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公諫征犬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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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祭公諫征犬戎 |
3 | 穆王將征犬戎,祭公謀父諫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觀兵。夫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無震。是故周文公之《頌》曰:『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允王保之。』先王之于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財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鄉,以文修之,使務利而避害,懷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 |
4 | 「昔我先王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棄稷弗務,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竄于戎、翟之間。不敢怠業,時序其德,纂修其緒,修其訓典,朝夕恪勤,守以惇篤,奉以忠信,奕世載德,不忝前人。至于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莫不欣喜。商王帝辛,大惡於民,庶民弗忍,欣戴武王,以致戎于商牧。是先王非務武也,勤恤民隱,而除其害也。 |
5 | 「夫先王之制:邦內甸服,邦外侯服,侯、衛賓服,夷蠻要服,戎翟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終王,先王之訓也。有不祭,則修意,有不祀,則修言,有不享,則修文,有不貢,則修名,有不王,則修德。序成而有不至,則修刑。於是乎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讓不貢,告不王。於是乎有刑罰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討之備,有威讓之令,有文告之辭。布令陳辭,而又不至,則又增修于德,無勤民于遠。是以近無不聽,遠無不服。 |
6 | 「今自大畢、伯仕之終也,犬戎氏以其職來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觀之兵。』其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幾頓乎!吾聞夫犬戎樹惇,能帥舊德,而守終純固,其有以禦我矣!」 |
7 | 「王不聽,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 |
8 | 「耀德不觀兵」是一篇主腦,迴環往復,不出此意。穆王車轍馬跡徧天下,其中侈然有自大之心,不過觀兵犬戎以示雄武耳,乃僅得狼鹿以歸。不但不能耀德,并不成觀兵矣。結出「荒服不至」一語,煞有深意。 |
《召公諫厲王止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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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召公諫厲王止謗 |
3 | 厲王虐、國人謗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鄣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獻詩、瞽獻典、史獻書、師箴、𥉡賦、無矇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敗、所以阜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王弗聽、於是國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於彘。 |
4 | 文只是中間一段正講、前後俱是設喻。前喻防民口有大害、後喻宣民言有大利。妙在將正意喻意、夾和成文、筆意縱橫、不可端倪。 |
《襄王不許請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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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襄王不許請隧 |
3 | 晉文公旣定襄王于郟、王勞之以地。辭、請隧焉。 |
