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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八十九》[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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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七十六  儒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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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代史傳,皆以儒學之士,分而為二,以經藝颛門者為儒林,以文章名家者為文苑。然儒之為學一也,《六經》者斯道之所在,而文則所以载夫道者也。故經非文則無以发明其旨趣;而文不本于六藝,又乌足謂之文哉。由是而言,經藝文章,不可分而為二也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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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興百年,上自朝廷內外名宦之臣,下及山林布衣之士,以通經能文顯著當世者,彬彬焉眾矣。今皆不复為之分别,而采取其尤卓然成名、可以辅教傳后者,合而隶之,為《儒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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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复,字仁甫,德安人也。太宗乙未歲,命太子阔出帅师伐宋,德安以嘗逆战,其民數十萬,皆俘戮無遺。進楊惟中行中書省军前,姚樞奉诏即军中求儒、道、釋、醫、卜士,凡儒生挂俘籍者,辄脱之以歸,复在其中。樞與之言,信奇士,以九族俱殘,不欲北,因與樞诀。樞恐其自裁,留帐中共宿。既觉,月色皓然,惟寝衣在,遽驰馬周号积尸間,無有也。行及水际,則見复已被发徒跣,仰天而号,欲投水而未入。樞晓以徒死無益:「汝存,則子孙或可以傳绪百世;随吾而北,必可無他。」复强從之。先是,南北道绝,载籍不相通;至是,复以所記程、朱所著諸經傳注,盡錄以付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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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复至燕,學子從者百餘人。世祖在潜邸,嘗召見,問曰:「我欲取宋,卿可導之乎?」對曰:「宋,吾父母國也,未有引他人以伐吾父母者。」世祖悦,因不强之仕。惟中聞复論議,始嗜其學,乃與樞謀建太極書院,立周子祠,以二程、張、楊、游、朱六君子配食,选取遺書八千餘卷,請复講授其中。复以周、程而后,其書廣博,學者未能貫通,乃原羲、農、尧、舜所以继天立極,孔子、顏、孟所以垂世立教,周、程、張、朱氏所以发明绍续者,作《傳道图》,而以書目条列于后;别著《伊洛发挥》,以标其宗旨。朱子門人,散在四方,則以見諸登载與得諸傳聞者,共五十有三人,作《师友图》,以寓私淑之志。又取伊尹、顏渊言行,作《希賢錄》,使學者知所向慕,然后求端用力之方备矣。樞既退隐苏門,乃即复傳其學,由是許衡、郝經、刘因,皆得其書而尊信之。北方知有程、朱之學,自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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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為人,乐易而耿介,雖居燕,不忘故土。與人交,尤笃分谊。元好問文名擅一時,其南歸也,复贈之言,以博溺心、末丧本為戒,以自修讀《易》求文王、孔子之用心為勉。其爱人以德類若此。复家江汉之上,以江汉自号,學者稱之曰江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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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𩓣,字达善,其先蜀之導江人。蜀亡,僑寓江左。金华王柏,得朱熹三傳之學,嘗講道于台之上蔡書院,𩓣從而受業焉。自《六經》、《語》、《孟》傳注,以及周、程、張氏之微言,朱子所嘗論定者,靡不潜心玩索,究極根柢。用功既专,久而不懈,所學益弘深微密,南北之士,鲜能及之。至元中,行台中丞吴曼庆聞其名,延致江宁學官,俾子弟受業,中州士大夫欲淑子弟以朱子《四書》者,皆遣從𩓣游,或辟私塾迎之。其在维扬,来學者尤眾,遠近翕然,尊為硕师,不敢字呼,而曰導江先生。大臣薦諸朝,特命為孔、顏、孟三氏教授,邹、魯之人,服诵遺训,久而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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𩓣气宇端重,音吐洪亮,講說特精詳,子弟從之者,诜诜如也。