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敬夫: |
近日南轩书来,不曾见说尝读某书,有何新得。今又与伯恭相聚,往往打入多中去也。 |
| 张敬夫: |
钦夫见识极高,却不耐事;伯恭学耐事,却有病。 |
| 张敬夫: |
南轩伯恭之学皆疏略,南轩疏略从高处去,伯恭疏略从卑处去。伯恭说道理与作为,自是两件事。如云:“仁义道德与度数刑政,介然为两涂,不可相通。”他在时不曾见与某说。他死后,诸门人弟子此等议论方渐渐说出来,乃云,皆原于伯恭也。 |
| 张敬夫: |
钦夫说得高了,故先生只要得典实平易。 |
| 张敬夫: |
敬夫高明,他将谓人都似他,才一说时,便更不问人晓会与否,且要说尽他个。故他门人,敏底秪学得他说话,若资质不逮,依旧无著摸。某则性钝,说书极是辛苦,故寻常与人言,多不敢为高远之论。盖为是身曾亲经历过,故不敢以是责人尔。学记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今教者之病,多是如此。 |
| 张敬夫: |
学者于理有未至处,切不可轻易与之说。张敬夫为人明快,每与学者说话,一切倾倒说出。此非不可,但学者见未到这里,见他如此说,便不复致思,亦甚害事。某则不然。非是不与他说,盖不欲与学者以未至之理耳。 |
| 张敬夫: |
南轩尝言,遁闷工夫好做。 |
| 张敬夫: |
南轩说“端倪”两字极好。此两字,却自人欲中生出来。人若无这些个秉彝,如何思量得要做好人! |
| 张敬夫: |
或问:“南轩云:‘行之至,则知益明;知既明,则行益至。’此意如何?”曰:“道理固是如此。学者工夫当并进,不可推泥牵连,下梢成两下担阁。然二者都要用工,则成就时二者自相资益矣。” |
| 张敬夫: |
王壬问:“南轩类聚言仁处,先生何故不欲其如此?”曰:“便是工夫不可恁地。如此,则气象促迫,不好。圣人说仁处固是紧要,不成不说仁处皆无用!亦须是从近看将去,优柔玩味,久之自有一个会处,方是工夫。如‘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圣人须说‘博学’,如何不教人便从慎独处做?须是说‘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始得。” |
| 张敬夫: |
问:“先生旧与南轩反覆论仁,后来毕竟合否?”曰:“亦有一二处未合。敬夫说本出胡氏。胡氏之说,惟敬夫独得之,其馀门人皆不晓,但云当守师之说。向来往长沙,正与敬夫辨此。” |
| 张敬夫: |
问:“南轩与先生书,说‘性善’者叹美之辞,如何?”曰:“不必如此说。善只是自然纯粹之理。今人多以善与恶对说,便不是。大凡人何尝不愿为好人,而怕恶人!” |
| 张敬夫: |
问:“南轩谓‘动中见静,方识此心’。如何是‘动中见静’?”曰:“‘动中见静’,便是程子所说‘艮止’之意。释氏便言‘定’,圣人只言‘止’。宇录云:“此段文已详了”。敬夫却要将这个为‘见天地之心’。复是静中见动,他又要动中见静,却倒说了。”淳。 |
| 张敬夫: |
问:“曾看南轩论语否?”曰:“虽尝略看,未之熟也。”曰:“南轩后来只修得此书。如孟子,竟无工夫改。” |
| 张敬夫: |
南轩论语初成书时,先见后十篇,一切写去与他说。后见前十篇,又写去。后得书来,谓说得是,都改了。孟子说,不曾商量。 |
| 张敬夫: |
问:“南轩解‘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将孟子‘惠而不知为政’,立两壁辨论,非特于本旨为赘,且使学者又生出一事。”曰:“钦夫最不可得,听人说话,便肯改。如论语旧说,某与议论修来,多是此类。且如他向解颜渊‘克己复礼’处,须说要先格物,然后克己。某与说,克己一事,自始学至成德,若未至‘从心所欲,不逾矩’、‘从容中道’时,皆要克,岂可与如此说定?因作一戏语云:‘譬如对先生长者听其格言至论,却嫌他说得未尽;云,我更与他添些令尽。’彼当时闻此语,即相从,除却先要格物一段。不意今又添出‘自始学至成德皆要克’一段。此是某攻他病底药,病去,则药自不用可也。今又更留取药在,却是去得一病,又留取一病在。又如‘述而不作’处,他元说先云:‘彼老彭者何人哉?而反使吾夫子想像慕用!’某与说,此譬如吾夫子前面致恭尽礼于人,而吾辈乃奋怒攘臂于其后!他闻说即改,此类甚众。若孟子,则未经修,为人传去印了,彼亦自悔。出仕后不曾看得文字,未及修孟子而卒。盖其间有大段害事者:如论性善处,却著一片说入太极来,此类颇多。”大雅云:“此书却好把与一般颓闒者看,以作其喜学之意。”曰:“此亦吕伯恭教人看上蔡语录之意。但既与他看了,候他稍知趋向,便与医了,则得。” |
| 张敬夫: |
