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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盒筆記卷之三》[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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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盒筆記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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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五百餘年元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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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壽不及百年,羽毛鱗介之族壽不過數年至數十年而止,此就尋常人物言之也。若其煉神服氣,遁跡深山,年壽既永,而偶顯其跡者,今華山有毛女洞,相傳毛女是秦始皇時宮人,避亂入山,遍體生毛。羅浮山中有黃道人,相傳東晉時葛洪煉丹仙去,道入撈其鼎中餘丹吞之,遂為地仙,時時披髮敞衣出行山中。又世所傳神仙如鐘離祖師、呂純陽,常著靈異,然皆生三代以下,壽不過千歲以外耳。若舍人而論物,今洪澤湖濱之龜山,有井名曰巫支祈井,相傳神禹鎖巫支祈於此,有大鐵鏈系於井欄,垂入井中,其下深黑,莫窺其底。明季及國初,嘗有人拖鐵鏈出而觀之,蓋一老猴也。此物不知生於何代,然自洪水時至今,厥壽已四千餘年矣。猶有前乎此者,甘肅有崆峒山,黃帝訪道之地,廣成子所居也。廣成子既升仙,所養元鶴一雙留此不去。每逢朔望,天氣晴明,於日出時,自山巔遙望雲際,有兩鶴張翼如車輪,徘徊翔舞,良久乃去。今出使美國大臣陳荔秋副憲蘭彬語餘雲,昔游崆峒,嘗親見之,且曰;「今兩鶴外又多一小鶴,道士謂近百年來所添也。」夫兩元鶴生於黃帝之世,其壽當在四千五百年以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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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宇宙間動物』此殆其最古者也。副憲壯年好奇,嘗匹馬游青海,踏冰至龍駒島,居喇嘛寺數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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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默護吉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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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篤信地理家言,謂葬親得吉壤,則子孫富貴蕃祉,否則貧賤衰絕。故凡稍有力之家,咸汲汲焉尋覓吉壤為務。而地理家稍有學識者,亦往往誦「陰地好不如心地好」之說。謂凡人之獲吉壤,必其德足以居之。否則,或失之目前,或雖幸獲葬,而鬼神不容也。地理家有所謂《鈐記》者,大抵集古地師之言,謂得非常吉壤而默識之,其說似出於唐宋以前。攻此業者,轉相鈔習,流傳至今不替。《鈐記》所登,無錫、金匱兩縣境內,非常吉壤有二十餘處,或出王侯將相,或葬王侯將相,而以鴻山泰伯墓居第一。大約十之七八皆已為前人所用,其十之二三未用者,則今人亦莫能確指其地也。吳塘山濱臨太湖,兩峰夾峙,為吾錫形勝之地,謂之吳塘門。《鈐記》有云:「吳塘東,吳塘西,玉兔對金雞,代代出紫衣。」鄉先輩尤文簡公之封翁,實葬得其穴。文簡以清德碩學為南宋名臣,當時既欽其豐採矣。相傳封翁葬時,文簡廬於墓側。一夕,隱隱望見神燈無數,有金甲神擁一貴人,從空中過,貴神忽問曰;「近有何入葬此?」金甲神對曰:「無錫人尤時亨也。」貴神詫曰:「此大地將發福三百年,誰敢葬此?速告雷部,明日發之。」文簡大戚,涕泣望空遙拜,且祝日,「父既葬此,誠不忍見雷擊之慘,願身受其罰,以保父墓。」金甲神為請曰:「尤氏累世積德,且其子真孝子也。彼既願膺其罰,盍許之?』貴神曰:「尤氏之德,尚不足當此地,念其子之純孝,姑許葬之。然彼既關受罰之願,埃三百年後再議可也。」俄而寂然』神燈亦冉冉而沒。文簡既卒, 卜葬於無錫孔山灣。尤氏子孫自元迄明入國朝,掇科第入宦途者,蟬聯不絕。迨道光年間,尤氏忽控張氏盜買文簡公墓餘地,有司履勘,連年不能決。蓋張氏既葬此數世,年代稍遠,並不知尤氏子孫何人所賣。然府縣以先賢墳墓,例不能不保護。張氏聲勢本微,而尤氏以舊紳合全族之力攻之。適有他郡尤姓人為常州府署刑幕,遽與互聯宗譜,遂押遷張氏渚墓。數日前,即聞每夜鬼哭聲, 日稍昃,鬼聲瞅瞅,數月不輟。張氏子孫以黃袱負骨,號泣而去者三十九家。有一家遷至四十九塚,中間一墓稍高者,墓門既啟,忽見朱漆巨棺隨風而化,隨有一白須方面古朝服朝冠者,蹶然坐起,亦隨風而化。讀其志銘,則宋尚書尤公墓也。是時,距文簡沒時近七百年矣。或者神鑒文筒之德,又展緩四百年,雖前言必踐,而年代既遙,尸早腐化,所以遇風即散也。尤氏子孫因既涉訟,不量重輕,必欲求勝,實則並文簡公之主穴,且不能知。後雖懊喪無地,將奈之何?自是之後,尤氏日以式微。蓋吳塘墓之旺氣,既發洩將盡,而孔山墓又忽被遷,宜其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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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之興訟者既死,示夢其子曰:「吾將絕嗣矣!吾以一念好勝,至鏟平張氏百餘塚,罪孽匪輕,已矣,吾其餒矣,汝亦不久於人世矣。」已而果然。近又聞,吳塘門有土豪乘尤氏之衰也,謀占封翁之墓。墓旁有廢庵數間,其跡甚古,視其舊記乃某氏所施,土豪姓也。因執此為憑,訟之於官,官驟無以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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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廢庵忽火起,頃刻成灰燼。居民皆見對面屋脊坐一白須老翁,滿身孝服,注視火光,群意以為救火者,不之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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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火熄,因忽不見。或遂悟曰:「此文簡公神也。公以土豪借廢庵以謀墓地,故火之以絕禍根。」自此,土豪無辭叮執,竟不敢覬覦。夫文簡之純孝,其靈能保父墓於七百年之後,而不自保其墓。