其高第弟子知名者甚多,夹谷之奇、楊刚中尤顯。𩓣無子。有《經說》及文集行世。吴澄序其書,以為議論正,援据博,貫穿纵横,俨然新安朱氏之尸祝也。至正中,真州守臣以𩓣及郝經、吴澄皆嘗留儀真,作祠宇祀之,曰三賢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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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履祥,字吉父,婺之兰溪人。其先本刘氏,后避吴越钱武肅王嫌名,更為金氏。履祥從曾祖景文,當宋建炎、绍興間,以孝行著稱,其父母疾,斋禱于天,而靈應随至。事聞于朝,為改所居鄉曰純孝。履祥幼而敏睿,父兄稍授之書,即能記诵。比長,益自策励,凡天文、地形、禮乐、田乘、兵謀、陰陽、律历之書,靡不毕究。及壮,知向濂、洛之學,事同郡王柏,從登何基之門。基則學于黄𠏉,而𠏉亲承朱熹之傳者也。自是講貫益密,造诣益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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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宋之國事已不可為,履祥遂绝意進取。然负其經济之略,亦未忍遽忘斯世也。會襄樊之师日急,宋人坐視而不敢救,履祥因進牵制捣虚之策,請以重兵由海道直趋燕、蓟,則襄樊之师,将不攻而自解。且备叙海舶所經,凡州郡縣邑,下至巨洋别坞,难易遠近,历历可据以行。宋终莫能用。及后朱瑄、張清献海运之利,而所由海道,視履祥先所上書,咫尺無異者,然后人服其精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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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祐初,以迪功郎、史馆编校起之,辭弗就。宋将改物,所在盗起,履祥屏居金华山中,兵燹稍息,則上下岩谷,追逐云月,寄情啸咏,視世故泊如也。平居獨处,终日俨然;至與物接,則盎然和怿。训迪后學,谆切無倦,而尤笃于分義。有故人子坐事,母子分配為隶,不相知者十年,履祥倾赀营购,卒赎以完;其子后贵,履祥终不自言,相見劳問辛苦而已。何基、王柏之丧,履祥率其同門之士,以義制服,觀者始知师弟子之系于常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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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祥嘗謂司馬文正公光作《資治通鉴》,秘書丞刘恕為《外纪》,以記前事,不本于經,而信百家之說,是非谬于聖人,不足以傳信。自帝尧以前,不經夫子所定,固野而难質。夫子因魯史以作《春秋》,王朝列國之事,非有玉帛之使,則魯史不得而書,非聖人笔削之所加也。况左氏所記,或阙或诬,凡此類皆不得以辟經為辭。乃用邵氏《皇極經世历》、胡氏《皇王大纪》之例,损益折衷,一以《尚書》為主,下及《詩》、《禮》、《春秋》,旁采旧史諸子,表年系事,断自唐尧以下,接于《通鉴》之前,勒為一書,二十卷,名曰《通鉴前编》。凡所引書,辄加训釋,以裁正其義,多儒先所未发。既成,以授門人許谦曰:「二帝三王之盛,其微言懿行,宜后王所當法,战國申、商之术,其苛法亂政,亦后王所當戒,則是编不可以不著也。」他所著書,曰《大學章句疏義》二卷,《論語孟子集注考证》十七卷,《書表注》四卷,谦為益加校定,皆傳于學者。天历初,廉访使郑允中表上其書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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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履祥既見王柏,首問為學之方,柏告以必先立志,且舉先儒之言:居敬以持其志,立志以定其本,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內,此為學之大方也。及見何基,基謂之曰:「會之屡言賢者之賢,理欲之分,便當自今始。」會之,盖柏字也。當時議者以為基之清介純实似尹和静,柏之高明刚正似谢上蔡,履祥則亲得之二氏,而并充于己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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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祥居仁山之下,學者因稱為仁山先生。大德中卒。元统初,里人吴师道為國子博士,移書學官,祠履祥于鄉學。至正中,赐谥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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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谦,字益之,其先京兆人。九世祖延壽,宋刑部尚書。八世祖仲容,太子洗馬。仲容之子曰洸、曰洞,洞由進士起家,以文章政事知名于時。洸之子寔,事海陵胡瑗,能以师法终始者也。由平江徙婺之金华,至谦五世,為金华人。