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靈真經﹝注﹞》 |
《洞靈真經卷中》 |
1 | 何粲註 |
《君道篇第四》 |
1 | 清靜無為,以身帥下。 |
2 | 始生之者天也,養成之者人也。 |
3 | 萬物之始生者,由乎天也;助天而養之,由乎人也。 |
4 | 能養天之所生而物攖之謂天子。 |
5 | 攖,擾也。人能助天養物而物馴,擾之者是謂天子也。昔舜有聖德,三徙成都是也。 |
6 | 天子之動也,以全天氣,故此官之所以自立也。立官者,以全生也。 |
7 | 天不自治,故聖人代天以治物者也。聖人不能獨治,故立官以輔之。立官之由,本以養物,貴全天氣,不使有虧傷。 |
8 | 今世之惑主,多官而反以害生,則失所以為立官之本矣。 |
9 | 後世惑主,務在多官,官多則政煩,政煩則害物,是失立官之本意也。 |
10 | 草鬱則為腐,樹鬱則為蠹,人鬱則為病,國鬱則百慝並起,危亂不禁。 |
11 | 鬱者,氣未通之謂也。官多政煩,事有擁滯,如草木之成腐蠹也。 |
12 | 所謂國鬱者,主德不下宣,人欲不上達也。 |
13 | 姦臣蒙蔽,故主德不下宣;黎庶枉屆,故人欲不上達。 |
14 | 是故聖王貴忠臣、正士,為其敢直言,而決鬱塞也。克己復禮,賢良自至; |
15 | 克,損也。復,反也。人君能以謙損反禮,則賢良歸。 |
16 | 君耕后蠶,蒼生自化。 |
17 | 天子親耕,皇后親蠶,以身率人,則天下化之也。 |
18 | 由是言之,賢良正,可待不可求,求得非賢也; |
19 | 君有禮讓,賢臣自歸,故可待也。君無禮讓,雖復求賢,賢至,乃非賢也。 |
20 | 蒼生正,可化不可刑,刑行非理也。 |
21 | 君耕后蠶,人自效之,故可化也。身不自為而使人為之,人必不從。雖 |
22 | 復刑之,刑行非至理。 |
23 | 堯舜有為人主之勤,無為人主之欲,天下各得濟其欲; |
24 | 勤,謂勞心以養物;欲,謂私身以奉己也。 |
25 | 有為人主之位,無為人主之心,故天下'各得肆其心。 |
26 | 位,謂居位而治事;心,謂求安以自適。肆者,申也。 |
27 | 士有天下愛之,而主不愛者;有主獨愛之,而天下人不愛者。 |
28 | 竭公忠而養天下者,則天下愛之;狥私情而媚一人者,則其主愛之。 |
29 | 用天下人愛者,則天下安;用主獨愛者,則天下危。人主安可以自放其愛憎哉?由是重天下愛者,當制其情。 |
30 | 聖人以天下為安危者也。欲天下之安,則人主不得縱其愛憎,當抑制其私也。 |
31 | 所謂天下者,謂其有萬物也;所謂邦國者,謂其有人眾也。夫國以人為本,人安則國安,故憂國之主,務求理人之材。 |
32 | 天下以萬物為多,邦國以人眾為富,憂國家者不可不任賢以輔己也。 |
33 | 玉之所以難辨者,謂其有硁石也;金之所以難辨者,謂其有鍮石也。 |
34 | 硁石似玉,鍮石似金,猶姦人外正內邪,亦難辨也。 |
35 | 今夫以隼翼而被之鷃,視而不明者,正以為隼;明者,視之乃鷃也。 |
36 | 隼,鷹也。鷃,雀也。 |
37 | 今夫小人多誦經籍方書,或學奇技通說,而被以青紫章服,使愚者聽而視之,正為君子也;明者聽而視之,乃小人也。 |
38 | 奇技,異藝也。通說,雜說也。 |
39 | 故人主誠明,以言取人理也,以才取人理也,以行取人理也;人主不明,以言取人亂也,以才取人亂也,以行取人亂也。 |
40 | 人主明者,以言行取人,盡皆理也;主昏昧,雖以言行取人,盡皆亂也。 |
