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llow us on Facebook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Twitter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sina.com's microblogging site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Douban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Chinese Text Project

《釋氏》

Library Resources
1 釋氏:
孟子不闢老莊而闢楊墨,楊墨即老莊也。今釋子亦有兩般:禪學,楊朱也;若行布施,墨翟也。道士則自是假,今無說可闢。然今禪家亦自有非其佛祖之意者,試看古經如四十二章等經可見。楊文公集傳燈錄說西天二十八祖,知他是否?如何舊時佛祖是西域夷狄人,卻會做中國樣押韻詩?今看圓覺云:「四大分散,今者妄身當在何處?」即是竊列子「骨骸反其根,精神入其門,我尚何存」語。宋景文說楞嚴前面沟是他經,後面說道理處是附會。圓覺前數疊稍可看,後面一段淡如一段去,末後二十五定輪與夫誓語,可笑。大雅。以下論釋氏亦出楊墨。

2 釋氏:
問:「佛老與楊墨之學如何?」曰:「楊墨之說猶未足以動人。墨氏謂『愛無差等』,欲人人皆如至親,此自難從,故人亦未必信也。楊氏一向為我,超然遠舉,視營營於利祿者皆不足道,此其為說雖甚高,然人亦難學他,未必盡從。楊朱即老子弟子。人言孟子不闢老氏,不知但闢楊墨,則老莊在其中矣。佛氏之學亦出於楊氏。其初如不愛身以濟眾生之說,雖近於墨氏,然此說最淺近,未是他深處。後來是達磨過來,初見梁武,武帝不曉其說,只從事於因果,遂去面壁九年。只說人心至善,即此便是,不用辛苦修行;又有人取莊老之說從而附益之,所以其說愈精妙,然只是不是耳。又有所謂『頑空』、『真空』之說。頑空者如死灰槁木,真空則能攝眾有而應變,然亦只是空耳。今不消窮究他,伊川所謂『只消就跡上斷便了。他既逃其父母,雖說得如何道理,也使不得。』如此,卻自足以斷之矣。」時舉

3 釋氏:
宋景文唐書贊,說佛多是華人之譎誕者,攘莊周列禦寇之說佐其高。此說甚好。如歐陽公只說箇禮法,程子又只說自家義理,皆不見他正贓,卻是宋景文捉得他正贓。佛家先偷列子。列子說耳目口鼻心體處有六件,佛家便有六根,又三之為十八戒。此處更舉佛經語與列子語相類處,當考。初間只有四十二章經,無恁地多。到東晉便有談議,小說及史多說此。如今之講師做一篇議總說之。到後來談議厭了,達磨便入來只靜坐,於中有稍受用處,人又都向此。今則文字極多,大概都是後來中國人以莊列說自文,夾插其間,都沒理會了。攻之者所執又出禪學之下。淳。以下論釋氏出於莊老。

4 釋氏:
「老子說他一箇道理甚縝密。老子之後有列子,亦未甚至大段不好。說列子是鄭穆公時人。然穆公在孔子前,而列子中說孔子,則不是鄭穆公時人,乃鄭頃公時人也。列子後有莊子,莊子模倣列子,殊無道理。為他是戰國時人,便有縱橫氣象,其文大段豪偉。列子序中說老子。列子言語多與佛經相類,覺得是如此。疑得佛家初來中國,多是偷老子意去做經,如說空處是也。後來道家做清靜經,又卻偷佛家言語,全做得不好。佛經所謂『色即是空』處,他把色、受、想、行、識五箇對一箇『空』字說,故曰『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謂是空也。而清淨經中偷此句意思,卻說『無無亦無』,只偷得他『色即是空』,卻不曾理會得他『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之意,全無道理。佛家偷得老子好處,後來道家卻只偷得佛家不好處。譬如道家有箇寶藏,被佛家偷去;後來道家卻只取得佛家瓦礫,殊可笑也。人說孟子只闢楊墨,不闢老氏。卻不知道家修養之說只是為己,獨自一身便了,更不管別人,便是楊氏為我之學。」又曰:「孔子問老聃之禮,而老聃所言禮殊無謂。恐老聃與老子非一人,但不可考耳。」因說「子張學干祿」。先生曰:「如今科舉取者不問其能,應者亦不必其能,只是寫得盈紙,便可得而推行之。如除擢皆然。禮官不識禮,樂官不識樂,皆是吏人做上去。學官只是備員考試而已,初不是有德行道藝可為表率,仁義禮智從頭不識到尾。國家元初取人如此,為之柰何!」明作

5 釋氏:
佛氏乘虛入中國。廣大自勝之說,幻妄寂滅之論,自齋戒變為義學。如遠法師支道林皆義學,然又只是盜襲莊子之說。今世所傳肇論,云出於肇法師,有「四不遷」之說:「日月歷天而不周,江河兢注而不流,野馬飄鼓而不動,山嶽偃仆而常靜。」此四句只是一義,只是動中有靜之意,如適間所說東坡「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之意爾。此是齋戒之學一變,遂又說出這一般道理來。及達磨入來,又翻了許多窠臼,說出禪來,又高妙於義學,以為可以直超徑悟。而其始者禍福報應之說,又足以鉗制愚俗,以為資足衣食之計。遂使有國家者割田以贍之,擇地以居之,以相從陷於無父無君之域而不自覺。蓋道釋之教皆一再傳而浸失其本真。有國家者雖隆重儒學,而選舉之制,學校之法,施設注措之方,既不出於文字言語之工;而又以道之要妙無越於釋老之中,而崇重隆奉,反在於彼。至於二帝三王述天理、順人心、治世教民、厚典庸禮之大法,一切不復有行之者。唐之韓文公,本朝之歐陽公,以及閩洛諸公,既皆闡明正道以排釋氏,而其言之要切,如傅奕本傳,宋景文李蔚贊,東坡儲祥觀碑,陳後山白鶴宮記,皆足以盡見其失。此數人皆未深知道,而其言或出於強為,是以終有不滿人意處。至二蘇兄弟晚年諸詩,自言不墮落,則又躬陷其中而不自覺矣。

6 釋氏:
釋氏書其初只有四十二章經,所言甚鄙俚。後來日添月益,皆是中華文士相助撰集。如晉宋間自立講師,孰為釋迦,孰為阿難,孰為迦葉,各相問難,筆之於書,轉相欺誑。大抵多是剽竊老子列子意思,變換推衍以文其說。大般若經卷帙甚多,自覺支離,故節縮為心經一卷。楞嚴經只是強立一兩箇意義,只管疊將去,數節之後,全無意味。若圓覺經本初亦能幾何?只鄙俚甚處便是,其餘增益附會者爾。佛學其初只說空,後來說動靜,支蔓既甚,達磨遂脫然不立文字,只是默然端坐,便心靜見理。此說一行,前面許多皆不足道,老氏亦難為抗衡了。今日釋氏,其盛極矣。但程先生所謂「攻之者執理反出其下」。吾儒執理既自卑汙,宜乎攻之而不勝也。說佛書皆能舉其支離篇章成誦,此不能盡記。

7 釋氏:
因說程子「耳無聞,目無見」之答,曰:「決無此理。」遂舉釋教中有「塵既不緣,根無所著,反流全一,六用不行」之說,蘇子由以為此理至深至妙。蓋他意謂六根既不與六塵相緣,則收拾六根之用,反復歸於本體,而使之不行。顧烏有此理!廣因舉程子之說:「譬如靜坐時,忽有人喚自家,只得應他,不成不應。」曰:「彼說出楞嚴經。此經是唐房融訓釋,故說得如此巧。佛書中唯此經最巧。然佛當初也不如是說。如四十二章經,最先傳來中國底文字,然其說卻自平實。道書中有真誥,末後有道授篇,卻是竊四十二章經之意為之。非特此也,至如地獄託生妄誕之說,皆是竊他佛教中至鄙至陋者為之。某嘗謂其徒曰:『自家有箇大寶珠,被他竊去了,卻不照管,亦都不知,卻去他牆根壁角,竊得箇破瓶破罐用,此甚好笑!』西漢時儒者說道理,亦只是黃老意思。如揚雄太玄經皆是,故其自言有曰:『老子之言道德,吾有取焉耳。』後漢明帝時,佛始入中國。當時楚王英最好之,然都不曉其說。直至晉宋間,其教漸盛。然當時文字亦只是將莊老之說來鋪張,如遠師諸論,皆成片盡是老莊意思。直至梁會通間,達磨入來,然後一切被他埽蕩,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蓋當時儒者之學,既廢絕不講;老佛之說,又如此淺陋;被他窺見這箇罅隙了,故橫說豎說,如是張皇,沒柰他何。人才聰明,便被他誘引將去。嘗見畫底諸祖師,其人物皆雄偉,故杲老謂臨濟若不為僧,必作一渠魁也。又嘗在廬山見歸宗像,尤為可畏;若不為僧,必作大賊矣。」

