝友之德,化於鄉閭。本職往年謫官貴州,本生曾從講學。近來南贛,延之教子,時因寧藩宸濠潛謀不軌,虐焰日張,本職封疆連屬,欲為曲突從薪之舉,則既無其由;將為發奸摘伏之圖,則又尤其實。偶值宸濠飾詐要名,禮賢求學,本職因使本生乘機往見宸濠,冀得因事納規,開陳大義,沮其邪謀;如其不可勸喻,亦因得以審察動靜,知其叛逆遲速之機,庶可密為御備。本生既與相見,議論大相矛盾,宸濠以本職所遣,一時雖亦含忍遣發,而毒怒不已,陰使惡黨,四出訪緝,欲加陷害;本生素性願恪,初不之知,而本職風聞其說,當遣密從間道潛回常德,以避其禍。後宸濠既敗,痛恨本職起兵攻剿,雖反噬之心無所不至;而天理公道所在,無因得遂其奸;乃以本生系本職素所愛厚之人,輒肆詆誣,謂與同謀,將以洩其仇憤。且本生既與同謀,則宸濠舉叛之日,本生何故不與共事,卻乃反回常德,聚眾講學?宸濠素所同謀之人如李士實、劉養正、王春之流,宸濠曾不一及,而獨口稱本生與之造始,此其挾仇妄指,蓋有不待辯說行道之人皆能知者。但當事之人,不加詳察,輒爾聽信,遂陷本生一至於此。   本生篤事師之義,懷報國之忠,蹈不測之虎口,將以轉化兇惡,潛消奸宄,論心原跡,尤當顯蒙賞錄;乃今身陷俘囚,妻子奴虜,家業蕩盡,宗族遭殃。信奸人之口,為叛賊洩憤報讎,此本職之所為痛心刻骨,日夜冤憤不能自已者也。本職義當與之同死,幾欲為之具奏伸理,而本生雖在拘囚,傳聞不一,或以為既釋,或以為候旨;兼慮當事之人,或不見諒,反致激成其罪,故復隱忍到今。又恐多事紛紜之日,萬一玉石不分,竟使忠邪倒置,徒以沮義士之志,而快叛賊之心,則本職後雖繼之以死,將亦無以贖其痛恨!為此合行具咨貴部,煩請咨詢鑒察,特賜扶持分辨施行。
148 獎勵主簿於旺
149 看得近來所屬下僚,鮮能持廉守法;訪得興國縣主簿於旺,獨能操持清白,處事詳審,近委管理抽分,纖毫無玷,奸弊劃革,撫屬小官之內,誠不多見,相應獎勵,以勸其餘。為此牌仰官吏即便支給商銳銀兩,買辦花紅、彩緞、羊酒各一事;並將本院發去官馬一匹,帶鞍一付,備用鼓樂,差官以禮送付本官,用見本院獎勵之意。
150 申諭十家牌法
151 本院所行十家牌諭,近來訪得各處官吏類多視為虛文,不肯著實奉行查考,據法即當究治,尚恐未悉本院立法之意,故今特述所以,再行申諭:
152 凡置十家牌,須先將各家門面小牌挨審的實,如人丁若干,必查某丁為某官吏,或生員,或當某差役,習某技藝,作某生理,或過某房出贅,或有某殘疾,及戶籍田糧等項,俱要逐一查審的實。十家編排既定,照式造冊一本留縣,以備查考;及遇勾攝及差調等項,按冊處分,更無躲閃脫漏,一縣之事,如視諸掌。每十家各今挨報甲內平日習為偷竊,及喇啼教唆等項不良之人;同具不致隱漏重甘結狀,官府為置捨舊圖新簿,記其姓名;姑勿追論舊惡,令其自今改行遷善;果能改化者,為除其名;境內或有盜竊,即令此輩自相挨緝;若系甲內漏報,仍並治同甲之罪。又每日各家照依牌式,輪流沿門曉諭覺察;如此即奸偽無所容,而盜賊亦可息矣。十家之內,但有爭訟等事,同甲即時勸解和釋,如有不聽勸解,恃強凌弱,及誣告他人者,同甲相率稟官,官府當時量加責治省發,不必收監淹滯;凡遇問理詞狀,但涉誣告者,仍要查究同甲不行勸稟之罪。又每日各家照牌互相勸諭,務令講信修睦,息論罷爭,日漸開導,如此則小民益知爭門之非,而詞訟亦可簡矣。
153 凡十家牌式,其法甚約,其治甚廣。有司果能著實舉行,不但盜賊可息,詞訟可簡,因是而修之,補其偏而救其弊,則賦役可均;因是而修之,連其伍而制其什,則外侮可御;因是而修之,警其薄而勸其厚,則風俗可淳;因是而修之,導以德而訓以學,則禮樂可興。凡有司之有高才遠識者,亦不必更立法制,其於民情土俗,或有未備;但循此而潤色修舉之,則一邑之治真可以不勞而致。今特略述所以立法之意,再行申告;言之所不能盡者,其各為我精思熟究而力行之;毋徒紙上空言搪塞,竟成掛之虛文,則庶乎其可矣! 申諭十家牌法增立保長
154 先該本院通行撫屬,編置十家牌式,為照各甲不立牌頭者,所以防脅制侵擾之弊;然在鄉村,遇有盜賊之警,不可以無統紀,合立保長督領,庶眾志齊一。為此仰抄案回司,即行各道守巡兵備等官,備行所屬各府州縣,於各鄉村推選才行為眾信服者一人為保長,專一防禦盜賊。平時各甲詞訟,悉照牌諭,不許保長於與,因而武斷鄉曲;但遇盜警,即仰保長統率各甲設謀截捕。其城郭坊巷鄉村,各於要地置鼓一面,若鄉村相去稍遠者,仍起高樓,置鼓其上,遇警即登樓擊鼓;一巷擊鼓,各巷應之,一村擊鼓,各村應之,但聞鼓聲,各甲各執器械齊出應援,俱聽保長調度,或設伏把隘,或並力夾擊;但有後期不出者,保長公同各甲舉告官司,重加罰治。若鄉村各家皆置鼓一面,一家有警擊鼓,各家應之,尤為快便。
155 此則各隨財力為之,不在牌例之內,俱仰督令各縣即行推選增置,仍告諭遠近,使各知悉。
156 各府仍要不時稽察,務臻實效,毋得虛文搪塞,查訪得出,定行究治不貸。 頒行社學教條
157 先該本院據嶺北道選送教讀劉伯頌等,頗已得人;但多系客寓,日給為難,今慾望以開導訓誨,亦須量資勤苦,已經案仰該道通加禮貌優待,給薪米紙筆之資。各官仍要不時勸勵敦勉,令各教讀務遵本院原定教條盡心訓導,視童蒙如己子,以啟迪為家事,不但訓飭其子弟,亦復化喻其父兄;不但勤勞於詩禮章句之間,尤在致力於德行心術之本;務使禮讓日新,風俗日美,庶不負有司作興之意,與士民趨向之心,而凡教授於茲土者,亦永有光矣。仍行該縣備寫案驗事理,揭置各學,永遠遵照去後。今照前項教條,因本院出巡忙迫,失於頒給,合就查發,為此牌仰本道府即將發去教條,每學教讀給與二張,揭置座右,每日務要遵照訓誨諸生。該道該府官員亦要不時親臨激勵稽考,毋得苟應文具,遂令日就廢弛。 清理永新田糧
158 據參議周文光呈,看得江西田糧之弊,極於永新,相傳已非一日;今欲清理丈量,實亦救時切務,但恐奉行不至,未免反滋弊端,依議定委通判談儲,推官陳相,指揮高睿,會同該縣知縣翁璣設法丈量。該道仍要再加區畫,曲盡物情,務仰各官秉公任事,正己格物,殫知竭慮,削弊除奸,必能一勞永逸,方可發謀舉事。如其虛文塞責,則莫若熟思審處,以俟能者。事完之日,悉照該道會議造冊,永永遵守施行。繳。
159 批寧都縣祠祀知縣王天與申
160 據寧都縣申,看得知縣王天與日隨本院征剿橫水、桶岡諸賊,屢立戰功;後隨本院討平寧藩,竟死勤事;況其平日居官,政務修舉,威愛兼行。仰該縣即從士民之請,建祠報祀,用紳士夫之公論,以慰小民之遺思。
161 曉諭安仁余干頑民牌
162 正德十五年二月
163 照得安仁、余干各有梗化頑民數千餘家,近住東鄉,逃避山澤,沮逆王化,已將數年,即其罪惡,俱合誅夷無赦;但本院撫臨未及,況查本院新行十家牌諭,各官因各民頑梗,尚未編查,若遽行擒剿,似亦不教而殺。為此牌仰撫州府同知陸俸,督同東鄉縣知縣黃堂,及安仁縣知縣汪濟民,余於縣知縣馬津親詣各民村都,沿門挨編,推選父老弟子知禮法者曉諭教飭,令各革心向化,自求生路,限在一月之內,仇者釋其怨,憤者平其心,逋者歸其負,罪者伏其辜,具由呈來,仍舊以良善。若過限不改,不必再加隱忍姑息,徒益長奸縱惡,即便密切指實申來,以憑別有區處施行。
164 告諭頑民
165 十二月十五日
166 告諭安仁、余干、東鄉等縣父老子弟,自本院始至江西,即聞三縣間有頑梗背化之民數千家,其時本院方事剿平閩、廣、湖、彬諸蠻寇,且所治止於南贛,政教有所未及。自去歲征討逆藩,朝廷復有兼撫是方之命,隨因聖駕南巡,奔走道路,故亦未遑經理。今復還省城,備詢三司府縣各官,及遠近士夫軍民,皆謂爾民梗化日久,積惡深重,已在必誅無赦;夫朝廷威令,雷厲風行於九夷八蠻之外,而中土郡縣之民,乃敢悖抗若此,不有誅滅,以示懲戒,亦將何以為國?欲即發兵剿捕,顧其間尚多良善,恐致玉石無辨;且前此有司所以處之,亦有未善,何者?
167 安仁、余干裡分,本少於東鄉,而地勢又限以山谷;顧乃割小益大,以啟爾民規避之端。其失一矣。既而兩邑之民徭賦不平,爭訟競起,其時若盡改復舊,亦有何說;顧又使其近東鄉者歸安仁,近安仁者附東鄉,以益爾民紛爭之謗。其失二矣。及爾等抗拒之跡既成,尚當體悉爾等中間或有難忍之怨,屈抑不平之情,亦須為之申洩斷理,或懲或戒,使兩得其平;若終難化諭者,即宜斷然正以國法。顧乃憚於身任其勞,一切惟事姑息,欲逃租賦,遂從而免其租賦;欲逃逋債,遂從而貸其逋債;於彼則務隱忍之政,而聽其外附;於此又信一偏之詞,而責其來歸;紀綱不立,冠履倒置,長奸縱惡,日增月熾,以成爾民背叛之罪,而陷之必死之地。其失三矣。
168 然爾等罪惡,皆在本院未臨之前;自本院撫臨以來,尚未曾有一言開諭爾等。況查本院新行十家牌諭,以弭盜息訟勸善糾惡,而各該縣官又因爾等恃頑梗化,皆未曾編查曉諭,爾等皆未知悉,其間或有悔創自新之顧,亦未可知;若遽行擒剿,是亦不教而殺,雖爾等在前之惡,受此亦不為過,然於吾心終有所未盡也。近日撫州同知陸俸來稟,爾等尚有可憫之情,各懷求生之願,故特委同陸俸親齊本院告諭,往諭爾等父老子弟,因而查照本院十家牌式,通行編排曉諭,使各民互相勸戒糾察,痛懲已往之惡,共為維新之民。   爾等父老子弟,其間知識明達者盍亦深思熟慮之:世豈有不納糧,不當差,與官府相對背抗,而可以長久無事終免於誅戮者乎?世豈有恃頑樹黨,結怨構仇,劫眾拒捕,不伏其辜,而可以長久無事終免於誅戮者乎?就使爾等各有子弟奴僕,與爾抗拒背逆若此,爾等當何以處之?夫寧王宸濠挾奸雄之資,籍宗室之勢,謀為不軌,積十餘年誘聚海內巨寇猾賊,動以萬計,奪其財力甲兵之強,自以為無敵於天下矣,一旦稱亂舉事,本院奉朝廷威令,興一旅之師,不旬日而破滅之,如虜疋雛。爾輩縱頑梗兇悍,自以為孰與宸濠?吾若聲汝之罪,不過令一偏裨,領眾數百,立齏粉爾輩如幾上肉耳。顧念爾等皆吾赤子,其始本無背叛之謀,止因規利爭忿,肆惡長奸,日迷日陷,遂至於此。夫父母之於子,豈有必欲殺之心;惟其悖逆亂常之甚,將至於覆宗滅戶,不得已而後置之法;苟有改化之機,父母之辦,又未嘗不欲生全之也。前此官府免爾租稅,蠲爾債負,除爾罪名,而遂謂爾可以安居債負,不除爾罪名,爾能聽吾言,改惡從善,惟免爾一死,限爾一月之內,釋怨解仇,逃稅者輸其賦,負債者償其直,有罪者伏其辜,吾則待爾如故。爾不聽吾言,任汝輩自為之,吾心既無不盡,吾可以無憾矣!爾後無悔。
169 批江西都司掌管印信
170 看得三司各官推舉該衛所掌印歛書等官,頗已得宜;俱依議仰行按察司將本院原發貯庫印信,看驗明白,照議給領掌官。茲當該衛改革之初,仍行各官務在圖新更始,端本澄源,共惟同心同德之美,以立可久可大之規,不獨顯功業於當時,必欲垂模範於來裔,上不負廟堂之特選,而下可副諸司之舉任。其或庸碌浮沉,甚至欺公剝下,豈徒敗其身名,亦難免於刑憲。其餘空閒各官,觀其才識,皆可器使;但以闕少人多,未及盡用;各官惟務持身勵志,藏器待時,但恐見用而無才,勿慮有才而未用,若果囊中之錐,無不脫穎而出;毋謂上人不知,輒自頹靡,是乃自棄,非人棄汝矣。俱仰備行各官查照施行。 牌行崇義縣查行十家牌法
171 看得新開崇義縣治,雖經本院委官緝理經畫,大略規模已具,終是草創之初,經制未習。該縣官員若不假以威權,聽其從宜整理,則招徠安習之功,亦未可責效。除行守巡兵備等衙門外。牌仰知縣陳瓚上緊前去該縣,首照十家牌諭,查審編排,連屬其形勢,輯睦其鄰里,務要治官如家,愛民如子,一應詞訟、差徭、錢糧、學校等項,俱聽因時就事,從宜區處;應申請者申請,應興革者興革,一務畜眾安民,不必牽制文法。大抵風土習尚雖或有異,而天理民彝則無不同,若使為縣官者果能殫其心力,悉其聰明,致其惻怛愛民之誠,盡其撫輯教養之道,雖在蠻貊,無不可化,況此中土郡縣之區,向附新民,本多善類,我能愛之如子,後亦焉有不愛我如父者乎?夫仁慈以惠良善,刑罰以鋤兇暴,固亦為政之大端。若此新民之中,及各縣分割都圖人戶,果有頑梗強橫不服政化者,即仰遵照本院欽奉敕諭事理,具由申請,即行擒拿,治以軍法;毋容縱恣,益長刁頑。
172 牌諭都指揮馮熏等振旅還師
173 牌諭都指揮馮勳、通判林寬、典史徐誠等,本月二十一日據知縣熊價所稟,已知安義叛賊略平,所漏無幾,俟餘黨一盡,各官即行振旅而還。就將所擒叛賊,通行牢固綁縛,分領解赴軍門。各官在途,務要肅整行伍,申嚴紀律,禁緝軍兵,不得犯人一草一木,今差參隨官詹明□執各官原領令旗令牌,監軍而回。但有違令侵擾於人者,即行斬首示眾。其奪命當先,被殺被傷義勇之士,及獲功人役,各官務要從公從實開報,以憑優恤給賞;不得互分彼此,輒有偏私輕重。但能推功讓美者,勤勞雖微,亦在褒賞;若有爭功專利者,功績雖茂,亦從擯抑。其奉新兵快,往年從征,多犯禁令,今既效有勤勞,尤宜保全始終,毋蹈前非,自取軍法重罪。知縣熊價不必解賊,且可在縣撫安被擾軍民,令各安居樂業。既行申嚴十家牌諭,互相保障,仍量留九姓義勇,分班守縣,候事體定帖,以漸散回。 批瑞州知府告病申
174 看得知府胡堯元,始以忠義,興討賊之功;繼以剛果,著及民之政;雖獲上之誠,或有未孚;而守身之節,初無可議。據申告病情由,亦似意有所為,大抵能結矩者,必推己及人;當大任者,在動心忍性。仰布政司即行本官,照舊盡心管理府事,毋因一朝之忿,遂忘三反之功,事如過激,欲抗彌卑,理苟不渝,雖屈匪辱。此繳。
175 賑恤水災牌
176 據南康、建昌、撫州、宜黃等縣申稱:非常水災,乞賜大施賑恤,急救生靈流移等情。
177 看得橫水非常,下民昏墊,實可傷憫!但計府縣所積無多,實難溥賑,其地方被水既廣,而民困朝不謀夕,若候查實報名,造冊給散,未免曠日遲久,反生冒濫。已行二府各委佐貳官,及行所屬被水各縣掌印等官,用船裝載谷米,分投親至被水鄉村,驗果貧難下戶,就便量行賑給。
178 為照南昌所屬水災尤劇,但居民稠雜,數多頑梗;若賑給之時,非守巡臨督於上,或致騰踴紛爭。為此仰分守巡南昌官吏,即便分督該府縣官於預備倉內米谷,用船裝運,親至被水鄉村,不必揚言賑饑,專以踏勘水災為事,其間驗有貧難下戶,就便量給升鬥,暫救目前之急。給過人戶,略記姓名數目,完報查考,不必造冊擾害。所至之地,就督各官申嚴十家牌諭,通加撫慰開導,令各相安相恤。仍督各官俱要視民如子,務施實惠,不得虛文搪塞,徒費錢糧,無救民患,取罪不便。
179 仰湖廣佈按二司優恤冀元亨家屬
180 照得湖廣常德府武陵縣舉人冀元亨,忠信之行,孚於遠邇云云,已經備咨六部院寺等衙門詳辦去後。今照冀元亨該科道等官,交章申暴;各該官司,辦無干礙;先已釋放。不期復染虐痢身故。該部司屬官員,及京師賢士大夫莫不痛悼,相與資給衣棺。本院亦已具舟差人扶柩歸葬。但恐本生原籍官司,一時未知詳悉,仍將家屬羈監,未免枉受淹禁。除將本生節義,另行具本奏請褒錄外。擬合通行,為此牌仰抄案回司,即行常德府速將舉人冀元亨家屬,通行釋放;財產等項,亦就查明給還收管。仍將本生妻子,特加優恤,使奸人知事久論定之公,而善類無作德降殃之惑;其於民風土習,不為無補矣。
181 批江西按察司故官水手呈
182 看得僉事李素,處心和易,居官清謹,生既無以為家,死復無以為殮,寡妻弱妾,旅櫬萬里,死喪之哀,實倍恆情。該司議欲加撥長夫水手護送,非獨僚友之情,實亦惇廉周急之義,准議行令各府歛撥長夫水手,照例起關,差人護送還鄉。
183 仰南康府勸留教授蔡宗兗
184 據南康府儒學中,看得教授蔡宗克,德任師儒,心存孝義,今方奉慈母而行,正可樂英才之化。況職主白鹿,當宋儒倡道之區;勝據匡廬,又昔賢棲隱之地;偶有親疾,自可將調,輒興掛冠之請,似違奉檄之心。仰布政司備行南康府掌印官,以禮勸留,仍與修葺學宮,供給薪水,稍厚養賢之禮,以見崇儒之意。繳。
185 批江西布政司禮送仕官呈
186 據江西布政司呈:「查勘新建知縣李時,告送僉事李素喪歸雲南,任內無礙緣由。」看得知縣李時所呈,量才能而知止,已見恬退之節;因友喪而求去,尤見交誼之敦;既經查勘明白,亦合遂其高致。仰司即行該府聽令本官以禮致仕,動支無礙官銀,置備彩帳羊酒,從厚送餞;加撥長夫水手,資送還鄉。該司仍將本官致仕緣由,行原籍官司,用彰行誼之美,以為風俗之勸。繳。

知行錄之六 公移三》

1 總督兩廣。平定思田。征剿八寨。
2 欽奉敕諭通行
3 嘉靖六年十月初三日
4 嘉靖六年七月初十日,節該欽奉敕諭:
5 先該廣西田州地方逆賊岑猛為亂,已令提督兩廣等官都御史姚鏌等督兵進剿,隨該各官奏稱,岑猛父子悉已擒斬,巢穴蕩平,捷音上聞,已經降敕獎勵,論功行賞,及將該設流官添設參將等事條陳,又經該部議擬覆奏施行去後。續該各官復奏,惡目盧蘇倡亂復叛,王受攻陷思恩,又經切責各官計處不審,行令將失事官員戴罪督兵剿捕,及調江西畬兵,湖廣永、保二司土兵,並力剿殺,務收全功;並敕巡按御史石金紀功外,但節據石金所奏前項地方,盧蘇、王受結為死黨,互相依倚,禍孽日深,將來不可收拾;又參稱先後撫臣舉措失當,姚鏌等攘夷無策,輕信寡謀,圖田州已不可得,並思恩胥復失之,要得通行查究追奪。朕以事難遙度,姚鏌等前功難泯,後有疏虞,得旨切責之後,能自奮勵,平寇有功,亦未可知,難遽別議。乃下兵部議奏,以各官先後所論事宜,意見不同;且兵連兩廣,調遣事幹鄰境地方,必得重臣前去,總制督同議處,方得停當。今特命爾提督兩廣,及江西、湖廣等處地方軍務,星馳前去彼處,即查前項夷情,田州因何復叛,思恩因何失守,督同姚鏌等斟酌事勢,將各夷叛亂未形者,可撫則撫,反形已露者,當剿則剿,一應主客官軍,從宜調遣,主副將官及三司等官,悉聽節制,治以軍法,明示威信,務要計處合宜。仍令徹史石金隨軍紀驗功次,從實開報,以憑升賞。賊平之後,公同計處,應設土官流官,何者經久利便;並先今撫鎮等官,有功有過,分別大小輕重,明白奏聞區處。凡用兵進止機宜,及一應合行之事,敕內該載未盡者,悉聽便宜從長處置;事體十分重大者,具奏定奪。朕以爾勳績久著,才望素隆,特茲簡任爾,務以體國為心,聞命就道,竭忠盡力,大展謀猷,俾夷患殄除,地方安靖,以紓朕西南之憂;仍須深慮隙顧,事出萬全,一勞永逸,以為廣人久遠之休,毋得循例辭避,以孤眾望;爾欽哉!故諭欽此。
6 欽遵。照得當爵猥以菲才,濫膺重寄,多病之餘,精力既已減耗;久廢之後,事體又復闊疏;大懼弗堪,有負委託。及照兩廣之與江西、湖廣,雖雲相去遼遠;而壤地相連,士夫軍民,往來絡繹;傳聞既多,議論有素,況在無嫌之地,是非反得其真;且處傍觀之時,區畫宜有其當;合行諮詢,以輔不逮。除委用職官,及調遣軍馬臨時相機另行外,擬合通行。
7 為此仰抄捧回司,照依案驗備奉敕諭內事理,即行本司掌印佐貳及各道分巡兵備守備等官,並所屬大小衙門各該官吏,凡有所見,勿憚開陳;其間或撫或剿,孰為得宜;設土設流,孰為便利;與凡積弊宿蠹之宜改於目前,遠慮深謀之可行於久遠者,備寫揭帖,各另呈來,以憑采擇。各該官吏俱要守法奉公,長廉遠恥,去患衛民,竭忠報國。毋以各省而分彼此,務在協力以濟艱難,果有忠勇清勤績行顯著者,旌勸自有常典,當爵不敢蔽賢;其或奸貪畏縮志行卑污者,黜罰亦有明條,當爵亦不敢同惡;深惟昧劣,庶賴匡襄,凡我有司,各宜知悉。仍行鎮守撫按等衙門知會,一體欽遵施行。
8 湖兵進止事宜
9 十月
10 據廣西桂林道右參政龍誥、僉事申惠會稟:「原調永、保二司宣慰官捨土兵共六千餘員名,八月自辰州府起行,九月盡可到省城,各職即日起程前去全州、興安等處接應督押;為照大兵進止,自有機宜;今未奉節鉞撫臨,莫知適從;查得舊規,兵至即發哨徑趨賓州聽遣;如至賓州而未用,恐接境思、田二府不無致生疑變,合無將各兵前赴梧州府屯紮,聽候軍門撫臨調度」等因。照得本年八月二十四日先准兵部咨,該本爵看得,先任總督巡撫都御史姚,已蒙欽准致仕,而本爵又以扶病就醫,聽候辭本命下,未即起程;況湖兵未至,秋暑尚深,遙計賊情正在懈弛,機有可乘,事宜從便,已經行仰各該失事帶罪立功守巡參將,及各領兵督哨等官,務要相度機宜,若各叛目誠心投撫,中間尚有可憐之情,朝廷豈以必殺為事,且宜從權撫插,聽候本爵督臨查處;若是陽投陰叛,譎詐反覆,度其事勢,終難曲全,則宜密切相機乘間行事,務在獲厥渠魁,不得濫加無罪,各官務要協和行事,既無參錯牴牾有乖共濟之義,亦無貪功輕率仰戾好生之仁,又經行仰各遵照施行去後。   今據前因,看湖兵既至,勢難中止;非徒無事漫行,有失遠人之信;亦且師老財費,重為地方之憂;但聞諸道路,傳諸商旅,皆謂各目投撫之誠,今已甚切;致亂之情,尚有可原;且朝廷以好生為德,下民無必死之仇,是以本爵尚爾遲疑,欲候督臨,乃決進止。顧傳聞未真,兵難遙度,各官身親其事,必皆的知;況原任總督雖已致政,尚在統領,老成慎重,當無隨策;若果事在不疑,即宜乘機速舉,一勞永逸,以靖地方;如其尚有可生之道,亦且毋為必殺之謀,匪曰姑息,將圖久安。及照各處流賊,素為民患,非止一巢,若用聲東擊西之術,則湖兵之來,未為徒行;各官俱密切慎圖,務出萬全。本爵亦已扶病晝夜速進,軍中事宜,從便施行;一面呈稟撫鎮巡按等衙門一體通行知會,俱毋違錯。
11 牌諭安遠縣舊從征義官葉芳等
12 十一月
13 往年本爵提督南、贛、汀、漳等處軍務,因地方盜賊未平,身親軍旅,四出剿除;爾葉芳等乃能率領兵夫,來隨帳下奮勇殺賊,效勞為多。後遭寧藩之變,爾葉芳又能堅辭賊賄,一聞本爵起調牌到,當即統領曾德禮等,及部下兵眾,晝夜前來,遠赴國難,一念忠義,誠有可嘉,備歷辛苦,立有戰功,賞未酬勞,予心慊慊,嘗欲表奏爾一官,以勵忠勤;隨因本爵守制還家,未及舉行。今茲奉命總制四省軍務,復臨是境,看得舊時從征軍士,多被忌功之徒,百般屈抑,心殊為之不平。念爾葉芳,舊勞未酬,合就先行獎勵;故特差典史張縉將帶花紅羊酒,親至爾家,用旌爾功。爾其益謹禮法,以緝下人,益殫忠勤,以報上德,省諭部下之人,務要各安生理,各守家業。人惟不為善,未有為善而不獲善報者;人惟不為惡,未有為惡而不受惡殃者。聞爾所居之地,傍近各寨新民;雖雲向化,其間尚多與爾為仇,爾宜高爾牆垣,嚴爾警備,以戒不虞。爾等嘗與杜柏、孫洪舜等不和,各宜消釋,講信修睦,安集地方。吾所以卷卷誨諭爾等者,實念爾等辛勤從我日久,吾視爾等不啻如父子,雖欲已於言,情有所不容已也。吾今以軍機重務,即赴兩廣,不得久留贛城,爾等但體吾教戒之意,各安室家,不必遠來候見,徒勞無益。其曾德禮等,俱各諭以此意。
14 批南康縣生員張雲霖復學詞
15 看得張雲霖原系本院檄召起兵從徵人數,立有功次,已經核實造報,皆本院所親知;後因忌功之徒,搜求羅織,遂令此生屈抑至此,言之誠為痛憤。仰分巡嶺北道即興查審教官費廷芳招案,有無干涉;功賞銀兩,曾否收給;仍行提學道收送復學,則有功之士,不至於抱冤憤;而本生仗義勤王之節,庶亦不負其初心矣。(批贛縣生員雷瑞詞同。) 放回各處官軍牌
16 十二月二十五日