非不能保也,蓋因發誓在前,不如此,不酬其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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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林劉仙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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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廣西省垣文昌門三里,有劉仙岩,幽石玲瓏,螭連蜃結,枕清漪,茁芳芷,至此耳目一開。相傳:仙,元時人也,名仲遠,以屠豕為業。家於岩下,上有小庵,仙每旦聞鐘聲則起,磨刀霍霍,屠豕趁墟,有年矣。忽一夕,僧夢緇衣老婦跪而泣曰:「我母子八口之命,懸於上人手。」僧駭問故,曰:「勿擊曉鐘,即生全之德也。」僧起,憶夢中語,因暫緩撞鐘,以觀其異。日向晨,聞岩下疾呼而至者,劉仙也,問:「晨鐘何為失鳴?汝貪高臥,致餘廢趁墟之業。」僧以夢告,仙斥其妄。歸家,則母彘生七子矣。仙恍然有悟,擲屠刀於溪,向僧謝罪,即隱於庵旁岩穴中,煉神服氣。久之,為人決休咎,多奇中。京師長春館道士邱處機,聞其名,致札邀往。歲餘而還,後不知所終。村人疑其羽化,改庵為道院,肖像祀之。岩中高曠如大廈,其右有小岩,即劉仙當日坐臥處也。山故多虎,而岩無門垣,僅蔽風雨,虎狼之患終不及雲。乾隆中,山陰人俞蛟游此,記其事頗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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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 字 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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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成都府署中有殺字碑,連書七個殺字,別無他字,相傳張獻忠手筆。每知府到任,必祭碑一次,否則必受奇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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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終日關閉,不敢開視,否則必有刀兵之災。餘謂獻忠固天地間之診氣所鐘,當時全蜀被其茶毒,今其遺碑尚能為祟,是不可解。或者人心畏之過甚,至數百年而不衰,足以感召斯異歟。是當毅然決然投之水火,雖能為禍,亦不過一次,而其祟則從此銷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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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使舊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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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幼居無錫西溪上外家顧氏宅中,其右鄰秦氏,亦巨宅也。父老嘗告余曰:「此前福建學政俞鴻圖舊宅也。雍正午間,俞君督學閩中,關防頗嚴,操守亦慎。每扃試之日,戒其僕從分值內外,毋得擅自出入,將以絕傳遞之弊。乃其妾與僕勾通,作奸犯科。每傳遞之文,即貼在俞君背後補褂之上,僕役輕往揭取,授之試士,而俞君不覺也。久之,考取益濫,遠近大嘩,為言路所彈劾。上遣侍講學士鄒升恆往代其任,並令將俞君腰斬。鄒君即為監斬官。而鄒君與俞君本兒女姻親,以懾於天威,不敢漏洩。俞君倉猝受刑,及赴市,方知之。劊子手於腰斬之犯,向索規費,得費則可令其速死,不得則故令其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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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君既斬為兩段,在地亂滾,且以手自染其血,連書七慘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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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宛轉求死之狀,令人目不忍睹。鄒君據實奏陳,上亦為之惻然,遂命封刀。從此,除腰斬之刑者,蓋白俞君止也。俞君既死,其宅鬻於他人,居之者多不利,至今已七八易主矣。前歲,宅主某君正在浴室,忽見半段血人滾出,一驚而絕。其厲氣之未散,可知矣。」父老之言蓋如此。夫傳聞之說,能否翔實無誤,固未可知.然其鬼往往見形,且居之者皆不昌,則餘固聞之已熟,殆非虛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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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相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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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中葉,和坤以正紅旗滿洲官學生,在鑾儀衛當差選,舁御轎。一日,大駕將出,倉猝求黃蓋不得,高宗云:「是誰之過歟?」各員瞠目相向,不知所措。和坤應聲云:「典守者不得辭其責。」高宗見其儀度俊雅,聲音清亮,乃曰:「若輩中安得此解人。」問其出身,則官學生也。和衝雖無學問,而四子:f五經則尚稍能記憶。一路舁轎行走,高宗詳加詢問,奏對頗能稱旨。遂派總管儀仗,升為侍衛,檸擢剮都統,遂遷侍郎,在軍機大臣上行走,尊寵用事,旋由尚書授大學士。蓋自乾隆四十二三年以後,向用益專。其子豐紳殷德複指尚公主,而權勢愈熏灼矣。性貪黷無饜,徵求財貨,皇皇如不及。督撫司道畏其傾陷,不得不輦貨權門,結為奧援。高宗英明,執法未嘗不嚴。當時督撫如國泰、王稟望、陳輝祖、福崧、伍拉納、浦霖之倫,贓款累累,屢興大獄。侵虧公帑,鈔沒資產,動至數十百萬之多,為他代所罕睹。其始未必非皆和衝之黨,迨罪狀敗露,和坤不能為力,則亦相率伏法。然誅殛愈眾,而貪風愈甚。或且惴惴焉,懼罹法網,惟益圖攘奪刻剝,多行賄賂,隱為自全之地。非其時人性獨貪也,蓋有在內隱為驅迫,使不得不貪者也。當是時,阿文成公以元勛上公首相,為樞府領班,然十餘年中,常奉命出赴各省治河、賑災、查案,席不暇暖。和坤益得潛竊魁柄,行文各省,凡有折奏並令具副封,先白軍機處。專政既久,吏風益壞,釀成川楚教匪之變。和蹄復任意稽壓軍報,並令各路統軍將帥,虛張功級,以邀獎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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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和衝亦得晉封公爵。