41 | 夫聖主之用人也,貴耳不聞之功,目不見之功,口不可道之功,而百姓暢然自理矣。 |
42 | 夫賢良之治世也,不顯其名,不彰其用,不稱其能,濳功密濟,理自玄暢,名迹不生,人無企尚,故聖主貴之也。 |
43 | 若人主貴耳聞之功,則天下之人運貨逐利而市譽矣; |
44 | 若人主貴聞臣下之功,則姦人運其財貨隨逐便利以市聲譽也。 |
45 | 貴目見之功,則天下之人恢形異藝而爭進矣; |
46 | 恢誕形容,奇異技藝,夸企爭進,愈亂天下矣。 |
47 | 貴可道之功,則天下之人習舌調吻而飾辭矣。 |
48 | 利口便辯,虛而不實。 |
49 | 使天下之人市譽爭進,飾辭見達者,政敗矣。 |
50 | 爭名尚能,則正理之道衰矣。 |
51 | 人主皆知鏡之明己也,而惡士之明己也,鏡之明己也功細,士之明己也功大,知其細,失其大,不知類也。 |
52 | 鏡知形之好醜,士知心之善惡。正形之功細,正心之功大。今人主乃貴其細而失其大,豈不惑哉? |
53 | 於呼,人主清心省事,人臣恭儉守職,太平立致矣。而世或難之,吾所不知也。若人主方寸之墜不明不斷,則天地之宜,四海之內,動植萬類,咸失其道矣。 |
54 | 方寸之地,謂心之所居也。動,謂含氣之類。植,謂草木之類也。 |
55 | 以耳目取人者,官多而政亂; |
56 | 取聞見之功,則飾偽者眾,爭進者多,主不能辨,故官多而政亂也。 |
57 | 以心慮取人者,官少而政清。 |
58 | 用心愿神識而得人者,其官甚寡,其政甚治也。是知循理之世,務求不可見,不可聞之材;澆危之世,務取可聞可見之材。嗚呼,人主豈知哉?以耳目取人,人皆敓●以買譽;以心慮取人,人皆靜正以勤德。吏靜正以勤德,則不言而目化;吏●敓以買譽,則刑之而不●音畏,世主豈知哉? |
《臣道篇第五》 |
1 | 盡忠竭力謀效所司。 |
2 | 夫國之將興也,朝廷百吏或短、或長、或醜、或美、或怡、或厲、或是、或非。 |
3 | 醜,惡也。怡,悅也。厲,嚴厲也。 |
4 | 雖聽其言,觀其貌,有似不同,然察其志,徵其心,盡於為國。所以剛訐不怨,黜退不愕,議得其中,無違乎理。故天不惑其時,墜不乏其利,人不亂其●,鬼神開贊,蠻夷柔同,保合大和,萬物化育。 |
5 | 國之興也,朝廷祿位務盡其忠,各竭其能,力行公正,無有阿私。故天時不忒,地利不乏,人事不亂,鬼神祐助,遠方柔服也。 |
6 | 國之將亡也,朝廷百吏姿貌多美,顏色諧和,詞氣華柔,動止詳潤。 |
7 | 亡國之臣,外雖、和順,內懷猜忌,各徇其私,闇相謀害。 |
8 | 雖觀其貌,聽其言,有若歡洽,然察其志,徵其心,盡在競位。所以聞奇則怪,見異必愕,相嫉相蒙,遂喪其道。故天告災時,墜生反物, |
9 | 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祆。 |
10 | 人作凶德,鬼神閒禍, |
11 | 閒,猶伺也。 |
12 | 戎狄交侵,喪亂弘多,萬物不化。夫不傷貨財,不妎人力,不損官吏,而功成政立,下阜百姓,上滋主德,如此者忠賢之臣也。若費財煩人,危官苟效,一時功利規賞於主,不顧過後貽災於國,如此者姦臣也。至理之世,官得人。不理之世,人得官。邾龍顅問事君,亢倉子曰:既策名而臣人者,心莫若公,無阿私也。 |
13 | 貌莫若和,言莫若正。公不欲靈,和不欲雜,正不欲犯。 |
14 | 君不見察,亦不欲犯顏而諫也。 |