父觥,登淳祐七年進士第,仕未顯以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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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生數歲而孤,甫能言,世母陶氏口授《孝經》、《論語》,入耳辄不忘。稍長,肆力于學,立程以自课,取四部書分昼夜讀之,雖疾恙不廢。既乃受業金履祥之門,履祥語之曰:「士之為學,若五味之在和,醯酱既加,則酸鹹顿異。子来見我已三日,而犹夫人也,岂吾之學無以感发子耶!」谦聞之惕然。居數年,盡得其所傳之奥。于書無不讀,穷探聖微,雖殘文羡語,皆不敢忽。有不可通,則不敢强;于先儒之說,有所未安,亦不苟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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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四書章句集注》,有《丛說》二十卷,謂學者曰:「學以聖人為准的,然必得聖人之心,而后可學聖人之事。聖賢之心,具在《四書》,而《四書》之義,备于朱子,顾其辭约意廣,讀者安可以易心求之乎!」讀《詩集傳》,有《名物钞》八卷,正其音釋,考其名物度數,以補先儒之未备,仍存其逸義,旁采遠援,而以己意终之。讀《書集傳》,有《丛說》六卷。其觀史,有《治忽几微》,仿史家年經國纬之法,起太皞氏,迄宋元祐元年秋九月尚書左僕射司馬光卒。备其世數,总其年歲,原其興亡,著其善恶。盖以為光卒,則中國之治不可复興,誠理亂之几也。故附于续經而書孔子卒之義,以致其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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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自省编》,昼之所為,夜必書之,其不可書者,則不為也。其他若天文、地理、典章、制度、食貨、刑法、字學、音韻、醫經、術數之說,亦靡不該貫,旁而釋、老之言,亦洞究其蘊。嘗謂:「學者孰不曰闢異端,苟不深探其隱,而識其所以然,能辨其同異,別其是非也幾希。」又嘗句讀《九經》、《儀禮》及《春秋三傳》,於其宏綱要領,錯簡衍文,悉別以鉛黃朱墨,意有所明,則表而見之。其後吳師道購得呂祖謙點校《儀禮》,視謙所定,不同者十有三條而已。謙不喜矜露,所為詩文,非扶翼經義,張維世教,則未嘗輕筆之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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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祐初,謙居東陽八華山,學者翕然從之。寻开門講學,遠而幽、冀、齐、魯,近而荆、扬、吴、越,皆不惮百舍来受業焉。其教人也,至誠谆悉,內外殚盡,嘗曰:「己有知,使人亦知之,岂不快哉!」或有所問难,而词不能自达,則為之言其所欲言,而解其所惑。讨論講貫,终日不倦,摄其粗疏,入于密微。聞者方倾耳听受,而其出愈真切。惰者作之,锐者抑之,拘者开之,放者约之。及門之士,著錄者千餘人,随其材分,咸有所得。然獨不以科舉之文授人,曰:「此義、利之所由分也。」谦笃于孝友,有绝人之行。其处世不胶于古,不流于俗。不出里闾者四十年,四方之士,以不及門為耻,缙绅先生之過其鄉邦者,必即其家存問焉。或访以典禮政事,谦觀其會通,而為之折衷,聞者無不厌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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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中,荧惑入南斗句已而行,谦以為灾在吴、楚,窃深忧之。是歲大昆,谦貌加瘠,或問曰:「岂食不足邪?」谦曰:「今公私匮竭,道殣相望,吾能獨饱邪!」其处心盖如此。廉访使刘庭直、副使趙宏伟,皆中州雅望,于谦深加推服,論薦于朝;中外名臣列其行義者,前后章數十上;而郡复以遺逸應诏;鄉闈大比,請司其文衡。皆莫能致。至其晚节,獨以身任正學之重,遠近學者,以其身之安否,為斯道之隆替焉。至元三年卒,年六十八。嘗以白云山人自号,世稱為白云先生。朝廷赐谥文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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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何基、王柏及金履祥殁,其學犹未大顯,至谦而其道益著,故學者推原统绪,以為朱熹之世適。江浙行中書省為請于朝,建四賢書院,以奉祠事,而列于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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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郡朱震亨,字彦修,谦之高第弟子也。其清修苦节,绝類古笃行之士,所至人多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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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栎,字壽翁,徽之休宁人。