且於核算報銷,勒索重賄,以致將帥不能不侵剋軍餉。教匪且愈剿愈多,幾至不可收拾。嘉慶四年正月初三日,高宗龍馭上賓。和坤被言路廣興、王念孫等列款糾參,初八日奪職下獄,十八日賜和坤自盡。厥後節次查鈔家產,定親王綿恩奏呈,查出正珠朝珠一挂。仁宗閱之,謂正珠朝珠為乘輿服用珍物, 豈臣下所應收藏,深為駭異。定親王奏稱,曾詢之和坤家人,供稱和坤曰間不敢帶用,往往於鐙下無人,私自懸挂,臨鏡徘徊,對影談笑,其語言聲息甚低,即家人亦不得聞悉。渝旨:「此種情狀,竟有謀為不軌之意,若此事敗露於正月十八日以前,即不凌遲處死,亦當予以大辟。今巳賜自盡,倖逃顯戮,姑免磔尸。伊子豐紳殷德著革去伯爵,賞給散秩大臣銜,當差行走。綿恩等能細心查出,使和坤逆跡不至掩覆,辦理甚為認真,均著交部議敘。」未幾,廣興由給事中擢左副都御史,旌其糾劾和坤之功也。而和坤在嘉慶三年以前,用事二十餘年,竟未一拄彈章。惟乾隆間御史曹錫寶,劾其家人劉全藉勢招搖,家資豐厚。高宗派大臣查複,皆曰無之。曹錫寶奉嚴旨詰責。此時已卒,亦奉仁宗特旨,贈左副都御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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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鈔和坤住宅花園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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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四年正月初八日,江南道監察御史廣興、兵科給事中廣泰、吏科給事中王念孫等,參奏和衝弄權舞弊,僭妄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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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奉旨,將和坤、福長安拿交刑部嚴汛,並查鈔家產。本日奉旨派八王爺、七額駙、劉中堂、董中堂訊問,隨上刑具監禁刑部,派十一王爺、慶桂、盛住同鈔和衝住宅,派綿二爺鈔和砷花園。十一日奉上諭:「昨將和坤家產查鈔,所蓋楠木房僭侈踰制。其多寶閣及隔段式樣,皆仿照寧壽宮制度。其園寓點綴,竟與圓明園蓬島瑤台無異,不知是何居心。又所藏珍寶內,珍珠手串二百餘串,較之大內多至數倍。並有大珠,較御用冠頂珠尤大。又有真寶石頂數十顆,並非伊應戴之物。而整塊大寶石不計其數,且有內府所無者。所藏金銀玉石古玩等類尚未鈔畢。似此貪黷營私,從來罕見罕聞。除交在京王、公、大臣會審定擬外,著邇渝各督撫,將指出和坤各款應如何議罪,並此外有何款跡,據實迅速複奏。」同日奉上渝:「據十一王爺、綿二爺、盛住、慶桂等具送查鈔和坤住宅及花園,並劉、馬二家人宅子等處金銀古玩清單進呈。」十六日奉旨:「將和砷罪狀二十款傳諭王、公、大臣,及在京文武三品以上官員,並翰、詹、科、道閱看。」十七日奉上諭:「前令十一王爺、盛住、慶桂等查鈔和砷家產,呈送清單,朕已閱看。共有一百零九號,內有八十三號尚未估價,將原單交八王爺、綿二爺、劉中堂、盛住會同戶、工二部,悉心公同估價,另單具奏。已估者二十六號,合算共計銀二萬二千三百八十九萬五千一.百六十兩,著存戶部外庫,以備川陝楚豫撫恤歸農之需。」十八日奉上諭:「和砷悖逆專擅,罪大惡極,姑免肆市,賜令自盡。固倫十額駙暫留伯爵,在家閒住,不許出外滋事。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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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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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一所十三進七十二間。東屋一所七進三十八問。西屋一所七進三十三間。徽式屋一所六十二間。花園一所樓臺四十二座。東屋側室一所五十二間。欽賜花園一所樓台六十四座、四角樓更樓十二座、更夫一百二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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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房一百二十餘間。古銅鼎二十二座。漢銅鼎十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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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硯七百餘方.玉鼎十八座。宋硯十一方。玉磬二十八架。古劍十把。大自鳴鐘十九座。小自鳴鐘十九座。洋表一百餘個。大東珠六十餘顆,每顆十兩。珍珠十八顆手串共二百二十六串。珍珠數珠十八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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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寶石一百八十餘塊。小紅寶石九百八十畬塊。藍寶石大小共四千零七十塊。寶石數珠一千零八盤。珊瑚數珠三百七十三盤。蜜蠟數珠十三盤。寶石珊瑚帽頂二百三十六個。玉馬二匹高一尺二寸,長四尺o珊瑚樹十棵高三尺八寸。白玉觀音一尊。漢玉羅漢十八尊長一尺二寸。金羅漢十八尊長一尺八寸。白玉九如意三百八十七個。砒璽大燕碗九十九個。白玉湯碗一百五十四個。白玉酒杯一百二十四個。金碗碟三十二桌共四千二百八十八件。銀碗碟四千二百八十八件。嵌玉如意一千六百零一箇。嵌玉九如意一千零十八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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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酒杯一百二二十三個。金鑲玉簪五百副。整玉如意一百二十餘枝。金鑲象箸五百副。白玉大冰盤二十五個。I比璽大冰盤十八箇。白玉煙壺八百餘個。I比璽煙壺三百餘箇。瑪瑙煙壺一百餘個。漢玉煙壺一百餘個。白玉唾盂二百餘箇。金唾盂一百二十個。銀唾盂六百餘個。金面盆五十三個。銀面盆一百五十個。金面盆六十四個。銀面盆八十三個。鑲金八寶炕屏四十架。鏤金八寶大屏十三架。鑲金炕屏二十四架。鑲金炕床二十床。四季夾單紗帳。老金縷絲床帳六頂。鑲金八寶炕床一百二十床。金鑲玻璃炕床三十二床。金珠翠寶首飾大小共計二萬八千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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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元寶一千個每個重一百兩,計銀一百五十萬兩。銀元寶一千個每個重一百兩。赤金五百八十萬兩估銀一千七百萬兩。生沙金二百萬餘兩估銀一千八百萬兩。元寶銀九百四十萬兩。