4 | 王弗許、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規方千里、以為甸服、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備百姓兆民之用、以待不庭不虞之患。其餘以均分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寧宇、以順及天地、無逢其災害。先王豈有賴焉。內官不過九御、外官不過九品、足以供給神祇而已、豈敢厭縱其耳目心腹、以亂百度。亦唯是死生之服物采章、以臨長百姓、而輕重布之。王何異之有。 |
5 | 今天降禍災於周室、余一人僅亦守府、又不佞以勤叔父、而班先王之大物、以賞私德、其叔父實應且憎、以非余一人、余一人豈敢有愛也。先民有言曰、改玉改行。叔父若能光裕大德、更姓改物、以創制天下自顯庸也、而縮取備物、以鎮撫百姓、余一人其流辟於裔土、何辭之與有。若猶是姬姓也、尚將列為公侯、以復先王之職、大物其未可改也。叔父其茂昭明德、物將自至。余敢以私勞變前之大章、以忝天下、其若先王與百姓何。何政令之為也。若不然、叔父有地而隧焉、余安能知之。 |
6 | 文公遂不敢請、受地而還。 |
7 | 通篇只是不為天子、不得用隧意。卻妙在俱用逆筆振入、無一筆實寫不許。而不許之意、一步緊一步。自使重耳神色俱沮。 |
《單子知陳必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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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單子知陳必亡 |
3 | 定王使單襄公聘于宋。遂假道于陳、以聘于楚。火朝覿矣、道茀不可行、候不在疆、司空不視塗、澤不陂、川不梁、野有庾積、場功未畢、道無列樹、墾田若蓺、膳宰不致餼、司里不授館、國無寄寓、縣無旅舍、民將築臺于夏氏。及陳、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南冠以如夏氏、留賓弗見。單子歸、告王曰、陳侯不有大咎、國必亡。王曰、何故。對曰、夫辰角見而雨畢、天根見而水涸、本見而草木節解、駟見而隕霜、火見而清風戒寒。故先王之教曰、雨畢而除道、水涸而成梁、草木節解而備藏、隕霜而冬裘具、清風至而修城郭宮室。故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其時儆曰、收而場功、偫而畚挶、營室之中、土功其始、火之初見、期于司里。此先王之所以不用財賄、而廣施德於天下者也。今陳國、火朝覿矣、而道路若塞、野場若棄、澤不陂障、川無舟梁、是廢先王之教也。周制有之曰、列樹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國有郊牧、畺有寓望、藪有圃草、囿有林池、所以禦災也。其餘無非穀土、民無懸耜、野無奧草、不奪農時、不蔑民功、有優無匱、有逸無罷、國有班事、縣有序民。今陳國道路不可知、田在草間、功成而不收、民罷於逸樂、是棄先王之法制也。周之秩官有之曰、敵國賓至、關尹以告、行理以節逆之、候人為導、卿出郊勞、門尹除門、宗祝執祀、司里授館、司徒具徒、司空視塗、司寇詰姦、虞人入材、甸人積薪、火師監燎、水師監濯、膳宰致飧、廩人獻餼、司馬陳芻、工人展車、百官各以物至。賓入如歸。是故小大莫不懷愛。其貴國之賓至、則以班加一等益虔、至于王使、則皆官正涖事、上卿監之。若王巡守、則君親監之。今雖朝也不才、有分族于周、承王命以為過賓於陳。而司事莫至、是蔑先王之官也。先王之令有之曰、天道賞善而罰淫、故凡我造國、無從匪彝、無卽慆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今陳侯、不念胤續之常、棄其伉儷妃嬪、而帥其卿佐、以淫于夏氏、不亦瀆姓矣乎。陳、我大姬之後也、棄袞冕而南冠以出、不亦簡彝乎。是又犯先王之令也。昔先王之教、茂帥其德也、猶恐隕越。若廢其教而棄其制、蔑其官而犯其令、將何以守國。居大國之間、而無此四者、其能久乎。六年、單子如楚。八年、陳侯殺于夏氏。九年、楚子入陳。 |
4 | 先敘事起、中分四段辨駁、引古徵今、句修字削。而分斷中、又復錯綜變化、讀之不覺其排對之迹。自是至文。 |
《展禽論祀爰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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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展禽論祀爰居 |
