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一》 |
《南华真经》 |
1  | 四部丛刊子部 |
2  | 上海𣹢芬楼蔵明世德堂刊本原书板匡髙营造尺六寸四分宽四寸五分 |
《南华真经序》 |
1  | 河南郭子玄撰 |
2  | 夫庄子者可谓知本矣故未始藏其狂言言虽无会而独应者也夫应而非会则虽当无用言非物事则虽高不行与夫寂然不动不得巳而后起者固有间矣斯可谓知无心者也夫心无为则随感而应应随其时言唯谨尔故与化为体流万代而冥物岂曾设对独遘而游谈乎方外哉此其所以不经而为百家之冠也然庄生虽未体之言则至矣通天地之统序万物之性逹死生之变而明内圣外王之道上知造物无物下知有物之自造也其言宏绰其旨玄妙至至之道融微旨雅㤗然遣放放而不敖故曰不知义之所适猖狂妄行而蹈其大方含哺而熈乎𣽃泊鼓腹而游乎混芒至人极乎无亲孝慈终于兼忘礼乐复乎已能忠信发乎天光用其光则其朴自成是以神器独化于玄冥之境而源流深长也故其长波之所荡高风之所扇畅乎物宜适乎民愿弘其鄙解其悬洒落之功未加而矜夸所以散故观其书超然自以为已当经崐崘渉太虚而游愡恍之庭矣虽复贪婪之人进躁之士暂而揽其馀芳味其溢流彷佛其音影犹足旷然有忘形自得之怀况探其逺情而玩永年者乎遂绵邈清遐去离尘埃而返冥极者也 |
《南华眞经篇目》 |
1  | 第一卷 内篇 逍遥游 齐物论 第二卷 养生主 人闲世 德充符 第三卷 大宗师 应帝王 |
2  | 第四卷 外篇 骈拇 马蹄 胠箧 在宥 第五卷 天地 天道 天运 第六卷 刻意 缮性 秋水 至乐 第七卷 逹生 山木 田子方 知北游 |
3  | 第八卷 杂篇 庚桑楚 徐无鬼 则阳 第九卷 外物 寓言 让王 盗跖 第十卷 说劔 渔父 列御𭁵 天下 |
《南华眞经卷第一》 |
1  | 郭注 陆音义 |
《庄子内篇逍遥游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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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北𭁷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搏扶揺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逺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巳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蜩与学鸠𥬇之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巳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飡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𪧐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衆人匹之不亦悲乎汤之问棘也是巳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搏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 靑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𥬇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 而下翺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鄕德合一君而徴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𥬇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平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竟,斯已矣。彼其于世未𢿙𢿙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岫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乗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旣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賔也吾将为賔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䑕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爼而代之矣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𫥇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榖,吸风饮露,乗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榖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锺鼔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粃穅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然䘮其天下焉 |
3  |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纩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纩,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纩,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
4  |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木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𡍼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衆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𣀗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䑕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鄕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