洋錢五萬八千員估銀四萬零六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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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錢一千零五十五串估銀一千五百兩。人參六百八十餘兩估銀二十七萬兩。當鋪七十五座查本銀三千萬兩。銀號四十二座查本銀四千萬兩o古玩鋪十三座查本銀二十萬。玉器庫兩間估銀七十萬兩。綢緞庫兩間估銀八十萬兩。洋貨庫兩間五色大呢八百板、鴛鴦一百十板、五色羽緞六百餘板、五色嘩嘰二百餘板。皮張庫一間元狐十二張、各色狐一千五百張、貂皮八百餘張、雜皮五萬六千張。磁器庫一間估銀一萬兩。錫器庫一間共估銀六萬四千一百三十七兩。珍羞庫十六間。鐵黎紫檀器庫六間八千六百餘件。玻璃器皿庫一間八百餘件。貂皮女衣六百十一件。貂皮男衣八百零六件。雜皮男衣八百零六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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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皮女衣四百三十七件。棉夾單紗男衣三千二百零八件。棉夾單紗女衣一千一百零八件。貂帽五十四頂。貂蟒袍三十七件。貂褂四十八件。貂靴一百二十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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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材房一間估銀五千兩。地畝八千餘頃估銀八百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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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鈔劉、馬二家人宅子,內外大小共一百八十二問。金銀古玩估銀三百六十八萬六千兩。衣飾器皿估銀一百四十一萬三千兩。洋貨皮張綢緞估銀三萬兩。人參估銀四萬兩。當鏽四座本銀一百二十萬兩。古玩鋪四座本銀四萬兩。地畝六百餘頃估銀六十萬兩。市房二十七所契價銀二萬五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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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清單,系近見世俗傳鈔之本,從友人處錄得之。巳估價者二十六號,既有銀二萬二千三百八十九萬餘兩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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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有八十三號,尚未估價。邇閱王益吾祭酒先謙所纂《東華續錄》,恭讀嘉慶四年正月十五日渝旨宣示和坤大罪二十款內,以和坤家內銀兩及衣服等件數逾千萬,為十七罪。夾牆藏金二萬六千餘兩,私庫藏金六千餘兩,地窟埋藏銀百餘萬兩,為十八罪。通州、薊州均有當鋪錢店,查計資本不下十餘萬,為十九罪。查鈔家人劉全資產竟至二十餘萬,並有大珠珍珠手串,為二十罪。則與此單查鈔之數,迥不相符。及攷此單所錄,連日所奉渝旨,與《東華續錄》相同。惟十七日上諭宣示查鈔家產估價之數,則《東華續錄》無之。餘猶疑和坤定罪時,其家產尚未鈔竣,此係後來陸續所鈔之數,世俗所記,或顛倒其月日耳。既又讀《東華續錄》,是年四月二十五日諭旨云;「前據薩彬圖奏,和衝財產甚多,斷不止查出之數,必有埋藏寄頓,侵蝕挪移等弊,刑部查審時,司員意存含混,請密派大臣研鞫追究等語。朕當即詳加開導。昨又據奏,向伊親戚問出,和坤家掌管金銀內帳使女四名,請交伊一人至慎刑司提訊,更屆乖謬。薩彬圖係副都統,並非原派籍沒和坤之員,忽思越俎,欲以一人獨訊數女子,且開列使女之名,形之奏牘,實從來未有之事。朕特派怡親王永琅、尚書布彥達賚同薩彬圖提集使女等,再三究訊,仍無指實,果不出朕所料。王、大臣從未於朕前奏及和坤財產隱寄,乃薩彬圖屢以為言,豈視朕為好貨之主,以此嘗試乎?自古有籍投之例,所以懲戒貪黷,初不計多寡而事株連。此項查鈔資物』縱有隱寄,自朕觀之,亦不過在天之下地之上耳,何以輾轉根求,近於搜括耶?薩彬圖折內有和砷窖藏金銀不離住宅之語。和坤之宅巳賞慶郡王永璘居住,和砷之園已賞成親王永星居住。以王府寓園,令番役多人遍行掘視,斷無此事。薩彬圖謬妄冒瀆之咎,實難寬貸,著交部嚴加議處,先將副都統開缺另簡。嗣後大小臣工,不得再以和砷資產妄行瀆奏。欽此。」大哉皇言,洵足昭垂萬世。由斯以觀,則查鈔和坤家產似已盡括於正月十五日諭旨之中,放薩彬圖疑其尚多隱匿。然和坤花園及其珠玉寶玩等類,亦最為精華所萃,當時尚無估價,再合之地畝八千餘頃,及隨後查出當鋪銀號之資本,其數亦已不資,豈實有數萬萬兩之多,而薩彬圖尚以為少耶?抑此皆陸續查鈔,隨即賞賜王、大臣及公主,未必盡發明諭,故薩彬圖有所未及知耶T又豈查鈔之物,呈明入官者不過如正月十五日之數,而世俗私相傳鈔之本,乃其實數耶?抑或當時共諗和坤之富,遂於查鈔清單之下,浮寫其估價之數, 曰久相沿,遂莫能辨真偽耶?總之,此單傳鈔已舊,餘所見數本大致相同,斷非憑空捏造,而與《東華續錄》又似不無抵牾之處。蓋私家記載頗資耳食,難盡為憑,官書又外間所不能多見。事隔九十餘年,見聞巳歧異若此,茲特兼志於此,以待搜攷,并質世之博物洽聞者。嗟乎!乾隆中葉最為天下全盛之時,不幸和坤入相,倚勢弄權,貪婪罔忌。自督撫以至道府,往往布置私人。或畏其勢焰,競營獻納,以固其位。浸至敗壞吏治,刻剝民生,釀成川楚教匪之變,元氣一腔,至今未復。和坤卒伏其辜,一朝籍沒,多藏厚亡,豈不信哉。亦書之以為黷貨無饜者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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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政、總裁先後甄拔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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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城竇東皋先生光鼐學行深純,尤長於制藝,屢掌文衡。乾隆五十一年,因浙江州縣倉庫虧空,特派大臣阿文成公與姜晟、曹文埴,伊齡阿,先後馳往查辦。伊齡阿旋留為巡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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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竇公以吏部右侍郎督學浙江,甄拔名宿,聲譽翔起。高宗密敕將倉庫事據實陳奏。竇公嚴劾平陽知縣黃梅丁憂演戲,借彌補倉庫為名,科斂肥橐,贓款纍纍。溫旨褒其不避嫌怨』而阿公等查複,則謂並無其事。竇公具疏執辯不休,並親赴平陽訪查。伊齡阿劾其在明倫堂招集生監,詢以黃梅劣蹟,答以不知,則咆哮發怒,用言恐嚇,勒寫親供。奉旨褫職。