3 | 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之外二日。臧文仲使國人祭之。展禽曰、越哉、臧孫之為政也。夫祀、國之大節也、而節、政之所成也、故慎制祀以為國典。今無故而加典、非政之宜也。夫聖王之制祀也、法施于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植百穀百蔬。夏之興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為稷。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為社。黄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財、顓頊能修之、帝嚳能序三辰以固民、堯能單均刑法以儀民、舜勤民事而野死、鯀障洪水而殛死、禹能以德修鯀之功、契為司徒而民輯、冥勤其官而水死、湯以寬治民而除其邪、稷勤百穀而山死、文王以文昭、武王去民之穢。故有虞氏禘黃帝而祖顓頊、郊堯而宗舜、夏后氏禘黃帝而祖顓頊、郊鯀而宗禹、商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幕能帥顓頊者也、有虞氏報焉。杼能帥禹者也、夏后氏報焉。上甲微能帥契者也、商人報焉。高圉太王能帥稷者也、周人報焉。凡禘郊祖宗報、此五者、國之典祀也。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于民者也。及前哲令德之人、所以為民質也。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及九州名山川澤、所以出財用也。非是、不在祀典。今海鳥至、己不知而祀之、以為國典。難以為仁且知矣。夫仁者講功、而知者處物。無功而祀之、非仁也。不知而不能問、非知也。今茲海其有災乎。夫廣川之鳥獸、恆知而避其災也。是歲也、海多大風、冬煗。文仲聞柳下季之言曰、信吾過也。季子之言、不可不法也。使書以為三筴。 |
4 | 一祀爰居耳、發出如許大議論。然亦只是無故加典一句斷盡。前云非是族也、不在祀典、後云非是不在祀典、總是不得無故加典也。文仲之失、在不能講功、而先在不能處物、是不智乃以成其不仁也。結出海鳥之智來、最有味。 |
《里革斷罟匡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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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里革斷罟匡君 |
3 | 宣公夏濫於泗淵、里革斷其罟而棄之。曰、古者大寒降、土蟄發、水虞於是乎講罛罶、取名魚、登川禽、而嘗之寢廟、行諸國人、助宣氣也。鳥獸孕、水蟲成、獸虞於是乎禁罝羅、矠魚鼈、以為夏槁、助生阜也。鳥獸成、水蟲孕、水虞於是禁罝䍡、設穽鄂、以實廟庖、畜功用也。且夫山不槎櫱、澤不伐夭、魚禁鯤鮞、獸長麑䴠、鳥翼鷇卵、蟲舍蚳蝝、蕃庶物也。古之訓也。今魚方別孕、不教魚長、又行網罟、貪無藝也。公聞之曰、吾過而里革匡我、不亦善乎。是良罟也、為我得法。使有司藏之、使吾無忘諗。師存侍、曰、藏罟、不如寘里革于側之不忘也。 |
4 | 述古訓處、寫得賓主雜然、具有錯綜變化之妙。入今事、只貪無藝也四字、是極諫意。宣公聞諫、私心頓釋。師存進言、意味深長、正堪並美。 |
《敬姜論勞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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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敬姜論勞逸 |
3 | 公父文伯退朝、朝其母、其母方績。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猶績、懼干季孫之怒也。其以歜為不能事主乎。其母歎曰、魯其亡乎。使僮子備官而未之聞邪。居、吾語女。昔聖王之處民也、擇瘠土而處之、勞其民而用之、故長王天下。夫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嚮義、勞也。是故天子大采朝日、與三公九卿、祖識地德、日中考政、與百官之政事、師尹惟旅牧相、宣序民事、少采夕月、與太史司載、糾虔天刑、日入監九御、使潔奉禘郊之粢盛、而後卽安。諸侯朝修天子之業命、晝考其國職、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使無慆淫、而後卽安。卿大夫朝考其職、晝講其庶政、夕序其業、夜庀其家事、而後卽安。士朝受業、晝而講貫、夕而習復、夜而計過、無憾而後卽安。自庶人以下、明而動、晦而休、無日以怠。王后親織玄紞、公侯之夫人加之紘綖、卿之內子為大帶、命婦成祭服、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自庶士以下、皆衣其夫、社而賦事、烝而獻功、男女效績、愆則有辟、古之制也。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訓也。自上以下、誰敢淫心舍力。今我寡也、爾又在下位、朝夕處事、猶恐忘先人之業。況有怠惰、其何以避辟。吾冀而朝夕修我、曰必無廢先人。爾今曰胡不自安、以是承君之官、余懼穆伯之絕祀也。仲尼聞之曰、弟子志之、季氏之婦不淫矣。 |
4 | 通篇只以勞字為主。自天子至諸侯、自卿大夫至士庶人、自王后至夫人、自內子士妻至庶士以下、無一人之不勞、無一日之不勞、無一時之不勞。讀此、如讀豳風七月詩。 |
《叔向賀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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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叔向賀貧 |