17 照得先因田州等處變亂,前任軍門抽撥兩省官軍及差官,取調左右兩江土官目兵前赴南寧等處駐紮,聽候征剿。今照各夷皆來告要誠心向順,已漸有平復之機,且各處城池邊隘缺人防守,往往來告盜賊乘間竊發,亦不可不為之慮。況今春氣萌動,東作方興,各兵屯頓日久,霜眠草宿,勞苦萬端,應合放回。為此牌仰本官即將軍門原調各處官軍機兵打手,及土官目兵盡數撤散,放回休息,及時農種,防守城池。惟湖廣永、保二司土兵,姑留聽候,俟沿途夫馬糧草完備,然後發回。各具由回報,毋得違錯。
18 犒諭都康等州官男彭一等
19 十二月二十八日
20 看得廣西某州縣官孫族某,官男頭目某等,統領土兵前來南寧賓州地方,屯哨日久,勞苦良多;即今歲暮天寒,各兵遠離鄉土,豈天室家之念,故今特加犒勞,通放歸復業安生。
21 本族官目務要嚴整行伍,經過地方,毋得侵擾人家一草一木,有犯令者,即時照依軍法斬首。到家之後,仰本州縣官仍要愛惜下人,輯和鄰境,毋得恃強凌弱,倚眾暴寡,越理逾分,自取罪累,遵守朝廷法制,保爾土地人民。牌仰本州縣官執照遵守,到家之日,俱依準回報。
22 扎付永順宣慰司官捨彭宗舜冠帶聽調
23 據湖廣永順等處軍民宣慰使司領征言帶捨把彭明倫、田大有等呈稱:「統兵土捨彭宗舜系致仕宣慰彭明輔嫡生次男,伊兄彭宗漢身故,本捨應該襲替;嘉靖五年宗漢奉征田州,蒙軍門扎付冠帶殺賊;惟本捨見統目兵聽用,又自備家丁三千報效,竊恐未授官職,軍威無所瞻肅;呈乞比照故兄彭宗漢事體授職便益」等因,到爵。
24 為照軍旅之政,非威嚴則不肅;等級之辨,非冠帶無以章。今官捨彭宗舜於常調之外,自備家丁,隨父報效,不避艱險,勤勞王事,固朝廷之所嘉與,況又勘系應次男,今以土捨領兵,於體統未肅,合就遵照敕諭便宜事理,給與冠帶,以便行事。除事寧另行具奏外。為此扎仰官捨彭宗舜先行冠帶,望闕謝恩,仍須秉節持身,正己律下,申嚴約束,而使兵行所在,無犯秋毫;作興勇敢,而使兵威所加,有如破竹。務竭忠貞,以圖報稱,功成之日,具奏旌賞,國典具存。先具冠帶日期,依準繳報。仍行本省鎮巡衙門知會,毋得違錯。 批廣西布按二司請建講堂呈
25 據參政汪必東、僉事吳天挺呈請建講堂號捨,以便生員肄業事。看得感發奮勵,見諸生之有志;作興誘掖,實有司之盛心。不有藏修之地,難成講習之功,況境接諸蠻之界,最宜用夏變夷,而時當梗化之餘,尤當敷文來遠,雖亦俎豆之事,實關軍旅之機,准如所議,動支軍餉銀兩,即為起蓋,務為經久之計,毋飾目前之觀。完日,開數繳報。 批立社學師耆老名呈
26 嘉靖七年正月
27 據思明府申稱:「要令土人譚劼、蘇彪加以社學師名號;鄉老黃永堅加以耆老名號。」
28 看得教民成俗,莫先於學。然須誠愛惻怛,實有視民如子之心,乃能涵育薰陶,委曲開導,使之感發興起;不然則是未信而勞其民,反以為厲己矣。據本縣所申,是亦良法,但須行以實心,節用愛民,施為有漸,不致徒飾一時之名,務垂百年之澤始可。該道守巡官仍加勞來匡直,開其不逮。備行該府查照施行。
29 議處江古諸處瑤賊
30 節據各道哨守官兵呈報,照得廣西府江、古田、洛容諸處瑤賊,日來勢益猖熾,皆由近年以來,大征之舉既為虛文,而雕剿又復絕響,是以為彼所窺,肆無忌憚。今思、田事體漸就平息,湖兵西歸有日,正可相機行事。為此牌行左布政嚴紘,密切會同參政龍誥,按察使錢宏,副使李如圭、翁素,將各稔惡賊巢,務訪的確;密拘知因鄉道,備詢我兵所由道路險夷遠近,及各賊巢所在,議謀既定,即可迎約湖兵決機行事;要在聲東擊西,後發先至,但誅其罪大惡極者一處兩處,其餘且可悉行寬撫,容令改惡從善,務在去暴除殘,懲一戒百,不必廣捕多殺,致令玉石無分,驚疑遠邇,後難行事。若其事勢連絡廣遠,關係重大,亦且不宜輕動。本院尚駐南寧,彼中事機,勢難遙度,諒各官平日素有深謀沉勇,秉義奮功,一切機宜,自能周悉。近報劃平之獲,已見用心之勤,尚須後效,一併奏請。凡有申稟,密切封來。
31 批嶺西道立營防守呈
32 二月
33 據僉事李香呈稱:「顧募打手,立營防守緣由。」看得所議既得其要略,但屯兵固不可分,而合兵又不宜頓,必須該道及統兵官時將屯聚之兵,督率於賊盜出沒要害往來巡視操演;因而或修復營堡,或開通道路,或戒飭反側瑤寨,或撫安凋弊民村,巡行慣熟,遠近不疑;擇其長惡不悛者,間行雕剿,懲一戒百。如農夫之植禾,必逐漸而耕耨;如園丁之去草,必以次而芟除。庶屯聚之兵,無坐食之患,而有日新之功矣。仰備行各官查照施行。
34 犒送湖兵
35 照得先該軍門奏調湖廣永順、保靖二宣慰司土官目兵前來征剿田州等處。今照各夷自縛歸降,地方平靖。為照宣慰彭明輔、彭九霄雖未及沖冒矢石,摧堅破敵;然跋涉道途,間關山海,不但勞苦之備嘗,且其勤事之忠,赴義之勇,不戰而勝,全師以歸,隱然之功,亦不可掩;所據宴勞之禮,相應照舊舉行。其沿途該用廩給口糧等項,亦合計算總支;庶免阻滯,及省偏州下邑之擾。為此牌仰本官行會左參政龍誥,僉事吳天挺,參議汪必東督行南寧府,於賞功彩緞金銀花枝銀兩內照依開數支出,□送各宣慰,並給賞各捨目收領,以慰其勞。
36 仍將永、保二司官捨頭目人等合用廩給口糧等項,查取見在確數各有若干,亦行南寧府查自本府起,至梧州府止,計算幾縣,每驛扣算該銀若干,就於軍餉銀內支給;又自梧州起,至桂林府止,查算縣驛若干,亦就行該府支銀應付;又自桂林府起,照前計算至全州止,銀兩亦行該府查給。其各州縣止是應付人夫,再不許別項科派於民。仍通行南寧、潯州、梧州、平樂、桂林、全州各查照單內預行整辦犒勞,下程聽候各官捨目到彼,分送犒勞給賞施行。 批嶺西道撫處盜賊呈
37 看得各處盜賊,全在撫處得宜,綏柔有道,使之畏威懷德,歲改月化,自然不敢為惡,乃為善策;雖雕剿之舉,亦不得已而後一行。至於待其猖獗肆惡,然後懸金以購首級之獲,掩襲以求斬捕之多,抑亦末矣。今後該道官務思撫處綏柔之長策,如駕舟之舵,御馬之轡,操持有要,而運動由己;若捨舵與轡而廣求駕御之術,雖極功巧習熟,終亦不免傾跌之虞。
38 一應賞罰,量功大小以為多寡;軍門原有舊規,軍職累功升級,亦有見行事例;臨陣退縮,仰遵敕諭事理,當時以軍法從事。俱仰查照施行。繳。
39 禁革輕委職官
40 據廣東布政司呈參:「廣州左等四衛掌印指揮王冕、海信、杜隆、馮凝,千戶陸宗等,百戶劉愷等,不修職業,委棄城池,遠出經旬,肆無忌憚,應合參問。」參看擅離職役,律有明條;今各處軍衛有司官往往輒因私事,棄職遠出;或因上司經由,過為趨諂,越境送迎,往回動經旬月,上下相安,恬不為異,仰布政司通行禁革究治。今後不繫緊急軍機重務,其餘問候申請等項,雖亦公事,勢有輕緩者;上役吏胥差使,不許輕委職官,非但廩給夫馬,騷擾道途,勞費不少;抑且城池庫獄,一有虧失,貽累匪輕。各該衙門首領官今後俱要置立文簿,凡遇掌印佐貳及帶俸等官公事出入,俱要開記月日;因某事到某處送迎,或承何衙門到某處差委,某年月日回任,歲終繳報本院,以憑查究。
41 大抵天下之不治,皆由有司之失職;而有司之失職,獨非小官下吏偷惰苟安僥悻度日,亦由上司之人,不遵國憲,不恤民事,不以地方為念,不以職業經心,既無身率之教,又無警戒之行,是以蕩弛日甚,亦宜分受其責可矣。仰布政司備行各該守巡、各兵備、守備及府、州、縣、衛、所等大小衙門,仰各查照施行。該衛掌印等官姑記未究。其陸宗、劉愷遵照本院欽奉敕諭事,先行提究,以警其將來。此繳。
42 分派思田土目辦納兵糧
43 四月
44 照得思恩、田州二府,各設流官知府治以土俗;其二府原舊甲分城頭,除割田州八甲分立土官知府,以存岑氏之後。其餘悉照舊規,不必開圖立裡;但與酌量分析,各立土目之素為眾所信服者以為土官巡檢,屬之流官知府,聽其各以土俗自治,照舊辦納兵糧,效有勤勞,遞加升授;其襲授調發,必皆經由於知府;其官職土地,皆得各傳其子孫。除具題外。為照各甲城頭,既已分析,若不先令各自暫行分管,誠恐事無統紀,別生弊端。為此牌仰田州府土目龍寄等遵照後開甲分,每歲應該納辦官糧,查照開數,依期完納,出辦一應供役徵調等項事情,悉聽知府調度約束。本目仍要守法奉公,正己律下,愛養小民,保安境土,毋得放縱恣肆,逾分於紀,自取罪累,後悔無及,候奏請命下,仰各欽遵施行。   計開:
45 凌時甲 每年納夏稅秋糧米八十八石八斗七升七合。每調出兵三百八十四名。 每年表箋用銀三錢二分。 須知一本,赴廣西用銀一錢一分。 須知二本,赴京用銀八錢八分。 每年納官豬等例銀一十三兩。 每年納官禾四十擔,重一百斤。 每年供皂隸禾七擔。   完冠砦陶甲:
46 案行廣西提學道興舉思田學校
47 照得田州新服,用夏變夷,宜有學校;但瘡痍逃竄之餘,尚無受廛之民,即欲建學,亦為徒勞;然風化之原,終不可緩云云。除具題外,擬合就行。為此仰抄案回道,著落當該官吏備行所屬儒學遵照,但有生員,無拘廩增,願改田州府學,及各處儒生願附籍入學者,各赴告本道,逕自查發,選委教官一員,暫領學事,相與講肆游息,或興起孝弟,或倡行鄉約,隨事開引,漸為之兆,俟休養生息一二年後,該府建有學校,然後將各生徒通發該學肄業,照例充補增廩,以次起貢,俱無違錯。
48 揭陽縣主簿季本鄉約呈
49 四月
50 據揭陽縣主簿季本呈為鄉約事。足見愛人之誠心,親民之實學,不卑小官,克勤細務,使為有司者,皆能以是實心修舉,下民焉有不被其澤,風俗焉有不歸於厚者乎!但本官見留軍門聽用,該縣若無委官相繼督理,未免一暴十寒;況本院近行十家牌諭,雖經各府縣編報,然訪詢其實,類是虛文搪塞;且編寫人丁,惟在查考善惡,乃聞加以義勇之名,未免生事擾眾,已失本院息盜安民之意。訪得潮州府通判張繼芳持身端確,行事詳審,仰該府掌印官將發去牌式,再行曉諭所屬,就委張繼芳遍歷屬縣,督令各該縣官勤加操演,務要不失本院立法初意。仍先將牌諭所開事理,再四綢繹,必須明白透徹,真如出自己心,庶幾運用皆有脈絡,而施為得其調理。該縣鄉約仰委縣丞曹森管理,毋令廢墮。
51 賑給思田二府
52 照得近因思、田二府攘亂,該前總鎮等官奏調三省漢土官軍兵快人等前來南寧府屯住防守,軍民大小,男不得耕,女不得織,而湖兵安歇之家,騷擾尤甚;今雖地方平靖,湖兵已回,然瘡痍未起,困苦未蘇,況自三月已來,天道亢旱,種未入土,民多缺食,誠可憫念!
53 已經行仰同知史立誠遍查停歇湖兵之家,開報相應量行賑給。為此牌仰南寧府著落當該官吏,專委同知史立誠即將十名以上七十一家,各給米二石,鹹魚二十斤;五名以上三百五十六家,各給米一石三鬥,鹹魚十三斤;五名以下四百五十四家,各給米一石,鹹魚十斤;就於該府軍餉米魚內支給開報。其餘大小軍民之家,諭以本院心雖無窮,而錢糧有限;各宜安心生理,勤儉立家,毋縱驕奢,毋習遊惰,比之豐亨豫大之日雖不足,而方之兵戈擾攘之時則有餘矣。
54 牌行靈山縣延師設教
55 六月
56 看得理學不明,人心陷溺,是以士習日偷,風教不振。近該本院久駐南寧,該府及附近各學師生前來朝夕聽講,已覺漸有奮發之志;但窮鄉僻邑,本院既未暇身至其地,則諸生亦何由耳聞其說,合行委官,遍行訓告。
57 看得原任監察御史,今降合浦縣丞陳逅,理學素明,志存及物,見在軍門,相應差委。
58 除行本官外。為此牌仰靈山縣當該官吏,即便具禮敦請本官於該縣學安歇,率領師生,朝夕考德問業;務去舊染卑污之習,以求聖賢身心之功。該縣諸生應該赴試者,臨期起送;不該赴試者,如常朝夕聽講。或時出與經書策論題目,量作課程;不得玩易怠忽,虛應故事,須加時敏之功,庶有日新之益。該縣仍要日逐供給薪米之類。候該縣掌印官應朝之日,本官不妨訓迪諸生,就行兼署該縣印信。
59 牌行委官陳逅設教靈山
60 看得理學不明云云。除行廉州府及所屬縣外,牌仰本官即便前去該府及所屬縣,行各掌印官召集各該縣師生,遍行開導訓告,各行立志敦本,求為身心之學,一洗舊習之陋,度量道裡,折中處所,於靈山縣儒學住歇,令各縣師生可以就近聽講。其諸生該赴試者,臨期起送;不該赴試者,如常朝夕聚會,考德問業,毋令一暴十寒,虛應文具。亦或時出經書策論題目,量作課程;就與講析文義,以無妨其舉業之功。陶,庶可望其改化;誠本官平日素能孜孜汲引,則此行必能循循善誘。該縣掌印官應朝之日,本官不妨訓迪諸生,就行兼署該縣印信,待後縣官應朝回日,方許交還。
61 牌行南寧府延師設教
62 看得理學不明,人心陷溺,是以士習益偷,風教不振。近該本院久住南寧,與該府縣學師生朝夕開道訓告,頗覺漸有興起向上之志;本院又以八寨進兵,前往貴州等處調度,則興起諸生,未免又有一暴十寒之患。看得原任監察御史,今降揭陽縣主簿季本,久抱溫故知新之學,素有成己成物之心,即今見在軍門,相應委以師資之任。除行本官外,仰南寧府掌印官即便具禮率領府縣學師生敦請本官前去新創敷文書院,闡明正學,講析義理。各該師生務要專心致志,考德問業,毋得玩易怠忽,徒應虛文。其應該赴省考試者,扣算程期,臨時起送;不該赴試者,仍要如常朝夕質疑問難。或時出與經書題目,量作課程;務加時敏之功,以求日新之益,該府縣仍要日逐量送柴米供給。
63 牌行委官季本設教南寧
64 看得理學不明,人心云云。除行該府掌印官率屬敦請外,仰本官就於新創敷文書院內安歇。每日拘集該府縣學諸生,為之勤勤開誨,務在興起聖賢之學,一洗習染之陋。其諸生該赴考試者,臨期起送;不該赴試者,如常朝夕聚會。考德問業之外,或時出與經書論策題目,量作課程;就與講析文義,以無妨其舉業之功。大抵學絕道喪之餘,未易解脫舊聞舊見。
65 必須包蒙俯就,涵育薰陶,庶可望其漸次改化。諒本官平素最能孜孜汲引,則今日必能循循善誘。諸生之中有不率教者,時行夏楚,以警其惰。本院回軍之日,將該府縣官員師生查訪勤惰,以示勸懲。
66 批嶺東道額編民壯呈
67 六月
68 據嶺東道巡守官呈:「議將各額編民壯存留,照舊守城;並追工食,雇募打手調用。」
69 看得本院自行十家牌式,若使有司果能著實舉行,則處處皆兵,家家皆兵,人人皆兵,防守之備既密,則追捕之兵自可以漸減省,以節民財,以寬民力。但今有司類皆視為虛文,未曾實心修舉;一旦遂將額設民壯三分減一,則意外不測之虞,果亦有如各官所呈者。合且姑從所議,將各民壯照舊存留,備行該道所屬查照施行。仍仰各官務要用心舉行十家牌式,不得苟且因循,惟事支吾。目前徒倚繁難自弊之術以為上策,反視易簡久安之法以為迂緩,噫!
70 果有愛民之誠心,處官事如家事者,其忍言者之諄諄,而聽之乃爾其藐藐耶?凡我各官戒之敬之!此繳。
71 裁革文移
72 據布政司呈:「今後但有牌案行屬者,則於備仰語後止令奉行官吏具遵行過緣由回報。
73 」看得近來官府文移日煩,如造冊依準等項,果系徒勞徒費,虛文無補,本院欲革此弊久矣,因軍務紛劇,未及舉行;據呈前因,可謂先得我心之同然者。自今事關本院,除例該奏報及倉庫錢糧金帛贓罰紙價預備稻穀等項,仍於每歲終開項共造手冊一本,送院查考外;其餘一應不大緊要文冊,及依準等項,通行裁革,務從簡實,以省勞費。凡我有官皆要誠心實意,一洗從前靡文粉飾之弊,各竭為德為民之心,共圖正大光明之治,通備行各該衙門查照施行。繳。
74 批右江道調和寨目呈
75 據副使翁素呈,湖潤寨目兵徑赴鎮安取調,准議備出印信下帖,給與該府該司;各永永執照,以杜後爭。湖潤既已自知原屬鎮安,自此必益洪事大之職;鎮安既欲自求仍統湖潤,自此必益施字小之仁;須要誠心協和,庶可永絕禍患。若徒追脅矯誣於一時,終必反覆變亂於日後,此自取滅亡,後悔何及。仰各知悉遵照毋違。此繳。
76 批南寧府表揚先哲申
77 據南寧府申稱:「北門外高嶺原有廟宇,以祠宋樞密使狄武襄公青,經略使余公靖,樞密直學士孫公沔,邕州太守忠壯蘇公緘,推官忠愍譚公必緣,年久傾頹,止存基址;今思、田既平,所宜修復,以系屬人心,以聳示諸夷。」看得表揚先哲,以激勵有位,此正風教之首;況舊基猶存,相應修復,准支在庫無礙官銀,重建祠宇;其牌位祭物等項,照舊修舉;完日具由回報。此繳。
78 批增城縣改立忠孝祠申
79 據增城縣申稱:「參得廣東參議王網,字性常,洪武年間因靖潮寇,父子貞忠大孝,合應崇祀;於城南門外天妃廟改立忠孝祠。」看得表揚忠孝,樹之風聲,以興起民俗,此最為政之先務;而該縣知縣朱道瀾乃能因該學師生之請,振舉廢墜,若此則其平日職業之修,志向之正,從可知矣。仰行該縣悉如所議施行,其神像牌位及祭物等項,俱聽從宜酌處。完日具由回報。此繳。
80 批參政張懷奏留朝覲官呈
81 據左參政張懷所呈,憫念兵荒,欲留府縣正官,足見留心地方。但今歲應朝事體頗重,朝廷勵精圖治,必有維新之政;各該正官正宜一行,以快觀感;似難通行奏留,仰各照例依期起程。況該道守巡既得賢能官員,各肯憂勞盡心;若此各府州縣雖無正官,其各佐貳亦必警戒修省,自堪驅策。其間果有闒冗不才,不任委寄者,該道即行別委相應官員署管。仰即通行查照施行,毋再疑滯。繳。
82 經理書院事宜
83 八月
84 據參事吳天挺呈稱:「將南寧城東西二壕花利,通收府庫;支與書院師生應用,剩銀修理,仍置教官私宅號房,以為定規。」看得所呈事宜,足見該道官留心學校,興起士習之美意,俱准照議施行。但事無成規,難垂久遠,而管理非人,終歸廢墜。該道仍須置立文簿,將區處過事宜逐件開載,給付該府縣學及管理書院官各收一本存照,相繼查考舉行,以防日後埋沒侵漁之弊。仍於各教官內推舉學行端方、堪為師範者呈來定委,專管書院諸務,訓勵諸生,庶幾法立事行,人存政舉,而今日書院之設為不虛矣。仍行提督學校官知會,一體查督舉行;及備行該府縣學官吏師生查照施行,俱毋違錯。此繳。
85 牌行南寧府延師講禮
86 八月
87 照得安上治民,莫善於禮,冠婚喪祭諸儀,固宜家諭而戶曉者,今皆廢而不講,欲求風俗之美,其可得乎?況茲邊方遠郡,土夷錯雜,頑梗成風,有司徒事刑驅勢迫,是謂以火濟火,何益於治?若教之以禮,庶幾所謂小人學道則易使矣。近據福建莆田儒學生員陳大章前來南寧遊學,進見之時,每言及禮。因而扣以冠婚鄉射諸儀,果亦頗能通曉。看得近來各學諸生,類多束書高閣,飽食嬉游,散漫度日。豈若使與此生朝夕講習於儀文節度之間,亦足以收其放心,固其肌膚之會,筋骸之束,不猶愈於博弈之為賢乎。為此牌仰南寧府官吏即便館谷陳生於學捨,於各學諸生之中,選取有志習禮及年少質美者,相與講解演習。自此諸生得於觀感興起,砥礪切磋,修之於其家,而被於里巷,達於鄉村,則邊徼之地,自此遂化為鄒魯之鄉,亦不難矣。諸生講習已有成效,該府仍要從厚措置,禮幣以申酬謝。仍備由差人送至廣西提督學校官以次送發各府州縣,一體演習。其於風教,要亦不為無補。
88 扎付同知林寬經理田寧
89 照得思、田二府平復,議將田寧府改設流官,見今天官管理。看得化州知州林寬才識通敏,干辦勤勵;本爵巡撫江西,知其可用,近因改建府治,修復城垣,已經委令經理;即若升以該府同知,而使久於其職,必有可觀;已經具題奉有明旨。
90 續該本院看得南寧自宣化縣至於田寧,逆流十日之程,其間錯以土夷村寨,奸弊百出,本爵近因躬撫南寧思龍諸圖,鄉民擁道控告,願立縣治,因為經理。相度得村名那久者,寬平深厚,江水縈迥,居民千餘家,竹樹森翳,且向武各州道路皆經由其傍,亦為四通之地,堪以設立縣治,屬之田寧;亦足以鎮據要害,消沮盜賊,又經具題外。   為照新升知府張鉞尚未到任,合就扎仰本官即便管理府事,撫綏目民;其修築城垣廨宇,及那久新立縣治等項事宜,公同各該委官用心督理,務在修築堅固,工程早完,以圖經久。候知府張鉞到任,仰本官專督思龍縣治,務要清查所割圖裡錢糧明白,毋令奸民飛詭影射,致貽紛爭。本官素有才識,志在建功立業,況奉新命,擢佐專城,遠近土目人等側耳注目,思有維新之政,本官務要竭心殫力,展佈才猷,以仰答朝廷之恩,俯慰下民之望,中無負於車門之委託。如其因循玩惕,隳事廢功,不但聲名毀辱,抑且罪責難逃。 扎付同知桂整經理思恩
91 照得思、田二府平復,已經具題將柳州府同知桂鏊經理思恩府事,休勞息困,當有所濟。續該本爵看得岑濬新移府治,皆斬山絕壁,如處戈矛劍戟之中,況瘴霧昏塞,薄午始開。
92 本爵近因督剿八寨,親往相度,看得地名荒田,寬衍膏腴,可以建府治。而上林縣地名三里者,乃在八寨之間,其地多良田茂林,村落相望,堪以移設鳳化縣治,量築城垣廨宇,招撫逃亡,可以成一方之保障;仍將上林一縣,通割以屬思恩,似於事勢為便等因,又經具題外。
93 為照署掌府印,遷築府城,新創縣治,及蓋廨宇等項,皆不可缺人督理,合就扎仰本官即便星馳前去思恩府署掌印信,撫綏目民其遷築府城於荒田,移設縣治於三里,及創建廨宇等項一應事宜,公同各該委官用心督理云云。如其因循玩惕,隳事廢功,豈徒身名毀辱,兼亦罪責難逃。
94 牌行南昌府保昌縣禮送故官
95 照得保昌縣縣丞杜洞,久在軍門,管理軍賞,清介自持,賢勞茂著,郡屬之中,實為翹然;今不幸病故,使人檢其行橐,蕭然無以為歸殯之資,殊可傷悼!今尋常故官小吏,無洞一日之勞者,猶且有水手殯殮之例;況洞從征惡寇,跋涉險阻,沖冒瘴毒,又且平日才而且賢,所謂以死勤事者矣!焉可以不從厚待之,是賢不肖略無所辨也。為此牌仰本府官吏,即於庫貯無礙官錢內給與水夫二名,棺殮銀十兩,就行照例起關,應付船隻腳力,查照家屬名數,給與口糧,務要從厚資送還鄉開報。及仰保昌縣官吏,即便歛撥長行水手二名,棺殮銀二十兩,及將本官應得俸糧馬伕銀兩,照數支給,交付伊男;及差的當人役,護送還鄉,毋致稽誤。
96 調發土兵
97 十月
98 照得各州土兵,徵調頻數,本非良法,非但耗費竭財,抑且頓兵剉銳;必須各州輪年調發,一以省供饋之費,一以節各兵之勞,庶幾土人稍有休息之期,而官府亦獲精銳之用。已經行仰該司遵照備行南丹州官族莫振亨,即就揀選勇敢精銳目兵三千名,躬親統領,照依克定日期前赴廣西省城聽調殺賊,果能輸忠報效,立有奇功,即與具奏准襲該州官職,自今八月初一日為始,至下年八月初一日止,卻調東蘭州土兵依期更替。自今各州目兵,軍門斷不輕易調發,致令奔疲勞苦;亦決不姑息隱忍,縱令驕惰玩馳。但有稽抗遲誤,違犯節制,輕則量行罰治,重則拿究,革去冠帶,又重則貶級削地,又重則舉兵誅討,斷不虛言,通行各土官兵目知悉,俱仰改心易慮,毋蹈前非,自貽後悔去後。
99 今據所呈,為照本院軍今既出,難再輕改,失信下人。但本官呈稱雕剿缺兵,固亦一時權宜,況稱原系本州先年自願報效,不在秋調之數,亦合尋從所請,暫准取調。為此牌仰本官即便會同鎮守太監傳倫,行仰該州土官韋虎林,照數精選目兵,前赴省城,聽各官調遣剿賊;待三兩月間事異,隨即撤放回州,遵照軍門批行事理,依期更班聽調,不許久留失信。
100 其所呈雕剿事宜,悉聽會同三司掌印守巡兵備等官依擬施行。事完之日,通將獲過功次,用過錢糧數目,開報查考,俱毋違錯。仍行總鎮總兵鎮巡等衙門知會。
101 犒獎儒士岑伯高
102 照得思、田之亂,上廑九重,命將出師,動調四省軍馬錢糧,洶洶兩年,功未告成,而變日不測。本院前來勘處,是固仰賴皇上好生之仁格於天地,至誠動物,不疾而速,是以宣佈威德,而旬月之間諸夷即爾革心向化,翕然來歸。然而奔走服役,固有效勞於下者,其間乃有深謀秘計之士,潛開默導,以會合事機,其功隱而難見,此惟主將知之,功成行賞,是所謂首功者也。