竇公未及複奏,伊齡阿又劾其在乎陽城隍宙多備刑具,傳集書役,追究黃梅款跡,生監平民,一概命坐,千百為群。及回省時,攜帶多人,晝夜兼行,致水手墮河淹殞,並有不欲作官不要性命之言。奉旨拿交刑部治罪。竇公抵杭,旨尚未到,而官民皆知學使被譴,巡撫已密遣人守其衙署。忽有歸安諸生王以銜、王以鉻以門生投刺來謁。竇公見之,二生請問入內,脫留棉襖一件,稱報老師識拔之恩。竇公拆視,則皆黃梅按畝勒捐之田單、印票、圖書、收帖二千餘張,喜極欲狂。蓋竇公雖親赴平陽,而自撫藩以至府縣,早巳豫為布置,故於黃梅贓款,雖略得佐證,仍未獲其確實憑據。二王以鄰郡諸生,密為收積,人固不及防也。竇公於是奏稱黃梅以彌補虧空為名,按畝捐錢,戶給官印田單一張,在任八年,侵贓二十餘萬。因將田單、印票、圖書、收帖,各檢一紙呈遞。奏甫出,而中丞派員押解,鋃鐺就道矣。上謂凡事可偽,而官印與私記不可偽,且斷不能造至二千餘張之多,況字帖俱有業戶花名排號,確鑿可據。因命阿公中道折回浙省,且免竇公拿問,同往審訊。阿公旋奏黃梅勒借民錢,侵用田單、公費是實。奉旨伊齡阿與前撫福崧皆嚴議革職,阿公等亦皆議處。竇公回京,署理光祿寺卿。乾隆六十年,竇公以左都御史為會試正總裁。副考官二人皆資望較淺,一切悉推竇公主政。榜既發,則第一名王以悟,第二名王以銜也。和砷在上前指出,上查知為同胞兄弟,則大疑之。因派大臣複試。王以銜列二等第四,王以牾列三等七十一名。磨勘大臣奏稱:王以梧中式之卷,次藝參也魯,後比用一日萬幾,一夜四事等字,膚泛失當,疵累甚多。遂罰停王以梧殿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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諭旨斥竇公年老昏憒,先行開缺,聽候部議;副考官交部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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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八日,進呈殿試卷十本,名次既定,拆視彌封,則第一名乃王以銜也。和坤與諸大臣瞠目相視,因奏曰:「此次閱卷諸臣,皆秉公認真,毫無私弊,如有失當,何妨易置?」上曰:「若此,則彼之兄弟聯名,或出偶然。科第高下,殆有命焉,非人意計所能測也,何必易置?且既拆彌封,而再易置.則轉不公矣。」臚唱之日,輿論翕然,蓋以二王素著才名也。自是竇公之取士,與王氏兄弟之得會狀,遂傳為佳話。餘幼聞故老娓娓談此事,聽之熟矣。然考《東華續錄》,竇公奏稱印票、收帖皆由平陽生監繳出,豈因王氏兄弟大魁天下,而世俗率相附會歟?抑竇公陳奏,不能不歸其事於平陽生監歟因遍閱諸家紀載,尚無詳志此事者,姑錄之,以廣異聞。確否?則未敢懸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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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制軍為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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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中,有某制軍者,八旗人也。其盛時,姬侍僮僕服飾飲食玩好之屬,窮奢極侈,日費不資。及罷官歸京師,數年成窮窶子。又數年,成乞丐。王公貴人皆嚴絕之,惟大興朱文正公戒閽人勿卻。每旬日必一至,文正輒手贈青蚨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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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制軍入文正書室,窺其無人,竊取小鏡而出。從者覓不得,喧言制軍實來。文正命勿覓,且勿聲,如制軍至,伺候侍茶而已。或曰:「人生實難』古人豪侈逾度,勢窮則死。」若制軍之壽,不如其速死也。聞昔有嗜鴨者,每飯必殺生。忽夢一處,有數大池浴鴨,守者告以皆君口中物也。醒益自喜,恣殺弗止。後復夢至故處,則一池數鴨而已,遽命勿殺。適有疾,親故饋食,皆鴨也。數之,適符夢中所見,遂驚悸而死.嗟乎!人烏知已鴨之將盡?又烏知鴨盡而己尚不與之俱盡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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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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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錫秦小峴侍郎,博學,工古文,而書法素非所長。始以孝廉家居,聞純皇帝東巡泰山,特赴召試之典。過清江浦,偶於市中見鈔白破書一本,皆記零星典故,以五錢得之。歸而略翻視之,有一條曰:「東方三大者,謂泰山也,東海也,孔林也。」及試,題為東方三大賦。侍郎首段揮冒三項,以下分點三段。大臣擬取十餘卷,純皇帝閱之,無當意者。因問大臣。「通場試卷,竟無知題義者乎?」大臣對曰。「有一卷分點三大,以書法太劣擯之。」上曰:「顧學問如何耳,何以書法為哉了」命亟以進。覽之稱善,御筆加圈點,拔置第一,遂授中書舍人,入值軍機處。不數年,授杭嘉湖分巡道,數遷而為倉場總督。噫!人之名位, 自有生以來,冥冥中皆前定矣。又何容存得失於心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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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子書集註宜熟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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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教童子讀四子書者,往往摘朱註精要者讀之,其圈外注及稍無涉於舉業者,皆不讀也。乾隆年間,大考翰詹,題為「也作乎賦」。諸名手皆擱筆,不知其出於何書。一老翰林獨從容交卷而出,語人曰;「吾每試輒後於諸君,此次當稍出一頭地。」榜發,果居第一。蓋《論語》「子張問十世可知也」注內陸氏日:「也一作乎。」讀者皆易忽略,故通場無第二人知也。又有鄉先輩某太史,以拔貢生舉乾隆元年博學鴻詞科,授翰林院庶吉士。一日,高廟問某太史;「增廣生員始於何代?見於何書?』太史錯諤不知所對。高廟謂:「《論語集註》且不能熟讀,何以得為博學。」遂散館,改授知縣以終。蓋「子適衛」章圈外注,有「唐太宗增廣生員」句也。合此二事觀之,居文學侍從之職者,可不熟讀朱註及圈外註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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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達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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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口高碧湄大令心夔,少有才名,其駢文、書法及散體詩,均造深際,惟古文尚未成家。