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禹貢: |
禹貢一書所記地理治水曲折,多不甚可曉。竊意當時治水事畢,卻總作此一書,故自冀州王都始。如今人方量畢,總作一門單耳。禹自言「予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一篇禹貢不過此數語,極好細看。今人說禹治水,始于壺口,鑿龍門,某未敢深信。方河水洶湧,其勢迅激,縱使鑿下龍門,恐這石仍舊壅塞。又,下面水未有分殺,必且潰決四出。蓋禹先決九川之水,使各通于海;又濬畎澮之水,使各通于川;使大水有所入,小水有所歸。禹只是先從低處下手,若下面之水盡殺,則上面之水漸淺,方可下手。九川盡通,則導河之功已及八分。故某嘗謂禹治水,必當始于碣石九河。蓋河患惟兗為甚,兗州是河曲處,其曲處兩岸無山,皆是平地,所以潰決常必在此。故禹自其決處導之,用工尤難。孟子亦云:「禹疏九河,瀹濟漯而注之海。」蓋皆自下流疏殺其勢耳。若鯀,則只是築堙之,所以九載而功弗成也。 |
| 禹貢: |
「禹當時治水,也只理會河患,餘處亦不大段用工夫。河水之行不得其所,故汎濫浸及他處。觀禹用功,初只在冀以及兗青徐雍,卻不甚來東南。積石龍門,所謂『作十三載乃同』者,正在此處。龍門至今橫石斷流,水自上而下,其勢極可畏。向未經鑿治時,龍門正道不甚泄,故一派西兗入關陝,一派東兗往河東,故此為患最甚。禹自積石至龍門,著工夫最多。又其上散從西域去,往往亦不甚為患。行河東者,多流黃泥地中,故只管推洗,泥汁只管凝滯淤塞,故道漸狹。值上流下來纔急,故道不泄,便致橫湍他處。先朝亦多造鐵為治河器,竟亦何濟!」或問:「齊威塞九河以富國,事果然否?」曰:「當時葵丘之會,申五禁,且曰『無曲防』,是令人不得私自防遏水流,他終不成自去塞了最利害處!便是這般說話亦難憑。」問:「河患何為至漢方甚?」曰:「史記表中亦自有『河決』之文。禹只是理河水,餘處亦因河溢有些患。看治江不見甚用力。書載『岷山導江,東別為沱,東至于澧,過九江,至于東陵,東迤北會于匯,東為中江,入于海』。若中間便用工夫,如何載得恁略?」又云:「禹治水,先就土低處用工。」 |
| 禹貢: |
禹治水,大率多是用工於河。「治梁及岐」,是鑿龍門等處。冀州三面邊河,兗州亦邊河,故先冀即兗。 |
| 禹貢: |
禹治水,乃是自下而上了,又自上而下。後人以為自上而下,此大不然。不先從下泄水,卻先從上理會,下水泄未得,下當愈甚,是甚治水如此! |
| 禹貢: |
禹貢集義今當分解。如「冀州既載壺口,治梁及岐」,當分作三段,逐段下注地名,漢為甚郡縣,唐為甚郡縣,今為甚郡縣。下文「既修太原,至于岳陽,覃懷底績,至于衡漳」,當為一段;「厥土白壤」云云又為一段;「碣石」云云又為一段,方得子細。且先分細段解了,有解得成片者,方成片寫于後。黑水弱水諸處皆須細分,不可作大段寫。 |
| 禹貢: |
禹貢地理,不須大段用心,以今山川都不同了。理會禹貢,不如理會如今地理。如禹貢濟水,今皆變盡了。又江水無抟,又不至澧。九江亦無尋處。後人只白捉江州。又上數千里不說一句,及到江州,數千里間,連說數處,此皆不可曉者。禹貢但不可不知之。今地理亦不必過用心。今人說中原山川者,亦是荞說,不可見,無考處。舊鄭樵好說,後識中原者見之云,全不是。 |
| 禹貢: |
因說「三江」之說多不同,銖問:「東坡之說如何?」曰:「東坡不曾親見東南水勢,只是意想硬說。且江漢之水到漢陽軍已合為一,不應至揚州復言『三江』。薛士龍說震澤下有三江入海。疑它曾見東南水勢,說得恐是。」因問:「『味別地脈』之說如何?」曰:「禹治水,不知是要水有所歸不為民害,還是只要辨味點茶,如陸羽之流;尋脈踏地,如後世風水之流耶!且太行山自西北發脈來為天下之脊,此是中國大形勢。其底柱王屋等山皆是太行山腳。今說者分陰陽列,言『道岍及岐,至于荊山』,山脈逾河而過,為壺口雷首底柱析城王屋碣石。則是荊山地脈卻來做太行山腳,其所謂地脈尚說不通,況禹貢本非理會地脈耶!」 |
| 禹貢: |