栎生三歲,祖母吴氏口授《孝經》、《論語》,辄成诵。五歲入小學,即涉猎經史。七歲通進士業。十五,鄉人皆师之。宋亡,科舉廢,栎慨然发愤,致力于聖人之學,涵濡玩索,貫穿古今。嘗以謂有功于聖門者,莫若朱熹氏,熹没未久,而諸家之說,往往亂其本真,乃著《四書发明》、《書集傳纂疏》、《禮記集義》等書,亡虑數十萬言,凡諸儒之說,有畔于朱氏者,刊而去之;其微辭隐義,則引而伸之;而其所未备者,复為說以補其阙。于是朱熹之說大明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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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祐初,诏以科舉取士,栎不欲就試,有司强之,試鄉闈中选,遂不复赴禮部。教授于家,不出門户者數十年。性孝友,尤刚正,日用之間,动中禮法。與人交,不以势合,不以利迁。善诱學者,谆谆不倦。临川吴澄,嘗稱栎有功于朱氏為多,凡江東人来受業于澄者,盡遣而歸栎。栎所居堂曰定宇,學者因以定宇先生稱之。元统二年卒,年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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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傒斯志其墓,乃與吴澄并稱,曰:「澄居通都大邑,又數登用于朝,天下學者,四面而歸之,故其道遠而章,尊而明。栎居萬山間,與木石俱,而足迹未嘗出鄉里,故其學必待其書之行,天下乃能知之。及其行也,亦莫之御,是可謂豪杰之士矣。」世以為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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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桂,字庭芳,徽州婺源人。父方平。一桂生而颖悟,好讀書,尤精于《易》。初,饶州德興沈贵寶,受《易》于董梦程,梦程受朱熹之《易》黄𠏉,而一桂之父方平及從贵寶、梦程學,嘗著《易學启蒙通釋》。一桂之學,出于方平,得朱熹氏源委之正。宋景定甲子,一桂年十八,遂领鄉薦,試禮部不敏,退而講學,遠近师之,号双湖先生。所著書有《周易本義附錄纂疏》、《本義启蒙翼傳》、《朱子詩傳附錄纂疏》、《十七史纂》,并行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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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同郡胡炳文,字仲虎,亦以《易》名家,作《易本義通釋》,而于朱熹所著《四書》,用力尤深。餘干饶魯之學,本出于朱熹,而其為說,多與熹牴牾,炳文深正其非,作《四書通》,凡辭異而理同者,合而一之;辭同而指異者,析而辨之,往往发其未盡之蕴。東南學者,因其所自号,稱云峰先生。炳文嘗用薦者,署明經書院山長,再調兰溪州學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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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澤,字楚望,其先長安人。唐末,舒藝知資州內江縣,卒,葬焉,子孙遂為資州人。宋初,延节為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累贈金紫光禄大夫,澤十一世祖也。五世祖拂,與二兄播、揆,同年登進士第,蜀人荣之。父儀可,累舉不第,随兄骥子官九江,蜀亂,不能歸,因家焉。澤生有異質,慨然以明經學道為志,好為苦思,屡以成疾,疾止复思,久之,如有所見,作《顏渊仰高钻坚論》。蜀人治經,必先古注疏,澤于名物度數,考核精审,而義理一宗程、朱,作《易春秋二經解》、《二禮祭祀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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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中,江西行省相臣聞其名,授江州景星書院山長,使食其禄以施教。又為山長于洪之東湖書院,受學者益眾。始澤嘗梦見夫子,以為适然,既而屡梦見之,最后乃梦夫子手授所较《六經》,字画如新,由是深有感发,始悟所解經多徇旧說為非是,乃作《思古吟》十章,極言聖人德容之盛,上达于文王、周公。秩满即歸,闭門授徒以養亲,不复言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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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以為去聖久遠,經籍殘阙,傳注家率多傅會,近世儒者,又各以才識求之,故議論雖多,而經旨愈晦;必积誠研精,有所悟入,然后可以窥見聖人之本真。乃揭《六經》中疑義千有餘条,以示學者。既乃盡悟失傳之旨。自言每于幽闲寂寞、颠沛流离、疾病無聊之际得之,及其久也,則豁然無不貫通。