晚以知縣分發江蘇,權吳縣數年,頗有聲績。然性偏而政酷,卒以此被劾,憂憤而卒。碧湄以咸豐己未科會試中式,複試因試帖詩出韻,遂列四等,罰停殿試一科。因留京師,入戶部尚書肅順幕中,為課其子讀書。次年為庚申恩科殿試,碧湄列在二甲。及朝考前一日,肅順問碧湄日:「子向來寫作遲速何如?』答以文思尚不甚鈍, 曰中以後當可交卷。明日,肅順監場,僅交未刻,見碧湄卷已交,即命搶諸人之卷,高才宿學,以不完卷被黜者甚眾。然碧湄因急欲交卷,心手忙亂,試帖詩又出韻,遂列四等,以知縣歸班用。然後,知巍科上第,有命存焉,非可勉強得也。碧湄兩次出韻,皆在十三元韻中。衡陽王紉秋孝廉閶運贈以詩曰:「平生兩四等,該死十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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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使以快短明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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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督學使者,按臨各郡考試生童,每次須分十餘場,往往因公事繁冗,期限迫促,不能從容評閱,悉心搜校。康熙雍正以前,功令未嚴,格式未備,院試尚無試帖,僅四子書題文一篇而已。江蘇為人文淵藪,聞昔學院有以快短明三宇衡文者,大抵交卷愈快愈妙,篇幅愈短愈妙,而意義則取其明白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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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紙一下,不可構思,振筆疾書,奔往交卷,取額一滿,則不待終場而出案。往往考者方據案尹唔,研墨潤筆,忽鼓吹聒耳,龍門洞開,始知出紅案也,乃皆踉蹌不終卷而出。一日,文題為「山梁雌雉」,有一卷文僅十六字,曰:「春秋絕筆,西狩獲麟,鄉黨終篇,山梁雌雉。」遂拔取冠軍。又一日,題為「孟之反不伐」,有一卷文曰:「不矜功,良將也。夫伐,情也,反不然,良將哉。春秋時,不伐者二:一介子推,一盂之反。之推不貪天功以為己功,之反不假人力以為己力。籲!良將哉。」又拔取冠軍。蓋以其僅五十五字,而全篇規模已具,文乃劈分兩比格也。又有墊童五六人同赴試,一送考之佣二仁,年近四十,蓋因學業未成,改讀而耕者也。好論文,貪飲食,偶見塾師評改諸童文,或試不前列,則亦從而指摘之。諸童使具酒食,每先自飲啖。諸童皆惡之,相與謀曰:「佣工喜自炫其能,當有以困之。」乃用佣工姓名,密為購備一卷,俾攜考具,若令送考者。既唱名,一童在佣工後代應之,而推佣工使前。佣工不得已,接卷而入,且笑曰:「若輩欲困我乎了當顯我才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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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臼,題為「夫微之顯」。佣工猶憶少時在塾讀此題舊文,起講下,既承上文,接筆曰:「天然而微矣,夫然而顯矣,夫然而微之顯矣。」提比後用複筆,亦如之。後比後之結筆,亦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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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工因鈔襲之,而其它皆不知所云也。首先交卷。學使見三複筆,即提筆圈之,亦不暇細閱其它處,拔取冠軍。諸童見已出案,倉皇交白卷而出。傭工已在門外為接考具,且謝曰:「承諸君厚意,使我遊庠。」諸童皆喪氣,垂頭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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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工奢侈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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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嘗遇一文員老於河工者,為余談道光年間,南河風氣之繁盛。維時南河河道總督駐扎清江浦,道員及廳汛各官環峙而居,物力豐厚。每歲經費銀數百萬兩,實用之工程者十不及一,其餘以供文武員弁之揮霍、大小衙門之酬應、過客游士之餘潤。凡飲食衣服車馬玩好之類,莫不鬥奇競巧,務極奢侈。即以宴席言之,一豆腐也,而有二十餘種;一豬肉也,而有五十餘種。豆腐須於數月前購集物料,挑選工人,統計價值非數百金不辦也。嘗食豚脯,眾客無不歎賞,但覺其精美而已。一客偶起如廁,忽見數十死豚枕藉於地,問其故,則向所食之豚脯一碗,即此數十豚之背肉也。其法:閉豚於室,每人手執竹竿追而抆之,豚叫號奔繞,以至於死,亟劃取其背肉一片,萃數十豚,僅供一席之宴。蓋豚被扶將死,其全體菁華萃於背脊,割而烹之,甘脆無比。而其餘肉,則皆腥惡失味,不堪復食,盡委之溝渠矣。客驟睹之,不免太息,宰夫熟視而笑曰:「何處來此窮措大,眼光如豆。我到纔數月,手扶數千豚,委之如螻蟻,豈惜此區區者乎?」又有鵝掌者,其法:籠鐵於地,而熾炭於下,驅鵝踐之,環奔數周而死,其菁華萃於兩掌,而全鵝可棄也,每一席所需不下數十百鵝。有駝峰者,其法:選壯健駱駝,縛之於柱,以沸湯灌其背立死,其菁華萃於一峰,而全駝可棄。每一席所需不下三四駝。有猴腦者,豫選俊猴,被以繡衣,鑿圓孔於方桌,以猴首入桌中,而拄之以木,使不得出,然後以刀剃其毛,復剖其皮,猴叫號聲甚哀,亟以熱湯灌其頂,以鐵椎破其頭骨,諸客各以銀勺入猴首中探腦嚼之。每客所吸不過一兩勺而已。有魚羹者,取河鯉最大且活者,倒懸於梁,而以釜熾水於其下,并敲碎魚首,使其血滴入水中,魚尚未死,為蒸氣所逼則擺首搖尾,無一息停。其血益從頭中滴出,比魚死,而血已盡在水中,紅絲一縷連綿不斷。然後再易一魚,如法滴血,約十數魚,庖人乃撩血調羹進之,而全魚皆無用矣。此不過略舉一二,其它珍怪之品,莫不稱是。食品既繁,雖歷三晝夜之長,而一席之宴不能畢。故河工宴客,往往酒闌人倦,各自引去,從未有終席者。此僅舉宴席以為例,而其餘若衣服,若車馬,若玩好,豪侈之風,莫不稱是.各廳署內,自元旦至除夕,無日不演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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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黎明至夜分,雖觀劇無人,而演者自若也。每署幕友數十百人,遊客或窮困無聊,乞得上官一名片,以投廳汛各署,各署無不延請。有為賓主數年,迄未識面者。幕友終歲無事,主人夏饋冰金,冬饋炭金,佳節饋節敬。