8 釋氏:
道之在天下,一人說取一般。禪家最說得高妙去,蓋自莊老來,說得道自是一般物事,闃闃在天地間。後來佛氏又放開說,大決籓籬,更無下落,愈高愈妙,吾儒多有折而入之。把聖賢言語來看,全不如此。世間惑人之物不特於物為然。一語一言可取,亦是惑人,況佛氏之說足以動人如此乎!有學問底人便不被它惑。

9 釋氏:
因論佛,曰:「老子先唱說,後來佛氏又做得脫洒廣闊,然考其語多本莊列。」公晦云:「曾聞先生說,莊子說得更廣闊似佛,後若有人推演出來,其為害更大在!」拱壽

10 釋氏:
謙之問:「佛氏之空,與老子之無一般否?」曰:「不同,佛氏只是空豁豁然,和有都無了,所謂『終日喫飯,不曾咬破一粒米;終日著衣,不曾掛著一條絲』。若老氏猶骨是有,只是清淨無為,一向恁地深藏固守,自為玄妙,教人摸索不得,便是把有無做兩截看了。」恪以下雜論釋老同異。

11 釋氏:
謙之問:「今皆以佛之說為空,老之說為無,空與無不同如何?」曰:「空是兼有無之名。道家說半截有,半截無,已前都是無,如今眼下卻是有,故謂之無。若佛家之說都是無,已前也是無,如今眼下也是無,『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而萬事萬物,細而百骸九竅,一齊都歸於無。終日喫飯,卻道不曾咬著一粒米;滿身著衣,卻道不曾掛著一條絲。賀孫

12 釋氏:
問:「釋氏之無,與老氏之無何以異?」曰:「老氏依舊有,如所謂『無欲觀其妙,有欲觀其徼』是也。若釋氏則以天地為幻妄,以四大為假合,則是全無也。」

13 釋氏:
老氏欲保全其身底意思多;釋氏又全不以其身為事,自謂別有一物不生不滅。歐公嘗言,老氏貪生,釋氏畏死,其說亦好。氣聚則生,氣散則死,順之而已,釋老則皆悖之者也。

14 釋氏:
釋老,其氣象規模大概相似。然而老氏之學,尚自理會自家一箇渾身,釋氏則自家一箇渾身都不管了。

15 釋氏:
佛氏之失,出於自私之厭;老氏之失,出於自私之巧。厭薄世故,而盡欲空了一切者,佛氏之失也;關機巧便,盡天下之術數者,老氏之失也。故世之用兵算數刑名,多本於老氏之意。端蒙

16 釋氏:
老氏只是要長生,節病易見。釋氏於天理大本處見得些分數,然卻認為己有,而以生為寄。故要見得父母未生時面目,既見,便不認作眾人公共底,須要見得為己有,死後亦不失,而以父母所生之身為寄寓。譬以舊屋破倒,即自挑入新屋。故黃蘗一僧有偈與其母云:「先曾寄宿此婆家。」止以父母之身為寄宿處,其無情義絕滅天理可知!當時有司見渠此說,便當明正典刑。若聖人之道則不然,於天理大本處見得是眾人公共底,便只隨他天理去,更無分毫私見。如此,便倫理自明,不是自家作為出來,皆是自然如此。往來屈伸,我安得而私之哉!大雅

17 釋氏:
「釋氏見得高底儘高。」或問:「他何故只說空?」曰:「說『玄空』,又說『真空』。玄空便是空無物,真空卻是有物,與吾儒說略同。但是它都不管天地四方,只是理會一箇心。如老氏亦只是要存得一箇神氣。伊川云:『只就跡上斷便了。』不知它如此要何用?」南升

18 釋氏:
問:「釋氏以天地萬物為幻,老氏又卻說及下截。」曰:「老氏勝。」可學

19 釋氏:
釋氏之說易窮。大抵不過如道家陰符經所謂「絕利一源,便到至道」。大雅

20 釋氏:
「奪胎出世」之說有之。釋道專專此心,故神。道出神,故能奪胎;釋定,故死而能出世。釋定,故能入定;道定,故能成丹。

21 釋氏:
釋氏只四十二章經是古書,餘皆中國文士潤色成之。維摩經亦南北時作。道家之書只老子莊列及丹經而已。丹經如參同契之類,然已非老氏之學。清淨消災二經,皆模學釋書而誤者。度人經生神章皆杜光庭撰。最鄙俚是北斗經。蘇子瞻作儲祥宮記,說後世道者只是方士之流,其說得之。

22 釋氏:
有言莊老禪佛之害者。曰:「禪學最害道。莊老於義理絕滅猶未盡。佛則人倫已壞。至禪,則又從頭將許多義理埽滅無餘。以此言之,禪最為害之深者。」頃之,復曰:「要其實則一耳。害未有不由淺而深者。」以下論釋老滅綱常。

23 釋氏:
或問佛與莊老不同處。曰:「莊老絕滅義理,未盡至。佛則人倫滅盡,至禪則義理滅盡。方子錄云:「正卿問莊子與佛所以不同。曰:『莊子絕滅不盡,佛絕滅盡。佛是人倫滅盡,到禪家義理都滅盡。』」佛初入中國,止說修行,未有許多禪底說話。」學蒙

24 釋氏:
佛老之學,不待深辨而明。只是廢三綱五常,這一事已是極大罪名!其他更不消說。賀孫

25 釋氏:
天下只是這道理,終是走不得。如佛老雖是滅人倫,然自是逃不得。如無父子,卻拜其師,以其弟子為子;長者為師兄,少者為師弟。但是只護得箇假底,聖賢便是存得箇真底。夔孫

26 釋氏:
釋老稱其有見,只是見得箇空虛寂滅。真是虛,真是寂無處,不知他所謂見者見箇甚底?莫親於父子,卻棄了父子;莫重於君臣,卻絕了君臣;以至民生彝倫之間不可闕者,它一皆去之。所謂見者見箇甚物?且如聖人「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他卻不親親,而凛地要仁民愛物。愛物時,也則是食之有時,用之有節;見生不忍見死,聞聲不忍食肉;如仲春之月,犧牲無用牝,不麛,不卵,不殺胎,不覆巢之類,如此而已。他則不食肉,不茹葷,以至投身施虎!此是何理!

27 釋氏:
某人言:「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儒釋雖不同,畢竟只是一理。」某說道:「惟其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所以有我底著他底不得,有他底著我底不得。若使天下有二道,聖人有兩心,則我行得我底,他行得他底。」節。以下儒釋之辨。

28 釋氏:
儒釋言性異處,只是釋言空,儒言實;釋言無,儒言有。德明

29 釋氏:
吾儒心雖虛而理則實。若釋氏則一向歸空寂去了。

30 釋氏:
釋氏虛,吾儒實;釋氏二,吾儒一。釋氏以事理為不緊要而不理會。

31 釋氏:
釋氏只要空,聖人只要實。釋氏所謂「敬以直內」,只是空豁豁地,更無一物,卻不會「方外」。聖人所謂「敬以直內」,則湛然虛明,萬理具足,方能「義以方外」。

32 釋氏:
問:「儒釋之辨,莫只是『虛、實』兩字上分別?」曰:「未須理會。自家己分若知得真,則其偽自別,甚分明,有不待辨。」可學

33 釋氏:
問:「釋氏以空寂為本?」曰:「釋氏說空,不是便不是,但空裏面須有道理始得。若只說道我見箇空,而不知有箇實底道理,卻做甚用得?譬如一淵清水,清泠徹底,看來一如無水相似。它便道此淵只是空底,不曾將手去探是冷是溫,不知道有水在裏面。佛氏之見正如此。今學者貴於格物、致知,便要見得到底。今人只是一班兩點見得些子,所以不到極處也。」南升