禹貢西方南方殊不見禹施工處。緣是山高,少水患。當時只分遣官屬,而不了事底記述得文字不整齊耳。某作九江彭蠡辯,禹貢大概可見於此。禹貢只載九江,無洞庭;今以其地驗之,有洞庭,無九江;則洞庭之為九江無疑矣。洞庭彭蠡冬月亦涸,只有數條江水在其中。 |
| 禹貢: |
江陵之水,岳州之上是雲夢。又曰:「江陵之下,連岳州是雲夢。」 |
| 禹貢: |
問:「岷山之分支,何以見?」曰:「只是以水驗之。大凡兩山夾行,中間必有水;兩水夾行,中間必有山。江出於岷山。岷山夾江兩岸而行,那邊一支去為隴,他本云:「那邊一支去為江北許多去處。」這邊一支為湖南,又一支為建康,又一支為兩浙,而餘氣為福建二廣。」 |
| 禹貢: |
問禹貢地理。曰:「禹貢『過』字有三義:有山過,水過,人過。如『過九江,至于敷淺原』,只是禹過此處去也。若曰山過,水過,便不通。」 |
| 禹貢: |
因說禹貢,曰:「此最難說,蓋他本文自有繆誤處。且如漢水自是從今漢陽軍入江,下至江州,然後江西一帶江水流出,合大江。兩江下水相淤,故江西水出不得,溢為彭蠡。上取漢水入江處有多少路。今言漢水『過三澨,至于大別,南入于江,東匯澤為彭蠡』,全然不合!又如何去強解釋得?蓋禹當時只治得雍冀數州為詳,南方諸水皆不親見。恐只是得之傳聞,故多遺闕,又差誤如此。今又不成說他聖人之經不是,所以難說。然自古解釋者紛紛,終是與他地上水不合。」又言:「孟子說『瀹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諸江』。據今水路及禹貢所載,惟漢入江,汝泗自入淮,而淮自入海,分明是誤。蓋一時牽於文勢,而不暇考其實耳。今人從而強為之解釋,終是可笑!」 |
| 禹貢: |
「東匯澤為彭蠡」,多此一句。 |
| 禹貢: |
問銖:「理會得彭蠡否?」銖曰:「向來只據傳注,終未透達。」曰:「細看來,經文疑有差誤。恐禹當初必是不曾親到江東西,或遣官屬往視。又是時三苗頑弗即工,據彭蠡洞庭之地,往往看得亦不子細。」因出三江說并山海經二條云:「此載得甚實。」又云:「浙江源疑出今婺源折嶺下。」 |
| 禹貢: |
問:「先生說鄭漁仲以『東為北江入于海』為羨文,是否?」曰:「然。今考之,不見北江所在。」問:「鄭說見之何書?」曰:「家中舊有之,是川本,今不知所在矣。」又云:「洪水之患,意者只是如今河決之類,故禹之用功處多在河,所以於兗州下記『作十有三載乃同』,此言專為治河也。兗州是河患甚處,正今之澶衛州也。若其他江水,兩岸多是山石,想亦無汎濫之患,禹自不須大段去理會。」又云:「禹治水時,想亦不曾遍歷天下。如荊州乃三苗之國,不成禹一一皆到。往往是使官屬去彼,相視其山川,具其圖說以歸,然後作此一書爾。故今禹貢所載南方山川,多與今地面上所有不同。」 |
| 禹貢: |
地理最難理會,全合禹貢不著了。且如「岷山導江,東別為沱」,今已不知沱所在。或云蜀中李冰所鑿一所,灌蔭蜀中數百里之田,恐是沱,則地勢又太上了。澧水下有一支江,或云是,又在澧下,太下了。又如「東匯澤為彭蠡」,江亦不至此澤。敷淺原今又在德安,或恐在湖口左右。晁以道謂九江在湖口,謂有九江來此合。今以大江數之,則無許多;小數之,則又甚多,亦不知如何。 |
| 禹貢: |
薛常州作地志,不載揚豫二州。先生曰:「此二州所經歷,見古今不同,難下手,故不作。諸葛誠之要補之,以其只見冊子上底故也。」 |
| 禹貢: |
李得之問薛常州九域圖。曰:「其書細碎,不是著書手段。『予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聖人做事,便有大綱領:先決九川,距四海了,卻逐旋爬疏小水,令至川。學者亦先識箇大形勢,如江河淮先合識得。渭水入河,上面漆沮涇等又入渭,皆是第二重事。桑欽酈道元水經亦細碎。」因言:「天下惟三水最大:江河與混同江。混同江不知其所出,虜舊巢正臨此江,斜迤東南流入海。其下為遼海。遼東遼西,指此水而分也。」又言:「河東奧區,堯禹所居,後世德薄不能有。混同江猶自是來裹河東。」又言:「長安山生過鄜延,然長安卻低,鄜延是山尾,卻高。」又言:「收復燕雲時,不曾得居庸關,門卻開在,所以不能守。然正使得之,亦必不能有也。」方子。學蒙錄云:「因說薛氏九域志,曰:『也不成文字,細碎了。禹「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這便是聖人做事綱領處。先決九川而距海,然後理會畎澮。論形勢,須先識大綱。如水,則中國莫大於河,南方莫大於江,涇渭則入河者也。先定箇大者,則小者便易考。』又曰:『天下有三大水:江河混同江是也。混同江在虜中,虜人之都,見濱此江。』」 |