103 照得儒士岑伯高素行端介,立心忠直,積學待時,安貧養母。一毫無所苟取,而人皆服其廉;一言不肯輕發,而人皆服其信;遊學橫州、南寧之間,遠近士夫,及各處土官土夷,莫不聞風嚮慕,仰其高節。本院撫臨之初,即用此生,使之深入諸夷,仰布朝廷之德,下宣本院之誠,是以諸夷孚信之速,至於如此,本生實與有力焉。當時平復奏內,即欲具列本生之功;而事變方息,深謀秘計,未欲張佈於諸夷,但本生志在科第發身,不肯異途苟進,堅辭力請,本院不欲重違雅志,遂爾未及奏列。今思、田既已大定,凡有微勞於茲役者,莫不開列;而本生之功泯然未表,其於報功勵忠之典,誠有未當。仰抄案回司即於軍餉銀內動支一百兩,及置買彩幣羊酒禮送本生,以見本院慰賞犒勞之意。仍仰遵本院欽奉敕諭便宜事理,給與軍功冠帶,以榮其身。該司仍備給扎付執照,並行原籍官司,以禮優待,免其雜泛差徭,明朝廷賞功之典,彰軍門激勵之道,既以遂其養母之願,且以遂其高尚之心;是後本生志求科第,其冠帶自不相妨。仍行兩廣總鎮總兵鎮巡等衙門知會。 征剿八寨斷籐峽牌
104 七年三月 以下俱征八寨
105 據留撫田州、思恩等處地方右布政使林富,原任副總兵都指揮同知張祐連名呈稱:田州、思恩平復,居民悉已各安生理,士夷亦皆各事農耕,地方實已萬幸;惟八寨瑤賊云云。合就仰遵敕諭事理,量撥官兵,協同盧蘇、王受等士兵,分路進剿。除差官捨□捧令旗令牌分投督押士兵,本院親至賓州、思恩等處相機調度,面授方略外。為此牌仰右布政使林富、副總兵張祐即便督領官軍,督發土目盧蘇、王受等兵夫,從公堯、思恩取路進剿後開寨分,務要聲言各賊累年殺害良民,攻劫州縣鄉村之罪,殲厥渠魁,及其黨與罪惡顯著者,明正天討,以絕禍根。除臨陣擒斬外,其餘脅從老弱,一切皆可宥免。今茲之舉,惟以定亂安民為事,不以黷武多獲為功;各官務要仰體朝廷憂憫困窮之心,俯念地方久遭盜賊屠戮之苦,督各官兵目兵人等,務殲真正惡目,一洗民冤,永除民患,以靖地方。仍禁兵馬所過鄉村,毋得侵擾民間一草一木,有犯令者,仰即遵本院欽奉敕諭事理,當即處以軍法,俱毋有違節制方略,自取罪戾。
106 牌行領兵官
107 牌行左參將署都指揮僉事張經,會同該道守巡守備官,及湖廣督兵僉事汪溱,都指揮謝珮,督永順宣慰彭明輔,統兵進剿牛腸諸賊云云。及監都保靖宣慰彭九霄,統兵進剿六寺、磨刀等寨諸賊云云。未至信地三日之前,停軍中途,候約參將張經,與同守巡各官集議,先將進兵道路之險易遠近;各巢賊徒之多寡強弱;及所過良民村分之經由往復;面同各鄉道人等逐一備細講究明白,務要彼此習熟通曉,若出一人。然後克定日時,偃旗息鼓,寂若無人,密至信地,乘夜速發,務使迅雷不及掩耳,將各稔惡賊魁,盡數擒剿,以除民害,以靖地方。除臨陣斬獲外,其餘脅從老弱,一切皆可宥免。今茲之舉,惟以定亂安民為事,不以多獲首級為功;各官務要仰體朝廷憂憫困窮之心,俯念地方久罹荼毒之苦,仍要禁約軍民人等,所過良民村,當茲委用,務竭心力,大展才猷,以祛患安民。一應機宜,牌內該載不盡者,聽公同各官計議從便施行,一面呈報。事完之日,通將獲過功次,開報紀功御史衙門紀驗,以憑奏報。仍密行總鎮鎮巡等衙門知會,俱毋違錯。
108 戒諭土目
109 五月
110 案照先經行委副總兵張祐處,率督官土目兵人等進剿思恩八寨瑤賊,今據頭目盧蘇、王受等稟報,皆已攻破各寨,斬獲賊級,雖未日久,苦亦無多;且又未見獲有真正首惡,中間恐有容隱脫放情弊,合行戒諭督促。為此牌仰本官上緊親行督諭各頭目及土兵人等,俱要協力齊心,竭忠報效,務圖剿滅,以絕禍根,庶可以表明各目盡忠圖報之真心;若是少有縱容,復留遺孽,亦是徒勞一場,不足為功,適足為罪,非惟不能仰報朝廷再生之恩,其於本院所以勤勤懇懇,不顧利害是非,務要委曲成就爾等之意亦辜負矣。牌至,即以此意勉諭各目各兵,此舉非獨為除地方之害,亦為爾等建子孫久長之業,盡此一番辛苦,便可一勞永逸矣。發去良民,其榜可給則給,可止則止,一應事機,俱仰相機而行。其號色等項,已付思、田報效人役逕自帶回分表,亦宜知悉。
111 追捕逋賊
112 據同知桂鏊稟報:「領兵土目盧蘇、王受等,各已屯兵八寨,斬獲賊首賊從數多,巢穴悉已破蕩,即今方在分兵四路搜剿。」及稱:「附近上林縣一十八村,俱搬移上山躲住。又訪得鐵坑、那埋二堡賊村,界連遷江、洛春、高徑、大潘、思盧、北三、向北夷僮村分,今皆逃往潛住。又訪得八寨賊徒,我兵未進之前,陸續出劫鄉村,今皆不敢回巢,散入賓州淥裡,並貴縣涼傘、壘紙等夷僮村分藏躲,合行分兵搜捕」等因。
113 看得八寨瑤賊,稔惡多年,攻劫鄉村,殺害人民,擄掠財畜,百姓怨恨,痛入骨髓;今惡貫滿盈,民怨神怒,巢穴破蕩,分崩離析,如失林之梟,投置之兔,迷魄喪魂,正可蒐搜獵而盡,是乃上天欲亡此賊之秋,若不乘此機會,奉行天討,以雪百姓之冤,以舒神人之怒,以除地方之禍,存其遺孽,復為他日根芽,此豈為民父母之心乎?及訪得平日哨守八寨官兵人等,往往與賊交通者;據法俱應明正典刑,今且姑未拿究,容其殺賊報效,立功自贖。
114 除各差官督剿外。為此牌仰指揮程萬全,督率遷江所土官指揮黃祿,千戶黃瑞、百戶凌顯等,各起集管下土兵人等,前去北三、思盧等處搜捕各賊。仍行曉諭各良善向化村寨,務將逃躲各賊,盡數擒斬,以洩軍民之憤,獲功解報,一體給賞。若是與賊通謀,容留隱蔽,訪究得出,國憲難逃。如是各賊果有誠心悔罪,願來投撫立功報效者,亦准免其一死,帶來軍門撫諭安插。各官務要盡忠竭力,上報國恩,下除民患,副軍門之委託,立自己之功名。仍督平日與賊交通之人,令其向道追捕,痛加懲改,及此機會,立功自贖;果能奮不顧身,多獲真正惡賊,非但免其既往之罪,抑且同受維新之賞。若猶疑貳觀望,意圖苟免,定行斬首示眾,斷不虛言,本院數日之後,亦且親臨地方,躬行賞罰,仰各上緊立功,毋自取悔。 牌行委官林應驄督諭土目
115 五月
116 看得田州、思恩領兵頭目盧蘇、王受等所領目兵,皆系驍勇慣戰之人;今又各為身家子孫之計,自願出力報效,立功贖罪,既已攻破賊巢,分屯其地,則其搜捕潰散之賊,當如探囊取物,數日可盡。今已半月有餘,尚未見有成功,氣勢日見委靡,此必軍中收有賊巢婦女等項,貪戀女色財物,不肯割捨脫離,奮勇殺賊,苟且偷安,遂致兵氣日衰,軍威不振,若諸賊聞此消息,乘此懈怠,掩襲不備,我軍必致撓敗。如此則是各目此舉,本欲立功而反敗事;本欲贖罪而反增罪;非惟不能仰報朝廷之德,抑且有損軍門之威矣。正名定罪,後悔何及!
117 為此牌仰原任戶部郎中、今降徐聞縣縣丞林應驄,□執令旗令牌,會同總兵監軍等官,公同署田州府事知州林寬,身督頭目盧蘇等,閱視各營,但有收得賊巢婦女財物者,通行搜出,俱各開紀名數,別立老營一所,選委老成頭目,另撥謹實小心兵夫,晝夜管守。將各貪戀女色財物、不肯奮勇殺賊頭目兵夫,姑且免其罰治,責令即出搜山,果能多有擒斬,旬日之內功成班師,仍將前項婦女財物,照名給還,亦不追失前罪。若有貪戀女贓,違犯軍令,仍前不肯效力者,仰即遵照軍門號令,當時斬首示眾,斷毋姑息容忍,致敗三軍大事。   蓋前日之招撫,專以慈愛惻怛為念者,乃是本院憐憫兩府之民無罪而就死地,乃是父母愛子之心,惟恐一民不遂其生也。至於今日用兵,卻須號令嚴明,有功必賞,有罪必戮者,乃是本院欲安兩府之民,使之立功贖罪,以定其良家,而因以除去地方之惡,是乃帥師行軍之道,不如此不足以取勝而成功也。差去旗牌官員務要星火催督,毋事姑息,若旬日之後,再無成功,本院親臨分地,定先將監軍督軍等官明正軍法;其推托避事,不肯奮勇殺賊頭目,通行斬首,決不虛言。
118 牌委指揮趙璇留剿余賊
119 六月
120 牌仰指揮趙璇,前去督哨副總兵張祐處,查審各寨稔惡瑤賊,曾否剿絕;各兵見在何處,聞已出屯三里,仰就各營土兵目夫,凡有疾病老弱者,俱令在營將息調理;其精壯驍勇目兵,仍仰本官務要三四日,或五六日,督令入山巡剿一番,出意外之奇,以示不測之武,須候各山果無潛遁之奸,各巢已無復歸之賊,俟軍門牌至,方許回兵。仍諭土目盧蘇、王受等,以如此炎毒天氣,如此暑雨連綿,各兵久在山中,辛勤勞苦,本院非不惓惓憂念;但一則欲為爾等立功,一則欲為地方除害,心雖不忍久勞爾等,而勢有所不能已也。爾等其務體本院之意,再耐旬日之苦,以成百年之功,毋得欲速一時,致貽後悔。事完之日,通至賓州,本院親行犒賞,就領牌扎,仰各知悉。
121 牌行副總兵張祐搜剿余巢
122 七月
123 訪得上林相近地方如淥茅等村,皆系陽招陰叛,與八寨諸賊裡應外合,積年流毒地方,即其罪惡,尤有甚於八寨諸賊,若不剿滅,終遺禍根。為此今差指揮趙璇,□牌前去督哨副總兵張祐處計議,仰即密召領兵頭目盧蘇、王受等,令各挑選精兵一千,或一千五百,以搜巡八寨為名,當日乘夜速發,分道夾剿後開各賊村分,務要殲除黨與,蕩平巢穴。若是各賊奔竄大名深山,各兵就可留屯其地,食其禾米六畜,分兵探賊嚮往追捕。本院先曾發有武緣鄉兵,分搜大名諸山,遙計此時,各賊正回山下各村躲住,及今往剿,正合事機。仰諭各目,務要潛機速發,不得遲留隔宿,必致透漏消息,徒勞無功。發兵進剿之後,一面差人飛報。
124 計開:
125 綠茅。 通親。 綠小。 批頭。 羅暖。
126 其餘各巢,不能盡開,須要量其罪惡大小,可剿則剿,可撫則撫,相機而應。
127 犒勞從征土目
128 八月
129 照得思、田二府頭目盧蘇、王受等率領部下兵夫,自備衣糧,征剿八寨瑤賊,渠魁殄滅,群黨削平,即今地方寧靖,旋師奏凱,實由各目兵夫不避炎蒸,奮勇效勞。但進兵以來,妨廢一年耕種,況今青黃不接之時,部下兵夫家屬,未免缺乏,相應量為賑給,以慰人心。
130 為此牌仰同知桂鏊即便會同南寧府掌印官,將該府軍餉糧米魚鹽內照依開數支給各頭目收領。但念思恩南寧道裡相去隔遠,糧米搬運不便,合就於武緣縣見貯軍餉米內支給,與各領用,以見本院體恤之心。仍開給散過數目繳報查考,毋得違錯。
131 綏柔流賊
132 五月
133 接左江道參議等官汪必東等呈稱:「古陶、白竹、石馬等賊,近雖誅剿,然尚有流出府江諸處者,誠恐日後為患,乞調歸順土官岑瓛兵一千名,萬承、龍英共五百名,或韋貴兵一千名,住扎平南、柱平沖要地方。」及該府知府程露鵬等亦申:「量留湖兵,及調武靖州狼兵防守」等因。
134 始觀論議,似亦區畫經久之圖;徐考成功,終亦支吾目前之計。蓋用兵之法,伐謀為先;處夷之道,攻心為上;今各瑤征剿之後,有司即宜誠心撫恤,以安其心;若不服其心,而徒欲久留湖兵,多調狼卒,憑藉兵力以威劫把持,謂為可久之計,則亦末矣。殊不知遠來客兵,怨憤不肯為用一也。供饋之需,稍不滿意,求索訾詈,將無柢極二也。就居民間,騷擾濁亂,易生仇隙三也。困頓日久,資財耗竭,適以自弊四也。欲借此以衛民,而反為民增一苦;欲借此防賊,而反為吾招一寇;各官之意,豈不虞各賊乘間突出,故欲振揚兵威,以苟幸目前之無事,抑亦不睹其害矣。前歲湖兵之調,既已大拂其情,乃今復欲留之,其可行乎?
135 夫刑賞之用當,而後善有所勸,惡有所懲;勸懲之道明,而後政得其安。今稔惡各瑤,舉兵征剿,刑既加於有罪矣;然破敗奔竄之餘,即欲招撫,彼亦未必能信。必須先從其傍良善各巢,加厚撫恤,使為善者益知所勸,而不肯與之相連相比,則黨惡自孤,而其勢自定。
136 使良善各巢傳道引諭,使各賊鹹有回心向化之機,然後吾之招撫可得而行,而凡綏懷御制之道,可以次而舉矣。
137 夫柔遠人而撫戎狄,謂之柔與撫者,豈專恃兵甲之盛,威力之強而已乎?古之人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故能通天下之志。凡舉大事,必須其情而使之,因其勢而導之,乘其機而動之,及其時而興之;是以為之但見其易,而成之不見其難,此天下之民所以陰受其庇,而莫知其功之所自也。今皆反之,豈所見若是其相遠乎?亦由無忠誠惻怛之心以愛其民;不肯身任地方利害為久遠之圖;凡所施為,不本於精神心術,而惟事補輳掇拾,支吾粉飾於其外,以苟幸吾身之無事,此蓋今時之通弊也。
138 合就通行計處,仰抄案回道,即行知府程雲鵬,公同指揮周胤宗,及各縣知縣等官,親至已破賊巢各鄰近良善村寨,以次加厚撫恤,給以告示,犒以魚鹽,待以誠信,敷以德恩。
139 喻以朝廷所以誅剿各賊者,為其稔惡不悛;若爾等良善守分村寨,我官府何嘗輕動爾等一草一木,爾等各宜益堅向善之心,毋為彼所扇惑搖動。從而為之推選眾所信服,立為酋長,以連屬之;優其禮待,厚其犒賞,以漸綏來調習,使之日益親附。又喻以稔惡各賊,彼若不改,一征不已,至於再,再征不已,至於三,至於四五,至於六七,必使滅絕而後已。此後官府若行剿除,爾等但要安心樂業,無有驚疑。若各賊果能改惡遷善,實心向化,今日來投,今日即待以良善,即開其自新之路,決不追既往之惡;爾等即可以此意傳告開喻之,我官府亦未嘗有必欲殺彼之心。若彼賊果有相引來投者,亦就實心撫安招來之,量給鹽米,為之經紀生業,亦就為之選立酋長,使有統率,毋令渙散。一面清查侵佔田土,開立裡甲,以息日後之爭;禁約良民,毋使乘機報復,以激其變。如農夫之植嘉禾而去茛莠,深耕易耨,芸菑灌溉,專心一事,勤誠無惰,必有秋獲。夫善者益知所勸,則助惡者日衰;惡者益知所懲,則向善者益眾;此撫柔之道,而非專有恃於兵甲者也。
140 至於本院近行十家牌諭,誠亦弭盜安民之良法,而今之有司概以虛文抵塞,莫肯實心推求舉行,雖已造冊繳報,而尚不知其間所屬何意,所處地方。該道仍要用心督責整理,誠使此法一行,則不待調發,而處處皆兵,不待屯聚,而家家皆兵;不待蓄養,而人人皆兵;無饋運之勞,而糧餉足;無關隘之設,而守禦固;習之愈久,而法愈精;行之彌廣,而功彌大;其前項區處摘調之兵,有虛名而無實用;可張惶於暫時,而不可施行於永久者,勞逸煩簡,相去遠矣。惟有囗該府議欲散撤雇倩機快等項,調取武靖州土兵,使之就近防守一節,區畫頗當。然以三千之眾,而常在一處屯頓坐食,亦未得宜;必須分作六班,每五百名為一班,每兩個月日而更一次;若有雕剿等項,然後通行起調,然必須於城市別立營房,毋使與民雜處,然後可免於騷擾嫌隙。蓋以十家牌門之兵,而為守土安民之本;以武靖起調之兵,而備追捕剿截之用;此亦經權交濟相須之意,合就准行。仰該道仍將行糧等項,再議停當,備行該州土目人等遵照奉行。自今以後,免其秋調各處哨守等役,專在潯州地方聽憑守備參將調用,凡遇緊急調取,即要星馳赴信地,不得遲違時刻。守巡各官仍要時加戒諭撫輯,毋令日久玩弛,又成虛應故事。
141 本院疏才多病,精力不足,不能躬親細務;獨其憂患地方,欲為建立久安長治一念,真切自不能已,是以不覺其言之叨叨。各官務體此意,毋厭其多言,而必務為綢繹;毋謂其迂遠,而必再與精思;務竭其忠誠,務行其切實,同心協德,共濟時艱。通行總鎮、總兵、鎮巡等衙門知會。仍行三司各道守巡守備等官,事有相類者,悉以此意推而行之。發去魚鹽,或有不足,再行計處定奪。
142 告諭村寨
143 近年牛腸等寨,積年稔惡,是以舉兵征剿。爾等良善村寨,我官府自加撫恤,決無侵擾,各宜益堅為善之心,共享太平之樂。其間平日縱有罪犯,從今但能中心改過,官府決不追論舊惡,毋自疑沮,或為彼所扇惑,自取滅亡,後悔無及。就使已剿餘黨,果能悔罪自新,官府亦待以良善,一體撫恤。若是長惡不悛,一剿、十剿至於百剿,必加殄滅,斷不虛言。
144 爾等各寨,為善為惡,日後自見,各宜知悉。
145 議立縣衛
146 看得八寨瑤賊,稔惡為患,巢穴連絡千里,實為廣西眾賊之淵藪。近該本院進剿,掃蕩巢穴,若不及今設置軍屯衛縣,據其心腹要害,以厄塞各賊呼吸之咽喉,斷絕各賊牽引之脈絡,不過數年,又將屯聚生息,禍根終未剪除。本院身親督調各兵,看得周安堡正當八寨之中,而三里堡亦當八寨之隘,俱各山勢回抱,堪以築立城郭,移衛設縣;但未經廣詢博訪,詳審水土之善惡,民情之逆順,中間有無利害得失,擬合再行查訪。為此牌仰分巡右江道兵備副使翁素,會同該道分守官,即便督同同知桂鏊,指揮孫網等,帶領高年知識,親至其地,經營相度;若果風氣包完,水土便利,即行料理規制,景定方向,各另畫圖貼說。仍要咨訪父老子弟通曉賊情,習知民俗者;即今移立衛縣,其於四遠賊巢果否足能控制,民情有無便益妨損,務在人心樂順,足為經長永久之計,然後備由呈來,以憑會奏。就將築立城垣合用木石、磚灰、人夫、匠作、料價、工食等項,議估停當,具揭呈來,以憑先行一面委官分督辦理,及時興工,毋得忽意苟且,玩愒遲延,致誤事機。
147 撫恤來降
148 八月
149 據參將張經呈稱:「武靖州耕守黃璋等一十四名,被十冬總甲黃鄧護等妄捏窩賊,乞行釋放,仍給榜諭。」看得本院屢經牌仰該道該府等官,將各向化良善村寨,加意撫恤懷柔,以收其散亡之勢,而堅其向善之心,庶使遠近知勸,而惡黨自孤。各官略不體承本院勤勤懇懇之意,肆志妄行,輕信十冬奸民之言,輒便推求往事,為之報復舊仇,沮抑歸向之望,驚疑反側之心,聽其所為,必成激變,後雖寸斬奸民之骨,固亦何救地方之患?所據違法各官,即合治以軍法,姑且記罪,再行飭諭,仰將見監黃璋、李舉等一十四名,即行釋放;仍加慰諭,令其復業寧家。其十冬黃鄧護等監候本院撫臨,解赴軍門發落。今後仍要備細開諭該府該縣十冬裡老人等各要守法安分,務以寧靖地方為重,不得乘機挾勢,侵剝新舊投撫之人,協取財物,洩憤報怨,及至釀成變亂,卻又貽累地方,勞煩官府;今後有違犯者,體訪得出,或被人告發,決行拿送軍門,治以軍法,斷不輕恕。仍將發去告示,即行刊刻,給赴十冬裡老人等遵照奉行。具遵行過緣由繳報。
150 批廣東市舶司提舉
151 故官水手呈
152 看得廣東市舶司提舉已故錢邦用,平日果系清白自守,足稱廉能,仍今客死遠鄉,情殊可憫!仰廣州府即與量撥水手,起關資送還鄉。其原領文憑,發該門轉繳。此繳。

知行錄之七 三征公移逸稿》

1 德洪昔哀次師文,嘗先刻奏疏、公移凡二十卷,名曰《別錄》,為師征濠之功未明於天下也。既後刻《文錄》,志在刪繁,取公移三之二而去其一。沈子啟原沖年即有志師學,搜獵遺文若干篇,錄公移所遺者類為四卷,名曰《三征公移逸稿》,將增刻《文錄續編》,用以補其所未備也。出以示余。余讀而歎曰:「吾師學敦大源,故發諸政事,瀾湧川決,千態萬狀,時出而無窮。是稿皆據案批答,平常說去,殊不經意,而仁愛自足以淪人心髓,思慮自足以徹人機智,文章又足以鼓舞天下之人心,若金沙玉屑,散落人世,人自不能棄之,又奚病於繁耶?」乃為條揭其綱以遺之,使讀者即吾師應感之陳跡,可以推見性道之淵微雲。
2 隆慶庚午八月朔日,德洪百拜識。
3 南贛公移
4 凡三十三條
5 批漳南道教練民兵呈
6 正德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7 據兵備僉事胡璉呈:「將各縣民快,操練教習頗成。」看得,事苟庇民,豈吝小費;功有實效,何恤浮言!參據呈詞,區畫允當,仰該道依擬施行。再照,兵不在多,惟貴精練。
8 事欲可久,尤須簡嚴。所募打手等項,更宜逐一校閱。必皆技藝絕倫,驍勇出眾,因能別隊,量材分等,使將有餘勇,兵有餘資,庶平居不致於冗食,臨難可免於敗師。批呈繳。
9 批漳南道進剿呈
10 十一月二十六日
11 據兵備僉事胡璉呈:「盧溪等洞賊首詹師富等,勢甚猖獗,備將畫圖貼說,待期攻剿。
12 」看得,兵難遙度,事貴乘時。今打手民快等兵,既已募集,仰該道上緊密切,相機剿撲。
13 惟在殲取渠魁,毋致橫加平善。其大舉夾攻行詳議。呈繳。
14 教習騎射牌
15 十二年五月十六日
16 看得,五兵之用,弓矢為先;南方之技,騎射所短;最宜習演,以修長技。今南贛諸處軍兵所操弓矢,類皆脆弱。十步之外,不穿魯縞,以是禦敵,真同兒戲。訪得福建省城弓矢,頗勝他處,合行選取。為此牌仰福建漳南道轉行福建都司,選取精巧慣習弓兵四名,該道量給口糧、腳夫,送赴軍門,成造弓矢事完,仍發原伍著役。
17 批南安府請兵策應呈
18 六月初十日
19 據知府季學呈:「各巢賊黨眾多,本府兵力寡弱,乞添兵協剿。」該嶺北道議,將南康二班賴養介兵,撥補縣丞舒富;興國謝莊兵、雩都張英才兵,撥補馮廷瑞統領。其本府仍用添兵營策應。及行該府起立軍營二處,聽候官兵到彼安插。其南康、上猶二縣,俱該一體起立回報。
20 看得,賴養介、謝莊、張英才所統,准令與峰山、雙秀等兵更補,預建營房,議尤適當。即行該府議行,務要地勢雄壯,溝塹深高,雖系一時之謀,亦為可久之計。   看得南安、上猶所聚兵眾,每處不下二千,防遏剿襲,略已足用。各官猶以兵少為辭,不能運謀出奇,亦已可見。今可行令各官,分部原領各兵,一意防遏。另調坎字營一千二百人,令指揮來春統領,往屯南安。又調艮字營一千二百人,令指揮姚璽統領,往屯上猶。二營人馬專以相機剿襲為事,聲東擊西,務使蹤跡靡定,條聚復散。每念變態無常,該道即將該去各兵查給口糧,二十四日已時起營前去。仍行該府縣官,務要協力同心,相為犄角之勢,共成夾剿之功。呈繳。
21 批嶺北道攻守機宜呈
22 六月二十六日
23 批兵備副使楊璋呈稱:「訪得前項賊徒,俱被逃往橫水、桶岡大巢屯聚,所平巢穴,未免復來營給。合行知府季學統領異字營兵一千二百名,防遏大庾縣賊巢。縣丞舒富仍統震字營兵一千二百名,防遏上猶、南康二縣賊巢。」
24 看得各巢賊黨,雖已潰散,計其勢窮食絕,必將復出剽虜。所議防遏事理,照議施行。
25 仍行縣丞舒富,務要在於賊巢總會處所屯紮,多遣乖覺鄉導,分路爪緝,探知賊徒將出,即便設伏擒剿,務竭忠誠,以副委任,毋得虛文粉飾。此後但有推托坐視,定行治以軍法。再照前項賊徒,今皆聚於橫水、桶岡,若遣重兵直搗其地,示以必攻之勢,彼將團結自守不暇,勢必不敢分眾出掠,不過旬余,兩巢之賊可以坐取。仍仰該道密議直搗方略,呈來定奪。
26 呈繳。
27 批漳南道給由呈
28 十三年六月二十八日
29 據僉事胡璉呈給由事。看得,本官才器充達,執履堅方,始因軍機重務,以致考滿過期。今盜賊既靖,合准給由。但久安之圖,尚切資於經理,招撫之眾,方有待於緝綏。仰本官給由事畢,即便作急回任,勿為桑梓之遲,有孤閭閻之望。呈繳。
30 批兵備道獎勵官兵呈
31 七月初一日
32 據副使楊璋呈,據知府季學等依奉本院方略,攻破禾沙、石路坑等巢一十九處,擒斬首從賊人陳曰能、鍾明貴、唐洪眾,及殺燒死賊從,俘獲賊屬,奪獲馬牛騾羊器械等項。為照各賊肆毒無厭,名號不〔1〕軌,若使遂其奸謀,得以乘虛入廣,其為患害,何可勝言。副使楊璋乃能先事運謀,潛行剿襲,一夕之間,攻破巢穴,撲燎原之火於方燃,障潰岸之波於已決。知府季學、指揮馮翔等親領兵眾,屢挫賊鋒,相應獎勵,以旌功能。其各營將士,俱能用命效力,奮勇擒斬,亦合一體賞勞。為此仰贛州府官吏,即便支給商稅銀兩,買辦後開禮物,及將發去銀牌羊酒,就委府衛掌印官備用彩亭鼓樂,迎送各官,用旌剿襲之功,以明獎勵之典。仍將發去賞功銀兩,照名給賞。其陣亡射傷兵夫,亦各查給優恤。各官務要益竭忠貞,協謀並勇,大作三軍之氣,共收萬全之功。
33 調用三省夾攻官兵
34 七月十五日