34 釋氏:
吾以心與理為一,彼以心與理為二。亦非固欲如此,乃是見處不同,彼見得心空而無理,此見得心雖空而萬理咸備也。雖說心與理一,不察乎氣稟物欲之私,是見得不真,故有此病。大學所以貴格物也。植。或錄云:「近世一種學問,雖說心與理一,而不察乎氣稟物欲之私,故其發亦不合理,卻與釋氏同病,不可不察。」

35 釋氏:
儒者以理為不生不滅,釋氏以神識為不生不滅。龜山云:「儒釋之辨,其差眇忽。」以某觀之,真似冰炭!方子

36 釋氏:
儒者見道,品節燦然。佛氏亦見天機,有不器於物者,然只是綽過去。

37 釋氏:
問:「先生以釋氏之說為空,為無理。以空言,似不若『無理』二字切中其病。」曰:「惟其無理,是以為空。它之所謂心,所謂性者,只是箇空底物事,無理。」

38 釋氏:
先生問眾人曰:「釋氏言『牧牛』,老氏言『抱一』,孟子言『求放心』,皆一般,何緣不同」?節就問曰:「莫是無這理?」曰:「無理煞害事。」

39 釋氏:
釋氏合下見得一箇道理空虛不實,故要得超脫,盡去物累,方是無漏為佛地位。其他有惡趣者,皆是眾生餓鬼。只隨順有所修為者,猶是菩薩地位,未能作佛也。若吾儒,合下見得箇道理便實了,故首尾與之不合。大雅

40 釋氏:
舉佛氏語曰:「千種言,萬般解,只要教君長不昧。」此說極好。問:「程子曰:『佛氏之言近理,所以為害尤甚。』所謂近理者,指此等處否?」曰:「然。它只是守得這些子光明,全不識道理,所以用處七顛八倒。吾儒之學,則居敬為本,而窮理以充之。其本原不同處在此。」

41 釋氏:
曹問何以分別儒釋差處。曰:「只如說『天命之謂性』,釋氏便不識了,便遽說是空覺。吾儒說底是實理,看他便錯了。他云:『不染一塵,不捨一法。』既『不染一塵』,卻如何『不捨一法』?到了是說那空處,又無歸著。且如人心,須是其中自有父子君臣兄弟夫婦朋友。他做得徹到底,便與父子君臣兄弟夫婦朋友都不相親。吾儒做得到底,便『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兄弟有序,夫婦有別,朋友有信』。吾儒只認得一箇誠實底道理,誠便是萬善骨子。」

42 釋氏:
問佛氏所以差。曰:「從劈初頭便錯了,如『天命之謂性』,他把做空虛說了。吾儒見得都是實。若見得到自家底從頭到尾小事大事都是實,他底從頭到尾都是空,恁地見得破,如何解說不通?又如『實際理地不受一塵,萬行叢中不捨一法』等語,這是他後來桀黠底又撰出這一話來倚傍吾儒道理,正所謂『遁辭知其所窮』。且如人生一世間,須且理會切實處。論至切至實處,不過是一箇心,不過一箇身;若不自會做主,更理會甚麼?然求所以識那切實處,則莫切於聖人之書。聖人之書,便是箇引導人底物事。若舍此而它求,則亦別無門路矣。『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猶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只怕不見得,若果是有志之士,只見一條大路直上行將去,更不問著有甚艱難險阻。孔子曰:『向道而行,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數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孜孜,斃而後已!』自家立著志向前做將去,鬼神也避道,豈可先自計較!先自怕卻!如此終於無成。」賀孫

43 釋氏:
因舉佛氏之學與吾儒有甚相似處,如云:「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又曰:「樸落非它物,縱橫不是塵。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又曰:「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看他是甚麼樣見識!今區區小儒,怎生出得他手?宜其為他揮下也。此是法眼禪師下一派宗旨如此。今之禪家皆破其說,以為有理路,落窠臼,有礙正當知見。今之禪家多是「麻三斤」、「乾屎橛」之說,謂之「不落窠臼」,「不墮理路」。妙喜之說,便是如此。然又有翻轉不如此說時。

44 釋氏:
佛者云:「置之一處,無事不辦。」也只是教人如此做工夫;若是專一用心於此,則自會通達矣。故學禪者只是把一箇話頭去看,「如何是佛」、「麻三斤」之類,又都無義理得穿鑿。看來看去,工夫到時,恰似打一箇失落一般,便是參學事畢。莊子亦云。「用志不分,乃凝於神。」也只是如此教人。但他都無義理,只是箇空寂。儒者之學則有許多義理,若看得透徹,則可以貫事物,可以洞古今。廣。士毅錄云:「釋氏云:『置之一處,無事不辦。』此外別有何法?只是釋氏沒道理,自呀將去。」

45 釋氏:
釋老之書極有高妙者,句句與自家箇同。但不可將來比方,煞誤人事!季文。道夫

46 釋氏:
先生游鍾山書院,見書籍中有釋氏書,因而揭看。先君問:「其中有所得否?」曰:「幸然無所得。吾儒廣大精微,本末備具,不必它求」。季札

47 釋氏:
言釋氏之徒為學精專,曰:「便是某常說,吾儒這邊難得如此。看他下工夫,直是自日至夜,無一念走作別處去。學者一時一日之間是多少閑雜念慮,如何得似他!只惜他所學非所學,枉了工夫!若吾儒邊人下得這工夫,是甚次第!如今學者有二病:好高,欲速。這都是志向好底如此。一則是所以學者失其旨,二則是所學者多端,所以紛紛擾擾,終於無所歸止。」賀孫。以下論釋氏工夫。

48 釋氏:
問釋氏入定,道家數息。曰:「他只要靜,則應接事物不差。孟子便也要存夜氣,然而須是理會『旦晝之所為』。」曰:「吾儒何不傚他恁地?」曰:「他開眼便依舊失了,只是硬把捉;不如吾儒非禮勿視聽言動,戒慎恐懼乎不睹不聞,『敬以直內,義以方外』,都一切就外面攔截。」曰:「釋氏只是『勿視、勿聽』,無那『非禮』工夫。」曰:「然。」季通因曰:「世上事便要人做,只管似它坐定做甚?日月便要行,天地便要運。」曰:「他不行不運,固不是。吾輩是在這裏行,是在這裏運,只是運行又有差處。如今胡喜胡怒,豈不是差!他是過之,今人又不及。」

49 釋氏:
問:「昔有一禪僧,每自喚曰:『主人翁惺惺著!』大學或問亦取謝氏『常惺惺法』之語,不知是同是異?」曰:「謝氏之說地步闊,於身心事物上皆有工夫。若如禪者所見,只看得箇主人翁便了,其動而不中理者,都不管矣。且如父子天性也,父被他人無禮,子須當去救,他卻不然。子若有救之之心,便是被愛牽動了心,便是昏了主人翁處。若如此惺惺,成甚道理!向曾覽四家錄,有些說話極好笑,亦可駭!說若父母為人所殺,無一舉心動念,方始名為『初發心菩薩』。他所以叫『主人翁惺惺著』,正要如此。『惺惺』字則同,所作工夫則異,豈可同日而語!」友仁