| 說命: |
高宗夢傅說,據此,則是真有箇天帝與高宗對答,曰:「吾賚汝以良弼。」今人但以主宰說帝,謂無形象,恐也不得。若如世間所謂「玉皇大帝」,恐亦不可。畢竟此理如何?學者皆莫能答。 |
| 說命: |
夢之事,只說到感應處。高宗夢帝賚良弼之事,必是夢中有帝賚之說之類。只是夢中事,說是帝真賚,不得;說無此事,只是天理,亦不得。 |
| 說命: |
問:「高宗夢說,如伊川言,是有箇傅說便能感得高宗之夢。琮謂高宗『舊學于甘盤』,既乃『遯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其在民間久矣。當時天下有箇傅說,豈不知名?當『恭默思道』之時,往往形于夢寐,於是審象而求之。不然,賢否初不相聞,但據一時夢寐,便取來做宰相,或者於理未安。」曰:「『遯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是說高宗,是說甘盤?」眾未應。曰:「據來『暨厥終罔顯』,只是尋甘盤不見。然高宗『舊勞于外,爰暨小人』,亦嘗是在民間來。」 |
| 說命: |
「惟天聰明」至「惟干戈省厥躬」,八句各一義,不可牽連。天自是聰明。君自是用時憲。臣自是用欽順。民自是用從乂。口則能起羞。甲冑所以禦戎也,然亦能興戎;如秦築長城以禦胡,而致勝、廣之亂。衣裳者,賞也,在笥,猶云在箱篋中,甚言其取之易。如云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無窮;惟其予之之易,故必審其人果賢耶?果有功耶?則賞不妄矣。干戈,刑人之具,然須省察自家真箇是否,恐或因怒而妄刑人,或慮施之不審而無辜者被禍,則刑之施當矣。蓋衣裳之予在我,而必審其人之賢否;干戈施之於人,而必審自己之是非也。 |
| 說命: |
「惟口起羞」以下四句,皆是審。 |
| 說命: |
口非欲起羞,而出言不當,則反足以起羞。甲冑本所以禦戎,而出謀不當,則反足以起戎。衣裳在笥,易以與人,不可不謹。干戈討有罪,則因以省身。 |
| 說命: |
「惟甲冑起戎」,蓋不可有關防他底意。 |
| 說命: |
「惟甲冑起戎」,如「歸與石郎謀反」是也。 |
| 說命: |
「惟厥攸居」,所居,所在也。 |
| 說命: |
南軒云:「『非知之艱,行之艱』,此特傅說告高宗爾。蓋高宗舊學甘盤,於義理知之亦多,故使得這說。若常人,則須以致知為先也。」此等議論儘好。 |
| 說命: |
「台小子舊學于甘盤,既乃遯于荒野」云云。東坡解作甘盤遯于荒野。據某看,恐只是高宗自言。觀上文曰「台小子」,可見。但不知當初高宗因甚遯于荒野?不知甘盤是甚樣人?是學箇甚麼?今亦不敢斷。但據文義,疑是如此。兼無逸云「高宗舊勞于外」,亦與此相應。想見高宗三年不言,「恭默思道」,未知所發;又見世間未有箇人強得甘盤,所以思得一大賢如傅說。高宗若非傅說,想不能致當日之治;傅說若非高宗,亦不能有所為,故曰「惟后非賢不乂,惟賢非后不食」,言必相須也。 |
| 說命: |
經籍古人言「學」字,方自說命始有。 |
| 說命: |
「『惟學遜志,務時敏』至『厥德修罔覺』。遜志者,遜順其志,捺下這志,入那事中,子細低心下意,與它理會。若高氣不伏,以為無緊要,不能入細理會得,則其修亦不來矣。既遜其志,又須時敏,若似做不做,或作或輟,亦不濟事。須是『遜志務時敏』,則『厥修乃來』。為學之道,只此二端而已。又戒以『允懷于茲』二者,則道乃積于厥躬。積者,來得件數多也。『惟效學半』,蓋已學既成,居于人上,則須教人。自學者,學也,而教人者亦學。蓋初學得者是半,既學而推以教人,與之講說,己亦因此溫得此段文義,是效之功亦半也。『念終始典于學』,始之所學者,學也;終之所以教人者,亦學也。自學,教人,無非是學。自始至終,日日如此,忽不自知其德之修矣。」或舉葛氏解云:「傅說與王說『我教你者,只是一半事;那一半要你自去行取』,故謂之終始。」曰:「某舊為同安簿時,學中一士子作書義如此說。某見它說得新巧,大喜之。後見俞子才跋某人說命解後,亦引此說。」又曰:「傅說此段說為學工夫極精密,伊尹告太甲者極痛切。」 |