35 准兵部咨,該湖廣巡撫都御史秦題云云。已經開陳兩端,具本上請去後。今准前因,除南贛二府兵糧事宜另行外,所據領兵等官,俱在得人,必須先委。訪得九江府知府汪隸、吉安府知府伍文定、汀州府知府唐淳,久習軍旅,惠州府知府陳祥,器度深沉,俱各才識練達。程鄉縣知縣張戩,近征大傘等處,獨統率新民,奮勇當先,功勞尤著。撫州府東鄉縣知縣黃堂、建昌府新城縣知縣黃文鸑、袁州府萍鄉縣知縣高桂、吉安府龍泉縣知縣陳允諧,素有才名,堪以領兵。但事幹各府,各官之中,或有違抗推托,臨期必致誤事。除具本題請,但有不遵約束,許以軍法從事,合就通行知會。為此仰抄案回府,即行本官,密切整備衣裝。
36 及將上杭縣義官李福英名下打手,再行揀選,務要驍勇精悍者一千名,給與資裝器械,聽候命下。另有公文至日,即便不分星夜,兼程前進軍門,以憑調用施行。
37 夾攻防守咨
38 十月
39 准湖廣巡撫都御史秦咨云云。看得龍泉一縣,與上猶縣諸巢接境。將來三省夾攻,使龍泉所守不固,則吉安屬縣俱被騷擾。必須大兵一哨,就從此路進剿,方可止賊奔沖。已行吉安府知府伍文定,備行所屬龍泉、萬安、太和等縣,永新、安福等所,精選民間打手,或在官機兵,共二千名,編成隊伍,督同知縣陳允諧等分統,俱赴龍泉縣屯紮。該縣鄉夫,即日起集,守把隘口,聽候刻期夾剿外。今准前因,合就咨報。為此備由移咨前去,煩為查照施行。
40 行嶺北道催督進剿牌
41 十月初十日
42 案照先經行仰該道守巡官,分投先往上猶、大庾等處住扎,聽候各哨官兵至日,即便催督進剿去後。今照領兵等官,已該本院坐委,合行分投催督。為此仰抄案回道,即便催督各哨官兵,遵照方略,依期星夜直抵巢穴,務將前賊掃蕩撲滅,以靖地方,毋遺芽薛,致貽後患。本官仍行各官,詳察地裡險易,相度機宜,慎重行事,毋得輕率寡謀。及逗遛退縮,致誤事機,定行軍法從事。軍中未盡事宜,亦聽隨機應變施行,仍呈本院知會,俱毋違錯。
43 刻期會剿咨
44 十月二十一日
45 准巡撫湖廣都御史秦咨:「議照會剿事情,已該兵部議奉欽依,刻期於九月中進兵。職等督理兵糧,粗有次第。近因楊總兵病故,又為兩廣路遠,約會頗難,只得改期十月初旬,衡州取齊,聽候分哨會兵具題,及差官約會進剿。即今所調漢土官兵,不旬日間俱集。若令住扎候至閏十二月方行會剿,非惟糧餉不敷,亦恐地方騷擾,況賊情狡詐,必致乘虛奔逸。
46 除移文兩廣總鎮軍門查照,作急會議,一面嚴督布守官兵,謹把賊路,防其奔逸;一面督發兵糧,委官分哨,相機策應剿殺外。備咨貴職,查照事理,至期督發各哨夾剿,仍希由咨報。」等因。案照先為緊急軍務事。本職看得,進攻次第,江西惟桶岡一處,該與湖廣之兵會合。其長流左溪、橫水等處,皆深入南安府所屬三縣腹心之內。見今不次,擁眾奔沖,勢難止遏。欲將前項賊巢,以次相機剿撲。候貴治之兵齊集,夾攻桶岡,又經移咨貴職外。   續據縣丞舒富等呈稱,各畬賊首,聞知湖廣士兵將到,欲奔桶岡,集眾拒戰,戰而不勝,奔入范陽大山。乞急為區處等因到院。隨將領兵知府邢珣等,指受方略,刻期於十月十二日子時發兵進兵。本院即日進屯,親臨南康督戰,遂破橫水、左溪等巢。但賊首未獲,方行各哨追襲。今准前因,照得江西兵糧粗已齊集。及照十一月初一日之期,亦已不遠。除行兵備等官監督各哨,一面分投追襲未獲賊徒,一面行令,務在十一月初一日移兵徑趨桶岡等處,分佈夾攻,不許後期誤事。及行兵備副使楊璋、移文參將史春知會外。為此合咨前去,煩請貴院查照,早為督發,切勿後時。
47 橫水建立營場牌
48 十月二十七日
49 照得本院親督諸軍,進破橫水等巢,賊徒已就誅戮。但山高林密,誠恐漏殄之徒,大軍撤後,仍復嘯聚,必須建立營場,委官防守。為此牌仰典史梁儀,協同千戶林節統領寧都機兵四百名,信豐機兵六百名,就在橫水大村,砍伐木植,相視地勢雄阜去處,建立營場一所,周圍先豎木柵,逐旋修築土城,聽候本院回軍住扎,以憑委官留兵防守。各官務要同力協謀,精勤干理,工完之日,照依軍功論賞。所領兵眾,如有不聽約束,許以軍令責治。其合用夫匠等項,聽於南安所屬上猶、南康等縣取用。該縣俱要即時應付,毋得遲違誤事。
50 搜扒殘寇咨
51 十一月十一日
52 據知府邢珣、唐淳會呈:「各職近奉本院調發,於本年十一月初一日,依湖廣刻期夾攻桶岡峒諸巢,遵依攻破茶寮等處,擒斬賊黨已盡。見今各兵四散搜扒,無賊可捕。訪得官兵未進之先,各賊帶領家屬逃往桂東縣連界大山藏躲,及將捕獲賊人黃順等備細研審相同。但今彼處官兵未見前來,若不移文催督,誠恐先遁各賊,乘虛在彼奔竄,各營官兵,難於過境搜扒。呈乞照詳。」等因到院。查卷,先為前事,已經通行湖廣、江西、廣東三省該道兵備、守巡等官,調集官軍,把截夾攻;及嚴省、府、衛、所、州、縣等官,起集兵快鄉夫,各於賊行要路,晝夜把截,若賊奔遁,就便相機擒捕去後。今據前因,照得桶岡賊徒,陸續潛逃,所據守隘等官,未暇參究。但今各賊,久在彼處藏躲,若不速行搜扒,將來大兵既撤,諸賊必將復歸桶岡,重貽後患。為此合咨貴院,煩將原調官兵,量摘三四千前來桂東連界大山,逐一搜扒,必使果無焦類,然後班師,庶幾一勞永逸,而彼此兩無遺憾。及請戒令各兵,止於連界大山搜扒,不得過境深入,尤為地方之幸。
53 批准惠州府給由呈
54 正德十三年二月二十四日
55 據知府陳祥申給由事。看得,知府陳祥,政著循良,才堪統馭,近因興師之舉,且遲考績之行。今本官親從本院征剿叛賊,效勞備至,斬獲居多,巢穴悉皆掃平,地方已就寧靖,既喜奏功於露布,允宜上最於天曹,除賞功之典另行外,仰該府即便照例起送給由。申繳。
56 批攻取河源賊巢呈
57 三月二十三日
58 據僉事王天用呈:「河源朱峒、吳天王、曹總兵、鄧都督等一十三圍,並上下二山,共有先鋒三千餘兵,五府六部俱全,聲言起城立殿,勢誠猖獗。」看得,所呈各賊,聚眾三千,設官僭號,即其事勢,亦豈一朝一夕之故?而各該府、縣等官,前此曾無一言申報,據法即合拿究。但稱所呈亦據傳聞,未委虛的;又慮萬一果如所呈,各該官吏正在緊關剿截之際,姑且俱未參提。仰該道再行查勘的實,果如前情,即便一面嚴督各該官司,加謹防遏,一面議處機宜,或移夾剿之回師,或促候調之狼卒,度量緩急,相機而行。如其事未猖揚,情猶可撫,亦要周防安插,區處得宜。俱仰火速具由呈來,以憑議奏。仍呈總督巡按等衙門,公同計議施行。呈繳。
59 批贛州府賑濟呈
60 四月二十八日
61 據贛州府呈:「本府贛縣等七縣,將在倉稻穀□銀賑濟。」看得,兵革之餘,民困未蘇,加以雨水為災,農務多廢,雖將來之患,固宜撙節預防,而目前之急,亦須酌量賑濟。據該府所申,計處得宜,合行各縣照議施行。仍仰各掌印官,務須嚴禁富豪之規利,痛革奸吏之夤緣,庶官府不為虛文之應,而貧民果沾實惠之及。各具由回報。申繳。
62 批嶺北道修築城垣呈
63 五月十五日
64 據副使楊璋呈:「所屬府、衛、縣城垣倒塌數多,而石城一縣尤甚,應該估計修理。合委知府季學、邢珣,不妨府事,督修本府城垣。龍南縣署印推官危壽,興國縣知縣黃泗,瑞金縣知縣鮑鈱,各委督修本縣城垣。惟石城縣知縣林順,柔懦無為,合行同知夏克義,估計督修。」看得,城垣倒塌,地方急務。幸茲盜賊蕩平,正可及時修築。若患至而備,則事已無及。該道即行各該承委官員查照,估算工程,措置物料,一應事宜,各自從長議處呈奪。
65 各官務要視官事如家事,惜民財如己財;因地任力,計日驗功;役不逾時而成堅久之績,費不擾民而有節省之美;庶稱保障之職,以副才能之舉。呈繳。
66 查訪各屬賢否牌
67 六月十九日
68 節該欽奉敕諭:「軍衛有司官員中政務修舉者,量加獎勸;其有貪殘畏縮誤事者,文職五品以下,武職三品以下,逕自拿問發落。欽此。」欽遵。切照當職撫臨贛州等處,向因親剿群賊,多在軍前,所據大小衙門官員中間,志行之賢否,政務之修廢,類皆未暇採訪,擬合通行查報。為此除布按二司,本院自行詢訪外,牌仰本道官吏,即便從公查訪所屬軍衛有司官員。要見某官廉勤公謹,某官貪婪畏縮,某官罷軟無為,某官峻刑酷暴,備細開造小冊,就於前件下填注,印封密切,馬上差人□報,以憑復奏,黜陟拿問施行。毋得循情,查報不公,致有物議,自取參究。仍行本道各將掌印佐貳等官年甲籍貫,到任年月日期,亦開前件,揭帖一本,印信各令,差人□報,不得稽遲。
69 一仰廣東守巡嶺東、嶺南道,福建守巡漳南道,湖廣守巡上湖南道同。
70 行漳南道禁支稅牌
71 六月二十八日
72 照得上杭河稅,原系本院欽奉敕諭,軍馬錢糧,逕自便宜區畫事理,專為軍餉而設,自來非奉本院明文,分毫不許擅自動支,與該省各衙門原無干預。牌仰該道官吏,今後凡有相應動支,止許具由呈稟本院,聽候批允,不得一概申請,有乖事體,漸開多門之弊,反生侵漁之奸。具依準。繳牌。
73 禁約驛遞牌
74 七月初一日
75 照得水西驛遞舊例,每遇公差,驗有真正關文,隨即送赴軍門掛號,此乃防奸革弊定規。本院撫臨贛州未幾,即因盜賊猖獗,屢出剿平,尚未清查。訪得近來多有奸詐之徒,起一關文,輒就洗改。或改一名為二三名者,或改紅船為站舡者,或改口糧為廩給者,或改下等馬為中等上等馬者,或該有司支應而夤緣驛遞應付者。又有或看望親朋,或經過買賣,因與驛遞官吏相識,求買關文,詐偽百端。若不掛號清查,非惟奸人得計,抑且有乖事體。為此牌仰本驛所官吏,即便印鈐厚白申紙,裝釘方尺文簿,一樣二本,送赴軍門。每遇公差關文,驗無前項奸弊,就與謄換,隨送軍門掛號給付。如或本院出巡,就赴該道兵備掛號。中間若有交通,私與關文,或不經本院掛號,潛行應付者,定行拿問贓罪,決不輕貸。仍仰今後差撥舡只迎送,止許各至交界驛遞倒換,立限回還。敢有貪圖過關米糧,或權要逼勒過界者,就便指實申來,以憑拿問。仍行嶺北道一體查照施行。
76 申明便宜敕諭
77 七月二十一日
78 節該欽奉敕:「廣東清遠、從化、後山等處,與爾所轄南韶等府,壤地相接,事體互相有關。近該彼處鎮巡官奏稱,盜賊生發,師行有日,如遇彼處行文徵兵協剿,亦要隨即發兵前去防剿應援,以收全功。毋得自分彼此,致失事機,欽此。」欽遵。照得南府界連南贛大庾、信豐、龍南等縣,而惠州、河源、興寧亦各逼近賊巢,俱繫緊關,奔遁潛匿之處,進攻防截之路。訪得前賊為患日久,雖奉成命徵兵協剿,誠恐賊計狡猾詐變,東追則西竄,南捕則北奔,若不早為查處,未免有誤軍機。為此仰抄案回司,會同三司掌印,及各該守巡、兵備等官,上緊調集兵糧,聽候剋期防剿,並將應剿賊巢,通行查出。行拘熟知地利險易鄉導,責令畫圖貼說。要見某處賊巢,連近某處鄉落;某巢界抵某處,系是良善村寨,某處系是善惡相兼;某處平坦,可以直搗;某處險阻,可以把截;某處系賊必遁之路,可以設伏邀擊;某處賊所不備,可以間道掩撲;何處官軍可以起調,何官可以委用,可以監統;糧餉何處措辦,住扎何處;聽候各要查處停當,備由馬上差人飛報本院,以憑遵照欽奉敕諭,與各該鎮巡官計議而行。其有軍中一應進止機宜,亦要明白呈報,毋分彼此,致有疏虞。國典具存,罪難容恕。仍呈總督、鎮守、巡按衙門知會。
79 犒賞新民牌
80 七月二十八日
81 據招撫新民張仲全、陳順珠等呈,解擒斬賊首池滿仔、屠天祐等八名顆到院。為照張仲全等,始能脫離惡黨,誠心向善,已為可取。又能擒斬叛賊,立功報效,即其忠勇,尤足嘉尚。所據張仲全合升授以百長,陳順珠合升為總甲,各給銀牌,以酬其功。其兵眾三百餘人,皆能齊心協力,擒捕叛賊,俱合犒賞。為此牌差百戶周芳前去龍南縣,著落當該官吏,即將□去銀牌給與張仲全、陳順珠,牛酒及賞功銀兩,照數給與部下有功兵眾。仍仰督同張仲全等,整束部下兵眾,會同王受、鄭志高等並力夾剿殘賊,務要盡數搜擒,照例從重給賞。
82 其屠天祐手下走散兵夫,原由牽引哄誘,皆可免死。仍仰張仲全遣人告諭,但能悔惡來歸,仍與安插。或能擒斬同夥歸投者,准其贖罪,仍與給賞。各役俱聽推官危壽等節制調度,務要竭忠盡力,愈加奮勇,期收全功,以圖報稱。
83 行嶺北等道議處兵餉
84 八月十四日
85 節該欽奉敕諭:「一應軍馬錢糧事宜,俱聽便宜區畫,以足軍餉,欽此。」欽遵。照得,近因夾剿上猶,桶岡等賊,糧餉無措。當時仰賴朝廷威德,兩月之間,偶速克捷,不然,必致缺乏。今各巢雖已掃定,而遺黨竄伏,難保必無。況廣東後山等處,方議征剿,萬一奔決過境,調兵遏剿,糧餉為先。查得見行措置軍餉,以防民患事例:今後江西南、贛等府有兵備去處,各該軍衛有司所問囚犯,審有家道頗可者,不拘笞杖徒流並雜犯死罪。各照做工年月,每日折收工價銀一分,送府收貯,以備巡撫衙門軍情緩急之用。雖有別項公務,不得擅支,仍要按季申報,合幹上司,以憑稽考,等因。照得,近來官吏因循不行,查照概將問追工價等銀,俱稱類解買谷,遂致軍餉無備,甚屬故違。具訪前項銀兩,埋沒侵漁甚眾。今姑未查究,再行申明,仰抄案回道,著落當該官吏,並行南、贛二府衛、所、縣。今後奉到問理等項,笞杖徒流雜犯斬絞罪,除有力納米照舊外,其家道頗可者,俱要查照先行事例,折納工價,俱收貯該府,以備本院軍情緩急。敢有故違者,定行參以贓罪,決不輕貸。仍仰各置文簿二扇,按季循環開報查考,毋致隱匿。仍呈撫按衙門知會。
86 再批攻剿河源賊巢呈
87 八月二十一日
88 據廣東嶺東道僉事朱昂等會呈:「河源縣賊巢一十三處,勢相聯絡,互為應援。賊首吳何俊等,並帽子峰賊首譚廣護等,招亡納叛,不止二千餘眾,累歲荼毒生靈。況又僭稱天王、總兵、都督等號,罪惡滔天,人神共怒。必須請調大兵,剿絕根由,庶足以雪軍民之冤。
89 但此黠賊,性尤兇強。必藉狼兵,可以搗巢攻寨。大約以軍兵二萬有餘,方克濟事。」合行布政司查議糧餉,並賞功銀兩等項。又據惠州府云云。看得,賊眾兵寡,委難集事。但動調狼兵,亦利害相伴。況開報賊巢,前後不同。合用糧賞,俱合預行查處。為此仰抄案回道,會同各守巡、兵備等官,將各巢穴再行備細查訪。若果賊巢眾多,官兵分哨不敷,必須添調狼兵,仰即逕自呈請該省總督等衙門,上緊起調。若見在官兵略以足用,可以不調狼兵,亦免騷擾地方,就仰選委謀勇官,督同府、衛、縣、所等官,將各漢達官軍、兵快、鄉夫,預先起集選練,於該府及近賊縣分,密切屯紮,勿令張揚,候剋期已定,然後晝伏夜行,出其不意,並擊合剿。合用糧餉賞功等銀,備行廣東布政司查照上年大征事體,及時措備,毋致臨期誤事。如是兵粗措置,俱已齊備,仰即馬上差人飛報軍門,以憑親臨督戰。或差官□報令旗令牌,分督進剿。其各賊奔遁關隘,相應江西防截者,亦要上緊查報,以憑調發,各毋稽違,致有失誤。國典具存,決難輕貸。先選熟知賊情三四人,赴軍門聽用。軍中一應進止,或未盡機宜,應呈報者,亦就上緊呈報。仍呈總鎮、鎮守、巡按等衙門查照知會。
90 優禮謫官牌
91 十一月二十七日
92 照得本院奉命提督軍務,征剿四省盜賊,深慮才微責重,懼無以仰稱任使,合求賢能,以資謀略。訪得潮州府三河驛驛丞王思,志行高古,學問淵源,直道不能趨時,長才足以濟用。惠州府通衢馬驛驛丞李中,堅忍之操,篤實之學,身困而道益亨,志屈而才未展,合就延引,以匡不及。為此牌仰該府,照牌事理,措辦羊酒禮幣,差委該縣教官□送本官處,用見本院優禮之意,仍照例起關應付。以禮起送前赴軍門,以憑諮訪,該驛印記,別行委官署掌。先具依準及禮過緣由。繳牌。
93 批漳南道設立軍堡呈
94 十二月初三日
95 據兵備僉事週期雍呈:「深田、半砂等處,負山濱海,地僻人稀,以致賊徒誘結,勢漸猖獗。今雖議立軍堡,一時未得完工,合行署都指揮僉事侯汴,暫且住扎南韶,設法擒捕。
96 候軍堡已完,行令遵照欽奉敕諭,前往武平縣駐紮。」看得,所呈深田等處,盜賊日漸猖熾,各該巡捕等官,因循坐視,致令滋蔓,俱合拿赴軍門。但當用人之際,姑且記罪。仰該道嚴加督捕,在目下靖絕,以功贖罪。及照該道原議,設立軍堡十處。每堡軍兵不過二三十人,勢分力弱,恐亦不足以振軍威,而扼賊勢。仰該道會同守備官,再加酌量。如果軍堡工費浩大,且可停止,將各堡該戍軍兵分作兩營,選委勇官二員分統,於各該盜賊出沒地方,絡繹搜捕,每月限定往來次數。就仰經過縣分,按月開報兵備官處,不時考較督責。其該設軍堡,止於每日程途所到去處,建立一所,以備宿歇。非獨省費易舉,亦且勢並力合,地方可恃以無恐,盜賊聞風而自息矣。但事難遙度,該道仍須計審詳議,一面呈報,務求至當,亦無苟從。再照前項地方,盜賊日盛,備御未立,准議暫委守備侯汴前往南韶住扎,嚴剿捕以靖地方。稍候武備既設,施行有次,仍舊還歸武平住扎。該道照議批呈事理,即便備行本官查照施行,俱毋違錯。
97 再申明三省敕諭
98 十二月十二日
99 節該欽奉敕:「該兵科給事中周文熙奏,湖廣郴、衡地方瑤賊,不乘時處置,抑恐遺孽復滋,重貽後患。乞要推舉撫治憲臣一員前去,會同湖廣、廣東、江西鎮巡三司等官,相度事宜。或設添衛所縣治,或置立屯戍屯堡,或仍敕爾每年春夏在南、贛等處,秋冬在郴、衡等處,住扎整理。庶幾委任專一,有備無患等因,該部議謂宜如所奏施行。今特敕爾親詣郴、衡等處地方,照依周文熙所奏,並查照御史王度、唐濂及僉事顧英等建言事理,從長議處,定立長治久安之法。應施行者,逕自會同各該鎮巡等官,從長施行。事體重大者,奏請定奪。爾為風憲大臣,受茲委託,尤宜廣詢博訪,擇善而行。務使盜息民安,地方有賴,欽此。」欽遵。卷查先准兵部咨為圖議邊方後患事。該兵科給事中周文熙奏,該本部覆題,已經案仰湖廣都、布、按三司,即行該道守巡、兵備等官,一體欽遵。各詣郴、桂、衡州等處,督同各該掌印等官,相度山川險易之勢,諮訪賊情起伏之由,查照各官建言事理,從長議處方略。要見某處可以開建縣治,某處相應添設衛所,某處營堡宜修,某處道路宜開,備詢高年有識,務宜土俗民情。如或開建添設等項,有勞於民,無補於事,亦要明白聲說,毋拘成議,附和雷同。別有防奸御患長策,俱要備細呈奪,毋憚改作。仰惟朝廷採納群策,非徒苟為文具。諒在各官,協心承委,決無了塞公移,務竭保民安土之謀,共圖久安長治之策。應施行者,就便具由呈來,以憑會議施行。若有事體重大,該具奏者,亦即呈來,奏請定奪去後。今奉前因,擬合通行。為此仰抄案回司,即行掌印,並各該道守巡、兵備、守備等官,一體查照欽遵。作急議報施行,毋得稽違。仍行鎮守、巡撫、總督、總鎮、巡按衙門知會。
100 批贛州府給由呈
101 十二月二十五日
102 據知府邢珣申給由事。照得,知府邢珣久勞郡政,屢立戰功。合有賞功之典,出於報最之外。今三年之考,既因事久稽,而六載之期,亦計日非遠。況地方盜賊雖平,瘡痍未起。
103 仰行本官照舊支俸,益弘永圖。苟有善可及民,何厭久於其道!微疾已痊,即起視事,給由一節,六年並考。申繳。
104 行嶺北道裁革軍職巡捕牌
105 十四年五月初五日
106 訪得南、贛巡捕軍職官員,有名無實。每遇火盜生發,坐視觀望,曾不以時策應。中間更有不守法律,在於私宅接受詞訟,嚇取財賄紙米。或捕獲一賊,則招攀無於之人,乘機詐騙。歛充總小甲,則需索拜見;更換舖夫,則索要年例;稍或不從,百般羅織。又如前往所屬巡邏,則索要折干,刻取酒食。甚至容隱賊徒,竊分贓賄。欲便拿究,緣無指實查行間。
107 為此仰抄案回道,即將巡捕軍職官員,就便裁革。一應地方事宜,俱令府、縣捕盜等官管理。中間倘有未盡事宜,該道再行議處呈奪。仍候考選之日,備呈鎮巡等衙門查照知會。
108 遵奉欽依行福建三司清查錢糧
109 五月二十七日
110 准兵部咨云云。查得,先准本部咨題,奉欽依備行前來,已經案仰福建都、布、按三司,並行所屬一體欽遵。
111 仍查各該府、縣、衛、所每年額征各項秋屯糧米各計若干。中間起運,每石折銀若干,魚課折銀若干。存留數內,應否輸納本色,折收銀兩。見今小民拖欠者已征若干,未征若干,有無已征捏作未征。其各衛、所軍士該支月糧,某衛、所若干石,見今某衛、所已缺支若干,月共該補給米若干石。起運秋屯糧米,要查是何年月,奉何事例。分派某府、衛、所解京,今經幾年,是否已為定例。設若存留,必須先查各屬官吏、師生、旗軍人等,歲用錢糧,大約共計若干,有無足勾。及查該司並各府、州、縣見貯庫內銀兩,某項共計若干。中間可以借支,俟後追補,如是扣算不敷,應否將前起運存留。並查汀、漳二府用兵之時,所用糧餉,系何項錢糧,曾否將官軍月糧借輳。
112 務要備查明白,具由差人馬上□報。一面會同三司、掌印、守巡各官,將一應利弊,相應興革者,逐一查議停當,俟本院撫臨之日呈奪去後。今准前因,合再通行查處。為此仰抄案回司,即行掌印並各道守巡等官,公同本院委官,速將前項事情,再加用心查議,務要事體穩當,以便經久;明白具由開呈,以憑會處。中間若有未盡事宜,亦就查議呈奪,毋得虛應故事。苟且目前,復遺後患,罪有所歸。
113 議處添設縣所城堡巡司咨
114 五月三十日
115 准兵部咨云云。續據湖廣按察司呈,奉巡撫湖廣都御史秦案驗,為計處地方,以弭盜賊事。准兵部咨:「該本院題,備由呈報,及移咨到院案候間。今准前因,為照添設縣所,查處更夫,並設屯堡置巡司等項事宜,俱奉有成命。況皆經巡撫衙門悉心區畫,各已慮無遺策,豈能別有議處。惟稱分割乳源、樂昌二縣,裡分節行廣東,該道會勘未報,尚恐兩省各官,未免互分彼此,不肯協和成事,必須貴院不憚一行,親臨其地,約會總督兩廣軍務都御史楊,面會一處,庶幾兩省之事,可以一言而決。」及照建立三屯,摘發湖廣各衛所官軍,協同巡檢弓兵守把一節,以今事勢而論,亦為久長之防。但訪得各衛所官軍,皆有安土重遷之懷,無故摘撥,必致奏告推搪,非惟無補於防禦,兼且徒益於紛擾,似須更為一處,必使人情樂從,庶幾事功易集。本職見奉朝令,前往福建巡視地方,處置〔2〕軍人作亂事情,不日啟行,必須遵照敕旨,候事完回日,方可親詣郴衡地方,面會貴院議處。但恐曠日彌久,行事益遲,為此合咨貴院,煩請先為查處施行。
116 督責哨官牌
117 六月初七日
118 照得本院見往福建公幹,所有調來贛州教場操備寧都等縣兵快,雖分四哨,管領已有定規。惟恐本院遠出,因而懈怠廢弛,頭目人等,亦或受財放逃,必須委官管領整肅,武藝精通。中間若有拒頑不聽約束者,輕則量情責治,重則論以軍法斷處。其各兵快義官百長人等口糧,各照近日減去五分則例。每月人各二錢,義官百長各三錢五分,總小甲各二錢五分,俱仰前去贛州府支給,亦不許冒名頂替關支,查訪得出,定行追給還官,仍問重罪發落。承委各官,務稱委託,不得假此生奸擾害未便。
119 委分巡嶺北道暫管地方事
120 六月初八日
121 據副使楊璋呈:「奉兵部札付題稱:『福建軍人作亂事情,請教提督南、贛等處軍務都御史王前去處置。其南、贛等處地方事情,合行兵備副使楊璋暫且代替管理,一應緊急賊情,悉聽楊璋逕自從宜施行,不許失誤。候處置福建事寧之日照舊』等因。題奉欽依,備由札仰欽遵外。今照本職升任本司按察使,啟行在邇,缺官管理,合就通行呈詳」等因。看得,本官既已升任,本院不日又往福建公幹,南、贛賊情,及該道印信,必須得人經理。已經案仰江西按察司速委風力老成堂上官一員,毋分星夜,前赴該道,暫且管理去後。今照前因,為照本院已奉敕書,的於本月初九日啟行。但分巡該道官員未至,所有各處遞報一應公文,多系地方事務。若待議置停當前去,未免顧此失彼,愈加積滯,合行處置。為此仰仰差人送赴分巡該道議處,逕自施行,仍呈本院知會。其餘地方盜息民安繳報批申呈詞招由不急之務,就便收候,類□本院。仍仰作急備行該道查照施行,俱毋違錯。