15 | 古之清勤為國修政,今之清勤為身修名。夫為國修政者,區處條別,動得其宜,合於大體。為身修名者,區處條別,致遠不通,拘於小節。是知心以道為主,抵事得其所;心以事為主,抵物失其所。 |
16 | 以道為主,公心也;以事為主,私情也。抵者,觸也。 |
17 | 臣居上位不諫,下位不公,不合贍其祿。 |
18 | 贍,賙給也。 |
19 | 君不嚴敬,大臣不彰信小,臣不合官其朝。有才者不必忠,忠者不必有才。臣不患不忠,適恐盡忠而主莫之信;主不患不信,適恐信之而莫能事事。 |
20 | 事事,猶用事也。 |
21 | 上等之人,得其性則天下理;中等之人,得其性則天下亂。明主用上等之人,當委以權宜,便●肆其所為; |
22 | 上等之人,謂賢良也公平正直,無所阿私,使之莅職,信能匡贊。雖權變有時,必歸於正也。 |
23 | 用中等之人,則當程課其功,示以賞罰。 |
24 | 中等之人,謂藝能之士。見善則遷見惡則染,故人主以賞罰制之也。 |
《賢道篇第六》 |
1 | 克己復禮賢良自至。 |
2 | 賢良所以屢求而不至,難進而易退者,非為愛身而不死王事,適恐盡忠而主莫之信耳。自知有材識之人,外恭謹而內無憂。其於眾也,龢正而不狎。親之則彌莊;疏之則退去而不怨;窮厄則以命自寬;榮達則以道自正。人有視其儀賢也,聽其聲賢也,徵神課識,或負所望。夫賢人其見用也,入則諷譽,出則龔默,職司勤辦,居室儉閑。 |
3 | 諷,謂刺君之過。譽,謂稱君之美。龔默,靜慎也。辦,治也,閑,謂防閑。 |
4 | 其未見用也,藏身於眾,藏識於目,藏言於口,飽食安步,獨善其身,貞而不怨。智者不疑●,識者不疑人。有識之士,行危而色不可疏,言遜而理不可拔。 |
5 | 謂遇濁世不變其志,行雖危而色常和,言雖遜而理確然。 |
6 | 凡謂賢人不自稱賢, |
7 | 自伐者無功,故非賢。 |
8 | 效在官政,功在事事。 |
9 | 驗其官政,察其用事,賢不肖可辯也。太平之時,上士運其識,中士竭其耐,小人輸其力。齊有掊子者,材可以振國,行可以獨立,振,濟也。獨立,謂德行孤標不可傾拔。 |
10 | 事父母孝謹,鄉黨恭循,念居貧無以為養,施信義而游者久之矣。所如寡合,或為乘時夸毗者所蚩紿, |
11 | 如,往也。本作所蚩往。紿,音待。一云始於是也。寡合少諧,偶也。夸毗,矜恃也。蚩,笑也。紿,欺也。 |
12 | 於是負杖步足,問乎亢倉子曰;吾聞至人忘情, |
13 | 至人虛懷,與道合體,故忘情也。 |
14 | 黎人不事情, |
15 | 黎,眾也。智力愚昧,不能用情也。 |
16 | 存情之曹務其教訓而尊信義。 |
17 | 曹,輩也。中人存情,以信義為尊。 |
18 | 吾乃今不知為工, |
19 | 工,猶能也。躬行信義,所往寡合,不知其所為能。 |
20 | 受不信為信, |
21 | 世有受人之不信,將以為信也。 |
22 | 信而不見信為信, |
23 | 有實為信,而不為人所見信,乃自以為信。 |
24 | 為勤慕義為義, |
25 | 人有本非義,而以慕義為義,乃為人所稱義也。 |
26 | 義而不俟義為義。 |
27 | 有實為義,而不待人稱義,亦常自為義也。 |
28 | 然則信義之士,常獨厄隨退,胡以取貴乎時,而教理之所上也?亢倉子俯而循袵,●神而譆,超然而歌, |
29 | 衽,衣襟也。譆,歎聲也。超然,高舉之貌。 |
30 | 曰:時之陽兮信義●音昌, |
31 | 時之陽喻君有道也。有道則信義昌也。 |
32 | 時之默兮信義伏, |
33 | 時之默喻君暗昧也。君暗昧則信義伏藏。 |