50 釋氏:
佛家有「流注想」。水本流將去,有些滲漏處,便留滯。蓋卿

51 釋氏:
僧家尊宿得道,便入深山中,草衣木食,養數十年。及其出來,是甚次第!自然光明俊偉。世上人所以只得叉手看他自動。

52 釋氏:
徐子融有「枯槁有性無性」之論。先生曰:「性只是理,有是物斯有是理。子融錯處是認心為性,正與佛氏相似。只是佛氏磨擦得這心極精細,如一塊物事,剝了一重皮,又剝一重皮,至剝到極盡無可剝處,所以磨弄得這心精光,它便認做性,殊不知此正聖人之所謂心。故上蔡云:『佛氏所謂性,正聖人所謂心;佛氏所謂心,正聖人所謂意。』心只是該得這理。佛氏元不曾識得這理一節,便認知覺運動做性。如視聽言貌,聖人則視有視之理,聽有聽之理,言有言之理,動有動之理,思有思之理,如箕子所謂『明、聰、從、恭、睿』是也。佛氏則只認那能視、能聽、能言、能思、能動底,便是性。視明也得,不明也得;聽聰也得,不聰也得;言從也得,不從也得;思睿也得,不睿也得,它都不管,橫來豎來,它都認做性。它最怕人說這『理』字,都要除掉了,此正告子『生之謂性』之說也。」僩問:「禪家又有以揚眉瞬目知覺運動為弄精魂,而訶斥之者,何也?」曰:「便只是弄精魂。只是他磨擦得來精細,有光彩,不如此粗糙爾。」僩問:「彼言一切萬物皆有破壞,惟有法身常住不滅。所謂『法身』,便只是這箇?」曰:「然。不知你如何占得這物事住?天地破壞,又如何被你占得這物事常不滅?」問:「彼大概欲以空為體,言天地萬物皆歸於空,這空便是他體。」曰:「他也不是欲以空為體。它只是說這物事裏面本空,著一物不得。」僩。以下論釋氏誤認心、性。

53 釋氏:
問:「聖門說『知性』,佛氏亦言『知性』,有以異乎?」先生笑曰:「也問得好。據公所見如何?試說看。」曰:「據友仁所見及佛氏之說者,此一性,在心所發為意,在目為見,在耳為聞,在口為議論,在手能持,在足運奔,所謂『知性』者,知此而已。」曰:「且據公所見而言。若如此見得,只是箇無星之稱,無寸之尺。若在聖門,則在心所發為意,須是誠始得;在目雖見,須是明始得;在耳雖聞,須是聰始得;在口談論及在手在足之類,須是動之以禮始得。『天生烝民,有物有則。』如公所見及佛氏之說,只有物無則了,所以與聖門有差。況孟子所說『知性』者,乃是『物格』之謂。」友仁

54 釋氏:
若是如釋氏道,只是那坐底視底是,則夫子之教人,也只說視聽言動底是便了,何故卻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如「居處、執事、與人交」,止說「居處、執事、與人交」便了,何故於下面著箇「恭、敬、忠」?如「出門、使民」,也只說箇「出門、使民」便了,何故卻說「如見大賓?如承大祭」?孔子言:「克己復禮為仁!」厲聲言「復禮」、「仁」字。

55 釋氏:
釋氏只知坐底是,行底是。如坐,交脛坐也得,疊足坐也得,邪坐也得,正坐也得。將見喜所不當喜,怒所不當怒,為所不當為。他只是直衝去,更不理會理。吾儒必要理會坐之理當如尸,立之理當如齋,如頭容便要直。所以釋氏無理。

56 釋氏:
知覺之理,是性所以當如此者,釋氏不知。他但知知覺,沒這理,故孝也得,不孝也得。所以動而陽,靜而陰者,蓋是合動不得不動,合靜不得不靜。

57 釋氏:
釋氏棄了道心,卻取人心之危者而作用之;遺其精者,取其粗者以為道。如以仁義禮智為非性,而以眼前作用為性是也。此只是源頭處錯了。人傑

58 釋氏:
釋氏專以作用為性。如某國王問某尊者曰:「如何是佛?」曰:「見性為佛。」曰:「如何是性?」曰:「作用為性?」曰:「如何是作用?」曰云云。禪家又有偈者云:「當來尊者答國王時,國王何不問尊者云:『未作用時,性在甚處?』」

59 釋氏:
「作用是性:在目曰見,在耳曰聞,在鼻泪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即告子「生之謂性」之說也。且如手執捉,若執刀胡亂殺人,亦可為性乎!龜山舉龐居士云「神通妙用,運水搬柴」,以比「徐行後長」,亦坐此病。不知「徐行後長」乃謂之弟,「疾行先長」則為不弟。如曰運水搬柴即是妙用,則徐行疾行皆可謂之弟耶!人傑

60 釋氏:
問釋氏「作用是性」。曰:「便只是這性,他說得也是。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便是此性。如口會說話,說話底是誰?目能視,視底是誰?耳能聽,聽底是誰?便是這箇。其言曰:『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泪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法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他說得也好。」又舉楞嚴經波師國王見恒河水一段云云。「所以禪家說『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他只要你見得,言下便悟,做處便徹,見得無不是此性。也說『存養心性』,養得來光明寂照,無所不遍,無所不通。唐張拙詩云:『光明寂照遍河沙,凡聖含靈共我家」云云。又曰:「『實際理地不受一塵,佛事門中不舍一法。』他箇本自說得是,所養者也是,只是差處便在這裏,吾儒所養者是仁義禮智,他所養者只是視聽言動。儒者則全體中自有許多道理,各自有分別,有是非,降衷秉彝,無不各具此理。他只見得箇渾淪底物事,無分別,無是非,橫底也是,豎底也是,直底也是,曲底也是,非理而視也是此性,以理而視也是此性。少間用處都差,所以七顛八倒,無有是處。吾儒則只是一箇真底道理,他也說我這箇是真實底道理,如云:『惟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只是他說得一邊,只認得那人心,無所謂道心,無所謂仁義禮智,惻隱、羞惡、辭遜、是非,所爭處只在此。吾儒則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以至至誠盡人物之性,贊天地之化育,識得這道理無所不周,無所不遍。他也說:『我這箇無所不周,無所不遍。』然眼前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上,便不能周遍了,更說甚周遍!他說『治生產業,皆與實相不相違背』云云,如善財童子五十三參,以至神鬼神仙士農工商技藝,都在他性中。他說得來極闊,只是其實行不得。只是諱其所短,強如此籠罩去。他舊時瞿曇說得本不如此廣闊,後來禪家自覺其陋,又翻轉窠臼,只說『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61 釋氏:
「昨夜說『作用是性』,因思此語亦自好。雖云釋氏之學是如此,他卻是真箇見得,真箇養得。如云說話底是誰?說話底是這性;目視底是誰?視底也是這性;聽底是誰?聽底也是這性;鼻之聞香,口之知味,無非是這箇性。他凡一語默,一動息,無不見得此性,養得此性。」或問:「他雖見得,如何能養?」曰:「見得後,常常得在這裏,不走作,便是養。今儒者口中雖常說性是理,不止於作用,然卻不曾做他樣存得養得;只是說得如此,元不曾用功,心與身元不相管攝,只是心粗。若自早至暮,此心常常照管,甚麼次第!這箇道理,在在處處發見,無所不有,只是你不曾存得養得。佛氏所以行六七百年,其教愈盛者,緣他也依傍這道理,所以做得盛。他卻常在這身上,他得這些子,即來欺負你秀才,你秀才無一人做得似他。今要做。無他,只說四端擴充得便是。孟子說『存心養性』,其要只在此。『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學者只要守得這箇,如惻隱、羞惡、辭遜、是非。若常存得這惻隱之心,便養得這惻隱之性;若合當愛處,自家卻不起愛人之心,便是害了那惻隱之性。如事當羞惡,自家不羞惡,便是傷害了那羞惡之性。辭遜、是非,皆然。『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矣;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無所往而不為義也。』只要就這裏存得,養得。所以說『利與善之間』,只爭這些子,只是絲髮之間。如人靜坐,忽然一念之發,只這箇便是道理,便有箇是與非,邪與正。其發之正者,理也;雜而不正者,邪也。在在處處無非發見處,只要常存得,常養得耳。」

62 釋氏:
佛家作用,引罽賓王問。某問:「他初說空,今卻如此。」曰:「既無理,亦只是無。聽亦此,不聽亦此。然只是認得第二箇,然他後來又不如此說。傅大士云云。」曰:「他雖不如此,然卒走此不得?」曰:「然。」可學

63 釋氏:
問儒釋。曰:「據他說道明得心,又不曾得心為之用;他說道明得性,又不曾得性為之用。不知是如何?」又問:「不知先從他徑處入,然後卻歸此?」曰:「若要從徑入,是猶從近習求言職。須是見他都無所用。」

64 釋氏:
佛家說:「會萬物於一己。」若曉得這道理,自是萬物一體,更何須會?若是曉不得,雖欲會,如何會得?