| 說命: |
「遜志」,則無所墜落。志不低,則必有漏落在下面。 |
| 說命: |
問為學「遜志」、「以意逆志」之分。曰:「『遜志』是小著這心,去順那事理,自然見得出。『逆志』是將自家底意去推迎等候他志,不似今人硬將此意去捉那志。」 |
| 說命: |
因說「效學半」,曰:「近見俞子才跋說命云:『教只效得一半,學只學得一半,那一半教人自理會。』伯恭亦如此說。某舊在同安時,見士人作書義如此說,夔孫錄云:「某看見古人說話,不如此險。」先說『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此是人君且學且效,一面理會教人,一面窮義理。後面說『監于成憲,其永無愆』數語,是平正實語;不應中間翻空一句,如此深險。夔孫錄云:「言語皆平正,皆是實語,不應得中間翻一箇筋斗去。」如說效只得一半,不成那一半掉放冷處,教他自得。此語全似禪語,只當依古注。」夔孫錄云:「此卻似禪語。五通仙人問佛六通,『如何是那一通』?那一通便是妙處。且如學記引此,亦只是依古注說。」 |
| 洪範: |
江彝叟疇問:「洪範載武王勝殷殺紂,不知有這事否?」曰:「據史記所載,雖不是武王自殺,然說斬其頭懸之,亦是有這事。」又問「血流漂杵」。曰:「孟子所引雖如此,然以書考之,『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是殷人自相攻,以致血流如此之盛。觀武王興兵,初無意於殺人,所謂『今日之事,不愆於六伐、七伐,乃止齊焉』,是也。武王之言,非好殺也。」 |
| 洪範: |
問:「『勝殷殺受』之文是如何?」曰:「看史記載紂赴火死,武王斬其首以懸于旌,恐未必如此。書序,某看來煞有疑。相傳都說道夫子作,未知如何。」 |
| 洪範: |
問:「『鯀則殛死,禹乃嗣興。』禹為鯀之子,當舜用禹時,何不逃走以全父子之義?」曰:「伊川說,殛死只是貶死之類。」 |
| 洪範: |
問:「鯀既被誅,禹又出而委質,不知如何?」曰:「蓋前人之愆。」又問:「禹以鯀為有罪,而欲蓋其愆,非顯父之惡否?」曰:「且如而今人,其父打碎了箇人一件家事,其子買來填還,此豈是顯父之過!」 |
| 洪範: |
說洪範:「看來古人文字,也不被人牽強說得出。只自恁地熟讀,少間字字都自會著實。」又云:「今人只管要說治道,這是治道最緊切處。這箇若理會不通,又去理會甚麼零零碎碎!」 |
| 洪範: |
問洪範諸事。曰:「此是箇大綱目,天下之事,其大者大概備於此矣。」問「皇極」。曰:「此是人君為治之心法。如周公一書,只是箇八政而已。」 |
| 洪範: |
凡數自一至五,五在中;自九至五,五亦在中。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五亦在中。又曰:「若有前四者,則方可以建極:一五行,二五事,三八政,四五紀是也。後四者卻自皇極中出。三德是皇極之權,人君所嚮用五福,所威用六極,此曾南豐所說。諸儒所說,惟此說好。」又曰:「皇,君也;極,標準也。皇極之君,常滴水滴凍,無一些不善。人卻不齊,故曰『不協于極,不罹于咎』。『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此便是『皇建其有極』。」又曰:「尚書前五篇大概易曉。後如甘誓胤征伊訓太甲咸有一德說命,此皆易曉,亦好。此是孔氏壁中所藏之書。」又曰:「看尚書,漸漸覺曉不得,便是有長進。若從頭至尾解得,便是亂道。高宗肜日是最不可曉者,西伯戡黎是稍稍不可曉者。太甲大故亂道,故伊尹之言緊切;高宗稍稍聰明,故說命之言細膩。」又曰:「讀尚書有一箇法,半截曉得,半截曉不得。曉得底看;曉不得底且闕之,不可強通,強通則穿鑿。」又曰:「『敬敷五教在寬』,只是不急迫,慢慢地養他。」 |