自天地定位、人物未生已前,沿而下之,凡邃古之初,萬化之原,载籍所不能具者,皆昭若发蒙,如示諸掌。然后由伏羲、神農、五帝、三王,以及春秋之末,皆若身在其間,而目击其事者。于是《易》、《春秋》傳注之失,《詩》、《書》未决之疑,《周禮》非聖人書之谤,凡數十年苦思而未通者,皆涣然冰釋,各就条理。故于《易》以明象為先,以因孔子之言,上求文王、周公之意為主,而其機括,則盡在《十翼》,作《十翼舉要》、《忘象辩》、《象略》、《辩同論》。于《春秋》以明書法為主,其大要則在考核三傳,以求向上之功,而脉络盡在《左傳》,作《三傳義例考》、《笔削本旨》。又作《元年春王正月辩》、《諸侯娶女立子通考》、《魯隐公不書即位義》、《殷周諸侯禘祫考》、《周庙太庙单祭合食說》,作《丘甲辩》,凡如是者十餘通,以明古今禮俗不同,見虚辭說經之無益。嘗言:「學者必悟經旨廢失之由,然后聖人本意可見,若《易象》與《春秋》書法廢失大略相似,苟通其一,則可触機而悟矣。」又惧學者得于创聞,不复致思,故所著多引而不发,乃作《易學滥觞》、《春秋指要》,示人以求端用力之方。其于禮學,則謂郑氏深而未完,王肅明而实浅,作《禮經复古正言》。如王肅混郊丘廢五天帝,并昆仑、神州為一,趙伯循言王者禘其始祖之所自出,以始祖配之,而不及羣庙之社,胡宏家學不信《周禮》,以社為祭地之類,皆引經以证其非。其辩釋諸經要旨,則有《六經補注》;诋排百家異義,則取杜牧不當言而言之義,作《翼經罪言》。近代覃思之學,推澤為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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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澄嘗觀其書,以為平生所見明經士,未有能及之者,謂人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楚望真其人乎!」然澤雅自慎重,未嘗輕與人言。李泂使過九江,請北面稱弟子,受一經,且将經纪其家,澤谢曰:「以君之才,何經不可明,然亦不過笔授其義而已。若餘則于艰苦之餘,乃能有見,吾非邵子,不敢以二十年林下期君也。」泂叹息而去。或問澤:「自閟如此,宁無不傳之惧?」澤曰:「聖經興廢,上关天运,子以為区区人力所致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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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家甚窭貧,且年老,不复能教授,經歲大侵,家人采木实草根以疗饥,晏然曾不动其意,惟以聖人之心不明,而經學失傳,若己有罪為大戚。至正六年卒,年八十七。其書存于世者十二三。門人惟新安趙汸為高第,得其《春秋》之學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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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渼,字惟斗,其先北海人。父仕秦中,遂為奉元人。渼性至孝,自為兒時,翘楚不凡。稍出為府史,上官語不合,即引退,讀書面山者三十年。制一革衣,由身半以下,及卧,辄倚其榻,玩诵不少置,于是博極羣書,天文、地理、律历、算數,靡不研究。侯均謂元有天下百年,惟蕭惟斗為識字人。學者及其門受業者甚眾。嘗出,遇一婦人,失金钗道旁,疑渼拾之,謂曰:「殊無他人,獨翁居後耳。」渼令隨至門,取家釵以償。其婦後得所遺釵,愧謝還之。鄉人有自城中暮歸者,遇寇,欲加害,詭言「我蕭先生也」,寇驚愕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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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祖分籓在秦,闢渼與楊恭懿、韓擇侍秦邸,渼以疾辭,授陝西儒學提舉,不赴。省憲大臣即其傢俱宴為賀,使一從史先詣渼舍,渼方汲水灌園,從史至,不知其為渼也,使飲其馬,即應之不拒,及冠帶迎賔,從史見𣂏,有懼色,渼殊不為意。後累授集賢直學士、國子司業,改集賢侍讀學士,皆不赴。大德十一年,拜太子右谕德,扶病至京师,入觐東宫,書《酒诰》為献,以朝廷時尚酒故也。寻以病力請去职,人問其故,則曰:「在禮,東宫東面,师傅西面,此禮今可行乎?」俄除集賢學士、國子祭酒,依前右谕德,疾作,固辭而歸。卒年七十八,赐谥贞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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渼制行甚高,真履实践,其教人,必自《小學》始。為文辭,立意精深,言近而指遠,一以洙、泗為本,濂、洛、考亭為据,关辅之士,翕然宗之,稱為一代醇儒。所著有《三禮說》、《小學标题驳論》、《九州志》,及《勤斋文集》,行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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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择者,字從善,亦奉元人。天資超異,信道不惑,其教學者,雖中歲以后,亦必使自《小學》等書始。或疑為陵节勤苦,則曰:「人不知學,白首童心,且童蒙所當知,而皓首不知,可乎?」择尤邃禮學,有質問者,口講指画無倦容。