3 | 叔向見韓宣子、宣子憂貧、叔向賀之。宣子曰、吾有卿之名、而無其實、無以從二三子、吾是以憂、子賀我何故。對曰、昔欒武子無一卒之田、其官不備其宗器、宣其德行、 順其憲則、使越於諸侯。諸侯親之、戎狄懷之、以正晉國。行刑不疚、以免於難。及桓子、驕泰奢侈、貪欲無藝、略則行志、假貨居賄、宜及於難、而賴武之德以沒其身。及懷子、改桓之行、而修武之德、可以免于難。而離桓之罪、以亡于楚。夫郤昭子、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軍、恃其富寵、以泰于國、其身尸于朝、其宗滅于絳。不然、夫八郤五大夫三卿、其寵大矣、一朝而滅、莫之哀也、惟無德也。今吾子有欒武子之貧、吾以為能其德矣、是以賀。若不憂德之不建、而患貨之不足、將弔不暇、何賀之有。宣子拜稽首焉。曰、起也將亡、賴子存之。非起也敢專承之、其自桓叔以下、嘉吾子之賜。 |
4 | 不先說所以賀之之意、直舉欒卻作一榜樣、以見貧之可賀、與不貧之可憂。貧之可賀、全在有德、有德自不憂貧。後竟說出憂貧之可弔來、可見徒貧原不足賀也。言下、宣子自應汗流浹背。 |
《王孫圉論楚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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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王孫圉論楚寶 |
3 | 王孫圉聘於晉、定公饗之。趙簡子鳴玉以相。問於王孫圉曰、楚之白珩猶在乎。對曰、然。簡子曰、其為寶也幾何矣。曰、未嘗為寶。楚之所寶者、曰觀射父、能作訓辭、以行事于諸侯、使無以寡君為口實。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訓典、以敘百物、以朝夕獻善敗于寡君、使寡君無忘先王之業。又能上下說乎鬼神、順道其欲惡、使神無有怨痛于楚國。又有藪曰雲連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也、龜珠角齒、皮革羽毛、所以備賦、以戒不虞者也。所以共幣帛、以賓享於諸侯者也。若諸侯之好、幣具而導之以訓辭、有不虞之備、而皇神相之、寡君其可以免罪於諸侯、而國民保焉。此楚國之寶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寶焉。圉聞國之寶、六而已。聖能制議百物、以輔相國家、則寶之。玉足以庇廕嘉穀、使無水旱之災、則寶之。龜足以憲臧否、則寶之。珠足以禦火災、則寶之。金足以禦兵亂、則寶之。山林藪澤、足以備財用、則寶之。若夫譁囂之美、楚雖蠻夷、不能寶也。 |
4 | 所寶唯賢、自是主論。却著眼在雲連徒洲一段。蓋藪澤鐘美、皆堪有用、自當為寶、正與好玩無用之白珩緊照。後一段于聖能制議之下、復接龜珠金玉。山林藪澤、皆可資之為用者。跌到不寶嘩囂之美、處處針鋒相對。 |
《諸稽郢行成于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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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諸稽郢行成于吳 |
3 | 吳王夫差起師伐越、越王句踐起師逆之江。大夫種乃獻謀曰、夫吳之與越、唯天所授、王其無庸戰。夫申胥、華登、簡服吳國之士於甲兵、而未嘗有所挫也。夫一人善射、百夫決拾、勝未可成。夫謀必素見成事焉而後履之、不可以授命。王不如設戎、約辭行成、以喜其民、以廣侈吳王之心。吾以卜之於天、天若棄吳、必許吾成、而不吾足也、將必寬然有伯諸侯之心焉。旣罷弊其民、而天奪之食、安受其燼、乃無有命矣。越王許諾。乃命諸稽郢行成於吳曰、寡君句踐、使下臣郢、不敢顯然布幣行禮、敢私告于下執事曰、昔者越國見禍、得罪于天王、天王親趨玉趾、以心孤句踐、而又宥赦之。君王之于越也、繄起死人而肉白骨也。孤不敢忘天災、其敢忘君王之大賜乎。今句踐申禍無良、草鄙之人、敢忘天王之大德、而思邊陲之小怨、以重得罪於下執事。句踐用帥二三之老、親委重罪、頓顙於邊。今君王不察、盛怒屬兵、將殘伐越國。越國固貢獻之邑也、君王不以鞭箠使之、而辱軍士、使寇令焉。句踐請盟。一介嫡女、執箕帚以晐姓於王宮。一介嫡男、奉槃匜以隨諸御。春秋貢獻、不解於王府。天王豈辱裁之、亦征諸侯之禮也。夫諺曰、狐埋之而狐搰之、是以無成功。今天王旣封殖越國、以明聞於天下、而又刈亡之、是天王之無成勞也。雖四方之諸侯、則何實以事吳。敢使下臣盡辭、唯天王秉利度義焉。 |
4 | 諸稽郢行成之詞、雖只是廣侈吳王之心、其中可罪者不少。如不敢忘天災、自強之心露。狐搰無成功、藐吳之意見矣。縱多巧辭、皆玩弄也。使非天欲棄吳、其說能終行乎。 |
《申胥諫許越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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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申胥諫許越成 |