| 洪範: |
洛書本文只有四十五點。班固云六十五字,皆洛書本文。古字畫少,恐或有模樣,但今無所考。漢儒說此未是,恐只是以義起之,不是數如此。蓋皆以天道人事參互言之。五行最急,故第一;五事又參之於身,故第二;身既修,可推之於政,故八政次之;政既成,又驗之於天道,故五紀次之;又繼之皇極居五,蓋能推五行,正五事,用八政,修五紀,乃可以建極也;六三德,乃是權衡此皇極者也;德既修矣,稽疑庶徵繼之者,著其驗也;又繼之以福極,則善惡之效,至是不可加矣。皇極非大中,皇乃天子,極乃極至,言皇建此極也。東西南北,到此恰好,乃中之極,非中也。但漢儒雖說作「中」字,亦與今不同,如云「五事之中」,是也。今人說「中」,只是含胡依違,善不必盡賞,惡不必盡罰。如此,豈得謂之中! |
| 洪範: |
天下道理,只是一箇包兩箇。易便只說到八箇處住。洪範說得十數住。五行五箇,便有十箇:甲乙便是兩箇木,丙丁便是兩箇火,戊己便是兩箇土,金、水亦然。所謂「兼三才而兩之」,便都是如此。大學中「明明德」,便包得「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五箇;「新民」,便包得「齊家、治國、平天下」三箇。自暗室屋漏處做去,到得無所不周,無所不遍,都是這道理。自一心之微,以至於四方之遠,天下之大,也都只是這箇。 |
| 洪範: |
箕子為武王陳洪範,首言五行,次便及五事。蓋在天則是五行,在人則是五事。 |
| 洪範: |
自「水曰潤下」,至「稼穡作甘」,皆是二意:水能潤,能下;火能炎,能上;金曰「從」,曰「革」,從而又能革也。 |
| 洪範: |
忽問:「如何是『金曰從革』?」對曰:「是從己之革。」曰:「不然,是或從,或革耳。從者,從所鍛制;革者,又可革而之他,而其堅剛之質,依舊自存,故與『曲直』、『稼穡』皆成雙字。『炎上』者,上字當作上聲;『潤下』者,下字當作去聲,亦此意。」 |
| 洪範: |
「金曰從革」,一從一革,互相變而體不變。且如銀,打一隻盞,便是從;更要別打作一件家事,便是革。依舊只是這物事,所以云體不變。 |
| 洪範: |
「從革作辛」,是其氣割辣。「曲直作酸」,今以兩片木相擦則齒酸,是其驗也。 |
| 洪範: |
問:「視聽言動,比之洪範五事,動是『貌』字否?如『動容貌』之謂。」曰:「思也在這裏了。『動容貌』是外面底,心之動便是思。」又問五行比五事。曰:「曾見吳仁傑說得也順。它云,貌是水,言是火,視是木,聽是金,思是土。將庶徵來說,便都順。」問:「貌如何是水?」曰:「它云,貌是濕潤底,便是水,故其徵便是『肅,時雨若』。洪範乃是五行之書,看得它都是以類配得。到五福、六極,也是配得,但是略有不齊。」問:「皇極五福,即是此五福否?」曰:「便只是這五福。如『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斂底,即是盡得這五事。以此錫庶民,便是使民也盡得此五事。盡得五事,便有五福。」 |
| 洪範: |
問五行所屬。曰:僩錄云:「問:『形質屬土?』曰:『從前如此說。』」「舊本謂雨屬木,暘屬金,及與五事相配,皆錯亂了。吳斗南說雨屬水,暘屬火,燠屬木,寒屬金,風屬土。看來雨只得屬水自分曉,如何屬木?」問:「寒如何屬金?」曰:「他討得證據甚好。左傳云:『金寒玦離。』又,貌言視聽思,皆是以次相屬。」問:「貌如何屬水?」曰:「容貌須光澤,故屬水;言發於氣,故屬火;眼主肝,故屬木;金聲清亮,故聽屬金。」問:「凡上四事,皆原於思,亦猶水火木金皆出於土也。」曰:「然。」又問:「禮如何屬火?」曰:「以其光明。」問:「義之屬金,以其嚴否?」曰:「然。」 |
| 洪範: |
「視曰明」,是視而便見之謂明;「聽曰聰」,是聽而便聞之謂聰;「思曰睿」,是思而便通之謂睿。 |
| 洪範: |
伯模云:「老蘇著洪範論,不取五行傳;而東坡以為漢儒五行傳不可廢。此亦自是。既廢,則後世有忽天之心。」先生曰:「漢儒也穿鑿。如五事,一事錯,則皆錯,如何卻云聽之不聰,則某事應?貌之不恭,則某事應。」 |