每逾旬月,必饋宴席。幕友有為棋博樗蒲之戲者,得赴帳房領費,皆有常例。每到防汛緊急時,有一人得派赴工次三日五日者,則爭羨以為榮,主人必有酬勞,一二百金不等。其久駐工次與在署執事之幕友,沾潤尤肥,非主人所親厚者,不能得也。新點翰林有攜朝貴一紙書謁河帥者,河帥為之登高而呼,萬金可立致。舉人拔貢有攜京員一紙書謁庫道者,千金可立致。嗟乎!國家歲糜巨帑以治河,而曩者頻年河決更甚於今日,竭生民之膏血,以供貪官污吏之驕奢淫僭,天下安得不貧苦?以佛氏因果輪迴之說例之,則向之踞肥缺、飽慾壑者,安知其不為豚,為猴,為駝,為鵝魚也?余又見一京員論清江浦之盛衰,今昔頓異,嘗切齒扼腕,謂漕運、河工:二者不復,天下不可得而治也。夫復漕運、河工,不過京員往來南北,足以潤其囊橐而已,而謂遂可治天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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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意外超遷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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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進趙厚子廉訪仁基以道光六年進士為江西知縣,時年且四十矣。旋調知安徽涇縣,權懷寧縣事。道光十三年,以捕獲桃源掘河奸民陳端,優沼褒勉,賞戴花翎,以直隸州升用。明年,補滁州直隸州,召見便殿,宣廟嘉之,歸任滁州六安州。甫越數月,升平陽府知府。又數月,升江西南贛兵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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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去為縣令時,未一年也。又數年,遷湖北按察使,未赴任而卒。向使稍假之年,方且鋟駿大用,存擢封疆。而其所以騰躍天衢者,則實因捕獲陳端一事,膺特達之知也。先是江蘇桃源縣有聚眾挖河之事,大吏遂以入奏,奉旨嚴檄各省擒捕,久之不獲,官吏稍稍懈弛矣。陳端棄妻子,變姓名,去須毀形,潛附漕艘,為句讀師以自給,家於懷寧之某鄉。一日,有捕役過一.茅舍,聞有婦人微呼陳先生者,.一老學究開門應之。捕役正迫歲暮,思得額外賞項以白贍,因私忖此人,殆既陳端邪?欲乘其不虞以試之,遂直前呼之曰:「陳端,汝在此邪?」陳端出其不意,錯愕應之曰:「唯。」捕役乃擒之以歸,逮入縣城,已夜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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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廉訪方為縣令,署門已閉,捕役呼而啟之,見縣令,先賀有升遷之喜,且請曰:「速賞我三百金,俾我得以度歲,則異日之事我概不問矣。」廉訪如數予之,而置陳端於獄,時道光十二年除夕也。廉訪素為人吏所賞識,至是遂優列剡章,超遷不次。蓋時運既至,則宦途通達。初非意料所及,其事亦并非人謀所得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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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醫治中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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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符孫雨農孝廉育均嘗為餘言,昔汴人有得中消病者,日食米一二斗,腹曰以彭亨,面日以黃瘦,而身日以飢憊,人無能救藥者。聞某縣有名醫,往就之診。醫開一方,僅砒霜四兩,別無他物。且戒之曰:「汝忍饑不食兩日,然後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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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必盡,否則不救。」眾無不駭且怪者,又以其名醫也,姑減半食之,則瞰然大殼,吐出白蟲數十枚,其長六七寸不等,皆死矣。於是腹稍小,饑稍瘳,而尚未霍然也。復詣名醫請診,醫啃曰。「汝必食藥未盡也。凡汝之一食即消者,皆此蟲為之。今僅殺其半耳,餘不能救矣。」問再食之可乎?醫曰:「不可。夫蟲既食人之食,亦有知識。吾之開砒霜四兩者,乃酌量蟲數而投之。蟲慣食人之食,故於久饑之後,一見即食。彼已見前蟲之死,肯再食乎了蟲既不食,則砒毒汝自當之口今汝食之則以砒而死,不食則以蟲而死,均之死也,復何言!」病者不聽,食之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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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藥不可輕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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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陽湯海秋侍御,雄於制舉文。道光年間,以少年捷科第,登言路,高才博學,聲名藉甚。一時勝流,如曾文正公及王少鶴、魏默深、邵位西、梅柏言諸君子,皆與之交。侍御氣甚豪,旬日間章屢上,遂由御史改都曹,頗鬱鬱不樂,然不見於面也。乃研精著述,所著《浮邱子》,尤自憙。一日,諸友集其舍,或言大黃最為猛藥,不可輕嘗,如某某等為庸醫所誤,皆服大黃死矣。侍御曰:「是何害?吾向者無疾,常服之,謂予不信,請面試之。」命奚奴速購大黃數兩來,諸友苦止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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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既購到,諸友競起止之,侍御已連取大黃六七錢吞之矣。一友飆起奪之,侍御復攫吞大黃一塊,且罵奪之者,遂皆反唇,諸友不歡而散。抵暮,聞侍御泄瀉不止。黎明,諸友趨往問疾,始知侍御已於中夜暴卒矣。故曾文正公祭文有曰:「一呷之藥,標我天民。」惜哉:侍御以戲服猛藥,殺其身,年僅四十有四。不然,則所就固未可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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祿命同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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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相恪靖侯左公,有中表弟曰吳偉才,與侯相同以嘉慶十七年十月初七日寅時生。