《庄子·内篇·齐物论第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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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南郭子綦隐几而坐,仰天而嘘,嗒焉似䘮其耦。顔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隐几者,非昔之隐几者也。子綦曰:「偃,不亦善乎!而问之也。今者吾䘮我,汝知之乎?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女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子游曰:「敢问其方。」子綦曰:「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而独不闻之翏翏乎?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𦥑,似洼者,似汚者,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呌者,譹者,宎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冷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衆窍为虚。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刀刀乎?」子游曰:「地籁,则衆窍是巳;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子綦曰:「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
3  | 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𨷖。缦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缦缦。其发若机栝,其司是非之谓也;其留如诅盟,其守胜之谓也。其杀如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为之,不可使复之也。其厌也如缄,以言其老洫也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喜怒哀乐,虑叹变热,姚佚啓态,乐出虚,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若有眞宰,而特不得其眹。可行已信,而不见其形;有情而无形,百骸、九窍、六藏,赅而存焉,吾谁与为亲?汝皆说之乎,其有私焉?如是皆有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其递相为君臣乎?其有眞君存焉。如求得其情,与不得,无益损乎其眞。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薾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奚必知代而心自取者有之愚者与有焉。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是以无有为有;无有为有,虽有神禹,且不能知,吾独且柰何哉?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邪?其未尝有言邪?其以为异于鷇音,亦有辩乎?其无辩乎?道恶乎隐而有眞僞,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逹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适得,而几矣。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劳神明为一,而不知其同也,谓之「朝三」。何谓朝三?曰:狙公赋芧曰:「朝三而莫四」,衆狙皆怒,曰:「然则朝四而莫三?」衆狙皆恱。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亦因是也。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之谓「两行」。 |
4  |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果且有成与亏乎哉?果且无成与亏乎哉?有成与亏,故昭氏之鼔琴也;无成与亏,故昭氏之不鼔琴也。昭文之鼔琴也,师旷之枝策也,惠子之据梧也;三子之知几乎!皆其盛者也,故载之末年,唯其好之也,以异于彼;其好之也,欲以明之。彼非所明而明之,故以坚白之昧终。而其子又以文之纶终终身无成。若是而可谓成乎?虽我亦成也。若是而不可谓成乎,物与我无成也。是故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此之谓以明。今且有言于此,不知其与是𩔖乎?其与是不𩔖乎?𩔖与不𩔖,相与为𩔖,则与彼无以异矣。虽然,请甞言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今我则巳有谓矣,而未知吾所谓之,其果有谓乎?其果无谓乎?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大山为小;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旣巳为一矣,且得有言乎?旣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乎?故自无适有以至于三,而况自有适有乎?无适焉,因是已。夫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为是而有畛也。请言其畛:有左、有右,有伦、有义,有分、有辩,有竞、有争,此之谓八德。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辩也者,有不辩也。曰何也?圣人怀之,衆人辩之,以相示也。故曰辩也者,有不见也。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嗛,大勇不忮;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仁,常而不成;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五者园而几向方矣。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谓「天府」。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此之谓「葆光」。故昔者尧问于舜曰:「我欲伐宗脍胥敖,南靣而不释然,其故何也?」舜曰:「夫三子者,犹存乎蓬艾之间,若不释然,何哉?昔者十日并出,万物皆照,而况德之进乎日者乎?」 |