65 釋氏:
佛氏見影,朝說這箇,暮說這箇。至於萬理錯綜如此,卻都不知!

66 釋氏:
釋氏先知死,只是學一箇不動心。告子之學則是如此。端蒙

67 釋氏:
「凡遇事先須識得箇邪正是非,盡埽私見,則至公之理自存。」大雅云:「釋氏欲驅除物累,至不分善惡,皆欲埽盡。云凡聖情盡,即如知佛,然後來往自由。吾道卻只要埽去邪見。邪見既去,無非是處,故生不為物累,而死亦然。」曰:「聖人不說死。已死了,更說甚事?聖人只說既生之後,未死之前,須是與他精細理會道理教是。胡明仲侍郎自說得好:『人,生物也,佛不言生而言死;人事可見,佛不言顯而言幽。』釋氏更不分善惡,只尊向他底便是好人,背他底便入地獄。若是箇殺人賊,一尊了他,便可生天。」大雅云「于酽在傳燈錄為法嗣,可見。」曰:「然。」大雅

68 釋氏:
佛書多有後人添入。初入中國,只有四十二章經。但此經都有添入者。且如西天二十八祖所作偈,皆有韻,分明是後人增加。如楊文公蘇子由皆不悟此,可怪!又其文字中至有甚拙者云云。如楞嚴經前後,只是說沟,中間皆是增入。蓋中國好佛者覺其陋而加之耳。可學。以下論佛經。

69 釋氏:
佛初止有四十二章經,其說甚平。如言彈琴,弦急則絕,慢則不響,不急不慢乃是。大抵是偷得老莊之意。後來達磨出來,一齊埽盡。至楞嚴經,做得極好。柳宗元六祖塔銘有「中外融粹孔習」。方子

70 釋氏:
達磨未來中國時,如遠、肇法師之徒,只是談莊老,後來人亦多以莊老助禪。古亦無許多經。西域豈有韻!諸祖相傳偈,平仄押韻語,皆是後來人假合。

71 釋氏:
問:「心經如何?」曰:「本大般若經六百卷,心經乃是節本。」曰:「他既說空,又說色,如何?」曰:「他蓋欲於色見空耳。大抵只是要鶻突人。如云『實際中不立一法』,又云『不捨一法』此佛經語,記不全。之類,皆然。」問:「劫數如何?」曰:「他之說,亦說天地開闢,但理會不得。某經云,到末劫人皆小,先為火所燒成劫灰,又為風所吹,又為水所淹。水又成沫,地自生五穀,天上人自飛下來喫,復成世界。他不識陰陽,便恁地亂道。」問:「佛默然處如何?」曰:「是他到處。」曰:「如何『與灑埽應對合』?」曰:「蓋言精粗無二。」曰:「『活潑潑地』是禪語否?」曰:「不是禪語,是俗語。今有儒家字為佛家所竊用,而後人反以為出於佛者:如『寺』、『精舍』之類,不一。」可學

72 釋氏:
佛書中說「六根」、「六塵」、「六識」、「四大」、「十二緣生」之類,皆極精巧。故前輩學佛者,謂此孔子所不及。今學者且須截斷。必欲窮究其說,恐不能得身己出來。方子錄止此。他底四大,即吾儒所謂魂魄聚散。十二緣生在華嚴合論第十三御卷。佛說本言盡去世間萬事。其後黠者出,卻言「實證理地,不染一塵;萬事門中,不舍一法」。可學

73 釋氏:
華嚴合論精密。閎祖

74 釋氏:
華嚴合論,其言極鄙陋無稽。不知陳了翁一生理會這箇,是有甚麼好處,也不會厭。可惜極好底秀才,只恁地被它引去了!又曰:「其言旁引廣諭,說神說鬼,只是一箇天地萬物皆具此理而已。經中本說得簡徑白直,卻被注解得越沒收煞。」或問金剛經大意。曰:「他大意只在須菩提問『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兩句上。故說不應住法生心,不應色色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此是答『云何住』。又說『若胎生,若卵生,若濕生,若化生,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此是答『云何降伏其心』。彼所謂『降伏』者,非謂欲遏伏此心,謂盡降收世間眾生之心入它無餘涅槃中滅度,都教你無心了方是,只是一箇『無』字。自此以後,只管纏去,只是這兩句。如這桌子,則云若此桌子,非名桌子,是名桌子。『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離一切相,即名佛;皆是此意。要之,只是說箇『無』。」

75 釋氏:
問:「龜山集中所答了翁書,論華嚴大旨。不知了翁諸人何為好之之篤?」曰:「只是見不透,故覺得那箇好。以今觀之,也是好,也是動得人。」道夫曰:「只為他大本不立,故偏了。」先生默然良久,曰:「真所謂『詖、淫、邪、遁』。蓋詖者,是它合下見得偏。儒者之道大中至正,四面均平。釋氏只見一邊,於那處都蔽塞了,這是『詖辭知其所蔽』。淫者,是只見得一邊,又卻說得周遮造瀚;所以其書動數百卷,是皆陷於偏而不能返,這是『淫辭知其所陷』。邪者,是它見得偏了,於道都不相貫屬,這是『邪辭知其所離』。遁者,是它已離於道而不通,於君臣父子都已棄絕,見去不得,卻道道之精妙不在乎此,這是『遁辭知其所窮』。初只是詖,詖而後淫,淫而後邪,邪而後離,離而後遁。要之,佛氏偏處只是虛其理。理是實理,他卻虛了,故於大本不立也。」因問:「溫公解禪偈,卻恐後人作儒佛一貫會了。」先生因誦之曰:「此皆佛之至陋者也,妙處不在此。」又問:「遺書云:『釋氏於「敬以直內」則有之,「義以方外」則未也。』道夫於此未安。」先生笑曰:「前日童蜚卿正論此,以為釋氏大本與吾儒同,只是其末異。某與言:『正是大本不同。』」因檢近思錄有云:「佛有一箇覺之理,可言『敬以直內』矣,然無『義以方外』。其『直內』者,要之其本亦不是。」「這是當時記得全處,前者記得不完也。」又曰:「只無『義以方外』,則連『敬以直內』也不是了。」又曰:「程子謂:『釋氏唯務上達而無下學,然則其上達處豈有是邪!』亦此意。學佛者嘗云:『儒佛一同。』某言:『你只認自家說不同。若果是,又何必言同?只這靠傍底意思,便是不同;便是你底不是,我底是了。』」道夫

76 釋氏:
圓覺經只有前兩三卷好,後面便只是無說後強添。如楞嚴經,當初只有那阿難一事,及那燒牛糞時一沟,其餘底皆是文章之士添。那燒牛糞,便如爇蕭樣。後來也有人祈雨後燒,亦出此意也。義剛

77 釋氏:
楞嚴經本只是沟語。後來房融添入許多道理說話。沟語想亦淺近,但其徒恐譯出,則人易之,故不譯。所以有沟者,蓋浮屠居深山中,有鬼神蛇獸為害,故作沟以禁之。緣他心靈,故能知其性情,制馭得他。沟全是想法。西域人誦沟如叱喝,又為雄毅之狀,故能禁伏鬼神,亦如巫者作法相似。又云:「汀州人多為巫。若巫為祟,則治之者全使不行。沈存中記水中金剛經不濕,蓋人心歸向深固,所感如此。」因言:「後世被他佛法橫入來,鬼神也沒理會了。」又曰:「世人所謂鬼神,亦多是喫酒喫肉漢,見他戒行精潔,方寸無累底人,如何不生欽敬!」閎祖