| 洪範: |
「五皇極」,只是說人君之身,端本示儀於上,使天下之人則而效之。聖人固不可及,然約天下而使之歸于正者,如「皇則受之」,「則錫之福」也。所謂「遵王之義」,「遵王之道」者,天下之所取法也。人君端本,豈有他哉?修於己而已。一五行,是發原處;二五事,是總持處;八政,則治民事;五紀,則協天運也;六三德,則施為之撙節處;七稽疑,則人事已至,而神明其德處;庶徵,則天時之徵驗也;五福、六極,則人事之徵驗也。其本皆在人君之心,其責亦甚重矣。「皇極」,非說大中之道。若說大中,則皇極都了,五行、五事等皆無歸著處。又云:「便是『篤恭而天下平』之道。天下只是一理;聖賢語言雖多,皆是此理。如尚書中洛誥之類,有不可曉處多。然間有說道理分曉處,不須訓釋,自然分明。如云『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肆惟王其疾敬德』,『不敢替厥義德』等語是也。」人傑。㽦錄詳見下。 |
| 洪範: |
「皇極」二字,皇是指人君,極便是指其身為天下做箇樣子,使天下視之以為標準。「無偏無黨」以下數語,皆是皇之所建,皆無偏黨好惡之私。天下之人亦當無作好作惡,便是「遵王之道」,「遵王之路」,皆會歸于其極,皆是視人君以為歸。下文「是彝是訓,于帝其訓」,「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說得自分曉。「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則許多道理盡在此矣。但緣聖人做得樣子高大,人所難及,而不可以此盡律天下之人,雖「不協于極」,但「不罹于咎」者,皇亦受之。至於「而康而色」,自言「好德」者,亦錫之福。極,不可以「大中」訓之,只是前面五行、五事、八政、五紀是已,卻都載在人君之身,包括盡了。五行是發源處;五事是操持處;八政是修人事;五紀是順天道;就中以五事為主。視明聽聰,便是建極,如明如聰,只是合恁地。三德,亦只是就此道理上為之權衡,或放高,或捺低,是人事盡了。稽疑,又以卜筮參之。若能建極,則推之於人,使天下皆享五福;驗之於天,則為休徵。若是不能建極,則其在人事便為六極,在天亦為咎徵。其實都在人君身上,又不過「敬用五事」而已,此即「篤恭而天下平」之意。以是觀之,人君之所任者,豈不重哉!如此,則九疇方貫通為一。若以「大中」言之,則九疇散而無統。大抵諸書初看其言,若不勝其異,無理會處;究其指歸,皆只是此理。如召誥中,其初說許多言語艱深難曉,卻緊要處,只是「惟王不可不敬德」而已。 |
| 洪範: |
問:「先生言『皇極』之『極』不訓中,只是標準之義。然『無偏無黨』,『無反無側』,亦有中意。」曰:「只是箇無私意。」問:「『準標之義』如何?」曰:「此是聖人正身以作民之準則。」問:「何以能斂五福?」曰:「當就五行、五事上推究。人君修身,使貌恭,言從,視明,聽聰,思睿,則身自正。五者得其正,則五行得其序;以之稽疑,則『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在庶徵,則有休徵,無咎徵。和氣致祥,有仁壽而無鄙夭,便是五福;反是則福轉為極。陸子靜荊門軍曉諭乃是斂六極也!」 |
| 洪範: |
先生問曹:「尋常說『皇極』如何?」曹云:「只說作『大中』。」曰:「某謂不是『大中』。皇者,王也;極,如屋之極;言王者之身可以為下民之標準也。貌之恭,言之從,視明聽聰,則民觀而化之,故能使天下之民『無有作好,而遵王之道;無有作惡,而遵王之路』;王者又從而斂五者之福,而錫之於庶民。斂者,非取之於外,亦自吾身先得其正,然後可以率天下之民以歸于正,此錫福之道也。」 |
| 洪範: |
中,不可解做極。極無中意,只是在中,乃至極之所,為四向所標準,故因以為中。如屋極,亦只是在中,為四向所準。如建邦設都以為民極,亦只是中天下而立,為四方所標準。如「粒我蒸民,莫匪爾極」,來牟豈有中意!亦只是使人皆以此為準。如北極,如宸極,皆然。若只說中,則殊不見極之義矣。 |