5  | 啮缺问乎王倪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曰:「吾恶乎知之!」「子知子之所不知邪?」曰:「吾恶乎知之?」「然则物无知邪?」曰:「吾恶乎知之?」「虽然,尝试言之: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且吾尝试问乎女,民湿寝,则腰疾偏死,鰌然乎哉;木处,则惴栗恂惧,猨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处?民食刍豢,麋鹿食荐,蝍且甘带,鸱鸦𦒿䑕,四者孰知正味?猨,猵狙以为雌,麋与鹿交,鰌与鱼游。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淆乱,吾恶能知其辩?」啮缺曰:「子不知利害,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乗云气,𮪍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已,而况利害之端乎?」 |
6  | 瞿鹊子问乎长梧子曰:「吾闻诸夫子,圣人不从事于务,不就利,不违害,不喜求,不缘道,无谓有谓,有谓无谓,而游乎尘垢之外。夫子以为孟浪之言,而我以为妙道之行也。吾子以为奚若?」长梧子曰:「是黄帝之所听荧也,而丘也何足以知之?且女亦大早计,见𡖉而求时夜,见弹而求鴞炙。予尝为女妄言之,女以妄听之。奚旁日月,挟宇宙为其䐇合,置其滑涽,以𨽾相尊,衆人役役,圣人愚芚,参万岁而一成纯,万物尽然,而以是相藴,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䘮而不知归者邪?丽之姬艾封人之子也,晋国之始得之也,涕泣沾𬓛,及其至于王所,与王同筐牀,食刍豢,而后悔其泣也。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是其言也,其名为「吊诡」,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旣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倶是也、其倶非也邪?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固受其黮暗,吾谁使正之?使同乎若者正之,旣与若同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旣同乎我矣,恶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旣异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旣同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何谓和之以天倪?曰: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然若果然也,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穷年也。忘年忘义,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 |
7  | 罔两问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无特操与?景曰:「吾有待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吾待蛇蚹蜩翼邪?恶识所以然,恶识所以不然? |
8  |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南华眞经卷第一 |
《南华眞经卷第二》 |
1  | 郭注 陆音义 |
《庄子内篇养生主第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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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
3  |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解,肩之所𠋣,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馀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毎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巳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公文轩见右师而惊曰是何人也恶乎介也天与其人与曰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独也人之貌有与也以是知其天也非人也泽雉十歩一啄百歩一饮不蕲畜乎樊中神虽王不善也老聃死秦失吊之三号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然则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会之必有不蕲言而言不蕲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县解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
《庄子内篇人闲世第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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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顔回见仲尼请行曰奚之曰将之卫曰奚为焉曰回闻卫君其年壮其行独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民其无如矣回尝闻之夫子曰治国去之乱国就之医门多疾愿以所闻思其则庶几其国有瘳乎仲尼曰嘻若殆往而刑耳夫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古之至人先存诸已而后存诸人所存于巳者未定何暇至于暴人之所行且若亦知夫德之所荡而知之所为出乎哉德荡乎名知出乎争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且德厚信矼未逹人气名闻不争未逹人心而强以仁义绳墨之言术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恶有其美也命之曰灾人灾人者人必反灾之若殆为人灾夫且苟为恱贤而恶不肖恶用而求有以异若唯无诏王公必将乗人而𨷖其捷而目将荧之而色将平之口将营之容将形之心且成之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顺始无穷若殆以不信厚言必死于暴人之前矣且昔者桀杀𨵿龙逢纣杀王子比干是皆修其身以下伛拊人之民以下拂其上者也故其君因其修以挤之是好名者也昔者尧攻丛枝胥敖禹攻有扈国为虚厉身为刑戮其用兵不止其求实无已是皆求名实者也而独不闻之乎名实者圣人之所不能胜也而况若乎虽然若必有以也尝以语我来顔回曰端而虚勉而一则可乎曰恶恶可夫以阳为充孔扬采色不定常人之所不违因案人之所感以求容与其心名之曰日渐之德不成而况大德乎将执而不化外合而内不訾其庸讵可乎然则我内 