122 思田公移
123 凡四十九條
124 行廣西統領軍兵各官剿撫事宜牌
125 嘉靖六年十一月初五日
126 先據領兵、參政等官龍誥等稟稱:湖兵已至,已經行令相機行事去後,近訪得各兵已入深地,利在速戰,若曠日持久,未免師老氣衰,且臨敵易將進退之間呼吸成敗。是以本院沿途且行且訪,而傳聞不一,未有的報。為此牌仰統兵各官,公同計議。若已在進兵之際,則宜遵照舊任提督軍門約束,齊心並力,務在了事,方許旋回軍門參謁。若猶在遲疑觀望之地,而王受、盧蘇等尚有可生之道,朝廷亦豈以必殺為心,則宜旋軍左次,開其自新之路,聽候本院督臨審處。俱毋違錯。仍行提督、總鎮、總兵及巡按等衙門知會,務在進退合宜,不得輕忽誤事。
127 行南韶二府招集民兵牌
128 十一月十二日
129 牌仰韶州、南雄府當該官吏,即於該府地方及所屬各縣。不拘機兵打手各色人內,訪求武藝驍勇,膽力之士,超群出眾,以一當百者。每府三名或四名,每縣二名或三名,無者於別縣通融取補。務要年齒少壯,三十歲以下者。每月給與工食八錢,就於機快工食內頂貼,仍與辦衣裝器械。各名備開年貌親族鄰里,限一月之內送赴軍門應用,毋得遲違。
130 獎留僉事顧溱批呈
131 十一月二十三日
132 看得士大夫志行無慚,不因毀譽而有榮辱。君子出處有義,豈以人言而為去留?況公論自明,物情已睹。本官素有學術涵養,正宜動心忍性,以增益其所不能。豈可托疾辭歸,以求申其憤激?此繳。
133 批嶺西道議處兵屯事宜呈
134 十一月二十三日
135 據僉事李香呈。看得,財匱於兵冗,力分干備多,此是近日大弊,相應議處。所呈打手,且不必添募。仰將該道屯哨,分佈打手,通行查出,大約共有若干。再加精選,去其劣弱,大約共得驍勇若干。及查某處屯堡可裁,某處關隘可革,大約共用打手若干。某哨堪備操演,分聚開闔,若何而力不分,若何而財不費?若何而免於屯兵坐食,若何而可以運謀出奇?該道會同分守道,通融斟酌,務求簡易可久之道,呈來施行。
136 批廣州衛議處哨守官兵呈
137 十一月二十五日
138 據指揮趙璇呈。看得,軍門哨守官軍,兩班共該一千餘名。類皆脆弱,不堪徵調。兼亦遠離鄉土,往往多稱疾故逃亡,非徒無益於公家之用,而抑未便於軍士之情。仰蒼梧守巡道,公同會議,酌量利害之多寡,審察人情之順逆,務求公私兩便,經久可行之策,呈來定奪施行。
139 批都指揮李翱操演哨守官兵呈
140 十一月二十七日
141 看得都指揮李翱所呈,足見留心職任,不肯偷情苟安,有足嘉尚。仰分巡蒼梧道,公同坐營官張輗,將見在哨守軍兵打手人等,分立班次,發與李翱,在於教場輪班操演。使兵識將意,將識土情,庶職任不虛,緩急可用,仰行各官查照施行。
142 行兩廣都布按三司選用武職官員
143 十二月初七日
144 准兵部咨云云。為照兩廣地方廣闊,武職官員數多,當爵鎮臨之初,賢否一時未能備知,擬合通行詢訪。為此仰抄案回司,備雲該部題奉欽依內事理,合行掌印、守巡等官欽遵,嚴加詢訪。不拘已用未用,曾否減革武職官員,但有謀勇素著,雄才大略,堪任將領者,從公舉保,以憑具奏推用。不許徇情濫舉,贓犯人員,自貽玷累,毋得違錯。都司仍轉行總兵等官,一體欽遵,查照施行。
145 行兩廣按察司稽查冒濫關文
146 十二月十二日
147 准兵部咨云云,擬合通行。為此仰抄捧回司,照依案驗備奉欽依內事理,即行都布二司一體欽遵。仍轉行鎮守、主副參將等官,今後除地方機密重情,應該會奏者,各具本共差一人,於批文列會奏職銜。其餘常行事務,各自行奏報者,必須積至二三起以上,方許差人,亦於批文開坐朱語,以便稽考,毋得泛填公務字樣。若是專為己私,假借公幹,擅便分給符驗關文掛號,並承委人等,越例索要應付,定行從公參究治罪,俱毋違錯。
148 給思明州官孫黃永寧冠帶札付牌
149 據左江兵備僉事吳天挺呈:「據思明府族目王瑙等狀告:『先蒙軍門行取思明州官孫黃永寧領兵聽調,乞給冠帶,管轄夷民』等情。勘得官孫黃永寧被佔年久,今奉斷明,若非寵異,無以示信。合請照依黃澤冠帶事理,使地方知為定主,實心歸向。」呈詳到院,相應給與。為此牌仰官孫黃永寧遵照本院欽奉敕諭內便宜事理,就彼暫行冠帶,望闕謝恩。該襲之時,具告撫按衙門,另行具奏施行。本官孫黃務要持身律下,謙以睦鄰,修復州治,保安境土。凡遇徵調,竭忠效命,以報國恩。毋得因此輒興越分之思,自取侵凌之禍。苟違法制,罰罪難逃。戒之敬之。
150 省發土官羅廷鳳等牌
151 十二月十七日
152 看得那地等州土官羅廷鳳,泗城州土捨岑施東,蘭州知州韋虎林,南丹州土捨莫振亨等,帶領兵夫,屯守日久,勞苦良多。即今歲暮天寒,豈無室家之念。牌至,仰本官逕自前來軍門,面聽發放。
153 給遷隆寨巡檢黃添貴冠帶牌
154 嘉靖七年正月初八日
155 據廣西左江道僉事吳天挺呈稱:「查得方輿勝境內開,思明路下有遷隆州,緣無志書案卷可考沿革。但查遞年黃冊,及審各目老,皆稱遷隆洞黃添貴果系官戶宗枝。凡有徵調,黃添貴亦果領兵立功。其地界廣有百里,雖止征糧四十石,而煙爨多逾二千;雖額屬思明,而徵兵則各自行管束。委因失其衙門印信,以致地方懷疑生奸。合無准行暫立為思明府遷隆寨巡檢司,就授黃添貴職事,聽其以後立功積效,漸次升改。庶人心知勸,地方可定」等因。
156 到院,查得先該前巡撫都御史張,累經案仰廣西都布按三司,及該道兵備、守巡等官,查勘相同,設立巡司,似亦相應。除另行具題外。緣黃添貴正在統兵行事,合無遵照欽奉敕諭便宜事理,先與冠帶,以便行事。為此牌仰黃添貴就彼冠帶,望闕謝恩,暫署土巡檢司事,候命下之日,方許實授。本官務要奉法,嚴束下人,輯和鄰境,保守疆土。每遇調遣,即便出兵報效,立有功勞,賞升不吝。如或貪殘恣肆,國典具存,罪亦難逃。
157 批左州分俸養親申
158 正月十八日
159 據左州申:「知州周墨分俸回太倉州養親。」看得本官發身科甲,久困下僚,雖艱苦備嘗,而貧淡如故。雖折挫屢及,而儒樸猶存。凡所施為,多不合於時尚。而原其處心,終不失為善人。即其分俸一事,亦豈今之仕宦於外者所汲汲,而本官申乞不已。雖屢遭厭抑之言,而愈申懇切之請,固流俗共指以為迂,而君子反有取焉者也。案照先任軍門,蓋已屢經批發,而公文至今未到,想亦道途修阻,不易通達之故。本官近該給由,道經原籍,合就批仰親自□遞。仰蘇州府太倉州當該官吏,查照軍門先今批行事理,即將本官分回俸給,照數查考,以慰其一念孝親之誠。具由繳報。仍行太平府及該州知會。批繳。
160 批右江道斷復向武州地土呈
161 正月二十六日
162 據參議鄒輗、僉事張邦信呈:「勘處都康、向武二州爭占安寶峒地土,合斷還向武州管業緣由。」看據所呈,官男馮一執稱:「安寶峒地方深入都康界內,遠隔向武六十餘里。以近就近,應該都康管業。」其言於人情似亦為便。王仲金又執稱:「國初設立郡州,原要犬牙相制。今安寶地方深入都康,正是祖宗法制。」其言於國典又為有據。況博訪民間物論,亦多是向武而疑都康。今該道又審得王仲金舊藏吏部勘合,奉有聖旨,安寶峒村莊,還著向武州管是實。先年都康州又曾有印信吐退文書。今以此地斷還向武,其於天理人心,公論國法,悉已允當。事在不疑,不必再行後湖查冊,往復勞擾。該道又審得王仲金先年混將都康州村峒人畜殺虜,要依土俗,責令賠償,亦於事理相應。悉照所議,取具王仲金、馮一情願賠償吐退歸一親筆供詞,備寫札付用印鈐連送赴軍門,重加批判,給付各州永為執照,以杜後爭。此繳。
163 批左江道推立土官呈
164 二月初一日
165 據參議汪必東呈稱:「武靖州缺官管事,乞推相應上官子孫一員,仍授該州職事,理辦兵糧。」仰布政林富會同各守巡、兵備、副參等官,再行從公酌量計議。采諸物論,度諸人情。務要推選素有為該州人民信服愛戴者,坐名呈來,以憑上請。不得苟避一時之嫌疑,不顧百年之禍患,輕忽妄舉,異時事有乖繆,追咎始謀,責亦難辭。此繳。
166 批遣還夷人歸國申
167 二月十四日
168 據兵備副使范嵩呈稱:「番人柰邦等不系番賊,又無別項為非重情。合行瓊州府查支官銀,買辦船隻,量給米飯,送回該國。若有便船搭附隨宜。其原搜獲葫蘆五個,給還收領。
169 槍鏢等物入官,以防在海劫奪之患。」看得,各夷既審進貢是實,又無別項詐偽。相應聽其回還本國,卻淹留日久,致令死亡數多。而郡縣徒增供饋之擾,處置失宜,貽累不少。仰該道即如所議,行令瓊州府查支官銀,買辦船隻,及措與糧米等項,趁此北風未盡,上緊送發回國。若再會議往復,則愈加遲誤,備行合干衙門知會施行。此繳。
170 批蒼梧道修理梧州府城呈
171 三月十一日
172 據僉事李傑呈:「梧州府城垣修復串樓等項,合用木石磚瓦,於府庫抽收竹木銀兩動支。」看得,城上串樓雖有風雨崩塌之備,亦有兵火焚毀之防。得失相半,誠有如該道所慮者。今議修復,雖亦舊貫之仍,若損多益少,則亦終為浪費。該道再行計處,或將見在串樓間節拆卸,每隔二三十丈則存留三四間,或四五間,以居防守之兵夫,而拓其空地,以絕延燒之患。一以便人馬往來之奔突,旗鼓刀槍之運用。以其拆卸之材料,修補焚燒之空缺,當亦綽然有餘,而更樓火舖之類,亦可藉此以修理矣。但地利土宜,隨處各異,未可以本院一時之見懸斷遙度。仰該道廣詢博訪,如果有益無損,即查本院所議斟酌施行。若是得失相半,准如該道所呈,一面動支銀兩修理,一面會同各官再加量度計議,具由呈報。繳。
173 批永安州知州乞休呈
174 三月十四日
175 據僉事申惠呈:「永安州知州陳克恩,立心持已,舉無可議。委因感嵐瘴,心氣不時舉發。仍稱母老在家,久缺奉侍,情甚懇切。」看得,知州陳克恩雖患前病是實,然其年力尚強,才器可用,非可准令休致之時。但以母老多病,固求歸養,情詞懇迫,志已難奪。其恬退之節,孝母之心,誠有可尚。合照所議,准令致仕還鄉。仰該道仍備行本官原籍官司,務要以禮相待,以崇獎恬退孝行之風。
176 行參將沈希儀守八寨牌
177 三月二十三日
178 為照八寨巢穴,及斷籐峽等賊,素與柳、慶所割地方瑤、僮村寨連絡交通,誠恐乘機奔突,亦合督兵防捕。為此牌仰參將沈希儀照牌事理,即便督率官兵人等,於賊沖要路,嚴加把截,如遇奔突,相機擒捕,毋容逃遁。仍要嚴禁下人,惟在殄除真正賊徒,不得妄殺無辜,及侵擾良善一草一木。敢有違犯者,即照軍法斬首示眾。所獲功次,解送該道分巡官紀驗,聽候記功,御史覆驗造報。軍中事宜,牌內該載不盡者,亦聽本官逕自酌量而行。一面稟報,俱毋違錯。
179 行左江道剿撫仙台白竹諸瑤牌
180 三月二十四日
181 照得白竹、古陶、羅鳳、仙台、花相、石馬等巢諸賊,皆稔惡多年,在所必誅,已經牌仰各官督兵進剿。近據參將張經續稟:「仙台、花相、石馬等瑤,一月之前,皆各出投撫,願給告示,從此不敢為惡。」看得,各瑤投撫,誠偽雖未可料,但既許其改惡,若復進兵襲剿,未免虧失信義,無以心服蠻夷。亦合暫且寬宥,容其捨舊圖新。其白竹、古陶、羅鳳等賊,負險桀驁,略無忌憚,若不加剿,何以分別善惡,明示勸懲!為此牌仰左江道守巡守備等官,參議汪必東,僉事吳天挺,參將張經,會同湖廣督兵僉事汪溱,都指揮謝珮,督同各宣慰等官,俟牛腸等處事完之日,即便移兵進剿白竹、古陶、羅鳳諸賊。其領哨官員,及引路嚮導人等,俱聽參將張經督同指揮周胤宗等,分俵停當,照例逐一講明,然後分投速進。
182 縱使諸賊先已聞風逃避,亦要嚴兵深入,搗其巢穴,以宣明本院聲罪致討之義。一剿不獲,至於再;再剿不獲,至於三;至四,至五,至絕終禍根。不得以今次斬獲之少,或遂濫及已招賊巢,虧失信義,所損反多。經過良善村分,尤要嚴禁官土軍兵,不得侵犯一草一木,有犯令者,即以軍法斬首示眾。
183 委土目蔡德政統率各土目牌
184 四月初一日
185 為照前項城頭兵糧等項,雖經行令各目暫行管理,但在流官知府處,必須通曉事體土目一人,專一在府聽候傳佈政令,通達土情,不然,未免上下之情,亦有捍格。查得土目蔡德政,平日頗能通曉事情,相應選委。為此牌仰本目統率各土目供應人役,專一在府聽候答應,凡遇差遣及催督公事等項,就便遵照傳佈督催各管城頭土目人等。或有未便情由,亦與申達本府,務通上下之情,以成一府之治。就將七處一城頭撥與本目,永遠食用,流傳子孫。
186 本目務要奉公守法,盡心答應。其或違犯節制,輕則該府官量行究治,重則具由三府軍門治以軍法。
187 批左江道查給狼田呈
188 四月十一日
189 據僉事吳天挺呈稱:「遵奉軍門方略,剿平牛腸、六寺、磨刀等賊,所有賊田,合行清查,免致紛爭。宜選委府衛賢能官親查,酌量應給還狼民者,明立界至;給還原主耕種系賊開懇者,丈量頃畝,均給各裡十名,招狼佃種,俱候成業一年,方行起科納糧免差。」本院之意,正欲如此區處。據呈,足見該道各官用心之勤,悉准照依所議。就仰行委該府衛賢能官各一員,親臨踏勘,清查明白,酌量給派招佃,具由呈報。
190 行潯州府撫恤新民牌
191 照得潯州等處稔惡瑤賊,既已明正討伐,其奔竄殘黨,亦合撫處。但其驚懼之餘,未能邃信,必須先將附近良善厚加撫恤,使為善者益知勸勉,然後各賊漸知歸向,方可以漸招撫。除行守巡該道施行外,牌仰知府程雲鵬等,即行會同指揮等官周胤宗等,及各縣知縣等官,分投親至良善各寨,照依案驗內開諭事情,諄復曉諭。就將發去告示,魚鹽量行分給,務使向善之心愈加堅定,毋為殘賊所扇誘。則良民日多,而惡黨日消,又因而使之勸諭各賊,令各改過自新,果有誠心來投者,即與招撫。就便清查侵佔田土,以絕後爭。推選眾所信服之人,立為頭目,使各統領,毋令散亂,以漸化導。務使日益親附,庶幾地方可安,而後患可息。各官務要誠愛惻怛,視下民如己子,處民事如家事,使德澤垂於一方,名實施於四遠,身榮功顯,何所不可。如其苟且目前,虛文抵塞,欺上罔下,假公營私,非但明有人非,幽有鬼責,抑且物議不容。
192 批興安縣請發糧餉申
193 四月十三日
194 據興安縣中稱,本縣庫內,並無軍餉銀兩,亦無堪以動支官錢,誠恐湖兵猝至,不無誤事。合無請給發軍餉銀兩下縣。先顧船馬,參看湖兵歸途,合用廩給口糧下程犒勞等項,已經各有成議,自南寧府至梧州止,又自梧州至桂林府止,又自桂林至全州止,各經過幾縣幾驛,每縣驛扣算該銀若干,各於該府軍餉銀內照數一併支給,各州縣止是應付人夫數十名,再不許別項科派勞擾,已行該道守巡等官,通行各該府縣查照施行。去後,今已兩月有餘,而各州縣尚罔聞知,不知該道各官所理何事,似此緊急軍務,尚爾遲慢,其餘抑又可知。姑記未究外。仰按察司將該吏先行提問,仍備行各道守巡官,今後該行職務,各要自任其責,可行即行,可止即止,悉心計處,事體重大,自難裁決者,即為定議呈稟,必使政無多門之弊,人有畫一之守,毋得虛文委下,推避傍觀。州縣小官,無所遵承,紛然申擾,奔走道路,延誤日月,曠職廢事,積弊滋奸,推厥所由,罪歸該道,各具不違,依準回報查考。繳。
195 行廉州府清查十家牌法
196 四月十六日
197 案照本院先行十家牌諭,專為息盜安民。訪得各該官員,因循怠惰,不行經心干理,雖有委官遍歷城市鄉村查編,亦止取具地方開報,代為造繳,其實未曾編行。且承委人員,反有假此科取紙張供給,或乘機清查流民,分外騷擾,是本院之意務要安民,而各官反以擾民也。本欲拿究,緣出傳聞,姑候另行,所有前項牌諭,必須專委賢能官員督查清理。為此牌仰廉州府推官胡松,先將該府及所屬州縣原編牌諭,不論軍民,在城在鄉,逐一挨查,務著實舉行,仍須責令勤加操演。若各官仍前虛文搪塞者,指實參究。果有科罰騷擾等項,仰即拿問究治。仍行各官,務將牌諭講究明白,必使胸中洞徹,沛然若出己意,然後施行,庶幾事有條理,而功可責成。各府、州、縣以次清理,非獨因事以別勤惰,且將施罰以示勸懲,各具講究過依準繳報查考。又訪得各處軍民雜居之地,多有桀驁軍職,及頑梗軍旗,不服有司清查約束,妨礙行事者,仰行重加懲治。應參職官,指名申來,以憑拿究,斷不輕恕。
198 行右江道招回新民牌
199 五月初六日
200 仰右江道副使翁素,即便選委的當官員,帶同上林縣知因曉事之人,將一十八村搬移上山者,通行招回復業,給與良民旗榜,使各安村寨。仍諭以其間有與賊交通結親往來者,但能搜捕賊徒、立功自贖,即不追論既往,一體給賞。仍要催督分差各官,上緊搜捕,毋令各賊奔逃漸遠。曉諭各該地方良善,向化村寨,務將逃躲各賊,盡數擒斬,以洩軍民之憤,獲功解報,一體給賞。若是與賊通謀,容留隱蔽,訪究得出,國憲難逃。如是各賊果有誠心悔罪,願來投撫立功報效者,亦准免其一死,帶來軍門,撫諭安插。各官務要盡心竭力,上報國恩,下除民患,副軍門之委託,立自己之功名。仍督平日與賊交通之人,令其嚮導追捕,痛加懲改,及此機會,立功自贖,果能奮不顧身,多獲真正惡賊,非但免其既往之罪,抑且同受維新之賞。若猶疑貳觀望,意圖苟免,定行斬首示眾,斷不虛言。各官捨目兵人等,若有解到功次,即與紀驗明白,以憑照例給賞,事完之日,通送紀功御史衙門覆驗奏報。一應機宜,牌諭所不能盡者,就與副總兵張祜計議施行,一面呈報。本院不久亦且親臨各該地方,躬行賞罰,仰各上緊立功,毋自貽悔。
201 委官贊畫牌
202 五月初七日
203 今差知州林寬□文前往賓州、思恩等處公幹,就仰本官在右江道守巡官處,隨軍贊畫,一應機宜,不時差人前赴軍門稟報,其領兵頭目盧蘇等,亦要遣人催促上緊剿捕,立功報效,毋得怠惰放縱,玩廢日月,徒勞無功。本官務要盡心竭慮,以副委託。
204 行參將沈希儀計剿八寨牌
205 五月初九日
206 近因八寨瑤賊稔惡,已經調發思、田目兵攻破賊巢,方在分投搜捕。訪得八寨後路,潛通柳州,又有一路與韋召假賊巢相通,皆未委虛的,合行密切查處。為此牌仰參將沈希僅即行密訪,若果有潛通賊路,就仰本官從宜相機行事。或從彼地掩襲韋召假賊巢,就從彼巢徑趨八寨後路。或以迎候本院為名,逕來賓州督調別項軍兵,就從八寨取道。然須將勇兵精,又得知因嚮導,可以必勝。本院亦無意必之心,俱聽本官相機行事,量力可行即行,可止即止。牌至,務在慎密,毋令一人輕洩。
207 調發土官岑瓛牌
208 五月初十日
209 牌仰歸順州官男岑瓛,挑選部下驍勇慣戰精兵二千名,各備鋒利器械,親自統領,前赴軍門,面授約束,有事差委。所帶兵夫,但在精勇,不許徒多。軍門不差旗牌官員,正恐張揚事勢,騷擾地方,故今止差參隨百戶扈濂前去,密切督調。前月官男赴軍門參見,已曾當面分付。牌至,限三日內即便起程,星夜前來,毋得循常遲慢。違誤刻期,定行究治,決無虛言。
210 分調土官韋虎林進剿事宜牌
211 五月十五日
212 除行守備參將沈希儀相機行事,及差南寧鎮撫朱鈺□捧令旗令牌前去督調外。牌仰東蘭州知州韋虎林,挑選驍勇慣戰精兵三四千名,親自統領,就於該州附近三旺、德合等處,取道密切進兵,撲剿下笆中寨,尋令東鄉、馬攔、南嶺、新村、莫村、落村等寨,賊首韋召蠻、召曠、召假、召僚、召號、召旺、天臘公、線仲、言轉周、韋馬、覃廣、覃文祥等,務要盡數擒斬,以靖地方。所獲功次,通行解赴軍門,以憑紀驗給賞。如遇參將沈希儀已到地方,仍聽節制行事。若是尚未來到,仰即火速進剿,不必等候,以致張揚洩漏,失誤事機,罪有所歸。
213 行通判陳志敬查禁田州府私征商稅牌
214 五月十五日
215 據委官通判陳志敬呈稱:「查得田州府舊例,鹽每百斤稅銀一分,本府河埠稅銀四分半,經紀稅銀三分,檳榔每百斤稅銀一錢,本府稅課並經紀各稅銀二錢,其雜貨亦各稅不一,除買辦應用,年終俱歸本府,此岑猛之餘烈也,今尚因之而未除。要行照依南寧府事例,止容一稅」等因。到院,參看得思、田二府,近該本院會議,設立流官知府,控制土官,各以土俗自治。其官吏合用柴薪馬匹,及春秋祭祀等項,仍許商課設於河下,薄取其稅,以資給用。而本院明文尚未有行,乃敢輒先私立抽分,巧取民利,甚屬違法,合當拿問,緣無指實,合行查究。為此牌仰本官,即查前項抽分,奉何衙門明文,惟復積年奸猾,私立巧取,侵騙稅銀肥己,務要從實查明,具由星馳呈報。一面密切差人訪拿,解赴軍門究治,以軍法論,毋得容情回護,自取罪戾。
216 批南寧衛給發土官銀兩申
217 五月十八日
218 據南寧衛申:「原收王仲金賠償都康州銀二百兩,令官男馮一差頭目黃淰等四人來領。
219 」看得王仲金賠償銀兩,既該馮一差有的當頭目黃淰,□有該州印信領狀前來關領,仰衛審驗是實,即將銀兩照數給與黃淰等帶領回州,付與馮一收受,取收過日期回報。仍行該道守巡官備行馮一、王仲金,務要洗滌舊嫌,講信修睦,各保土地人民,安分守已,同為奉法循禮之官,共享太平無事之樂。如其不能自為主張,聽信小民扇惑,規圖近利,懷挾前仇,徒使利分下人,惡歸一己,貫滿罪極,滅身亡家,前車可鑒,後悔何及,各遵照奉行。此繳。
220 批左江道紀驗首級呈
221 五月二十八日
222 據僉事吳天挺呈:「獲過牛腸、六寺、古陶、羅鳳等處山巢賊級,中間無小功者,應否紀驗?」看得各處用兵,多因貪獲首級,不肯奮勇破敵,往往多致失事。是以前月發兵之日,本院分付督兵各官,務以破巢誅惡為事,不以多獲首級為功。今若以無小功之故,不與紀驗,即與前日號令自相矛盾矣。其湖兵破巢首級,雖無小功,仰該道仍與紀驗。至於官軍人等剿捕所獲,仍照常規施行。繳。
223 行左江道犒賞湖兵牌
224 六月初十日
225 照得湖廣永、保二州官捨頭目土兵,先該本院撤放回還,道經潯州等處,已經行仰該道守巡等官,督押前進,乘便剿除稔惡瑤賊,隨已破蕩巢穴,擒斬數多,回報前來,就經牌仰各官,仍押各兵,直抵桂林地方交替。及行參議汪必東,就於梧州府庫,量支軍餉銀一二千兩,帶去省城,聽候本院親行犒賞。今照本院因地方有事,兼患腫毒,未能親往,行委該道僉事吳天挺前去省城,代行賞勞。為此牌仰本官,即查前項銀兩,若未動支,就於該府軍餉銀內照數動支二千兩,委官管領,隨帶廣西省城,聽候支給犒賞湖兵等項應用,完日,開數查考。
226 獎勞督兵官牌
227 六月初十日
228 照得先因廣西思、田等處土酋倡亂,徵調湖廣永、保二司宣慰捨目人等,坐委僉事汪溱,都指揮謝珮,統領前來,聽調剿殺。後因各酋自縛投順,班師回還,又該軍門行委各官統領,乘便征剿潯州、牛腸、六寺、及平南、仙台、花相等山積年稔惡賊寇,遂能攻破堅巢,多有斬獲。雖各宣慰素抱報國之心,捨目人等,並心協力,奮勇效命,亦由監督各官,設策運謀,用能致有成功。今師旋有日,所據宴勞之禮,相應舉行。但本院見征八寨瑤賊,未能親至省城,大享軍士,合就先行獎勞。為此仰本官即便親詣省城,公同布按二司、掌印等官,將軍門發去彩段銀花等物,照數備用鼓樂導送僉事汪溱等收領,用見本院嘉獎宴勞之意。
229 仍行鎮巡衙門知會。
230 計開:
231 僉事汪溱:
232 盤盞一副十兩。  段二疋十兩。
233 銀花二枝二兩。  席面一桌銀十兩。
234 都指揮謝珮:
235 盤盞一副十兩。  段二疋十兩。
236 銀花二枝二兩。  席面一桌銀十兩。