3 | 吳王夫差乃告諸大夫曰、孤將有大志于齊、吾將許越成、而無拂吾慮。若越旣改、吾又何求、若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申胥諫曰、不可許也。夫越非實忠心好吳也、又非懾畏吾甲兵之彊也。大夫種勇而善謀、將還玩吳國於股掌之上、以得其志。夫固知君王之蓋威以好勝也、故婉約其辭、以從逸王志、使淫樂于諸夏之國、以自傷也。使吾甲兵鈍弊、民人離落、而日以憔悴、然後安受吾燼。夫越王好信以愛民、四方歸之、年穀時熟、日長炎炎、及吾猶可以戰也、為虺弗摧、為蛇將若何。吳王曰、大夫奚隆於越、越曾足以為大虞乎。若無越、則吾何以春秋曜吾軍士。乃許之成。將盟、越王又使諸稽郢辭曰、以盟為有益乎、前盟口血未乾、足以結信矣。以盟為無益乎、君王舍甲兵之威以臨使之、而胡重于鬼神而自輕也。吳王乃許之。荒成不盟。 |
4 | 夫差廣侈已極、只越曾足為大虞一語、雖有百諫諍、亦莫之入矣。胥、種謀國之智、若出一轍。而吳由以亡、越由以霸、用與不用異耳。 |
《春王正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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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春王正月 |
3 | 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春者何、歲之始也。王者孰謂、謂文王也。曷為先言王而後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統也。公何以不言卽位、成公意也。何成乎公之意、公將平國而反之桓。曷為反之桓、桓幼而貴、隱長而卑、其為尊卑也微、國人莫知。隱長又賢、諸大夫扳隱而立之。隱於是焉而辭立、則未知桓之將必得立也。且如桓立、則恐諸大夫之不能相幼君也。故凡隱之立、為桓立也。隱長又賢、何以不宜立。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桓何以貴、母貴也。母貴則子何以貴、子以母貴、母以子貴。 |
4 | 透發將平國而反之桓句、推見至隱。末一段、又因隱桓而表揭立子之義。其下字連句、又跌宕、又閒靜、又直截、又虛活、不但以簡勁擅長也。 |
《宋人及楚人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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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宋人及楚人平 |
3 | 外平不書、此何以書、大其平乎己也。何大其平乎己。莊王圍宋、軍有七日之糧爾、盡此不勝、將去而歸爾。於是使司馬子反乘堙而闚宋城、宋華元亦乘堙而出見之。司馬子反曰、子之國如何。華元曰、憊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司馬子反曰、嘻、甚矣憊。雖然、吾聞之也、圍者柑馬而秣之、使肥者應客、是何子之情也。華元曰、吾聞之、君子見人之厄則矜之、小人見人之厄則幸之、吾見子之君子也、是以告情於子也。司馬子反曰、諾、勉之矣。吾軍亦有七日之糧爾、盡此不勝、將去而歸爾。揖而去之、反于莊王。莊王曰、何如。司馬子反曰、憊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莊王曰、嘻、甚矣憊。雖然、吾今取此、然後而歸爾。司馬子反曰、不可、臣已告之矣、軍有七日之糧爾。莊王怒曰、吾使子往視之、子曷為告之。司馬子反曰、以區區之宋、猶有不欺人之臣、可以楚而無乎、是以告之也。莊王曰、諾、舍而止。雖然、吾猶取此、然後歸爾。司馬子反曰、然則君請處于此、臣請歸爾。莊王曰、子去我而歸、吾孰與處于此、吾亦從子而歸爾。引師而去之。故君子大其平乎己也。此皆大夫也、其稱人何、貶。曷為貶、平者在下也。 |
4 | 通篇純用復筆、曰憊矣、曰甚矣憊、曰諾、曰雖然、愈復愈變、愈復愈韻。末段曰吾猶取此而歸、曰臣請歸爾、曰吾亦從子而歸爾、尤妙絕解頤。 |
《吳子使札來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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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吳子使札來聘 |
3 | 吳無君無大夫、此何以有君有大夫、賢季子也。何賢乎季子、讓國也。其讓國奈何。謁也、餘祭也、夷昧也、與季子同母者四。季子弱而才、兄弟皆愛之、同欲立之以為君。謁曰、今若是迮而與季子國、季子猶不受也。請無與子而與弟、弟兄迭為君、而致國乎季子。皆曰、諾。故諸為君者、皆輕死為勇、飲食必祝曰、天苟有吳國、尚速有悔於予身。故謁也死、餘祭也立。餘祭也死、夷昧也立。夷昧也死、則國宜之季子者也。季子使而亡焉。僚者、長庶也、卽之。季子使而反、至而君之爾。闔廬曰、先君之所以不與子國而與弟者、凡為季子故也。將從先君之命與、則國宜之季子者也。如不從先君之命與、則我宜立者也。僚惡得為君乎。於是使專諸刺僚、而致國乎季子。季子不受曰、爾弒吾君、吾受爾國、是吾與爾為篡也。爾殺吾兄、吾又殺爾、是父子兄弟相殺、終身無已也。去之延陵、終身不入吳國。故君子以其不受為義、以其不殺為仁。賢季子、則吳何以有君有大夫。以季子為臣、則宜有君者也。札者何、吳季子之名也。春秋賢者不名、此何以名。許夷狄者、不壹而足也。季子者、所賢也、曷為不足乎季子。許人臣者必使臣、許人子者必使子也。 |