而外曲成而上比内 者与天为徒与天为徒者知天子之与已皆天之所子而独以已言蕲乎而人善之蕲乎而人不善之邪若然者人谓之童子是之谓与天为徒外曲者与人之为徒也擎跽曲拳人臣之礼也人皆为之吾敢不为邪为人之所为者人亦无疵焉是之谓与人为徙成而上比者与古为徒其言虽敎讁之实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若然者虽直不为病是之谓与古为徒若是则可乎仲尼曰恶恶可大多政法而不谍虽固亦无罪虽然止是耳矣夫胡可以及化犹师心者也顔回曰吾无以进矣敢问其方仲尼曰斋吾将语若有而为之其易邪易之者暭天不宜顔回曰回之家贫唯不饮酒不茹荤者数月矣若此则可以为斋乎曰是祭祀之斋非心斋也回曰敢问心斋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顔回曰回之未始得使实自回也得使之也未始有回也可谓虚乎夫子曰尽矣吾语若若能入游其樊而无感其名入则鸣不入则止无门无毒一宅而寓于不得巳则几矣絶迹易无行地难为人使易以僞为天使难以僞闻以有翼飞者矣未闻以无翼飞者也闻以有知知者矣未闻以无知知者也瞻彼阕者虚室生白𠮷祥止止夫且不止是之谓坐驰夫徇耳目内通而外于心知鬼神将来舎而况人乎是万物之化也禹舜之所纽也伏羲几蘧之所行终而况散焉者乎叶公子高将使于齐问于仲尼曰王使诸梁也甚重齐之待使者盖将甚敬而不急匹夫犹未可动也而况诸侯乎吾甚栗之子尝语诸梁也曰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欢成事若不成则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则必有隂阳之患若成若不成而后无患者唯有德者能之吾食也执粗而不臧爨无欲清之人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𤍠与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旣有隂阳之患矣事若不成必有人道之患是两也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子其有以语我来仲尼曰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之谓大戒是以夫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夫事其君者不择事而安之忠之盛也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于恱生而恶死夫子其行可矣丘请复以所闻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远则必忠之以言言必或传之夫传两喜两怒之言天下之难者也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两怒必多溢恶之言凡溢之𩔖妄妄则其信之也莫莫则传言者殃故《法言》曰传其常情无传其溢言则几乎全且以巧𨷖力者始乎阳常卒乎隂泰至则多竒巧以礼饮酒者始乎治常卒乎乱泰至则多竒乐凡事亦然始乎谅常卒乎鄙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言者风波也行者实䘮也夫风波易以动实䘮易以危故忿设无由巧言偏辞兽死不择音气息茀然于是并生心厉克核太至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茍为不知其然也孰知其所终故《法言》曰无迁令无劝成过度益也迁令劝成殆事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可不愼与且夫乗物以游心托不得巳以养中至矣何作为报也莫若为致命此其难者顔阖将传卫灵公大子而问于蘧伯玉曰有人于此其德天杀与之为无方则危吾国与之为有方则危吾身其知适足以知人之过而不知其所以过若然者吾奈之何蘧伯玉曰善哉问乎戒之愼之正女身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虽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为顚为灭为崩为蹶心和而出且为声为名为妖为孽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逹之入于无疵汝不知夫螳蜋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戒之愼之积伐而美者以犯之几矣汝不知夫养虎者乎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决之之怒也时其饥饱逹其怒心虎之与人异𩔖而媚养巳者顺也故其杀者逆也夫爱马者以筐盛矢以蜄盛溺适有蚉䖟仆缘而拊之不时则缺衔毁首碎胷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可不愼邪匠石之齐至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牛洁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遂行不辍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视行不辍何邪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沈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戸则液樠以为柱则蠧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匠石归栎社见梦曰女将恶乎比予哉若将比予于文木邪夫柤梨橘柚果蓏之属实熟则剥则辱大枝折小枝泄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击于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柰何哉其相物也而几死之散人又恶知散木匠石觉而诊其梦弟子曰趣取无用则为社何邪曰密若无言彼亦直𭔃焉以为不知巳者诟厉也不为社者且几有翦乎且也彼其所保与衆异而以义喻之不亦逺乎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见大木焉有异结驷千乗隐将芘其所藾子綦曰此何木也哉此必有异材夫仰而视其细枝则拳曲而不可以为栋梁俯而视其大根则轴解而不可以为棺椁咶其叶则口烂而为伤嗅之则使人狂酲三日而不巳子綦曰此果不材之木也以至于此其大也嗟乎神人以此不材宋有荆氏者冝楸柏桑其拱把而上者求狙猴之杙者斩之三围四围求高名之丽者斩之七围八围贵人冨商之家求樿傍者斩之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之夭于斧斤此材之患也故解之以牛之白颡者与豚之亢鼻者与人有痔病者不可以适河此皆巫祝以知之矣所以为不祥也此乃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支离䟽者頥隐于齐肩高于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髀为胁挫针治繲足以糊口鼔厕播精足以食十人上徴武士则支离攘臂于其间上有大役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上与病者粟则受三锺与十束薪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巳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郤曲无伤吾足山木自㓂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