78 釋氏:
維摩詰經,舊聞李伯紀之子說,是南北時一貴人如蕭子良之徒撰。渠云載在正史,然檢不見。伯紀子名縝,讀書甚博。必大

79 釋氏:
傳燈錄極陋,蓋真宗時一僧做上之。真宗令楊大年刪過,故出楊大年名,便是楊大年也曉不得。義剛

80 釋氏:
因語禪家,云:「當初入中國,只有四十二章經。後來既久,無可得說,晉宋而下,始相與演義。其後義又窮。至達磨以來,始一切埽除。然其初答問,亦只分明說。到其後又窮,故一向說無頭話,如『乾矢橛』、『柏樹子』之類,只是胡鶻突人。既曰不得無語,又曰不得有語,道也不是,不道也不是;如此,則使之東亦不可,西亦不可。置此心於危急之地,悟者為禪,不悟者為顛。雖為禪,亦是蹉了蹊徑,置此心於別處,和一身皆不管,故喜怒任意。然細觀之,只是於精神上發用。」問:「渠既一向說空,及其作用又只是氣。」曰:「作用是心,亦是氣,渠自錯認了。渠雖說空,又要和空皆無,如曰『空生大覺中』之類。昔日了老專教人坐禪,杲老以為不然,著正邪論排之。其後杲在天童,了老乃一向師尊禮拜,杲遂與之同。及死,為之作銘。」問:「渠既要清淨寂滅,如何不坐禪?」曰:「渠又要得有悟。杲舊甚喜子韶,及南歸,貽書責之,以為與前日不同。今其小師錄杲文字,去正邪論,與子韶書亦節卻。」問:「病翁墓志中說官莆田事,如何?」曰:「佛家自說有體無用,是渠言如此,依實載之。」問:「禪僧有鳴鼓升坐死者,如何?」曰:「世念既去,自知得。只是能偃不臥床席耳,別無它說。」可學。以下禪學

81 釋氏:
禪只是一箇呆守法,如「麻三斤」、「乾屎橛」。他道理初不在這上,只是教他麻了心,只思量這一路,專一積久,忽有見處,便是悟。大要只是把定一心,不令散亂,久後光明自發。所以不識字底人,才悟後便作得偈頌。悟後所見雖同,然亦有深淺。某舊來愛問參禪底,其說只是如此。其間有會說者,卻吹噓得大。如杲佛日之徒,自是氣魄大,所以能鼓動一世,如張子韶汪聖錫輩皆北面之。閎祖

82 釋氏:
或問:「禪家說無頭當底說話,是如何?」曰:「他說得分明處,卻不是。只內中一句黑如漆者,便是他要緊處。於此曉得時,便盡曉得。他又愛說一般最險絕底話,如引取人到千仞之崖邊,猛推一推下去。人於此猛省得,便了。」或曰:「不理會得,也是一事不了。」曰:「只此亦是格物。」祖道

83 釋氏:
郭德元問:「禪者云:『「知」之一字,眾妙之門。』它也知得這『知』字之妙。」曰:「所以伊川說佛氏之言近理,謂此類也。它也微見得這意思,要籠絡這箇道理。只是它用處全差,所以都間斷,相接不著。」僩問:「其所謂知,正指此心之神明作用者否?」曰:「然。」郭又問:「圭峰云:『作有義事,是省悟心;作無義事,是狂亂心。狂亂由情念,臨終被業牽;省悟不由情,臨終能轉業。』又自注云:『此「義」非「仁義」之「義」,乃「理義」之「義」。』甚好笑。」曰:「它指仁義為恩愛之義,故如此說。他雖說理義,何嘗夢見?其後杲老亦非之云:『「理義」之「義」,便是「仁義」之「義」,如何把虛空打做兩截!』」

84 釋氏:
僧家所謂禪者,於其所行全不相應。向來見幾箇好僧說得禪,又行得好,自是其資質為人好耳,非禪之力也。所謂禪,是僧家自舉一般見解,如秀才家舉業相似,與行己全不相干。學得底人,有許多機鋒,將出來弄一上了,便收拾了;到其為人,與俗人無異。只緣禪自是禪,與行不相應耳。僧家有云「行、解」者,行是行己,解是禪也。

85 釋氏:
禪僧自云有所得,而作事不相應,觀他又安有睟面盎背氣象!只是將此一禪橫置胸中,遇事將出,事了又收。大抵只論說,不論行。昔日病翁見妙喜於其面前要逞自家話。渠於開喜升座,卻云:「彥沖修行卻不會禪,寶學會禪卻不修行;所謂張三有錢不會使,李四會使又無錢。」皆是亂說。大抵此風亦有盛衰,紹興間最盛,閩中自有數人,可歎!可歎!先王之道不明,卻令異端橫出豎立!可學

86 釋氏:
釋氏,須灼然看得他底之非,一出一入不濟事,禪將作何用?

87 釋氏:
禪學一喝一棒,都掀翻了,也是快活。卻看二程說話,可知道不索性。豈特二程,便夫子之言亦如此。「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看得好支離。

88 釋氏:
學道又雜佛學者,但歇一月工夫,看誰邊有味?佛氏只歇一月,味便消了。彼漸消則此漸進,此是鈍工夫,然卻是法門也。

89 釋氏:
問德粹:「在四明,曾到天章育王否?」曰:「到。」曰:「亦曾參禪否?」曰:「有時夜靜無事,見長老入室,亦覺心靜。」先生笑,因問:「德光如何?」滕曰:「不問渠法門事,自是大管人事。」先生曰:「皆如此。今年往莆中弔陳魏公,迴途過雪峰,長老升堂說法,且胡鶻過。及至接人,卻甚俗,只是一路愛便宜,纔說到六七句,便道仰山大王會打供,想見宗杲也是如此。」又問人傑:「如何?」曰:「臨死只是漸消削。」先生曰:「它平日只理會臨行一節,又卻如此!」可學。雜論

90 釋氏:
釋氏「地、水、火、風」之說,彼所謂地水,如云魄氣;火風,如云魂氣。又說,火風先散,地水後散,則其疾不暴;地水先散,火風後散,則其疾暴。德明

91 釋氏:
釋氏地、水、火、風,粗而言之:地便是體,水便是魄,火風便是魂。他便也是見得這魂魄。

92 釋氏:
釋氏說,法身便是本性,報身是其德業,化身是其肉身。問:「報身是如何?」曰:「是他成就驗驗底說話。看他畫毗盧遮那坐千葉蓮珠常富貴,便如吾儒說聖人備道全美相似。」

93 釋氏:
魯可幾問釋氏「因緣」之說。曰:「若看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則報應之說誠有之。但他說得來只是不是。」又問:「陰德之說如何?」曰:「也只是不在其身,則在其子孫耳。」道夫

94 釋氏:
佛家不合將才作緣習。緣習是說宿緣。可學

95 釋氏:
禪家以父子兄弟相親愛處為有緣之慈。如虎狼與我非類,我卻有愛及他,如以身飼虎。便是無緣之慈,以此為真慈。淳。義剛同

96 釋氏:
甘吉父問「仁者愛之理,心之德」。時舉因問:「釋氏說慈,即是愛也。然施之不自親始,故愛無差等。」先生曰:「釋氏說『無緣慈』。記得甚處說:『融性起無緣之大慈。』蓋佛氏之所謂慈,並無緣由,只是無所不愛。若如愛親之愛,渠便以為有緣;故父母棄而不養,而遇虎之飢餓,則捨身以食之,此何義理耶!」時舉

97 釋氏:
問:「佛法如何是以利心求?」曰:「要求清淨寂滅超脫世界,是求一身利便。」可學

98 釋氏:
釋氏之學,務使神輕去其幹,以為坐亡立脫之備;其魄之未盡化者,則流為膏液,散為珠琲,以驚動世俗之耳目,非老子「專氣致柔」之謂也。

99 釋氏:
因論釋氏多有神異,疑其有之。曰:「此未必有。便有,亦只是妖怪。」方子

100 釋氏:
佛家多有「奪胎」之說,也如何見得?只是在理無此。

101 釋氏:
問說禪家言性,太陽之下置器處。曰:「此便是說輪迴。」可學

102 釋氏:
問禪家言性「傾此於彼」之說。曰:「此只是『偷生奪陰』之說耳。禪家言偷生奪陰,謂人懷胎,自有箇神識在裏了,我卻撞入裏面,去逐了他,我卻受他血陰。他說傾此於彼,蓋如一破弊物在日下,其下日影自有方圓大小,卻欲傾此日影為彼日影。它說是人生有一塊物事包裹在裏,及其既死,此箇物事又會去做張三,做了張三,又會做王二。便如人做官,做了這官任滿,又去做別官,只是無這道理。」或舉世間有如此類底為問。先生曰:「而今只是理會箇正理。若以聞見所接論之,則無了期。」又曰:「橫渠說『形潰反原』,以為人生得此箇物事,既死,此箇物事卻復歸大原去,又別從裏面抽出來生人。如一塊黃泥,既把來做箇彈子了,卻依前歸一塊裏面去,又做箇彈子出來。伊川便說是『不必以既屈之氣為方伸之氣』。若以聖人『精氣為物,游魂為變』之語觀之,則伊川之說為是。蓋人死則氣散;其生也,又是從大原裏面發出來。」夔孫