237 部押指揮二員:
238 每員銀牌五兩。  銀花一枝五錢。
239 席面銀二兩。
240 分押千戶八員:
241 每員銀牌三兩。  銀花一枝五錢。
242 席面銀一兩。
243 土捨彭藎臣軍前冠帶札付
244 六月初十日
245 據湖廣上湖南僉事汪溱呈:「據辰州衛部押指揮張恩呈『據捨目彭九皋等告稱:嘉靖五年,奉調征剿田州,有蔭襲官男彭虎臣同弟彭良臣,自備衣糧報效,蒙授彭虎臣冠帶殺賊。
246 後因陣亡,蒙軍門奏奉欽依勘合內開,彭虎臣歿於王事,情可矜憐,贈指揮僉事,移恩弟彭良臣,就彼冠帶,襲替宣慰使職事,免其赴京。伊父彭九霄仍升湖廣佈政司右參政,准令致仕。除遵依外,近奉軍門復調征剿,行令致仕宣慰彭九霄親統啟行。不意宣慰使彭良臣在任病故,有彭藎臣系宣慰的親次男,見年一十四歲,與故兄彭良臣同母冉氏所生,應該承襲,別無違礙。乞比照永順土捨彭宗舜事例,賜給冠帶,撫管地方』等情。為照土官襲替,必經原籍該管衙門委官重複查勘。今彭藎臣不在隨征之列,未經結勘,但伊父彭九霄見在統兵,本捨又稱選帶家丁三千名前往報效,似應俯從。」
247 呈詳到院,為照彭藎臣本以章一,早著英風,自選家丁,隨父報效,即其一念報國之誠,已有可嘉;況有查系應襲次男,近日報效家丁於潯州、平南諸處,又能奮勇破賊,斬獲數多,則藎臣身雖不出戶庭,而功已著於異省。除別行具題外,合就遵照欽奉敕諭內便宜事理,給與冠帶。為此札仰官捨彭藎臣先行冠帶,就彼望闕謝恩。撫管地方,仍須立志持身,正己律物;顧章服之在躬,思成人之有道;念傳世之既遠,期紹述於無窮;益竭忠貞,以圖報稱。先具冠帶日期,依準繳報。仍徑行本省鎮巡衙門知會,毋得違錯。
248 獎勞永保二司官捨土目牌
249 六月初十日
250 照得先因思、田等處土酋倡亂,復調永、保二司宣慰彭明輔、彭九霄各統領捨目,聽調剿賊。後因各酋自縛投順,班師回還。又該軍門行委各官統領,乘便征剿潯州、牛腸、六寺,及平南、仙台、花相等山稔惡賊寇,遂能攻破堅巢,多有斬獲。是皆各宣慰及伊官男平日素抱忠誠報國之心,故能身督各捨目人等,並心協力,奮勇效命,致有成功。今師旋有日,所據宴勞之禮,相應舉行。但本院見征八寨瑤賊,未能親至省城,大享軍士,合就先行獎勞。為此牌仰本官,即便親詣省城,公同布按二司、掌印等官,將軍門發去禮物,照依後開數目,各用鼓樂送發宣慰彭明輔、彭九霄等收領,用見本院嘉獎宴勞之意。各宣慰官捨目兵人等,查照單開等項,逐一支出賞犒,就彼督發各兵回還休息。支過數目,開單查考,俱仍行鎮巡衙門知會。
251 計開:
252 保靖宣慰司:
253 宣慰彭九霄:
254 盤盞一副十兩。  段二疋。
255 一兩重金花一枝。  一兩重銀花一枝。
256 席面銀五十兩。
257 官男彭藎臣:
258 銀花二枝各一兩。  段二疋。
259 席面銀二十兩。
260 永順宣慰司:
261 宣慰彭明輔:
262 盤盞一副十兩。  段二疋。
263 一兩重金花一枝。  一兩重銀花一枝。
264 席面銀五十兩。
265 官男彭宗舜:
266 銀花二枝各一兩。  段二疋。
267 席面銀二十兩。
268 冠帶把總頭目每名三兩重銀牌一面。
269 領征管隊冠帶頭目每名二兩重銀牌一面。
270 旗甲小頭目洞老每名一兩重銀牌一面。
271 隨征土兵每名銀二錢。  家丁銀一錢。
272 病故頭目每名銀四兩。
273 病故土兵每名銀二兩。
274 首級每顆銀一兩。  賊首銀三兩。
275 生擒每名銀二兩。
276 調發武緣鄉兵搜剿八寨殘賊牌
277 六月十八日
278 先該本院進剿八寨,賊巢已破,但餘黨逃遁,尚須追捕。訪得各處鄉民,素被前賊劫害,多有自願出力殺賊報仇。及訪得武緣縣地方,嬰墟等處鄉兵,素稱驍勇慣戰,皆肯為民除害。已經牌差經歷羅珍等前去起調,誠恐各官因循,姑未究治。看得通判陳志敬蒞官日久,前項嬰墟等處鄉兵,曾經訓緝,頗得其心,合委催督。為此牌仰本官速往嬰墟等處,即將前項鄉兵,量行選調,多或一千五百名,少或八九百名,各備鋒利器械,仍督經歷羅珍等分統前赴賓州,照名關支行糧等項,就彼相機搜剿前賊,仍聽參將沈希儀調度節制,獲有功次,一體重加旌賞。仍諭以當此農忙暑月,本院亦不忍動宜仰體此情,務要盡心效力,以報爾仇。是亦一勞永逸之事,先將調過名數並起程日期,隨牌回報查考。
279 行右江道犒賞盧蘇王受牌
280 七月初三日
281 看得思、田頭目盧蘇、王受等,率領部下兵夫,征剿八寨,搜屯日久,勞苦實多,合行量加犒勞。為此牌仰右江道分巡官,即行賓州,起撥伕役人等,將見貯軍餉糧米,照依後開數目,運赴三里地方,各目紮營去處,分給各兵,以見本院犒賞之意。開數繳報查考。   計開:
282 盧蘇二百石。  王受一百五十石。
283 給土目行糧牌
284 七月初八日
285 照得本院見在進兵征剿八寨瑤賊,而鎮安頭目岑瑜等,率領目兵四百五十名前赴軍門,自願隨軍殺賊報效,意有可嘉。除量行犒賞外,仰分巡右江道官,將各目兵即行照名給與行糧一月,就發都指揮高崧哨內,聽憑督調殺賊。獲有功次,一體解驗,以憑給賞施行。
286 批右江道移置鳳化縣南丹衛事宜呈
287 八月初十日
288 據副使翁素呈:「議得南丹衛城垣,並鳳化縣城垣合用銀兩。」看得,該道議於八相應,人心樂從。其築立城垣,起造公廨等項,料價工食,一應合用銀兩,既經該道守巡官公同計議停當。南丹衛該銀三千六百四十五兩,鳳化縣該銀三千一百七十六兩,其食米南丹衛一萬石,鳳化縣八千石,每石價銀三錢,共該銀五千四百兩。見今各處倉廒,貯有糧米,尚夠支給。候缺米之日,照數給價;先各量支一半,收貯聽用,南丹衛一千五百兩,鳳化縣一千二百兩,准議於南寧府庫貯軍餉銀內支給。
289 該道各官,仍要推選力量廉能官各一員,委同該衛指揮孫綱及該縣掌印哨守官,親至南寧府照數支出,三面秤對,匣收領,付賓州庫寄貯。置立支銷文簿,該道用印鈐記,各付一本收執,每用銀兩,即同該州官開封動支,照數登記,務在實用,不得花費分毫,工完之日,開數繳報,通將各支銷簿會合查考。
290 該道守巡官仍要不時親詣調度督促,工程務在精緻堅牢,永久無壞,當茲盜賊蕩滅之餘,況又秋冬天氣,正可及時工作。各官務在上緊催督,晝夜鳩工,不日而成,一則可以速屯防守之官兵,二則可以不防來歲之農作。城完之日,本院自行旌保擢用,決不虛言。   各官視官事須如家事,刻刻盡心,仰稱朝廷之官職,中副上司之委任;內以建自己之功勞,外以垂一方之事業;豈不事立身勞,功成名顯,垂譽無窮者哉?若其因循玩惕,績廢事,非獨自取敗壞,抑且罪現難逃。仰該道備行各官查照施行,期務體勤勤囑付之意,毋負毋負!此繳。
291 行左江道賑濟牌
292 八月初十日
293 案照先因南寧府軍民困苦騷擾二年有餘,況天道乾旱,青黃不接,已經行仰同知史立誠將停歇湖兵之家,量行賑給。然各色軍民人等,同被騷擾,均合行賑。為此牌仰本道官吏,會同分巡道,即行南寧府,備查府城內外大小人戶,照依後開等第,就於軍餉米內照數通行賑給。務使各沾實惠,毋容奸吏斗級人等作弊克減,有名無實。事完開報查考。   計開:
294 鄉官、舉人、監生之家,每家三石。
295 生員每家二石。
296 大小人戶每家一石。貧難小官,通行查出,量分差等,呈來給賑。
297 批右江道議築思恩府城垣呈
298 八月十五日
299 據副使翁素呈:「估計起造思恩府城池等項,通用銀八千五百七十七兩零。」看得,思恩府城垣,仰行知府桂鏊自行督工起築,合用料價工食等項銀兩,准照議於南寧府軍餉銀內動支。就仰桂鏊公同該府掌印官,當堂秤明,匣鎖領回,寄貯賓州庫內,查明前批南丹衛事理,置立文簿支銷。該道守巡官,仍要不時親至地方料理催督,務要修築堅固,工程早完。
300 事畢,開報查考。繳。
301 獎勞剿賊各官牌
302 八月十九日
303 照得八寨積為民患,今克剿滅,罷兵息民,此實地方各官與遠近百姓之所同幸。昨支庫貯軍餉銀兩,照依後開則例,買辦彩幣羊酒,分送各官,用見本院嘉勞之意。開報查考。   計開:
304 副總兵張裕。副使翁素。
305 各花二枝二兩。段四疋十兩。
306 羊四隻三兩。酒四埕一兩。
307 參政沈良佐。僉事吳天挺。
308 副總兵李璋。參將張經。馮勳。
309 各花二枝二兩。段二疋六兩。
310 羊二隻。酒二埕共二兩。
311 知府桂鏊。同知陳志敬。林寬。推官馮衡。同上。
312 行福建漳州府取回岑邦佐牌
313 照得田州府土官岑猛稔惡不悛,構禍鄰境。該前軍門奏奉調兵征剿,並將伊妾子女岑邦相等及各目家屬,解京給付功臣之家為奴,及將出繼武靖州次男岑邦佐遷徙,已將岑邦佐及母妻人口家當,差委指揮周胤宗等解發福建漳州府安置為民,及將岑邦相等押發南雄府監候聽解去後。續照本爵欽奉敕諭:「特命爾提督兩廣及江西、湖廣等處地方軍務,星馳前去彼處,即查前項夷情,可撫則撫,當剿即剿,公同計議,應設土官流官,何者經久利便,奏聞區處,欽此。」欽遵。隨據頭目盧蘇等率眾自縛來降軍門,仰體朝廷好生之德,俯順其情,安插復業,及因其告乞憐憫岑猛原無反叛情罪,存其一脈等因。已該本爵議將該府四十八甲內,割八甲降立田州,立其子一人,以承其後云云。合將岑邦佐仍為武靖州知州,保障地方,而立邦相於田州,以安守其宗祀,庶為兩得其宜,已經具題外,今照前項地方,撫處寧靖,所據各男,應合取回議處。為此牌仰福建漳州府官吏,即將發去安置為民岑邦佐並母妻人口家當,通取到官,照例起關,沿途給與腳力口糧,差委的當人員,押送軍門,以憑面審施行。仍行本省鎮巡衙門及布政司知會,俱毋違錯。
314 批參將沈良佐經理軍伍呈
315 八月二十四日
316 看得,五屯系遠年賊巢要害之處,而備徹廢馳若此,正宜及此平蕩之餘,經理修復。今該道各官公同議處,要將城垣展拓,建置守備等衙門,及將該所分調各處哨守旗軍,盡數取回調用,廣東協守官軍,發回原衛,缺伍僮軍,清查足數,每年貼鈹籐縣甲首銀一百兩,通行除免,查編甲軍,務足千名之數。議處悉當,除本院已經依議具奏外,仰該道各官照議施行。仍行總鎮、總兵及鎮巡等衙門知會,該府縣、衛、所等官,俱仰查照施行。繳。
317 告諭新民
318 八月
319 告諭各該地方十冬裡老人等,今後各要守法安分,務以寧靖地方為心,不得乘機挾勢,侵迫新舊投撫僮、瑤等人,因而脅取財物,報復舊仇,以至驚疑遠近,阻抑向善之心。有違犯者,官府體訪得出,或被人告發,定行拿赴軍門,處以軍法,決不輕恕。
320 批僉事吳天挺乞休呈
321 八月二十五日
322 據僉事吳天挺呈:「乞要致仕。」看得,本官識見練達,才行老成,且於左江一道,夷情土俗,熟諳久習。今地方又在緊急用人之際,本院方切倚任,況精力未衰,偶有疾患,不妨就醫調理,豈得邃爾懇辭求歸。近因征剿潯州諸處賊巢;冒暑督兵,備歷艱阻,功勞茂著,不日朝廷必有施擢之典。仰本官且行安心管理該道印信,勉進藥餌,暫輟歸圖,以慰上下之望,毋再固辭,有孤重委。此繳。
323 批蒼梧道創建敷文書院呈
324 九月初六日
325 據僉事李傑呈:「據梧州府並蒼梧縣學生員黎黻、嚴肅等連名呈,欲於縣之側,照依南寧書院規制,鼎建書院一所。」看得,崇正學以淑人心者,是固該道與有司各官作與人才之盛心,亦足以見該學師生之有志,舉而行之,夫豈不可?但謂本院能講明是學,而後人心興起,則吾豈敢當哉?該學師生既稱號房缺少,不足以為講論游息之地,合准於舊書院之傍,開拓地基,增建學捨。該道仍為相度經理,合用銀兩,亦准於該府庫內照數動支,務速成功,以底實效;毋徒浪費,以飾虛文。完日,繳報。
326 改委南丹衛監督指揮牌
327 先該本院分道進剿八寨,及於八寨周安堡,移設南丹衛以控制要害。查將遷江等所通賊指揮王祿等明正典刑,斬首示眾,及將各該目兵通發煙瘴地方哨守。後因王祿等哀求免死,容令各領目兵殺賊贖罪。該道守巡兵備等官亦為懇請,遂遵照欽奉敕諭,便宜事理,容令報效贖罪。就委南丹衛指揮孫綱、監督王祿等各頭土目兵夫人等,與同該衛所官軍前去八寨周安堡,相兼屯紮搜剿,及將移設衛所,估算合用木石磚瓦匠作人夫工食等項,一面擇日興工,先築土城,設立營房,以居民眾。又委南寧府同知陳志敬支領官餉銀兩,前去協同督理,俱具奏行事外。今訪得王祿等與孫綱舊連姻婭,而該衛各官,又皆親舊,拜恩恃愛,不聽約束,所據違梗各官,俱合從重究治,姑且記罪,合行改委。
328 看得,指揮李楠,年力富強,才識通敏,頗有操持,能行紀律。為此牌仰本官即便前去守備賓州及新改南丹衛地方,遵照本院欽奉敕諭,便宜事理,暫以都指揮體統行事,仍聽副總兵及該道守巡兵備官節制。該衛各官及土官王祿等,敢有違犯約束者,當即治以軍令。本官務要殫忠竭力,展佈才猷,與同南寧府同知陳志敬上緊起築城垣,相機撫剿余賊,務建奇功,以靖地方,以副委任,事完之日,奏功推用,決不相負。若玩愒日月,苟且因仍,事無成效,罪亦難逃。一應機宜,牌內該載不盡者,俱聽從宜區處,就近於該道守巡等官處計議施行。事體重大者,一面申稟軍門。本官合用廩給等項,聽於賓州軍餉銀內支給。指揮孫綱仍照舊掌管衛印。通行總鎮、總兵及鎮巡衙門知會。
329 校勘記
330 〔1〕 原本脫〔不〕字,據《四部叢刊》本補。
331 〔2〕 原本脫〔置〕字,據《四部叢刊》本補。

知行錄之八 征藩公移》

1 征藩公移上
2 凡二十九條
3 行吉安府收囤兌糧牌
4 正德十四年六月二十日
5 據贛縣、興國、永新等縣縣丞等官李富、雷鳴岳等呈稱:「各蒙差押糧裡裝運,正德十三年兌淮米到於吉安水次,聽候交兌,經今數月,未見糧船回還。況今省城變亂,被將各處兌米盡行搬用,恐被奸人乘機越來搬搶」等因,到院。為照所呈,繫於兌淮錢糧,合行處置。為此抄案仰回府,即便處置空間倉廒,或寬敞寺觀去處,令各糧裡暫將運來兌淮糧米收囤,候官軍回日,聽其交兌,毋得遲誤,致有他虞。仍行管糧官知會。
6 行吉安府禁止鎮守貢獻牌
7 六月二十日
8 據吉安府御千戶所旗甲馬思稟稱:「蒙所批差,領解鎮守江西太監王發買葛布銀三封,及本所出備葛布折銀並貢禮銀三千兩,前赴本鎮。今因途阻,不敢前去」等情。參照該所掌印官,既該鎮守衙門發銀買布,若勢不容已,只合照價兩平收買為當。乃敢不動原封,分外備辦禮銀饋送,若非設計巧取,必是科克旗軍,事屬違法,本當參拿究問。但今江西變亂,姑行從輕查理。為此牌仰吉安府,即查前項布價並貢獻禮銀,務見的確。如稱各軍名下糧銀,就仰會同該所,唱名給散,取領備照。若是各官自行出備,合仰收入官庫,聽候軍餉支用,毋得縱容侵收入已。及查報不實,未便。
9 行福建布政司調兵勤王
10 及照福建、浙江系江西鄰省,今寧府逆謀既著,彼若北趨不遂,必將還取閩、浙,若不先行發兵,乘間搗虛,將來之噬臍何及。除行湖廣、廣東及行漳南道,即將見在上杭教場操練兵快,並取漳州銃手李棟等,責委謀勇官員統領,直抵本院住扎吉安府,隨兵進剿外。仰抄案回司,會行都按二司轉行各道,並行鎮巡等衙門,各一體查照知會,選調兵馬,選委忠勇膽略堂上官,督領各項交界地方,加謹防截,相機夾剿。仍知會浙江都、布、按三司一體遵照施行,俱毋違錯。
11 預行南京各衙門勤王咨
12 為照前事,系天下非常之變,宗社安危之機,雖今備行江西吉安等府,及湖廣、福建、廣東等處,調集軍兵,合勢征剿外。但彼聲言,欲遂順流東下,竊據南都。看得,長江天險,南北之限,留都根本,咽喉所關,雖以朝廷威德,人心效順,逆謀斷無有成。但其詭奸陰圖,已非一日,兼聞潛伏奸細於京城,期為內應,萬一預備無素,為彼所掩,震驚遠邇,噬臍何及!為此合咨貴部,煩為通行在京及大小衙門,會謀集議,作急繕完城守。簡練舟師,設伏沿江,以防不虞之襲;傳檄傍郡,以張必討之威;先發操江之兵,聲義而西;約會湖湘,互為犄角。本職亦砥鈍策駑,牽躡其後,以義取暴,以直加曲,不過兩月之間,斷然一鼓可縛,惟高明速圖之。
13 撫安百姓告示
14 六月二十二日
15 示仰遠近城郭鄉村軍民人等,近日倡亂之徒,上逆天道,下失人心,本院駐軍於此,已有定計,勤王之師,四面已集。仰各安居樂業,毋得驚疑,敢有擅自搬移,因而扇惑擾攘者,地方里甲人等綁赴軍門,治以軍法。其有忠義豪傑,能獻計效力,願從義師擊反叛者,俱赴軍門投見。
16 差官調發梅花等峒義兵牌
17 六月二十七日
18 近因省城遭變,戕害守臣,正人心思奮,忠議效用之時。訪得永新縣梅花峒及龍田、上鄉、樟皂、關北諸處,人民精悍,見義能勇,擬合起調。為此今差千戶高睿□牌前去該縣,著落知縣柯相,即便起集梅花峒等鄉精勇民兵,大約一千名,各備便用堅利器械,選差該鄉義官良民部領,就委該縣謀勇膽略官一員總領。其合用行糧或募役之費,就於本縣在官錢糧查支,不分雨夜,兼程前進軍門,聽候調遣。此繫緊急事理,毋比尋常賊情,敢有故違,定以軍法從事。
19 行吉安府踏勘災傷
20 七月初五日
21 照得本院駐兵吉安,節據廬陵等縣人民告稱:「自五月以來,天時亢旱,田禾枯死,衣食無所仰給,稅糧難以措辦,近蒙歛點民兵,保守把截,農業既妨,天時不利,人心惶惶,莫知所依」等因,到院。參照邇者省城反叛,煽動軍民,各屬調發官軍,歛點民壯,保障城池,把絕要隘,圍結保甲,隨同征進,人皆為兵,不暇耕種,況兼三月不雨,四郊赤地,民之危急,莫甚於此。本院除具題外。為此仰抄案回府,著落掌印正官,即便親臨踏看災傷,輕重分數,複查相同,取具鄉都裡老及官吏,不致扶同重甘結狀,申報本院,火速逕自差人具奏。本年各項錢糧,暫且停征,候命下之日,另行區處,毋得遷延坐視,重貽民患,取究不便。
22 行吉安府知會紀功御史牌
23 七月初八日
24 照得江西寧府據城謀叛云云。仰抄案回府,即便備行巡按兩廣監察謝御史、伍御史查照知會。凡軍中一應事宜,悉要本官贊理區畫,以匡本院之不逮。各哨官兵,俱聽監督。獲有功次,俱憑本院送發,本官驗實紀錄。官兵人等,但有騷擾所過地方,及軍前逗遛觀望,畏避退縮者,就行照依本院欽奉敕諭事理,治以軍法。抄案官吏,具行過日期,同依準申繳。
25 行知縣劉守緒等襲剿墳廠牌
26 七月十三日
27 為照本院親督諸軍,刻期於本月二十日進攻南昌府省城,以破逆黨巢穴。探得逆黨行曾伏兵三千於老墳廠、新墳廠諸處,以為省城應援,若不先行密為撲剿,誠恐攻城之日,或從間道掩襲我師,未免亦為牽制。為此牌仰奉新縣知縣劉守緒,靖安縣知縣萬士賢,各統精兵三千,密於西山地界約會刻期分哨設伏運奇,並力夾剿。各官務栗詳察險易,相度機宜,不得爾先我後,力散勢分,致有疏失。仍一面差人爪探聲息,飛報軍門,擒斬功次,審驗解院,轉發紀錄,照例具奏升賞。兵快人等,敢有臨陣退縮者,許照本院欽奉敕諭事理,就以軍法從事。各官務竭忠貞,以勤國難,苟或觀望逗遛,違誤事機,軍令具存,罪亦難逭。   督責知府伍文定
28 等同心剿賊牌
29 七月二十五日
30 切照天下之事,成於同而敗於異。本院選調吉安、贛州、臨江、袁州等府、衛、所軍民兵快,委各該文武等官知府伍文定、邢珣等統領,分立哨分,授以方略,令其並力進剿,互相策應。今訪得各官各持己見,自為異同,累有事機可乘,坐視輒致違錯,本當拿究,治以軍法,但以用人之際,姑且容恕。及照逆賊歸援聲息已逼,慮恐各官仍蹈覆轍,臨期或致僨事,擬合申飭通行。為此牌仰本官,即便督率原領軍兵,在於見駐紮處所,務要遵依方略,與各哨領兵官同心而行,誓竭並力進死之志,毋為觀望苟生之謀。敢有仍前人懷一心,互有異同,以致誤事,定行罪坐所由,斷依軍法斬首,的不食言。先具不致異同重甘結狀,並不違依準,隨牌繳來。
31 行南昌府清查占奪民產
32 八月十六日
33 照得寧王自正德二年以來,圖為不軌,誅求財貨,強佔田土池塘屋基,立表所至,敢怒而不敢言。稅糧在戶,而租利盡入王府;家眷在室,而房屋已屬他人,流移困苦,無所赴訴。見今天厭其虐,自速滅亡,一應侵佔等項,合行改正,以蘇民困。為此案仰南昌府,即便清查寧王並內官校尉倚勢強佔,不問省城內外,查系黃冊軍民,該載稅糧明白,即與清復管業,收租住坐,不許鄰佑佃民仍前倚勢爭奪。其曾經奏請如陽春書院等處,雖有侵佔,難以擅動,俟另行處治外,仍行官吏務要盡心清查,以副委用,毋得偏私執拗,致生弊端,通毋違錯。
34 批江西按察司優恤孫許死事
35 八月二十五日
36 據按察司呈:「副使許逵家眷,日食久缺,並孫都御史未曾殯殮」等情。參看得,各官被賊殺害,委可矜憐,合於本司庫內各支銀三十兩,以禮殯殮,候裝回日,盤費水手,另行呈奪。許副使家眷缺食,亦聽支銀五十兩,給付應用。取具各該領狀,並殯殮過由,同批呈繳。
37 行南昌府禮送孫公歸櫬牌
38 八月二十九日
39 照得江西巡撫都御史孫燧被寧賊殺害,續該本院統兵攻復省城,當給銀兩買棺裝殮。間隨據伊男孫慶,帶領家人前來扶柩還鄉,所據護送人員,擬合行委。為此牌仰府官吏,即於見在府衛官內,定委一員,送至原籍浙江紹興府余姚縣河下交割,並行沿途經過軍衛、有司、驛遞、巡司等衙門,各撥人夫,程程護送。仍仰照例從厚歛撥長行水手,起關應付,人夫腳力,驗口給與行糧,毋得稽遲,未便。
40 討叛敕旨通行各屬
41 九月初二日
42 節該欽奉聖旨敕:「近該南京內外守備參贊等官,太監黃偉等先後奏報,江西寧王殺害巡撫等官,燒燬府縣,肆行反逆等項事情,已下兵部會官議處停當,朕當親率六師,奉天征討。先差安邊伯朱泰為前哨,統領各邊官軍前去南京,相機剿殺。太監張忠、左都督朱暉,統領各邊官軍前去江西,搗其巢穴。又命南和伯方壽祥及南直隸、江西、湖廣各該鎮巡等官,各照擬定要路,住扎把截。今特命爾照依該部會奏事理,會同鎮守太監王宏,選調堪用官軍民快,親自督領,在於所屬緊要地方,分佈防禦。仍委浙江布政司左布政閔楷,選募處州民快,定擬住扎地方,聽候調用。軍中事務,俱要互相傳報,彼此通知,一遇有警,勿誤策應,或就會合各路人馬,設法剿捕。仍出給榜文告示,遍發江西及各該地方張掛曉諭:但有能聚集義兵,擒殺反逆賊犯者,量其功績大小,封拜侯伯,及升授都指揮指揮千百戶等官世襲。賊伙內有能自相擒斬首官者,與免本罪,仍量加恩典。不許乘機挾仇,妄殺平人。一應軍中事宜,敕內該載未盡者,俱聽爾隨宜區處。爾為風憲大臣,受茲重托,宜罄竭忠誠,掃除叛賊,尤要詳審慎重,計出萬全,務俾地方寧靖,軍民安堵,以紓朕南顧之憂,庶稱委任,欽此。」欽遵,擬合就行,為此仰都、布、按三司照依案驗備奉敕內事理,通行所屬,一體欽遵施行。
43 咨南京兵部議處獻俘船隻
44 九月初二日
45 照得屬者寧王宸濠殺害守臣,舉兵謀逆,云云。擬於九月十一日親自督解赴闕,但應赴解人犯,並護解官兵數多,本地驛遞殘破,紅站座船,俱被虜毀無存,議雇民船,自浙取道而北,須煩兵部於南京濟州、江淮二衛馬快船內,各撥十隻,中途接載,庶克有濟。為此移咨,特差千戶林節、主簿於旺前去,煩請選撥馬快船二十隻,點齊撐駕人役,差委的當官員,與差去官預先押至鎮江河下,候本職到彼,替換裝載而行,實為兩便。諒寧藩之叛逆,固天下臣民之所共憤,則今日之獻俘於京,以彰天討,必亦忠臣義士之所共欲,當不吝於煩勞也。仍希先示之!