《庄子内篇德充符第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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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鲁有兀者王骀从之游者与仲尼相若常季问于仲尼曰王骀兀者也从之游者与夫子中分鲁立不敎坐不议虚而往实而归固有不言之教无形而心成者邪是何人也仲尼曰夫子圣人也丘也直后而未往耳丘将以为师而况不若丘者乎奚假鲁国丘将引天下而与从之常季曰彼兀者也而王先生其与庸亦逺矣若然者其用心也独若之何仲尼曰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常季曰何谓也仲尼曰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而游心乎德之和物视其所一而不见其所䘮视䘮其足犹遗土也常季曰彼为已以其知得其心以其心得其常心物何为最之哉仲尼曰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衆止受命于地唯松栢独也在冬夏靑靑受命于天唯舜独也正幸能正生以正衆生夫保始之徵不惧之实勇士一人雄入于九军将求名而能自要者而犹若是而况官天地府万物直寓六骸象耳目一知之所知而心未尝死者乎彼且择日而登假人则从是也彼且何肯以物为事乎申徒嘉兀者也而与郑子産同师于伯昏无人子産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其明日又与合堂同席而坐子産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今我将出子可以止乎其未邪且子见执政而不违子齐执政乎申徒嘉曰先生之门固有执政焉如此哉子而说子之执政而后人者也闻之曰鉴明则尘垢不止止则不明也久与贤人处则无过今子之所取大者先生也而犹出言若是不亦过乎子産曰子旣若是矣犹与尧争善计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申徒嘉曰自状其过以不当亡者衆不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知不可柰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游于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人以其全足𥬇吾不全足者衆矣我怫然而怒而适先生之所则废然而反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吾与夫子游十九年而未尝知吾兀者也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不亦过乎子産蹵然改容更貌曰子无乃称鲁有兀者叔山无趾踵见仲尼仲尼曰子不谨前旣犯患若是矣虽今来何及矣无趾曰吾唯不知务而轻用吾身吾是以亡足今吾来也犹有尊足者存吾是以务全之也夫天无不覆地无不载吾以夫子为天地安知夫子之犹若是也孔子曰丘则𨹟矣夫子胡不入乎请讲以所闻无趾出孔子曰弟子勉之夫无趾兀者也犹务学以复𥙷前行之恶而况全德之人乎无趾语老聃曰孔丘之于至人其未邪彼何賔賔以学子为彼且蕲以諔诡幻怪之名闻不知至人之以是为巳桎梏邪老聃曰胡不直使彼以死生为一条以可不可为一贯者解其桎梏其可乎无趾曰天刑之安可解鲁哀公问于仲尼曰卫有恶人焉曰哀骀它丈夫与之处者思而不能去也妇人见之请于父母曰与人为妻宁为夫子妾者数十而未止也未尝有闻其唱者也常和人而已矣无君人之位以济乎人之死无聚禄以望人之腹又以恶骇天下和而不唱知不出乎四域且而雌雄合乎前是必有异乎人者也寡人召而观之果以恶骇天下与寡人处不至以月数而寡人有意乎其为人也不至乎期年而寡人信之国无宰而寡人传国焉闷然而后应汜而若辞寡人丑乎卒授之国无几何也去寡人而行寡人䘏焉若有亡也若无与乐是国也是何人者也仲尼曰丘也尝使于楚矣适见●缺字:禾屯子食于其死母者少焉眴若皆弃之而走不见已焉尔不得𩔖焉尔所爱其母者非爱其形也爱使其形者也战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资刖者之屦无为爱之皆无其本矣为天子之诸御不爪翦不穿耳取妻者止于外不得复使形全犹足以为尔而况全德之人乎今哀骀它未言而信无功而亲使人授巳国唯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哀公曰何谓才全仲尼曰死生存亡穷逹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渇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规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兊使日夜无郤而与物为春是接而生时于心者也是之谓才全何谓德不形曰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为法也内保之而外不荡也德者成和之修也德不形者物不能离也哀公异日以告闵子曰始也吾以南靣而君天下执民之纪而忧其死吾自以为至通矣今吾闻至人之言恐吾无其实轻用吾身而亡吾国吾与孔丘非君臣也德友而巳矣闉����支离无脤说卫灵公灵公说之而视全人其脰肩肩瓮㼜大瘿说齐桓公桓公说之而视全人其脰肩肩故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此谓诚忘故圣人有所游而知为孽约为胶德为接工为啇圣人不谋恶用知不斵恶用胶无䘮恶用德不货恶用商四者天鬻也天鬻也者天食也旣受食于天又恶用人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羣于人无人之情故是非不得于身𦕈乎小哉所以属于人也謷乎大哉独成其天惠子谓《庄子》曰人故无情乎《庄子》曰然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之人惠子曰旣谓之人恶得无情《庄子》曰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无以好恶内伤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劳乎子之精倚树而吟据槁梧而瞑天选子之形子以坚白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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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眞经》卷第二 北平木斋 图书 舘臧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