| 洪範: |
「皇極」,如「以為民極」。標準立於此,四方皆面內而取法。皇,謂君也;極,如屋極,陰陽造化之總會樞紐。極之為義,窮極極至,以上更無去處。 |
| 洪範: |
「極,盡也。」先生指前面香桌:「四邊盡處是極,所以謂之四極。四邊視中央,中央即是極也。堯都平陽,舜都蒲阪,四邊望之,一齊看著平陽蒲阪。如屋之極,極高之處,四邊到此盡了,去不得,故謂之『極』。宸極亦然。至善亦如此。應于事到至善,是極盡了,更無去處。『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書之『皇極』,亦是四方所瞻仰者。皇,有訓大處,惟『皇極』之『皇』不可訓大。皇,只當作君,所以說『遵王之義,遵王之路』,直說到後面『以為天下王』,其意可見。蓋『皇』字下從『王』。」 |
| 洪範: |
今人將「皇極」字作「大中」解了,都不是。「皇建其有極」不成是大建其有中;「時人斯其惟皇之極」,不成是時人斯其惟大之中!皇,須是君;極,須是人君建一箇表儀於上。且如北極是在天中,喚作北中不可;屋極是在屋中,喚作屋中不可。人君建一箇表儀於上,便有肅、乂、哲、謀、聖之應。五福備具,推以與民;民皆從其表儀,又相與保其表儀。下文「凡厥庶民」以下,言人君建此表儀,又須知天下有許多名色人,須逐一做道理處著始得。於是有「念之」,「受之」,「錫之福」之類,隨其人而區處之。大抵「皇極」是建立一箇表儀後,又有廣大含容,區處周備底意思。嘗疑「正人」「正」字,只是中常之人,此等人須是富,方可與為善,與「無常產有常心」者有異。「有能、有為」,是有才之人;「有猷、有為、有守」,是有德之人。「無偏無陂」以下,只是反復歌詠。若細碎解,都不成道理。 |
| 洪範: |
東坡書傳中說得「極」字亦好。 |
| 洪範: |
「無有作好」,「無有作惡」,謂好所當好,惡所當惡,不可作為耳。 |
| 洪範: |
問:「箕子陳洪範,言『彝倫攸敘』。見事事物物中,得其倫理,則無非此道。非道便無倫理。」曰:「固是。曰『王道蕩蕩』,又曰『王道平平』;曰『無黨無偏』,又曰『無偏無黨』,只是一箇道,如何如此反復說?只是要得人反覆思量入心來,則自有所見矣。」 |
| 洪範: |
「會其有極,歸其有極」,「會」、「歸」字無異義,只是重疊言之。與既言「無偏無黨」又言「無黨無偏」,無別說也。 |
| 洪範: |
符敘舜功云:「象山在荊門,上元須作醮,象山罷之。勸諭邦人以福不在外,但當求之內心。於是日入道觀,設講座,說『皇極』,令邦人聚聽之。次日,又畫為一圖以示之。」先生曰:「人君建極,如箇標準。如東方望也如此,西方望也如此,南方望也如此,北方望也如此。莫不取則於此,如周禮『以為民極』,詩『維民之極』,『四方之極』,都是此意。中固在其間,而極不可以訓中。漢儒注說『中』字,只說『五事之中』,猶未為害,最是近世說『中』字不是。近日之說,只要含胡苟且,不分是非,不辨黑白,遇當做底事,只略略做些,不要做盡。此豈聖人之意!」又云:「洪範一篇,首尾都是歸從『皇極』上去。蓋人君以一身為至極之標準,最是不易。又須『斂是五福』,所以斂聚五福,以為建極之本。又須是敬五事,順五行,厚八政,協五紀,以結裹箇『皇極』。又須乂三德,使事物之接,剛柔之辨,須區處教合宜。稽疑便是考之於神,庶徵是驗之於天,五福是體之於人。這下許多,是維持這『皇極』。『正人』,猶言中人,是平平底人,是有常產方有常心底人。」又云:「今人讀書麤心大膽,如何看得古人意思。如說『八庶徵』,這若不細心體識,如何會見得。『肅,時雨若。』肅是恭肅,便自有滋潤底意思,所以便說時雨順應之。『乂,時暘若。』乂是整治,便自有開明底意思,所以便說時暘順應之。『哲,時燠若。』哲是普照,便自有和暖底意思。『謀,時寒若。』謀是藏密,便自有寒結底意思。『聖,時風若。』聖則通明,便自有爽快底意思。」符云:「謀自有顯然著見之謀,聖是不可知之妙,不知於寒於風,果相關否?」曰:「凡看文字,且就地頭看,不可將大底便來壓了。箕子所指『謀』字,只是且說密謀意思;『聖』,只是說通明意思;如何將大底來壓了便休!