“南轩语孟子,尝说他这文字不好看。盖解经不必做文字,止合解释得文字通,则理自明,意自足。今多去上做文字,少间说来说去,只说得他自一片道理,经意却蹉过了!要之,经之于理,亦犹传之于经。传,所以解经也,既通其经,则传亦可无;经,所以明理也,若晓得理,则经虽无,亦可。尝见一僧云:‘今人解书,如一盏酒,本自好;被这一人来添些水,那一人来又添些水,次第添来添去,都淡了!’他禅家尽见得这样,只是他又忒无注解。”问:“陆氏之学,恐将来亦无注解去。”曰:“他本只是禅。”干问:“尝看文字,多是虚字上无紧要处最有道理。若做文粗疏粗解,这般意思,却恐都不见了。”曰:“然。且如今说‘秉彝’,这个道理却在‘彝’字上‘秉’字下。所以庄子谓‘批大郤,导大窾’,便是道理都在空处。如易中说‘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通便是空处。行得去,便是通;会,便是四边合凑来处。”问:“庄子云:‘闻解牛,得养生。’如何可以养生?”曰:“只是顺他道理去,不假思虑,不去伤著它,便可以养生。”又曰:“不见全牛,只是见得骨骼自开。”问:“庄子此意如何?”曰:“也是他见得个道理如此。”问:“他本是绝灭道理,如何有所见?”曰:“他也是就他道理中见得如此。”因叹曰:“天下道理,各见得恁地,剖析开去,多少快活!若只鹘突在里,是自欺而已!”又问:“老子云‘三十幅共一毂,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亦是此意否?”曰:“某也政谓与此一般。便也是他看得到这里。” |
| 张敬夫: |
林艾轩在行在,一日访南轩,曰:“程先生语录,某却看得;易传,看不得。”南轩曰:“何故?”林曰:“易有象数,伊川皆不言,何也?”南轩曰:“孔子说易不然。易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如以象言,则公是甚?射是甚?隼是甚?高墉是甚?圣人止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 |
| 张敬夫: |
龙泉簿范伯崇寄书来云:“今日气象,官无大小,皆难于有为。盖通身是病,无下药处耳。安得大贤君子,正其根本,使万目具举,吾民得乐其生耶!严陵之政,远近能言之。盖恻隐之心发于诚然,加之明敏,何事不立!” |
| 张敬夫: |
“上初召魏公,先召南轩来。某亦赴召至行在,语南轩云:‘汤进之不去,事不可为。莫担负了他底,至于败事!’某待得见魏公时,亲与之说。度住不得,一二日去矣。及魏公来,汤左相,张右相,都不可商量事。同进同退,独与上商量又不得。上又要商量,但时召南轩入,往来传言,与魏公商量。召南轩,上在一幄中,外无一人,说话甚款。南轩开陈临安不可居,乞且移跸建康,然宫禁左右且少带人,又百司之类,亦且带紧要底去。上曰:‘朕独行,后妃宫禁之类,全不带一人去。临安淫侈之甚,如何居!’南轩祝上未须与人说,相将又诌。上曰:‘朕不言。卿不须漏泄。’上因曰:‘待朕取一文字与卿看。’上顾左右无人使,遂曰:‘卿且待。’上自起去取。南轩见幄外皆是宫人,深惧所言皆为彼闻之矣。少顷上来,忘其文字。其后与宰相议用兵事,汤固力争。上曰:‘朕旦夕亲往建康。’未几,外面哄哄地,谓上往建康。南轩见上问云:‘陛下尝祝臣勿言。闻陛下对宰执言之,何也?’上曰:‘被他挠人,故以此激之。’意思如此,记不全。南轩出入甚亲密,满朝忌之。一日,往见周葵,政府诸人在,次第逐报南轩来。周指之曰:‘吾辈进退,皆在此郎之手。’是时南轩少年,又处得地位不是,而人情皆如此,何以成得事?南轩亦间至太上处理会事之类,太上曰:‘尚记得卿父娶时如何事,卿今如此。’南轩奏边事并不可和之意,太上亦顺应之。临辞去,乃曰:‘与卿父说,不如和好。’汤在相位时,有御札出来骂,亦有‘秦桧不如’之语。然竟用之,不可晓,恐是太上意。上因广西买马事之类,甚向南轩,诸公已忌之。后到荆南,赵雄事事沮之,不可为矣。”先生又言:“近有谁说,在荆南时,司天奏相星在楚地,甚明。上曰:‘张栻当之。’人愈忌之。” |
| 张敬夫: |
南轩再召时,论今日自是当理会恢复。然不如此理会,须是云云,有札子。上大喜,次日降出札子,御批:“恢复须是如此理会。”即除侍讲,云:“且得直宿时与卿说话。”虞允文赵雄之徒不喜,遂沮抑。 |
| 张敬夫: |
南轩自魏公有事后,在家凡出入人事之类,必以两轿同其弟出入。 |
| 张敬夫: |
议南轩祭礼,曰:“钦夫信忒猛,又学胡氏云云,有一般没人情底学问。尝谓钦夫曰:‘改过不吝,从善如流,固好。然于事上也略审覆行,亦何害?’”南轩只以魏公继室配,又以时祭废俗祭,某屡言之。 |
| 张敬夫: |
因说南轩为人作文序,曰:“钦夫无文字不做序。” |
| 张敬夫: |
南轩从善之亟。先生尝与闲坐立,所见什物之类放得不是所在,并不齐整处,先生谩言之;虽夜后,亦即时今人移正之。 |
| 张敬夫: |
“春风骀荡家家到,天理流行事事清。”此南轩题桃符云尔,择之议之。 |
| 张敬夫: |
钦夫言:“老子云:‘不善人,善人之资;善人,不善人之师。’与孔子‘见贤思齐,见不贤内省’之意不同。”为老子不合有资之之意,不善也。方。百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