士大夫游宦過秦中,必往見择,莫不虚往而实歸焉。世祖嘗召之赴京,疾,不果行。其卒也,門人為服缌麻者百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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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均者,字伯仁,亦奉元人。父母蚤亡,獨與继母居,卖薪以给奉養。积學四十年,羣經百氏,無不淹貫,旁通釋、老外典。每讀書,必熟诵乃已。嘗言:「人讀書不至千遍,终于己無益。」故其答諸生所問,穷索極探,如取諸箧笥。名振关中,學者宗之。用薦者起為太常博士,后以上疏忤時相意,不待报可,即歸休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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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貌魁梧,而气刚正,人多严惮之,及其應接之际,則和易款洽。雖方言古語,世所未晓者,莫不随問而答,世咸服其博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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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恕,字宽甫,其先太原人。五世祖迁秦中,遂為奉元人。祖升。父继先,博學能文,廉希宪宣抚陝右,辟掌库钥。家世業儒,同居二百口,無間言。恕安静端凝,羁丱如成人,從鄉先生學,日記數千言。年十三,以《書經》魁鄉校。至元間,朝廷始分六部,选名士為吏属,关陝以恕贡禮曹,辭不行。仁宗践阼,即其家拜國子司業,阶儒林郎,使三召,不起。陝西行台侍御史趙世延,請即奉元置魯斋書院,中書奏恕领教事,制可之。先后来學者殆千數。延祐设科,再主鄉試,人服其公。六年,以奉議大夫、太子左赞善召,入見東宫,赐酒慰問。继而献書,厉陈古谊,盡开悟涵養之道。明年春,英宗继统,以疾歸。致和元年,拜集賢侍讀學士,以老疾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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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之學,由程、朱上溯孔、孟,务貫浃事理,以利于行。教人曲為开導,使得趣向之正。性整洁,平居雖大暑,不去冠带。母張夫人卒,事異母如事所生。父丧,哀毁致目疾,時祀斋肅詳至。嘗曰:「養生有不备,事犹可复,追遠有不誠,是诬神也,可逭罪乎!」與人交,雖外無适莫,而中有绳尺。里人借骡而死,偿其直,不受,曰:「物之數也,何以偿為!」家無儋石之储,而聚書數萬卷,扁所居曰榘庵。時蕭渼居南山下,亦以道高當世,入城府,必主恕家,士論稱之曰「蕭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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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自京还,家居十三年,缙绅望之若景星麟凤,鄉里稱為先生而不姓。至顺二年卒,年七十八。制贈翰林直學士,封京兆郡侯,谥文贞。其所著曰《榘庵集》,二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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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弟子第五居仁,字士安,幼师蕭渼,弱冠從恕受學。博通經史,躬率子弟致力農亩,而學徒满門。其宏度雅量,能容人所不能容。嘗行田間,遇有窃其桑者,居仁辄避之。鄉里高其行義,率多化服。作字必楷整,游其門者,不惟學明,而行加修焉。卒之日,門人相與議易名之禮,私谥之曰静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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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熙,字敬仲,真定藁城人。祖滔,父松,皆以學行淑其鄉人。熙既承其家學,及聞保定刘因之學,心向慕焉。熙家與因所居相去數百里,因亦聞熙力于為已之學,深許與之。熙方将造其門,而因己殁,乃從因門人乌叔备問其绪說。盖自因得宋儒朱熹之書,即尊信力行之,故其教人,必尊朱氏。然因之為人,高明堅勇,其進莫遏。熙則簡靚和易,務為下學之功。其《告先聖文》有曰:「追憶舊聞,卒究前業。灑掃應對,謹行信言。餘力學文,窮理盡性。循循有序,發軔聖途,以存諸心,以行諸己,以及於物,以化於鄉。」其用功平實切密,可謂善學朱氏者。熙遭時承平,不屑仕進,家居教授垂數十年,四方之來學者,多所成就。既殁,鄉人為立祠於藁城之西筦鎮。其門人蘇天爵,為輯其遺文,而虞集序之曰:「使熙得見劉氏,廓之以高明,厲之以奮發,則劉氏之學,當益昌大於時矣。」
URN: ctp:ws943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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