103 釋氏:
問:「輪迴之說當時如何起?」曰:「自漢以來已有此說話。說得成了,因就此結果。」曰:「不知佛祖已有此說否?」曰:「今佛經存者亦不知孰為佛祖之書。」厚之云:「或傳范淳夫是鄧禹後身。」曰:「鄧禹亦一好人,死許多時,如何魄識乃至今為他人!」某云:「呂居仁詩亦有『狗腳朕』之語。」曰:「它又有『偷胎奪陰』之說,皆脫空。」可學

104 釋氏:
鄭問:「輪迴之說,是佛家自創否?」曰:「自漢書載鬼處,已有此話模樣了。元城語錄載,溫公謂『吾欲扶教耳』。溫公也看不破,只是硬恁地說。」

105 釋氏:
或有言修後世者。先生曰:「今世不修,卻修後世,何也?」道夫

106 釋氏:
德粹問:「人生即是氣,死則氣散。浮屠氏不足信。然世間人為惡死,若無地獄治之,彼何所懲?」曰:「吾友且說堯舜三代之世無浮屠氏,乃比屋可封,天下太平。及其後有浮屠,而為惡者滿天下。若為惡者必待死然後治之,則生人立君又焉用?」滕云:「嘗記前輩說,除卻浮屠祠廟,天下便知向善,莫是此意?」曰:「自浮屠氏入中國,善之名便錯了。渠把奉佛為善。如修橋道造路,猶有益於人。以齋僧立寺為善,善安在?所謂除浮屠祠廟便向善者,天下之人既不溺於彼,自然孝父母,悌長上,做一好人,便是善。大抵今之佛書,多是後世做文字者所為。向見伯恭說,曾看藏經,其中有至不成說話者。今世傳一二本經,乃是其祖師所傳,故士大夫好佛者,多為簧鼓。」某問:「道家之說,云出於老子。今世道士又卻不然。今之傳,莫是張角術?」曰:「是張陵,見三國志。他今用印,乃『陽平治都功印』。張魯起兵之所,又有祭酒,有都講祭酒。魯以女妻馬超,使為之。其設醮用五斗米,所謂『米賊』是也。向在浙東祈雨設醮,拜得腳痛。自念此何以得雨?自先不信。」某問:「漢時如鄭康成注二禮,但云鬼神是氣。至佛入中國,人鬼始亂。」曰:「然。」可學

107 釋氏:
初,西域僧來東漢時,令鴻臚寺寄居;後以為僧居,因名曰「寺」。寺是官寺,非釋者取之。寺之起自此時。

108 釋氏:
俗言佛燈,此是氣盛而有光,又恐是寶氣,又恐是腐葉飛蟲之光。蔡季通去廬山問得,云是腐葉之光。云,昔人有以合子合得一團光,來日看之,乃一腐葉。妙喜在某處見光,令人撲之,得一小蟲,如蛇樣,而甚細,僅如布線大。此中有人隨汪聖錫到峨眉山。云,五更初去看,初布白氣,已而有圓光如鏡,其中有佛。然其人以手裹頭巾,則光中之佛亦裹頭巾,則知乃人影耳。今所在有石,號「菩薩石」者,如水精狀,於日中照之,便有圓光。想是彼處山中有一物,日初出,照見其影圓,而映人影如佛影耳。峨眉山看佛,以五更初看。

109 釋氏:
道謙言:「大藏經中言,禪子病脾時,只坐禪六七日,減食便安。」謙言:「渠曾病,坐得三四日便無事」。

110 釋氏:
雪峰開山和尚住山數年,都無一僧到,遂下山。至半嶺,忽有一僧來,遂與之俱還。先生曰:「若是某,雖無人來,亦不下山!」文蔚

111 釋氏:
王質不敬其父母,曰:「自有物無始以來,自家是換了幾箇父母了。」其不孝莫大於是!以此知佛法之無父,其禍乃至於此。使更有幾箇如王質,則雖殺其父母,亦以為常。佛法說君臣父子兄弟,只說是偶然相遇。趙子直戒殺子文,末為因報之說云:「汝今殺他,他再出世必殺汝。」此等言語,乃所以啟其殺子,蓋彼安知不說道:「我今可以殺汝,必汝前身曾殺我?」賀孫。以下論釋氏滅人倫之害。

112 釋氏:
佛家說要廢君臣父子,他依舊廢不得。且如今一寺,依舊有長老之類,其名分亦甚嚴,如何廢得!但皆是偽。義剛

113 釋氏:
問:「釋氏之失,一是自利,厭死生而學,大本已非;二是滅絕人倫,三是逕求上達,不務下學,偏而不該。」曰:「未須如此立論。」人傑

114 釋氏:
次日因余國秀解「物則」,語及釋氏,先生曰:「他佛家都從頭不識,只是認知覺運動做性,所以鼓動得許多聰明豪傑之士。緣他是高於世俗,世俗一副當汙濁底事,他是無了,所以人競趨他之學。元初也不如此。佛教初入中國,只是修行說話,如四十二章經是也。初間只有這一卷經。其中有云,佛問一僧:『汝處家為何業?』對曰:『愛彈琴。』佛問:『絃緩如何?』曰:『不鳴矣。』『弦急如何?』曰:『聲絕矣。』『急緩得中如何?』曰:『諸音普矣。』佛曰:『學道亦然。心須調適,道可得矣。』初間只如此說。後來達磨入中國,見這般說話,中國人都會說了,遂換了話頭,專去面壁靜坐默照,那時亦只是如此。到得後來,又翻得許多禪底說話來,盡掉了舊時許多話柄。不必看經,不必靜坐,越弄得來闊,其實只是作弄這些精神。」或曰:「彼亦以知覺運動為形而下者,以空寂為形而上者,如何?」曰:「便只是形而下者。他只是將知覺運動做玄妙說。」或曰:「如此,則安能動人?必更有玄妙處。」曰:「便只是這箇。他那妙處,離這知覺運動不得;無這箇,便說不行。只是被他作弄得來精,所以橫渠有『釋氏兩末』之論。只說得兩邊末梢頭,中間真實道理卻不曾識。如知覺運動,是其上一梢也;因果報應,是其下一梢也。」或曰:「因果報應,他那邊有見識底,亦自不信。」曰:「雖有不信底,依舊離這箇不得。如他幾箇高禪,縱說高殺,也依舊掉舍這箇不下,將去愚人。他那箇物事沒理會,捉撮他不得。你道他如此,他又說不如此。你道他是知覺運動,他又有時掉翻了。都不說時,雖是掉翻,依舊離這箇不得。」或問:「今世士大夫所以晚年都被禪家引去者,何故?」曰:「是他底高似你。你平生所讀許多書,許多記誦文章,所藉以為取利祿聲名之計者,到這裏都靠不得了,所以被他降下。他底是高似你,且是省力,誰不悅而趨之?王介甫平生讀許多書,說許多道理,臨了捨宅為寺,卻請兩箇僧來住持,也是被他笑。你這箇物事,如何出得他!」或問:「今也不消學他那一層,只認依著自家底做便了。」曰:「固是。豈可學他?只是依自家的做,少間自見得他底低。」僩。以下論士大夫好佛。

115 釋氏:
問:「士大夫末年多溺於釋氏之說者,如何?」曰:「緣不曾理會得自家底原頭,但看得些小文字,不過要做些文章,務行些故事,為取爵祿之具而已。卻見得他底高,直是玄妙,又且省得氣力,自家反不及他,反為他所鄙陋,所以便溺於他之說,被他引入去。」

116 釋氏:
今之學者往往多歸異教者,何故?蓋為自家這裏工夫有欠缺處,柰何這心不下,沒理會處。又見自家這裏說得來疏略,無箇好藥方治得他沒柰何底心;而禪者之說,則以為有箇悟門,一朝入得,則前後際斷,說得恁地見成捷快,如何不隨他去!此卻是他實要心性上理會了如此。不知道自家這裏有箇道理,不必外求,而此心自然各止其所。非獨如今學者,便是程門高弟,看他說那做工夫處,往往不精切。