4 | 泰伯讓周、此則兄弟讓國、可謂無忝厥祖矣。然不可以為訓也。迨于僚、光、骨肉相殘、非季子賢明、則流禍不止、此春秋所以重予之歟。 |
《鄭伯克段于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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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鄭伯克段于鄢 |
3 | 克者何、能也。何能也、能殺也。何以不言殺、見段之有徒衆也。段、鄭伯弟也。何以知其為弟也、殺世子母弟目君、以其目君、知其為弟也。段、弟也而弗謂弟、公子也而弗謂公子、貶之也。段失子弟之道矣。賤段而甚鄭伯也。何甚乎鄭伯、甚鄭伯之處心積慮、成于殺也。于鄢、遠也、猶曰取之其母之懷中而殺之云爾、甚之也。然則為鄭伯者宜奈何。緩追逸賊、親親之道也。 |
4 | 鄭伯以惡養天倫、使陷于罪、因以剪之。春秋推見至隱、首誅其意、以正人心。穀梁只處心積慮四字、已發透經義、核于他傳。 |
《虞師晉師滅夏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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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虞師晉師滅夏陽 |
3 | 非國而曰滅、重夏陽也。虞無師、其曰師、何也。以其先晉、不可以不言師也。其先晉何也、為主乎滅夏陽也。夏陽者、虞、虢之塞邑也、滅夏陽而虞、虢舉矣。虞之為主乎滅夏陽、何也。晉獻公欲伐虢、荀息曰、君何不以屈產之乘、垂棘之璧、而借道乎虞也。公曰、此晉國之寶也、如受吾幣、而不借吾道、則如之何。荀息曰、此小國之所以事大國也。彼不借吾道、必不敢受吾幣、如受吾幣、而借吾道、則是我取之中府而藏之外府、取之中廄而置之外廄也。公曰、宮之奇存焉、必不使受之也。荀息曰、宮之奇之為人也、達心而懦、又少長於君。達心則其言略、懦則不能彊諫、少長於君、則君輕之。且夫玩好在耳目之前、而患在一國之後、此中知以上乃能慮之、臣料虞君、中知以下也。公遂借道而伐虢。宮之奇諫曰、晉國之使者、其辭卑而幣重、必不便于虞。虞公弗聽。遂受其幣而借之道。宮之奇又諫曰、語曰、脣亡則齒寒。其斯之謂與。挈其妻子以奔曹。獻公亡虢五年、而後舉虞。荀息牽馬操璧而前曰、璧則猶是也、而馬齒加長矣。 |
4 | 全篇總是寫虞師主滅夏陽、筆端清婉、迅快無比。中間玩好在耳目之前一段、尤異樣出色、禍患之成、往往墮此、古今所同慨也。 |
《晉獻公殺世子申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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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晉獻公殺世子申生 |
3 | 晉獻公將殺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謂之曰、子蓋言子之志於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驪姬、是我傷公之心也。曰、然則蓋行乎。世子曰、不可、君謂我欲弒君也、天下豈有無父之國哉。吾何行如之。使人辭於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伯氏之言也、以至於死。申生不敢愛其死。雖然、吾君老矣、子少、國家多難。伯氏不出而圖吾君、伯氏苟出而圖吾君、申生受賜而死。再拜稽首乃卒。是以為恭世子也。 |
4 | 短篇中寫得如許婉折、語語不忘君國、真覺一字一淚。合左、國、公、穀觀之、方見是文之神。 |
《曾子易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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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曾子易簀 |
3 | 曾子寢疾、病。樂正子春坐於牀下、曾元、曾申坐於足、童子隅坐而執燭。童子曰、華而睆、大夫之簀與。子春曰、止。曾子聞之、瞿然曰、呼。曰、華而睆、大夫之簀與。曾子曰、然。斯季孫之賜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簀。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變。幸而至於旦、請敬易之。曾子曰、爾之愛我也不如彼。君子之愛人也以德、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舉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沒。 |