34 | 陽與默,昌與伏,汨吾無誰私兮?羌忽不知其讀。 |
35 | 汨,亂也。羌,發聲也。讀,猶云也。夫時有治亂,故用有行藏。陽則與時俱昌,默則與時俱伏,隨流任運,寧有私耶?今乃問我,不知其云也。 |
36 | 夫運正性以如適,而物莫之應者,真不行也。夫真且不行,謂之道喪。 |
37 | 信義者,正性之用也。真者,正性之本也。 |
38 | 道喪之時,上士乃隱,隱之為義。有可●音為也, |
39 | 時有可為,莫可●者也,時有否泰,莫得長為。 |
40 | 有可用也,有時而用。莫可用者也。 |
41 | 用有行藏,莫得長用。 |
42 | 祭公問:賢材何從而致?亢倉子曰:賢正可待不可求,材慎在求不慎無。 |
43 | 材在求而擇之不慎,無材。 |
44 | 若天子靜,大臣明,刑不避貴,澤不隔下,則賢人自至而求用矣。賢人用,則四海之內,明目而視,清耳而聽,坦心而無鬱矣。天自成,地自寧,萬物醇化,鬼神不能靈。 |
45 | 天下醇和,故鬼神不能見靈怪。 |
46 | 故曰賢正可待不可求。若天子勤明、大臣和理之求士也,則恢弘方大、公直靖人之才至;若天子苛察、大臣躁急之求士也,則●心巧應、毀方破道之才至;若天子疑忌、大臣巧隨之求士也,則奇姓異名、仄媚怪術之才至;若天子自賢、大臣固位之求士也,則事文逐譽、貪濁浮麗之才至;若天子依違、大臣回佞之求士也,則外忠內僻、情毒言和之才至。故曰才慎在求不慎無。昔者黃帝得常仙、封鴻●音鬼、容丘音丘, |
47 | 三人,黃帝臣也。 |
48 | 商王得伊尹,中興得甫申, |
49 | 中興,周宣王也。甫,仲山甫也。申,申伯。 |
50 | 齊桓得蜜甯籍, |
51 | 即甯戚也。 |
52 | 皆由數君體道邁仁,布昭聖武,思輯光明,寬厚昌正,而眾賢自至而求用,非為簡核而得之也。 |
53 | 邁,行也。輯,睦也。簡核,猶擇也。 |
54 | 祭公曰:夫子云賢人不求而自至,亦有非賢不求而自至者乎?亢倉子曰:夫非賢不求而自至者固眾矣。夫天下有道,則賢人不求而自至;天下無道,則非賢不求而自至。人主有道者寡, |
55 | 無道者眾;天下賢人少,不肖者多。是知非賢不求而自至者多矣。祭公曰:賢固濟天下,材亦能濟天下,俱濟天下,賢與材安異耶?亢倉子曰:窘乎哉,其問也。 |
56 | 窘,迫也。言所問切迫。 |
57 | 夫功成事畢,不徇封譽,恭退朴儉之謂賢。 |
58 | 徇,求也。功成不居其位,守恭謙以自牧也。 |
59 | 功成事畢,榮在祿譽,光揚滿志之謂材。賢可以鎮國,材可以理國。所謂鎮者,龢寧無為,人不知其力。 |
60 | 至德濳化,人莫能知之也。 |
61 | 所謂理者,勤率其事,人知所於德。 |
62 | 人賴其功,故推德於己也。 |
63 | 一賢統眾材則有餘,眾材度一賢猶不足,如是賢材之殊域。 |
64 | 一賢雖少,統領眾材,尚有餘德;眾材雖多,比度一賢,猶不能及。 |
65 | 有居山林而誼者,有在人俗而靜者,有。諠而正者,有靜而邪者也。 |
66 | 言求賢不可不察其邪正矣。 |
67 | 凡視察其貌鄙俗,而能有賢者,萬不有一;視察其貌端雅,而實小人者,十而有九。 |
68 | 言賢人難得也。 |
69 | 夫不鍊其言而知其文,不責其儀而審其度,不釆其譽而知其善,不流其毀而斷其寶,可謂有識者也。 |
70 | 不待流言毀謗而知其惡情也。 |
71 | 天也:宋刊本作『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