117 釋氏:
老氏見得煞高,佛氏安敢望他!唐人方說佛。本朝士大夫好佛者,始初楊大年,後來張無盡。又說:「張無垢參杲老,汪玉山被他引去,後來亦好佛。但汪丈為人無果決,好佛又見不透,又不能果決而退。嘗見汪丈論楊大年好佛,後來守不定,汪丈甚不信。云是蘇子由記此,恐未必是。」南升

118 釋氏:
「老氏煞清高,佛氏乃為逋逃淵藪。今看何等人,不問大人小兒,官員村人商賈,男子婦人,皆得入其門。最無狀,是見婦人便與之對談。如杲老與中貴權要及士夫皆好。湯思退與張魏公如水火,杲老與湯張皆好。」又云:「杲老乃是禪家之俠。」又云:「陳了翁好佛,說得來七郎八當!」南升

119 釋氏:
韓退之詩:「陽明人所居,幽暗鬼所寰。嗟龍獨何智!出入人鬼間。」今僧家上可以交賢士大夫,下又交中貴小人,出入其間不以為恥,所謂「出入人鬼間」也。如妙喜與張魏公好,又與一種小人小官好。

120 釋氏:
信州人新鄂州教官龔安國,聞李德遠過郡,見之。李云:「若論學,唯佛氏直截。如學周公孔子,乃是抱橋柱澡洗。」

121 釋氏:
問:「近世王日休立化,如何?」曰:「此人極不好,貪汙異常。」曰:「既如此,何故立脫?」曰:「他平日坐必向西,心在於此,遂想而得。此乃佛氏最以為下者。」程氏說「野狐精」,正是以如此為不足貴。可學

122 釋氏:
因說某人棄家為僧,以其合奏官與弟,弟又不肖;母在堂,無人奉養。先生顰蹙曰:「柰何棄人倫滅天理至此!」某曰:「此僧乃其家之長子。」方伯謨曰:「佛法亦自不許長子出家。」先生曰:「縱佛許亦不可。」可學

123 釋氏:
陳福公臨終,親筆戒其子勿用浮屠。林子方力責之。人之卑陋乃如此!

124 釋氏:
先生說及俗人之奉佛者,每晨拜跪備至;及其老也,體多康健,以為獲福於佛。不知其日勞筋骨,其他節省運用血氣,所以安也。

125 釋氏:
夷狄之教入於中國,非特人為其所迷惑,鬼亦被他迷惑。大乾廟所以塑僧像,乃勸其不用牲祭者。其他廟宇中,亦必有所謂勸善大師。蓋緣人之信向者既眾,鬼神只是依人而行。必大

126 釋氏:
「本朝歐陽公排佛,就禮法上論,二程就理上論,終不如宋景文公捉得正贓出。見李蔚傳贊論華人增加處。佛書分明是中國人附益。」問:「佛法所以傳至今,以有禍福之說助之?」曰:「亦不全如此,卻是人佐佑之。初來只有四十二章經,至晉宋間乃談義,皆是剽竊老莊,取列子為多。其後達磨來又說禪,又有三事:「一空,二假,三中。空全論空,假者想出世界,中在空假之中。唐人多說假。」可學。以下闢佛

127 釋氏:
問:「胡僧不能害傅奕,只是邪不能干正否?」曰:「是他心不動。」胡泳

128 釋氏:
論釋氏之說,如明道數語,闢得極善。見行狀中者。它只要理會箇寂滅,不知須強要寂滅它做甚?既寂滅後,卻作何用?何況號為尊宿禪和者,亦何曾寂滅得!近世如宗杲,做事全不通點檢,喜怒更不中節。晉宋以前遠法師之類,所談只是莊列,今其集中可見。其後要自立門戶,方脫去莊列之談,然實剽竊其說。傅奕亦嘗如此說,論佛只是說箇大話謾人,可憐人都被它謾,更不省悟。試將法華經看,便見其誕。開口便說恒河沙數幾萬幾千幾劫,更無近底年代。又如佛授記某甲幾劫後方成佛。佛有神通,何不便成就它做佛?何以待闕許久?又如住世羅漢猶未成佛,何故許多時修行都無長進?今被它撰成一藏說話,遍滿天下,惑了多少人。勢須用退之盡焚去乃可絕。今其徒若聞此說,必曰,此正是為佛教者。然實謬為此說,其心豈肯如此?此便是言行不相應處。今世俗有一等卑下底人,平日所為不善,一旦因讀佛書,稍稍收斂,人便指為學佛之效,不知此特粗勝於庸俗之人耳。士大夫學佛者,全不曾見得力,近世李德遠輩皆是也。今其徒見吾儒所以攻排之說,必曰,此吾之跡耳,皆我自不以為然者。如果是不以為然,當初如何卻恁地撰下?又如偽作韓歐別傳之類,正如盜賊怨捉事人,故意攤贓耳。

129 釋氏:
因論釋氏,先生曰:「自伊洛君子之後,諸公亦多聞闢佛氏矣。然終竟說他不下者,未知其失之要領耳。釋氏自謂識心見性,然其所以不可推行者何哉?為其於性與用分為兩截也。聖人之道,必明其性而率之,凡修道之教,無不本於此。故雖功用充塞天地,而未有出於性之外者。釋氏非不見性,及到作用處,則曰無所不可為。故棄君背父,無所不至者,由其性與用不相管也。」時魏才仲侍側,問其故。先生曰:「如今未有此病,然亦不可不知。譬如人食物:欲知烏喙之不可食,須是認下這底是烏喙,知此物之為毒,則他日不食之矣。若不便認下,他日卒然遇之,不知其毒,未有不食之也。異端之害道,如釋氏者極矣。以身任道者,安得不辨之乎!如孟子之辨楊墨,正道不明,而異端肆行,周孔之教將遂絕矣。譬如火之焚將及身,任道君子豈可不拯救也!」

130 釋氏:
因說「誠意」,曰:「前輩有謂闢釋氏為扶教者,安在其不妄語也!」閎祖

131 釋氏:
伊川謂「所執皆出禪學之下」,此說甚好。謂攻之者。

132 釋氏:
今之闢佛者,皆以義利辨之,此是第二義。正如唐人檄高麗之不能守鴨綠之險,高麗遂守之。今之闢佛者類是。佛以空為見。其見已錯,所以都錯,義、利又何足以為辨!舊嘗參究後,頗疑其不是。及見李先生之言,初亦信未及,亦且背一壁放,且理會學問看如何。後年歲間漸見其非。

133 釋氏:
儒之不闢異端者,謂如有賊在何處,任之,不必治。

134 釋氏:
近看石林過庭錄,載上蔡說伊川參某僧,後有得,遂反之,蜀本作「去」。偷其說來做己使,是為洛學。某也嘗疑如石林之說固不足信,卻不知上蔡也恁地說,是怎生地?向見光老示及某僧與伊川居士帖,後見此帖乃載山谷集中,後又見蜀本有「文集別本」四字。有跋此帖者,蜀本作「語」。乃僧與潘子真潘淳,乃興嗣之子也。帖,蜀本云:「其所以載於山谷集者,以山谷載於山谷,而或與山谷帖也。」淳錄云:「其非與伊川,明矣。」其差謬類如此。但當初佛學只是說無存養底工夫,至唐六祖始教人存養工夫。當初學者亦只是說不曾就身上做工夫,至伊川方教人就身上做工夫。所以謂伊川偷佛說為己使。義剛

135 釋氏:
問:「靈源與潘子真書,今人皆將做與伊川書,謂伊川之學出於靈源也。恐後人以入傳燈錄中,如退之之比。不知可寓於何書注破?」云:「某舊十年前聞此事,則半夜起來為作文矣!其好辯甚也。」

136 釋氏:
釋氏之教,其盛如此,其勢如何拗得他轉?吾人家守得一世再世,不崇尚他者,已自難得。三世之後,亦必被他轉了。不知大聖人出,「所過者化,所存者神」時,又如何?必大。百二十七

URN: ctp:zhuzi-yulei/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