如說喫棗,固是有大如瓜者;且就眼下說,只是常常底棗。如煎藥合用棗子幾箇,自家須要說棗如瓜大,如何用得許多!人若心下不細,如何讀古人書。洪範庶徵固不是定如漢儒之說,必以為有是應必有是事。多雨之徵,必推說道是某時做某事不肅,所以致此。為此必然之說,所以教人難盡信。但古人意精密,只於五事上體察是有此理。如荊公,又卻要一齊都不消說感應,但把『若』字做『如似』字義說,做譬喻說了,也不得。荊公固是也說道此事不足驗,然而人主自當謹戒。如漢儒必然之說固不可,如荊公全不相關之說,亦不可。古人意思精密,恐後世見未到耳。」因云:「古人意思精密,如易中八字『剛柔、終始、動靜、往來』,只這七八字,移換上下添助語,此多少精微有意味!見得彖、象極分明。」 |
| 洪範: |
三衢夏唐老作九疇圖,因執以問。讀未竟,至所謂「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遂指前圖子云:「此乃人為,安得而皆天也!洪範文字最難作,向來亦將天道人事分配為之,後來覺未盡,遂已之。直是難以私意安排。若只管外邊出意推將去,何所不可,只是理不如此。蘇氏以皇極之建,為雨、暘、寒、燠、風之時,皇極不建則反此。漢儒之說尤疏,如以五般皇極配庶徵,卻外邊添出一箇皇極,或此邊減卻一箇庶徵。自增自損,皆出己意。然此一篇文字極是不齊整,不可曉解。如『五福』對『六極』:『一曰壽』,正對『凶短折』;『二曰富』,正對『貧』,『三曰康寧』對『疾與弱』,皆其類也。『攸好德』卻對『惡』,參差不齊,不容布置。如曰『斂時五福,錫厥庶民』,不知如何斂?又復如何錫?此只是順五行,不違五事,自己立標準以示天下,使天下之人得以觀感而復其善爾。今人皆以『皇極』為『大中』,最無義理。如漢儒說『五事之中』,固未是,猶似勝此。蓋皇者,君之稱也。如『皇則受之』,『皇建其極』之類,皆不可以『大』字訓『皇』字。『中』亦不可以訓『極』。『極』雖有『中』底意思,但不可便以為『中』,只訓得『至』字。如『北極』之『極』,『以為民極』之『極』,正是『中天下而立』之意。謂四面湊合,至此更無去處。今即以『皇極』為『大中』者,更不賞善,亦不罰惡,好善惡惡之理,都無分別,豈理也哉!」 |
| 洪範: |
「彊弗友」,以剛克之;「燮友」,柔克之,此治人也。資質沈潛,以剛克之;資質高明,以柔克之,此治己也。 |
| 洪範: |
「沈潛剛克,高明柔克。」克,治也。言人資質沈潛者,當以剛克之;資質高明者,當以柔治之。此說為勝。 |
| 洪範: |
「衍忒。」衍,疑是過多剩底意思;忒,是差錯了。 |
| 洪範: |
洪範卻可理會天人相感。庶徵可驗,以類而應也。秦時六月皆凍死人。 |
| 洪範: |
「一極備凶,一極無凶。」多些子不得,無些子不得。 |
| 洪範: |
「王省惟歲」,言王之所當省者,一歲之事,卿士所省者,一月之事。以下皆然。 |
| 洪範: |
問「王省惟歲,卿士惟月,師尹惟日」。曰:「此但言職任之大小如此。」又問:「『庶民惟星』一句解不通,并下文『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意亦不貫。」曰:「『家用不寧』以上,自結上文了,下文卻又說起星,文意似是兩段云云。」又問「箕星好風,畢星好雨」。曰:「箕,只是簸箕。以其簸揚而鼓風,故月宿之則風。古語云:『月宿箕,風揚沙。』畢是叉網,漉魚底叉子;又,鼎中漉肉叉子,亦謂之畢。凡以畢漉魚肉,其汁水淋漓而下若雨然,畢星名義蓋取此。今畢星上有一柄,下開兩叉,形狀亦類畢,故月宿之則雨。漢書謂月行東北入軫,若東南入箕則風。所以風者,蓋箕是南方,屬巽,巽為風,所以好風。恐未必然。」 |
| 洪範: |
「庶民惟星」,庶民猶星也。 |
| 洪範: |
問「五福、六極」。曰:「民之五福,人君當嚮之;民之六極,人君當畏之。」 |
| 洪範: |
「五福六極」,曾子固說得極好。洪範,大概曾子固說得勝如諸人。 |
| 洪範: |
凶:短,折。兩事。惡、弱。惡是自暴,弱是自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