4 | 宋朱子云、季孫之賜、曾子之受、皆為非禮。或者因仍習俗、嘗有是事、而未能正耳。但及其疾病不可以變之時、一聞人言、而必舉扶而易之、則非大賢不能矣。此事切要處、正在此毫釐頃刻之間。 |
《有子之言似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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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有子之言似夫子 |
3 | 有子問于曾子曰、問喪於夫子乎。曰、聞之矣。喪欲速貧、死欲速朽。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曾子曰、參也聞諸夫子也。有子又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曾子曰、參也與子游聞之。有子曰、然。然則夫子有為言之也。曾子以斯言告於子游。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昔者夫子居于宋、見桓司馬自為石椁、三年而不成、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死之欲速朽、為桓司馬言之也。南宮敬叔反、必載寶而朝、夫子曰、若是其貨也、喪不如速貧之愈也。喪之欲速貧、為敬叔言之也。曾子以子游之言告於有子。有子曰、然。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曾子曰、子何以知之。有子曰、夫子制于中都、四寸之棺、五寸之椁。以斯知不欲速朽也。昔者夫子失魯司寇、將之荊、蓋先之以子夏、又申之以冉有。以斯知不欲速貧也。 |
4 | 前二段、子游解欲速朽速貧之故。後二段、有子自言所以知其不欲速朽速貧之故。章法極整練、又極玲瓏。 |
《公子重耳對秦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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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公子重耳對秦客 |
3 | 晉獻公之喪、秦穆公使人弔公子重耳。且曰、寡人聞之、亡國恆于斯、得國恆於斯。雖吾子儼然在憂服之中、喪亦不可久也、時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圖之。以告舅犯。舅犯曰、孺子其辭焉。喪人無寶、仁親以為寶。父死之謂何、又因以為利、而天下其孰能說之。孺子其辭焉。公子重耳對客曰、君惠弔亡臣重耳、身喪父死、不得與於哭泣之哀、以為君憂。父死之謂何、或敢有他志、以辱君義。稽顙而不拜、哭而起、起而不私。子顯以致命於穆公。穆公曰、仁夫公子重耳。夫稽顙而不拜、則未為後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則愛父也。起而不私、則遠利也。 |
4 | 秦穆之言、雖若有納重耳之意、然亦安知不以此言試之。晉君臣險阻備歷、智深勇沉、故所對純是一團大道理、使秦伯不覺心折。英雄欺人、大率如此。 |
《杜蕢揚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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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杜蕢揚觶 |
3 | 知悼子卒、未葬。平公飲酒、師曠、李調侍。鼓鐘。 杜蕢自外來、聞鐘聲。曰、安在。曰、在寢。杜蕢入寢、歷階而升。酌曰、曠飲斯。又酌曰、調飲斯。又酌、堂上北面坐飲之。降、趨而出。平公呼而進之、曰、蕢、曩者爾心或開予、是以不與爾言。爾飲曠、何也。曰、子卯不樂。知悼子在堂、斯其為子卯也大矣。曠也、太師也、不以詔、是以飲之也。爾飲調、何也。曰、調也、君之䙝臣也、為一飲一食忘君之疾、是以飲之也。爾飲、何也。曰、蕢也、宰夫也、非刀匕是共、又敢與知防、是以飲之也。 平公曰、寡人亦有過焉、酌而飲寡人。杜蕢洗而揚觶。公謂侍者曰、如我死、則必毋廢斯爵也。至於今、旣畢獻、斯揚觶、謂之杜舉。 |
4 | 平公失禮燕飲、使杜蕢入寢而直斥其非、未必卽能任過。乃三酌之後、竟不言而出、先令猜疑、不知為何故。及一一說出、乃不覺爽然自失矣。此易所謂納約自牖、終無咎者也。文甚奇幻。 |
《晉獻文子成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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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晉獻文子成室 |
3 | 晉獻文子成室、晉大夫發焉。張老曰、美哉輪焉、美哉奐焉。歌於斯、哭於斯、聚國族於斯。文子曰、武也、得歌於斯哭於斯聚國族於斯、是全要領以從先大夫於九京也。北面再拜稽首。君子謂之善頌善禱。 |
4 | 張老頌祝之詞、固迥然超于俗見。文子又添全要領句、見免刑戮、乃為無窮之福、尤加于人一等。善頌善禱四字、為兩人標名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