46 行江西三司清查被劫府庫起運錢糧
47 九月初四日
48 照得本年六月十四日寧王謀反,盡將江西都、布、按三司及附郭南昌等府、縣庫,盤檢去訖。中間多系各府、州、縣解到起運等項錢糧,未經轉解,若不嚴加查考,恐滋侵欺。為此仰抄案回司,即便吊取原行卷簿到官,責令該庫官攢並經手人役,從公清查,要見某項原收某府、州、縣,解到某色起運錢糧若干;某項原系貯庫紙米贓罰,金銀器物等件各若干,寧王盤檢若干,中間有無官吏庫役人等,乘機侵騙情弊,即今見在若干;務要通行查明,備造印信手本,火速繳報,以憑查考施行。仍行南昌等府、州、縣一體遵照,將起解赴庫錢糧查報,俱毋違錯。
49 行江西布按二司看守寧府庫藏
50 九月十一日
51 照得寧府庫藏,已經本院督同戴罪三司官員並各府知府公同封識完固,合就委官監督看守。為此仰抄案回司,即行該司掌印官,督同南昌府同知何繼周,及南、新二縣掌印官,定委老成曉事官二員,分領歛定大戶人等,每夜上宿看守東西二庫;仍令兵快把守寧府南東西三門,晝夜巡邏,不許移動一草一磚。二司掌印並該道分巡官,不時巡視閘點,毋得視常虛應故事,倘致疏失,責有所歸。
52 委按察使伍文定紀驗殘孽
53 九月二十日
54 照得節該欽奉敕諭:「但有生擒盜賊,鞫審明白,亦聽就行斬首示眾。賊級行令,各該兵備守巡官,即時紀驗明白,備行江西按察司,造冊奏繳,查照事例,升賞激勸,欽此。」
55 欽遵。為照寧王謀反,隨本院調兵,已將寧王俘執,謀黨李士實、劉養正、王春等,並賊首凌十一、閔念四等,亦就擒獲。即今見該本院不日親自督解赴闕,式昭聖武,及幻功御史謝源、伍希儒亦各赴京覆命。所有各哨官兵,尚在搜剿殘孽,惟恐解報前來,不無缺官紀錄。
56 為此仰抄案回司,即行新任按察使伍文定,如遇各哨官兵解到叛賊並贓仗等項,務要從實審驗,應處決者,照依本院敕諭事理,就行斬首,賊級梟掛,明白紀錄,備造印鈐文冊,差人逕自奏繳。仍造清冊一本,繳報本院查考,毋得違錯,不便。
57 委知府伍文定邢珣防守省城牌
58 九月十二日
59 照得江西大亂剿平,地方幸已稍靖。但巡撫官員被殺,巡按及三司府、州、縣、衛、所等官,俱各戴罪聽參,本院即今又督官兵押解寧王並其黨與赴京。省城居民,久遭荼苦,瘡痍未起,驚疑未息,雖經撫諭,誠恐本院去後或有意外之虞,擬合委官留兵防守。為此牌仰領兵知府伍文定、邢珣等,即便照依後開班次,輪流各行量帶官兵,晝夜固守城池,保障地方,撫安居民,禁革騷擾。候撫按官員及三司等官到任事定之日,方許回還,照舊管事。毋得違錯。
60 計開:
61 一班知府伍文定、邢珣。二班徐璉、戴德孺。
62 三班曾璵。四班周朝佐、林城。
63 行江西布按二司厘革撫綏條件
64 九月十二日
65 照得江西未亂之前,民偽頗滋,吏政多弊,撫治之責,已號煩難。況大亂之後,錢糧有侵克之費,軍伍有缺乏之虞;奸惡偽興,災旱薦作;法度申明之未至,官吏怠玩之或生;本院討賊平亂,功雖告成;厘革撫綏,力尚未遍;若不條析處分,深為未便。為此仰抄案回司,照依案驗內事理,逐一遵照施行。務使事各舉行,民沾實惠,毋得虛應故事,取罪不便。   計開:
66 一,省城大亂,固已剿平,地方守備,難便廢馳。除南、新二縣機兵令分巡該道分撥守門外,仰布、按二司常印官,會同於所屬鄰近府州,酌量原編機兵多寡,量取輳二千名,各委相應人員,帶領來省操練,以備不虞。仍行南昌道分巡官較視點閘。其各兵口糧,就令各該縣分動支預備倉米谷,計日分給,候事完之日停止。
67 一,十四年起運兌淮,間有被賊虜掠。其未兌及未到水次並偏僻去處未經賊掠者尚多,誠恐官吏糧裡人等,乘機隱匿,捏故侵欺。合先行查,仰布、按二司掌印官,即行各該府、州、縣,將已兌糧數通查,要見見在若千,果被賊虜若干,取具重甘結狀。造冊繳報,以憑議處。其見在糧米,就於所在地方暫且囤貯看守。如有未兌捏作已兌,不曾被賊捏作賊劫者,照例問發充軍,官吏坐擬贓罪,不恕。
68 一,南昌、九江、南康三府被賊殘害,尤宜矜恤。仰布按二司掌印官,作急查勘,呈來,以憑議處。
69 一,南昌左衛旗軍,多因從逆擒斬,以致缺伍。仰布、按二司官即便出給告示,許令在逃旗軍並余丁投首,黑依榜例,免其罪名,著令頂補軍役,暫委官員管領,以備操守。   一,建昌、安義二縣賊首,雖已擒獲,遺漏餘黨尚多,今既奉有牓例,合與更新。仰布、按二司轉行該縣出給告示,許各自新,痛改前惡,即為良民,有司照常撫恤,團保糧裡,不得挾私陷害。如有不悛,仍舊為非者,擒捕施行。
70 一,寧王莊田基屋湖地,並寧府官員人役,及投入用事從逆等項人犯田產,例應籍沒,合先查理。除將內官黃瑞基屋改作東湖書院,以便學者講習外,其餘仰布按二司掌印官,會同南昌道分巡官行委的當官員,逐一清查,如田莊要見坐落地名何處,田畝若干,山場樹木若干,湖地廣闊若干,房屋幾間。今年見在花利,即便收貯所在地方,責人看守,通造手冊繳報。其有原系占奪民間物業,相應給還,及估價發賣仍佃者,俱候查明之日,從容呈議審處。敢有隱匿,及指以原業捏稱借貸,輒行據占者,先行拿問,不恕。   一,省城各衙門並公廨,有殘圮應合修理者,仰布、按二司掌印官會同該道官,參酌緩急,行令府縣,移拆無用房屋,量加修旦,毋得虛費財物。
71 一,省城湖地,仰布、按二司行南昌府縣:其城濠,行都司,各委人看守。魚利公同變收入官,以備公用,不許私取及致人偷盜。
72 一,今年鄉試,因亂廢格,除應否補試,另行議奏外,其未亂之前,已經舉行未畢事件,合先查究。仰布政司將原發修理貢院席捨,並發買物料等項銀兩若干,委何人管,即今已修完,並已買到物料若干,見存銀兩若干,查明造報,毋得因循,致令吏胥乘機隱匿作弊。
73 其已買物料,有不堪貯者,姑令變價還官,以俟再買。以後未舉事件,有應合預處者,會同按察司並該道官,一面議處施行。按察司仍行提學官,轉行所屬知悉。   行江西按察司知會逆黨宮眷姓名
74 仰抄案回司,著落當該官吏,即便查照施行。仍呈欽差提督軍務御馬監太監張,欽差提督軍務充總兵官安邊伯朱知會,俱毋違錯。
75 計開:寧王郡王將軍世子共十六名。
76 見在十四名:宸濠 拱牓 覲鋌 拱栟 宸洧 宸瀛 覲條 宸汲 宸湯 宸滻 宸渢 宸瀾 大世子一哥
77 已故二名:拱槭 二世子二哥
78 謀黨重犯六十七名:
79 見在五十九名:劉吉 塗欽 樂平 黃瑞 傅明 陳賢 尹秀 梁偉 沈鏊 熊綬 周瑞 吳松 張嵩 李蕃 於全 秦榮 蕭奇 徐輅 賀俊 李琳 丁貴 王儲 甘桂 王琪 楊升 張隆 劉勳 葛江 楊允 徐銳
80 丁綱 夏振 唐玉 何受 朱煜 馮旻 周勇 周鼎 於琦 張鳳 袁貴   聞鳳 顧正 顧雄 徐紀 倪六 王鳳 唐全閔念八 李世英 徐淦鳳   張宣 閔念四 凌十一 萬賢一 朱會介 萬賢二 熊十四 熊十七   已故八名:萬銳 陸程 劉養正 余祥 甘楷 王信 盧舖 劉子達   宮眷四十三口:趙氏 萬氏 鐘氏 徐氏 宣氏 張氏 張氏 陸氏 蔣氏 陸氏 趙氏 王氏 王氏 李氏 朱氏 鄭氏 陳氏 徐氏 劉氏
81 何氏 張氏 祥瑞 王氏 錦英 王氏 徐氏 周氏 周氏 桂祥 陳氏   春受 劉氏 顧氏 陳氏 婆氏 王氏 艾兒 碧雲 劉氏 串香 異蘭   愛蓮 彭氏
82 小火者二口:樂秋 樂萱
83 馬八區。金冊十二副,計二十四葉。
84 行江西按察司編審九姓漁戶牌
85 九月二十四日
86 為照賊首吳十三、凌十一、閔念四、念八等,俱已擒獲,黨類亦多誅剿;雖有脅從之徒,皆非得已,節該本院備奉欽降黃榜,通行給發曉諭,許其自首,改過自新,安插訖。數內楊子橋等九姓漁戶,又該知縣王軾引赴軍門投首,審各執稱被脅,情有可矜,當該本院量行責治,仍發本官帶回安撫外。今訪得前項漁戶,尚有隱匿未報及已報在官而乘勢為非者;況查沿江湖港等處,亦有漁戶,以打魚為由,因而劫殺人財;雖嘗緝捕禁約,而官吏因循,禁防廢弛,合就通行查處。為此仰抄案回司,即便選委能幹官員,會同安義等縣掌印、捕盜等官,拘集楊子橋等九姓漁戶到官,從公查審,要見戶計若干,丁計若干,已報在官若干,未報在官若干,各駕大小漁船若干,原在某處地方打魚生理,著定年貌籍貫,編成牌甲,每十名為一牌,內歛眾所畏服一名為小甲;地方多寡,每五牌或六牌為一甲,內歛眾所信服一名為總甲,責令不時管束戒諭。仍於原駕船梢,粉飾方尺,官為開寫姓名、年甲、籍貫、住址,及注定打魚所在,用鐵打字號,火烙印記,開造印信手冊在官,每月朔望各具不致為非結狀,親自赴縣投遞,用憑稽考點閘。中間如有隱匿不報者,俱許投首免罪,亦就照前行。
87 若有已報在官,仍前乘機為非,抗頑不行到官,就仰從長計議,應撫應捕,遵照本院欽奉敕諭隨宜處置事理,逕自施行。今後但有上戶官民客商人等被害,就於本處追究,務在得獲,明正典刑。仍即通行南昌等一十三府及各州、縣一體查處,編立牌甲,嚴加禁約施行,造冊繳報查考。如或故違,定將首領官吏拿問,決不輕貸。
88 獻俘揭貼
89 九月二十六日
90 准欽差提督贊畫機密軍務御用監太監張揭帖開稱,今照聖駕親率六師,奉天征討,已臨山東、南直隸境界,所據前項人犯,宜合比常加謹防守調攝,待候駕臨江西省下之日,查勘起謀根由明白,應否起解斬首梟掛等項,就彼處分定奪。若不再行移文知會,誠恐地方官員不知事理,不行奏請明旨,挪移他處,或擅自起解,致使臨難對證,有誤事機,難以悔罪等因,准此。卷查先為飛報地方謀反重情事云云。本職已將寧王並逆黨,親自量帶官兵,逕從水路,照依原擬日期,啟行解赴京師,已至廣信地方外。今又准前因,及該差官留本職並寧王及各黨類回省。為照前項人犯,先監按察司責委官員人等,晝夜嚴加關防;有病隨即撥醫調治,數內謀黨李士實、王春、劉養正等,已多醫治不痊,俱各身故。隨差官吏件作人等前去相驗,責付淺殯,撥人看守。其寧王及謀黨劉吉等,俱系惡焰久張之人,設若淹禁不行解報,縱有官兵加謹防守,恐或扇誘別生他奸。今若留回省城,中途疏虞,尤為可慮。兼且人犯多生瘧痢,沿途亦即撥醫調治。又有數內,鎮國將軍拱槭並世子二哥,各行身故;又經差官相明,買棺裝殮,責仰貴溪縣撥人看守。其餘尚未痊可,若更往返跋涉,未免各犯性命愈加狼狽,相繼死亡,終無解京人犯,抑恐驚搖遠近,變起不測。本職親解寧王,先已奏聞朝廷,定有起程日期,豈敢久滯因循,不即解獻,違慢疏虞,罪將焉逭?及照庫藏冊籍等項,示准揭帖之先,已會多官封貯在庫,待命定奪。況新任按察使伍文定,及戴罪三司官、領兵知府等官,俱各見在,封識明白,別無可疑。除將寧王宸濠等,各另差官分押;宮眷婦女,行各將軍府取有內使管伴,俱照舊親自解京外,所有庫藏等項,奉有明旨,自應查盤起解,就請公同三司並各府等官,眼同逕自區處,為此合用揭帖前去,煩請查照施行。
91 行袁州等府查處軍中備用錢糧牌
92 十月初六日
93 據吉安府申:「奉本院鈞牌,查得本府在庫止有贓罰紙米銀一萬五千四百三十一兩零,其各縣寄庫銀四萬六千一百五十九兩零,俱系轉解之數,似難支動。見今動調各處軍快人等數多,誠恐支用不敷,及查廬陵等九縣貯庫錢糧,亦多稱乏,合行鄰近府分幫助支用」緣由到院。為照江西寧府變亂,雖經本院起調廣東、福建二省漢土狼達官軍,江西南、贛等處兵快,計有二十餘萬,合用糧餉大約且計三四月之費。今該府所申,堪支紙米等銀止有一萬五千四百有零,其餘俱系解京之數,就便從權支用,亦有未敷,必須於各府、縣見貯錢糧數內查支接濟,庶不誤事,擬合通行。為此牌仰本府,即將收貯在庫不拘何項錢糧,作急通行查出,三分為率,內將二分稱封明白,就委相應官員,不分雨夜,領解軍門,以憑接支應用。
94 此系征討叛逆軍機重務,毋得稽遲時刻,定以軍法論處,決不輕貸。
95 行江西布按二司清查軍前取用錢糧
96 案照先因寧王變亂,該本部備行南、贛等府,起調各項軍兵追剿,合作糧餉等項,就仰聽將在官錢糧支給間。隨據吉安府申稱,動調兵快數萬,本府錢糧數少,乞為急處等情。已經通行各府,速將見貯不拘何項錢糧,以三分為率,內將二分解赴軍前接濟外。   續看前項事情,系國家大難,存亡所關,誠恐兵力不敷。又牌行各該官司,即選父子鄉兵,在官操練,聽將官錢支作口糧,候本院另有明文一至,啟行去後。   今照前項首惡並其謀黨,俱已擒斬,原調各處軍兵,久已散歸,所據用過糧餉等項,合行查造。為此仰抄案回司,即查各府、州、縣自用兵日起,至掣兵日止,要見某項錢糧,差何人役解赴軍前,應用若干,有無獲奉批回在卷;又將某項錢糧,差何人役解赴某官處,支給官兵口糧等項若干,自某月日期起,至某月日止,各支若干;或系那借,惟復措置之數,務要清查明白,類造文冊,星馳差人送院查考。中間如有官吏人等通同作弊,重支冒領;或以少作多,侵欺捏報者,就便拿問,照例發遣,毋得違錯。
97 防制省城奸惡牌
98 十二月十一日
99 照得江西省城,近遭寧王之變,巡邏無官,非但軍門凋弊,禁防疏闊;兼又軍馬充斥街巷,難辨真偽;有等無籍小民,因而售奸為惡,恐致日久釀成大患,必須預防早戒,庶使地方有賴。
100 查得江西都司都指揮馬驥,素有干材,軍民畏服,合就行委。為此牌仰抄案回司,即行本官,不妨原任,嚴督府、衛、所、縣軍民兵快,並地方總小甲人等,於省城內外晝夜巡邏。固守城池,保障地方,潔靜街道,禁緝喧爭。但有盜賊,即便設法擒捕務在得獲解官問招呈詳,不許妄拿平人,攀誣無干良善,及縱令積年刁徒,嚇詐財物擾害無辜。仍要嚴加省諭遠近鄉村居民,各安生理,毋得非為,及容隱面生可疑之人在家,通誘賊情,坐地分贓。
101 敢有故違,仰即拿赴軍門,治以軍法。承委官員,務在地方為事,用心管要,以稱委用,不得因循怠忽,取究未便。
102 行江西按察司查禁因公科索民財
103 十二月十一日
104 照得聖駕南征,所有供應軍馬糧草併合用器皿等項,已該江西布、按二司分派各府、州、縣支給在庫官錢,均派經過府、縣應用。近訪得各該官吏,多有不遵法度,或將官庫錢糧,通同侵欺入已,乘機科派民間出辦;或取金銀器皿銀兩,或要牛馬豬羊等物,輒差多人下鄉,狐假虎威,擾害殆遍。中間積年刁徒,又行百般需索,稍有不遂,輒稱毆打抗拒,聳信官府,添人捉拿,加以刑辱,重行追索。若不查禁處置,深為民患。為此仰抄案回司,即便會同布政司掌印官,速行計處,先將各應支銀兩,查解應用;若有不足,就將在庫不拘何項銀兩,給支接濟。俱要造冊開報,以憑查考,事畢之日,再行議處,作正支銷,或設法追補。其各府、州、縣科取民間財物,即行查究禁革,未到官者,毋再追並;已在官者,照數給還。中間敢有隱瞞纖毫不發,體訪得出,或被人首告,定行拿問贓罪,決不輕貸。仍先出給告示,發仰所屬張掛曉諭,務使知悉,俱毋違錯。
105 禁省詞論告諭
106 十二月十七日
107 近據南昌等府、州、縣人等訴告各項情詞到院,看得中間多系戶婚田土等事,雖有一二地方重情,又多繁瑣牽扯,不干己事,在狀除情可矜疑者,亦量輕重准理,其餘不行外。為照江西地方,近因寧王變亂,比來官軍見省城空虛,況聞聖駕將臨,有司官員,俱各公占委用,分理不暇;遠近居民,又有差役答應,奔走無休;本院志在撫安地方,休息軍民,當此多事之時,豈暇受理詞訟?必待地方寧靖,兵眾既還,官府稍暇,方從容聽斷。為此合行出給告示,曉諭各府、州、縣軍民人等,暫且各回生理,保爾家室,毋輕忿爭,一應小事,各宜含忍。不得輒興詞訟,不思一朝之忿,錙銖之利,遂致喪身亡家;始謀不臧,後悔何及。
108 中間果有贓官酷吏,豪奸巨賊,虐眾殃民,患害激切者,務要簡切直言,字多不過一二行,陳告亦須自下而上,毋致驀越。其餘一切事情,俱候地方寧謐,官軍班還之日,各赴該管官司告理。若剖斷不公,或有虧枉,方許申訴。敢有故違,仍前告擾者,定行痛責,仍照例枷號問發,決不輕貸。
109 再禁詞訟告諭
110 十二月
111 照得本院屢出告示,曉諭軍民人等,令其含忍寧耐,止息爭訟。而軍民人等,全不體息,紛紛告擾不已。及看所告情詞,多系小事忿爭,全是繁文牽扯,細字疊書,殊可厭惡。當此多事,日不暇給,詞狀動以千百,徒費精神,何由遍覽。除已前情詞,俱已不行外。為此再行曉諭,敢有仍前不遵告諭,故違告擾者,定行照例枷號,從重問發,的不虛示。   計開:
112 一、本院系風憲大臣,職當秉持大體,正肅百僚,非瑣屑聽理詞訟之官。今後軍民人等,一應戶婚、田土、門爭、債負、錢糧、差役等事,俱要自下而上,府、州、縣問斷不公,方許告守巡按察衙門。守巡按察問斷不公,方許赴本院陳告。敢有越訴瀆冒憲體者,痛責。
113 征藩公移下
114 凡二十七條
115 開報征藩功次贓仗咨
116 正德十五年三月初四日
117 准欽差整理兵馬糧草等項兵部左待郎兼都察院左歛都御史王咨內開:「煩為查照,將征剿防守有功官軍人等,俱照功次,分別明白,造冊咨送,以憑查議」等因。   卷查先為飛報地方謀叛重情事,本職奉命前往福建公幹,中途遭遇寧府反叛,謀危宗祀,系國家大難,義不容捨之而往。當即保吉安,隨具本奏聞,及星夜行文各府,起調兵快,召募四方報效義勇。適遇巡按兩廣御史謝源、伍希儒回京覆命,又行具本奏留軍前,協謀行事,各哨官兵,俱聽監督,獲有功次,俱憑本職送發各官審驗紀錄去後。續督官兵,前後攻復省城,俘執宸濠,並其黨與劇賊起解間,隨准南京兵部咨開稱前事云云。   照得江西逆賊,既已擒獲。逆黨已經剪平,所獲功次,合行紀驗。除原差科道官前來外,煩將征剿逆賊官軍民兵,召募義勇,及鄉官人等所獲功次,分別奇功、頭功、次功,造冊覆驗等因,案經備行江西按察司查照施行去後。
118 今准前因,看得征剿宸濠之時,止是分佈哨道,設伏運謀,以攻城破敵為重,擒斬賊徒為輕;且攻城破敵,雖系本職督領各哨官兵協謀並力,緣任非一人,事非一日,各官俱系同功一體,難以分別等第。其擒斬賊徒,雖有等級,自有下手兵夫,難以加於各官之上。止將各哨擒斬賊犯送發御史謝源、伍希儒審驗明白,從實直紀;緣各官不曾奉有紀功之命,但照本職欽奉敕諭便宜事理,從權審驗紀錄,難以分別奇功、頭功、次功等項名目。止於造冊內開寫某人擒斬某賊首、某賊從;重輕多寡,據實造冊,中間等第,亦自可見。除行各官再行查照造冊徑繳外,所據擒獲功次總數,及官軍兵快報效人等員名數目,合行開造咨報施行。
119 計開:
120 一、提督領兵官一員:
121 欽差提督南、贛、汀、漳等處軍務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
122 一、協謀討賊審驗功次官二員:
123 欽差巡按兩廣監察御史謝源、伍希儒。
124 一、領哨官十員:
125 衝鋒破敵:
126 吉安府知府伍文定、贛州府知府邢珣、袁州府知府徐璉、臨江府知府戴德孺。   邀伏截殺:
127 贛州衛署都指揮僉事余恩、撫州府知府陳槐、建昌府知府曾璵、饒州府知府林鋮、廣信府知府周朝佐、瑞州府通判胡堯元。
128 一、分哨官十一員:
129 邀伏截殺:
130 吉安府泰和縣知縣李楫、臨江府新淦縣知縣李美、吉安府萬安縣知縣王冕、南康府安義縣知縣王軾、瑞州府通判童琦。
131 守把截殺:
132 吉安府通判談儲、吉安府推官王暐、南昌府進賢縣知縣劉源清、南昌府奉新縣知縣劉守緒、南昌府推官徐文英、撫州府臨川縣知縣傳南喬。
133 一、隨哨官四十六員:
134 邀伏截殺:
135 吉安府通判楊昉、吉安守禦千戶所指揮同知麻璽、贛州府同知夏克義、贛州衛指揮僉事孟俊、永新守禦千戶所指揮同知高睿、南昌府通判陳旦、南昌府豐城縣知縣顧佖、袁州府推官陳輅、南昌府寧州知州汪憲、饒州府余千縣知縣馬津、瑞州府上高方澤、南昌府靖安縣知縣萬士賢。
136 守把截殺:
137 廣信府沿山縣知縣杜民表、廣信府永豐縣知縣譚縉、瑞州府同知楊臣、瑞州府新昌縣知縣王廷、饒州府安仁縣知縣楊材、廣信府通判俞良貴、廣信府通判安節、廣信府推官嚴鎧、臨江府同知奚鉞、臨江府通判張郁、廣信府同知桂鏊、瑞州府推官金鼎、贛州府贛縣知縣宋瑢、贛州衛正千戶劉鏜、贛州衛正千戶楊基、廣信守禦千戶所千戶秦遜、永新縣孺學訓導艾圭、瑞州府高安縣縣丞盧孔光、饒州府余干縣縣丞梅霖、南昌府靖安縣縣丞彭齡、吉安府萬安縣縣丞李通、南昌府武寧縣縣丞張翱、贛州府興國縣主簿於旺、瑞州府高安縣主簿胡鑒、饒州府余干縣龍津驛驛丞孫天裕、南昌府南昌縣市義驛驛丞陳文瑞、吉安府吉水縣致仕縣丞龍光、贛州府贛縣選官雷濟、南昌府豐城縣省察官文棟材、贛州府贛縣義官蕭庾、南安府上猶縣義官尹志爵。
138 一、協謀討賊鄉官十二員:
139 致仕都御史王懋中、養病痊可編修鄒守益、丁憂御史張鰲山、養病郎中曾直、養病評事羅僑、調用僉事劉藍,致仕按察使劉遜、致仕參政黃繡、閒住知府劉昭、依親進士郭持平、參謀驛丞王思、參謀驛丞李中。
140 一、戴罪殺賊官一十七員:
141 九江兵備副使曹雷、九江府知府汪穎、九江府德化縣知縣何士鳳、九江府彭澤縣知縣潘琨。九江府湖口縣知縣章玄梅、南康府知府陳霖、南康府同知張祿、南康府通判蔡讓、南康府通判俞椿、南康府推官王詡、南康府星子縣主簿楊永祿、南康府星子縣典史葉昌、南昌府知府鄭瓛、南昌府同知何繼周、南昌府通判張元澄、南昌府南昌縣知縣陳大道、南昌府新建縣知縣鄭公奇。
142 一、提調各哨官軍兵快人等,除分佈把守外,臨陣共一萬四千二百四十三員名。   一、擒斬首從賊人賊級,並俘獲官人賊屬,奪回被脅被虜,招撫畏服官民男婦等項,共一萬一千五百九十六名顆口;生擒六千二百七十九名:首賊一百零四名,從賊六千一百七十五名,內審放一千一百九十二名;斬獲賊級四千四百五十九顆;俘獲宮人四十三名,賊屬男婦二百三十八名口;奪回被脅被虜官民人等三百八十四員名口;招撫畏服投首一百九十三位名。
143 一、奪獲誥命、符驗,並各衙門印信關防,金銀贓仗等物:
144 誥命一道;符驗一道,印信關防一百零六顆,金並首飾六百二十三兩一錢二分,銀首飾、器皿八萬三千八百九十七兩一錢五分八厘五毫,贓仗一千八百九十件,器械一千一百九十九件,牛三十頭,馬一百零八匹,驢騾一十三頭,鹿三隻。
145 一、追獲金璽二顆,金冊二付。
146 一、燒燬賊船七百四十六隻。
147 一、陣亡兵六十八名。
148 進繳征藩鈞帖
149 四月十七日
150 卷查先奉欽差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後軍都督府太師鎮國公朱鈞貼:「節該欽奉制諭『江西宸濠悖逆天道,謀為不軌,欲圖社稷,得罪祖宗。茲特命爾統率六師,往正其罪,殄除叛逆,以安地方。其隨軍內外提督及各處鎮巡等官,悉聽節制。欽此。』欽遵,合行鈞帖,仰提督南、贛、汀、漳兼巡撫江西等處右副都御史王守仁,照依制諭內事理,即便轉行所屬司、府、衛、所、州、縣、驛遞衙門,一體欽遵施行」等因,已經依奉備行各屬欽遵,及具不違依準,備由呈繳去後。
151 本職遵奉總督軍門節制方略,領部下官軍,克復南昌府城,擒獲叛黨宜春王拱條,及將軍儀賓,從逆守城人等一千有餘。隨於鄱陽湖等處連日大戰,擒獲叛首寧王宸濠,並其謀主李士實、劉養正、王春等,大賊首吳十三、凌十一等,及其黨與脅從人等共一萬一千有奇。
152 除將擒斬緣由先後具奏外,竊照宸濠謀危宗社,陰蓄異圖,十有餘年;及其稱兵倡亂,遠近憂危,海內震動。仰賴總督軍門,統領六師,奉天征討,督率內外提督等官,及運謀設策分佈,前來南京、江西等處,相繼進剿,故旬月之間,掃平逆黨,奠安宗社。此皆總督軍門神武英略,奇謀妙算,一振不殺之威,遂收平定之績;而內外提督等官,協謀贊成,並力效命之所致也。職等仰仗德威,遵奉方略,不過奔走驅逐,少效犬馬之勞而已,何功之有?所有原奉鈞貼,今已事完,理合進繳。除部下獲功官兵人等,備行紀功官逕自查審繳報外,緣系十分緊急軍情,及奏繳鈞貼事理,合行具由呈乞施行。
153 行江西三司搜剿鄱陽余賊牌
154 五月十一日
155 照得江西鄱陽湖等處盜賊,節行告示曉諭,各安生理,而稔惡不悛者尚多;又有應捕人等,相率同盜;或名雖投首,實陰懷反側。近因本院住扎省城月餘,節據官民赴告,盜賊縱橫,隨行巡捕等官,上緊緝捕,未見以時獲報。各官平素怠玩,本當參拿究治,姑且記罪。
156 另行所據前賊,若不速剿,未免釀成大患。為此仰抄案回司,即便備行督捕都指揮僉事馮勳,分守該道,分巡該道,密切□文,分投近湖各府縣該司等衙門著落掌印捕盜等官,各選驍勇機快人等,各備鋒利刀、槍、弓箭、火銃等項,雇慣經風浪船隻,及能諳水勢水撐駕;查將在庫官錢給作口糧;選委膽略官員管領,俱聽都指揮僉事馮勳總統約束;分佈哨道,多差知因人役,探賊嚮往,就便刻期剿殺。務限一月之內盡獲,無留芽孽遺患。若違限不獲,先將各官住俸殺賊,若怠玩兩月之外,通行解赴軍門,治以軍法。其兵快人等,若有違限逗遛,畏縮誤事者,就仰總統官於軍前查照本院欽奉敕諭事理,量以軍法罰治。仍要戒約應捕,不許妄拿平人,及容賊妄攀,嚇詐財物,並賣放真盜,濫及無辜。敢有故違,一體治以軍法。承委各官,務要慎重行事,不得輕率寡謀,中賊奸計,所獲功次,俱仰解赴該道,從實紀錄造報,以憑查考功罪,輕重罰賞,如違節制,國典具存,罪不輕貸。其軍中未盡機宜,該道逕自處置施行。仍一面先督所屬府縣,查照本院先頒十家牌式,上緊編舉,以為弭盜安民之本,俱毋違錯。
157 追剿入湖賊黨牌
158 十五年
159 據南康府通判林寬呈稱:「後港逆犯楊本榮等百十餘人,據船逃入鄱陽湖等處,乞行南昌、饒州等府縣,及沿湖巡司居民人等截捕。」看得,賊既入湖,良善已分,正可乘機合兵捕剿。為此牌仰守巡南昌道,即行點選戲勇軍快六七百名,各執備鋒利器械,給與口糧一月,就行督捕都指揮僉事馮勳統領,星夜躡賊嚮往,用心緝捕,獲功人役,一體重賞。如有違令退縮者,遵照欽奉敕諭事理,聽以軍法從事。本官務要貽患地方,軍法具存,罪亦難逭。
160 行嶺北道清查贛州錢糧牌
161 十月二十三日
162 照得本院及嶺北守巡該道並贛州府衛、所、縣問完批申呈詞,囚犯、紙米、工價、贓罰等項,及官廠日逐收到商稅銀兩,俱經該官府追收貯庫,以備軍餉。年久未經清查,該府官吏更換不常,中間恐有那移、侵漁、隱漏等情。為此仰抄案回道,即便親詣贛州府庫,督同該府官,先將正德十二年二月起至正德十五年九月終止,各項紙米、工價、贓罰、商稅等項銀兩卷簿,逐一清查盤理。要見軍前用過若干,即今見在若干,有無侵漁、隱漏若干,及有衣物等項,年久朽壞,相應變貿若干,備查開冊,繳報本院查考。如有奸弊,就便拿究追問,具招呈詳,毋得故縱,未便。
163 申行十家牌法
164 凡立十家牌,專為止息盜賊;若使每甲各自糾察,甲內之人,不得容留賊盜;右甲如此,左甲復如此,城郭鄉村無不如此;以至此縣如此,彼縣復如此,遠近州縣無不如此;則盜賊亦何自而生?夫以一甲之人,而各自糾察十家之內,為力甚易。使一甲而容一賊,十甲即容十賊,百甲即容百賊,千甲即容千賊矣。聚賊至於千百,雖起一縣之兵而剿除之,為力固已甚難。今有司往往不嚴十家之法,及至盜賊充斥,卻乃興師動眾,欲於某處屯兵,某處截捕,不治其本,而治其末,不為其易,而為其難,皆由平日怠忽因循,未嘗思念及此也。自今務令各甲各自糾舉,甲內但有平日習為盜賊者,即行捕送官司,明正典刑;其或過惡未稔,尚可教戒者,照依牌諭,報名在官,令其改化自新,官府時加點名省諭,又逐日督令各家,輸流沿門曉諭覺察,如此,則奸偽無所容,而盜賊自可息矣。
165 大抵法立弊生,必須人存政舉,若十家牌式,徒爾編置張掛;督勸考較之法,雖或暫行,終歸廢弛。仰各該縣官,務於坊裡鄉都之內,推選年高有德,眾所信服之人,或三四十人,或一二十人,厚其禮貌,特示優崇,使之分投巡訪勸諭,深山窮谷必至,教其不能,督其不率,面命耳提,多方化導。或素習頑梗之區,亦可間行鄉約,進見之時,咨詢民瘼,以通下情,其於邑政,必有裨補。若巡訪勸諭著有成效者,縣官備禮親造其廬,重加獎勵,如此,庶幾教化興行,風俗可美。後之守令,不知教化為先,徒恃刑驅勢迫,由其無愛民之實心。若使果然視民如己子,亦安忍不施教誨勸勉,而輒加棰楚鞭撻?孟子云:「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況非善政乎?守令之有志於愛民者,其盍思之!
166 行江西布政司清查沒官房產
167 十一月二十日
168 照得逆黨沒官房屋、田產等項,近經司府出佃與人暫管,候命下之日定奪。近訪得官民之家,不論告佃年月先後,地裡遠近,應否一概混爭,若不預為查處,立定規則,將來必致大興告擾,漸起釁端。為此仰抄案回司,即查前項沒官房屋田產,實計若干處所,某月日期經由某衙門與某人,務以年月先後為次,先盡本縣人戶,然後及於異縣;先盡本府人戶,然後及於異府。中間多有勢豪之徒,不遵則例,妄起爭訟,或不由官府,私擅占管佔住者,該司通行查出呈來,以憑拿問參究施行,毋得容隱及查報不清,未便。
169 批再申十家牌法呈
170 十一月二十九日
171 據江西按察司呈,看得盜賊之縱橫,由於有司之玩弛;沿流推本,實如所呈,失事各官,俱合提究,以警將來。但地方多事未完,缺人管理,除該府縣掌印官,姑且記罪,責令懲創奮勵,修敗補隙,務收桑榆之功,以贖東隅之失;其巡捕等官,即行提問,以戒怠弛。仍備行各府縣掌印巡捕等官,自茲申戒之後,悉要遵照本院近行《十家牌諭》,及於各街巷鄉村建置鑼鼓等項事理,上緊著實舉行,嚴督查考,務鑒前車之覆,預為曲突之徒,毋得仍前玩忽怠弛,但有疏虞,定行從重拿究,斷不輕貸,此繳。
172 批各道巡歷地方呈
173 十一月二十六日
174 據江西按察司呈,看得南昌、湖西、湖東、九江各道地方,兵荒之餘,民窮財盡,盜賊蜂起,劫庫掠鄉,無月無警;府縣各官,事無綱紀,申請旁午,文移日繁,政務日廢。仰各分巡官,不時往來,該道臨督所屬,設法調度,用其所長,而不責其備;教其不及,而勿撓其權;興廉激懦,祛弊懲奸,務以息訟弭盜,康寧小民;毋憚一身之勞,終歲逸居省城,坐視民患,藐不經心,俱仰備行各官查照施行。繳。
175 禁約釋罪自新軍民告示
176 正德十六年正月初五日
177 告示:一應平日隨從逆府捨余軍校人等,論罪俱在必誅,雖經自首,奉有詔宥,據法亦當遷徙邊遠煙瘴之地,但念其各已誠心悔罪,故今務在委曲安全,仰各洗心滌慮,改惡從善,本分生理,保守身家,毋得仍蹈前非。或又投入各王府及鎮守撫按三司等衙門,充作軍牢、伴當、皂隸、防夫等項名目,挾持復仇,定行擒拿,追坐從逆重刑。知情容留,官司參究,論以窩藏逆黨。同甲鄰佑不舉首者,連坐以罪。除已奏請外,仰各遵照,毋違。   某縣某坊第幾甲釋罪自新一戶某人
178 左鄰某人 右鄰某人
179 仰各鄰毋念舊惡,務要與之和睦相處。早晚仍須勸化鈐束,毋令投入各府及鎮守、撫按、三司等衙門,充當軍牢、伴當、皂隸、防夫等項名目,挾勢害人,定行坐以知情容隱逆黨重罪,決不輕貸。
180 批湖廣兵備道設縣呈
181 十六年
182 據整飭郴、桂、衡、永等處兵備湖廣按察司副使汪玉呈稱:「本道接管,看得議奏計處地方,以弭盜賊事件內一件,審處賊遺田地,俱經查勘明白:屬宜章者,撥與該圖領種;屬臨武者,各歸原主;屬桂陽者,原議候設立大堰三堡,撥給各堡軍兵頂種。續奉巡撫衙門批委同知魯□,再行踏勘計處一件,添設屯堡,以嚴防禦。見奉提督衙門案驗區處,其第一件設縣,所以便撫御,最為緊要重大。縣所既設,則更夫有所歸著,哨營可以掣散,至於添屯堡、處巡司、並縣堡、審田地四事,可以次第興行。但先因廣東守巡兵備等官,所見或異,致蒙該部請命提督大臣親詣勘處;又緣別有機務,未即臨勘,至於今日。本職竊意廣東各官,決無不肯協和成事之心,蓋因比時多事,未暇細閱文書,及查原經委官,止有同知魯□。
183 見在原奉提督衙門行令,逕自約會廣東各官,速將設縣事情及添設屯所事宜查議。除行同知魯□前去約會廣東該道委官議處,本職仍親詣適中地方約會外,理合呈詳施行」等因,到院。卷查先為圖議邊方後患事,准兵部咨云云。續據湖廣按察司呈,奉巡撫湖廣都御史秦案驗云云。候本院撫臨至日,會行議處,具奏定奪施行,各無苟且搪塞去後。   今呈前因,參照前項立縣等事,關係地方安危,遠近人心懸望,恨不一日而成。本院雖奉敕旨,別有機務,不暇親詣,而該道前任守巡各官,皆有地方重責,自當遵照晝夜經營;卻乃因循二年之上,尚未完報,縱使國法可以倖免,不知此心亦何以自安?今照接管副使汪玉,久負體用之學,素有愛民之心,據所呈報,既已深明事機,洞知緩急,遂使舉而行之,固當易於反掌,合再督催,以速成績。為此仰抄案回道,即往彼地約會各該道守巡等官,速將設縣等項事情,議處定當,具由呈奪。應施行者,一面施行,務為群策畢舉之圖,以收一勞永逸之績。毋再因循,仍蹈前轍,未便。仍行都布按三司一體查照會議施行。
184 督剿安義逆賊牌
185 二月十一日
186 牌仰典史徐誠,既行調選羅坊等處驍勇慣戰兵夫四百名,各備鋒利器械,就仰該縣官於堪動銀兩內先行給與口糧二月,統領星夜前赴安義縣,聽憑通判林寬調度追剿,獲功人員,一體從重給賞。但有不遵號令及逗遛退縮,擾害平人者,仰即遵照本院欽奉敕諭事理,聽以軍法從事。本官務要申嚴紀律,整束行伍,必使所過之地,秋毫無犯;所捕之賊,焦類不遺;庶稱委任。如或縱弛怠忽,致有疏虞,軍令具存,罪亦難貸。
187 截剿安義逃賊牌
188 二月十三日
189 看得安義逆賊,已經本院嚴督官兵,四路邀截,誠恐無所逃竄,或歸沖縣治。除行知縣熊價,專一防守縣治,以守為戰;通判林寬,專一追剿逃賊,以戰為守;及行都指揮馮勳,選領南昌府衛軍快,督兵截剿外,牌仰饒州、南康、九江府掌印官,知府張愈嚴、王念等,各行起集兵快,身自督領,於沿湖要害,邀截迎擊;仍督令余干、樂平、都昌、建昌、湖口、彭澤等縣掌印官,領兵把截沿湖緊關隘路江口,毋令此賊得以出境遠遁。一面多差知因鄉導,探賊嚮往,互相傳報,合勢黏縱追剿,一應機宜,俱聽從宜區處。各官務要竭力殫智,殺賊立功,以靖地方;毋得畏縮因循,輕忽疏略,至賊滋漫,軍法具存,罪難輕貸。
190 批議賞獲功陣亡等次呈
191 三月初十日
192 據江西按察司呈,看得獲功陣亡等員役,俱查照贛州事例,獲賊首者,賞銀十兩;次賊首七兩,從賊三兩,老弱二兩。奮勇對敵陣亡者十兩;殺傷死者七兩五錢,被傷者三兩。其有軍民人等,各於賊勢未敗之先,自行帥眾擒獲送官者,仍照出給告示,賊首賞二十兩,次賊首十兩,從賊首五兩。務查的實,一例給賞,毋吝小費,致失大信。俱仰行南昌府,於本縣支剩軍餉銀內公同賞功官照數支給,開數繳報查考。
193 復應天巡撫派取船隻咨
194 三月二十四日
195 據江西布政司呈:「據應天府呈開:『江西、九江等府原派船五十隻,裝運營建宮室物料,乞查處督發,奉批查處呈奪。』議照江西南康、南昌等府,並無馬快船隻,雖有額造紅船,為因宸濠謀反,被賊燒燬;往來使客及糧運,尚且無船裝送,疲睏已極,委果無從區處。」呈詳到院,為照江西各府,師旅饑饉,疲睏已極;況兼本職氣昏多病,坐視民痍,莫措一籌,前項船隻,果難措置。南京素稱富庶,今雖亦有供饋之煩,然得貴院撫緝有方,兼以長才區畫,何事不濟。且江西之疲弊,亦貴院所備知,嘗蒙軫念,為之奏蠲租稅,江西之民,無不感激。獨此數十艘,乃不蒙一為分處乎?為此合咨貴院,煩請查照,憫念疲殘之區,終始得惠,別為處撥裝運施行。
196 批東鄉叛民投順狀詞
197 四月初九日
198 據東鄉縣民陳和等連名訴,看得朝廷添設縣治,本圖以便地方而順民情,但割小益大,安仁之民既稱偏損,亦宜為之處分。在官府自有通融裁製,各民惟宜聽順,果有未當,又可從容告理;而乃輒稱背抗,稔惡屢年,愈撫愈甚,不得已而有擒捕之舉,亦惟彰國法,禁頑梗,小懲大戒,期在安緝撫定,非必殺為快也。今各民既來投順,官府豈欲過求,但未審誠偽,恐因擒捕勢迫,暫來投順,以求延緩,亦未可知。仰按察司會同都、布二司,將各情詞備加詳審,及查立縣始末緣由,其各都圖,應否歸附某縣;各縣糧差,應否作何區處;各民違抗逃叛之罪,應否作何理斷;通行議處呈奪。
199 批江西布政司清查造冊呈
200 四月十六日
201 據江西布政司呈,看得造冊清查之法,既已詳悉備具,但人存政舉,使奉行不至,則革弊之法,反為流弊之源。仰布政司照議上緊施行,仍備行總理及各守巡官,同以此事為固本安民之首,各至分地,臨督各該府、州、縣正官。且將別項職事,牒委佐貳官分理,俱要專心致志,身親棕核,照式依期清量查造,務使積弊頓除,後患永絕,以蘇民困。中間但有不行盡心查理,止憑吏胥苟且了事者,即行拿治問發;提調等官,一體參究。其各官分定地方,該司具名開報,繳。
202 行豐城縣督造淺船牌
203 十六年
204 仰抄案回縣,即行知縣顧佖速差能幹官前來樟樹,接駕淺船到縣,照依該道估價,於官庫支給各船旗軍收領。就便擇日催督縣丞沈廷用,遵照本院面授水簾桅等法,興工修築。務將前船銜結勻連,多用串關扇束縛堅牢;足障水勢,以便施工,毋為摧蕩,虛費財力。
205 行江西按察司審問通賊罪犯牌
206 六月十五日
207 照得本院於正德十四年六月內,因寧王謀反,起兵征剿,具本奏聞,當差贛州衛捨人王鼐□奏,卻乃設計詐病,推托不前,顯有通賊情弊。及至擒獲逆賊,差□緊關題本,赴京奏報,卻又迂道私赴太監張忠處捏報軍中事情,幾至釀成大變。及將原領題本,通同邀截回還,所據本犯,罪難輕貸。為此牌仰本司,即將發去犯人王鼐從公審問明白,依律議擬,具招呈詳。毋得輕從,未便。
208 行江西按察司清查軍前解回糧賞等物
209 六月十九日
210 卷查先該本院督解宸濠,中途奉旨仍解回省,隨將前項賞功銀牌花紅彩段及糧餉等項,牌差縣丞等官龍光等,解發江西按察司查收貯庫,仍候本院明文施行去後。今照前項糧賞等銀,已支未支,清查應該起解者,未審曾否盡數解京,擬合查報。為此牌仰本司,即查原發糧賞等銀,各計若干。要見於何年月日奉本院批呈或紙牌,支取某項若干,給與某起官軍人等行糧或犒勞兵快應用,其應解金冊一十二付,上高、新昌玉印二顆,銀盆六面,及衣服等件,曾否盡數解京,中間有無遺漏等情,備查明白,具數回報,以憑查對稽考,毋得遲延,未便。
211 批廣東按察司立縣呈
212 七月二十八日
213 據副使汪玉呈稱云云。卷查先為圖議邊方後患事,准兵部咨云云。續據湖廣按察司呈,奉湖廣巡撫都御史秦案驗,候本院撫臨至日,會行議處具奏定奪施行。隨據副使汪玉呈云云。看得立縣之舉,今且三年,而兩省會議,猶是道傍之談,似此往復不已,畢竟何時定計。
214 自昔舉事,須順人情;凡今立縣,專為弭亂;若使兩地人心未協,遂爾執己見而行,則是今日定亂之圖,反為異時起爭之本,今江西安仁、東鄉各縣,紛紜奏告,連年不息,即今征矣。除行該道兵備官,上緊約會廣東各官,親詣地方,拘集裡老年高有識者,備詢輿論;務在眾議調停,兩情和協,就行相度地勢,會計財力,監追起工,然後各自回任。若使議終不合,必欲各自立縣,亦須酌裁適均。要見廣東於高宿立縣,都圖若干;湖廣於笆籬立縣,都圖若干;城池高廣若干;官員裁減若干;異時賦役,兩地逃躲,若何區處;盜賊彼時出沒,若何緝捕;一應事宜,逐條開議。須於不同之中,務求通融之術;不得徒事空言,彼此推托,苟延目前,不顧後患,異時追論致禍之因,罪亦終有不免。除批行湖廣該道兵備官查照外,仰抄案回司,會同布政司各行該道守巡兵備等官,約會湖廣各官,面議停當。一面會計工料,委官及時興工;一面備由開詳,以憑覆奏;毋再推延執拗,致有他虞,斷行參究不恕。仍行兩廣提督並巡按衙門查照催督施行。
215 行江西三司停止興作牌
216 八月初九日
217 先該本院看得江西兵荒之餘,重以洪水為災,民窮財盡,正當體養撫息。各該衙門一應修理公廨工役,俱宜停止。已經案仰各司,即將工役悉行停止,其勢不容已者,亦待秋成之後,民困稍蘇,方許以次呈奪去後。近因本院出巡,訪得各該官員,不思地方兵變水患,小民困苦已極,方求蠲賦稅,出內帑欲賑而未能,輒復紛然修理,事屬故違。本當參究,尚傳聞未的,姑再查禁。為此仰各抄案回司,即查前項工程,前此果否悉行停止?近來是否重複興工?具由呈報,以憑施行,毋得隱諱,違錯不便。
218 行嶺北道申明教場軍令
219 九月十七日
220 照得本院調到寧都等縣官兵機快人等,見在贛州教場住扎操閱,中間恐有不守軍令,罪及無辜,應合禁約。隨據副使王度呈開,合行事宜,參酌相同。為此仰抄按回道,即行出給告示,張掛教場,曉諭官兵機快,各加遵守。如有違犯,事情重大者,拿送軍門,依軍令斬首;其事情稍輕者,該道逕自究治發落。仍呈本院查考。
221 計開:
222 一,各兵但有擅動地方一草一木者,照依軍令斬首示眾。
223 一,各兵但有管哨官總指稱神福,饋送打點等項名色,科派銀物自一分以上,俱許赴該道面告究治。
224 一,管哨官凡遇歇操之日,並在營房居住,鈐束機兵,教演武藝。敢有在家遊蕩,及挾妓飲酒,朋伙諠譁者,訪出捆打一百。
225 一,各兵但有疾病事故,許管哨官稟明醫驗,不許雇人頂替,如有用財買求地方光棍替身上操,仰該管總小甲拿獲首送該道枷號,如隱情不首,事發,連總小甲一體枷號。   一,各兵在市買辦柴米酒肉等項,俱要兩平交易,如有恃強多佔分兩,被人告發,枷號示眾。
226 一,管哨官凡遇各兵鬥毆喧鬧等項,小事量行懲治,大事稟該道拿問,不許縱容爭競囂亂轅門。
227 一,各歇操之日,各將隨有器械,務在整刷鋒利鮮明,毋得臨時有誤。如平日懶惰,不行修理,上操之際,弦矢斷折,銃炮不響,旗幟不明,查出捆打一百。   一,各兵遇上班之日,不許因便赴該道府告家鄉戶婚田上等項事情,查出痛責四十。   一,各兵上街行走,俱要懸帶小木牌一面,上寫某哨官總下某人,年甲籍貫辨別。如有隱下兵打名色,另著別樣衣冠,暗入府縣,挾騙官吏,及來軍門並道門首打聽消息,訪出枷號不恕。
228 一,各兵領到工食銀兩,俱要撙節用度,謹慎收放,如有奢侈用盡,及被人偷盜,縱來訴告缺失,俱不准理,仍重加責治。
229 一,各該上班兵夫,如有限期未滿,先行逃回者,差人原籍拿來,用一百斤大枷枷號教場門首三個月,滿日,綑打一百,仍依律問發邊遠充軍。
230 一,各哨官並兵夫,有軍門一應便宜,及利所當興,害所當革者,許赴軍門及該道直白條陳,不許諸人阻當。
231 行雩都縣建立社學牌
232 十二月二十七日
233 照得本院近於贛州府城設立社學鄉館,教育民間子弟,風俗頗漸移易。牌仰雩都縣掌印官,即於該縣起立社學,選取民間俊秀子弟,備用禮幣,敦請學行之士,延為師長;查照本院原定學規,盡心教導;務使人知禮讓,戶習《詩》、《書》,丕變偷薄之風,以成淳厚之俗。毋得違延忽視,及虛文搪塞取咎。
234 校勘記
235 〔1〕隆慶本卷三十一原分上、下卷,上卷為《征藩公移》,下卷為《山東鄉試錄》。
236 然下卷非皆陽明之作,且與上卷體例不同,不應合而為一,故後世刊本或不收錄,或移置《外集》。今仍以《征藩公移》為卷三十一,而將《山東鄉試錄》作為附錄,移置卷二十二《外集》四《山東鄉試錄》序後。
URN: ctp:ws915813

喜歡我們的網站請支持我們的發展網站的設計與内容(c)版權2006-2024如果您想引用本網站上的内容,請同時加上至本站的鏈接:https://ctext.org/zh。請注意:嚴禁使用自動下載軟体下載本網站的大量網頁,違者自動封鎖,不另行通知。沪ICP备09015720号-3若有任何意見或建議,請在此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