所居相距九里許,兩家報喜者相遇於適中之地。其八字則壬申辛亥丙午庚寅也,少有奇童之目,與侯相同。道光壬辰,侯相與兄景橋中書宗植同舉於鄉,而偉才改業屠豕。侯相督閩浙時,偉才嘗一至閩。侯相勳業爛然,殺賊以千萬計,而偉才祿命中之殺刃,僅用之於屠豕。昔有與文潞公同命者,僅得同席而食者數十日,以此類也。偉才好大言,嘗曰;「太公隱於屠沽,何獨餘也了」同治八年,巳不在屠肆,而親舊歲時用牲或召之,輒欣然鼓刀而往雲。侯相在涇州軍次,與王孝鳳家壁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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讞獄引律同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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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律例,凡調姦婦女未成,致婦女羞忿自盡者,厥罪應絞,而有情實、緩決之分,其手足勾引者入惰實,語言調戲者入緩決,此中區別蓋甚微矣。近聞友人述兩案,其事相似,而其情實不相同。有一人便旋於路,偶為婦人所見,其人對之而笑,且以手自指其陽物,婦人歸而自縊。有司讞獄,以其人既無語言調戲,又非手足勾引,擬入緩決。刑部司員駁之云:「調戲雖無言語,勾引甚於手足。」獄遂定,論者咸以為乎允。又一訓蒙師設帳委巷中,偶至僻處便旋,其對面有樓翼然,一年少女子適俯窗下窺,訓蒙師仰首見之,莞然一笑,女子即變色閉窗。俄聞鄰家一女子忽雉經而死。女子之弟方在館讀書,倉皇返視,其師不覺拍案呼曰;「噫!今日誤矣!」童子歸告其父母。父母疑其別有他故,遂鳴之官。官研訊得實,以為調戲勾引,均無實事,亦擬入緩決。刑部司員駁之云,「雖無實事,其心可誅。」訓蒙師遂絞決焉。越一年,司員方與人為葉子戲,忽瞠目作退避狀曰:「冤鬼至矣!」已而複作楚音曰:「汝以刀筆殺人,吾已訴於上帝,不汝宥也。」言未終,氣已絕矣。蓋訓蒙師乃湖南人也。餘合二事觀之,前之所斷不愧南山鐵案,蓋其情實可誅,則雖死而無怨也;後之所斷不免深文周內,罪不當死而死,故其鬼得索命於既死之後。觀於訓蒙師之拍案驚呼,則豈惟笑出無心,抑且有自悔之意,其與調戲者有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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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讞獄雖依律例,不外情理。善折獄者,斟酌於天理人情,然後衡之以律例,不容毫髮偏倚於其間,故殺之而不能怨,亦生之而不必感也。噫!難言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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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指人冤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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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年間,浙江某縣鄉人有娶妻者,合巹之夕,新郎自洞房出如廁,至夜半,家人皆已倦臥,始聞新郎返入房中。黎明,家人方起,見洞房已開,洶知新郎早出門矣,亦未知異也。既而數日不歸,家人始怪之,相與跡至廁中,積薪之下忽見一/』,則新郎也。大駭,詰問新人,云:「花燭之夜,新郎入房片時,旋出入廁,夜半始入房就寢。天將明,詳問我金銀首飾共有若干,藏於何所?我一一告之。彼云:『性喜早起。』囑我且睡,少頃則聞其已出。今檢視首飾皆無有矣。」家人問其狀銳若何?答云:「夜半燈影朦朧,未能諦視。但見其右手六指。」蓋新郎方如廁時,適有賊藏廁中,欲俟夜深行竊,既見新郎,恐其號,而執之也,遽前攢其項殺之。因假其衣,以入洞房,次早席卷而去。是時,村中有一六指人,素無行,為眾所不齒。家人聞新人之言,以為必此人矣。遂鳴之官,捕六指人加以刑訊,遂自誣服。獄既具,論如律。新人以新郎既死,復遭汙辱,遂自縊。新郎之母惟一子,見子婦俱亡,亦自縊。越數年,郡人有商於閩者,遇一人於逆旅,詢之同鄉也。其人忽問曰:「吾鄉有一新郎被殺之案,其賊已得否?」郡人曰。「獄早定矣,賊且伏誅矣。」其人面有喜色,方盥沐,不覺自匿其右手。驟視之,六指也。郡人覺有異,因窮詰之,且告以有人抵死,今雖告我何害?賊具吐其實,蓋賊與新郎相隔一村, 自殺新郎後,遠適閩省。既遇同鄉,乃欲探一實音也。郡人許以不洩於他人,陰遣人報本地有司執賊,一訊即伏。閩省督撫為之具奏,移案至浙江核辦,論賊如律。於是知縣以失入抵罪,自巡撫至知府皆照例議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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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午科場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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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八年,順天鄉試主考為大學士柏菱、尚書朱鳳標、左副都御史程庭桂。甫入場,監臨順天府尹梁同新、提調順天府丞蔣達,即因細故,意見不合。達徑開龍門而出,疏劾同新口知貢舉侍郎景廉,又具疏併劾二人。二人皆被吏議降調以去,而至公堂,於某夕嘩傳大頭鬼出見。都人士云:「貢院中大頭鬼不輕出見,見則是科必鬧大案。」榜既發,有旗籍滿洲乎齡,中式在前十名中。平齡素嫻曲調,曾在戲院登臺演戲。蓋北方風俗,凡善唱二黃曲者,雖良家子弟,每喜登臺自炫所長,與終歲入班演戲者,稍有不同。然京師議論嘩然,謂優伶亦得中高魁矣。御史孟傳金疏劾乎齡朱墨不符,請特覆試。奉朱諭派載垣、端華、全慶、陳孚恩查辦,牽涉柏菱之妾及其門丁靳祥。於是考官及同考官之有牽涉者,皆解任聽候查辦。是時,載垣,端華、肅順方用事,與柏菱不相能,欲藉此事興大獄以樹威。前刑部尚書陳孚恩終養起復,候補年餘,上意不甚嚮用。孚恩窘,乃自暱於肅順,得補兵部尚書,遇事每迎合其意。孚恩素與程庭桂相善,方言路未劾之前,孚恩馳往見庭桂曰:「外間喧傳,此科中者,條子甚多,有之乎?』條子者,截紙為條,訂明詩文某處所用文字,以為記驗。凡與考官、房官熟識者,皆可呈遞,或輾轉相託而遞之。房、考官入場,凡意所欲取者,憑條索之,百不失一。孟自條子興,而糊名易:書之法幾窮矣!庭桂聞孚恩之言,以為無意及之,乃答曰;「條子之風不始今日矣,:奚足為怪。今科如某某等,皆因條子獲售者也。某某等,皆有條子而落第者也。吾輩衡文取士,文章之力,仍居七八,條子不過輔助一二耳。」孚恩問:「然則吾子亦接條子乎Y」庭桂笑臼:「不下百餘條。」乃出而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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孚恩曰:「盍借我一觀?」袖之而去。不數日,孚恩奉旨審問此案,按條傳訊,株連益多。庭桂之次子秀嘗遞數條,孚恩謂但到案問數語即無事。庭桂召其長子炳採謂之曰:「汝弟氣性不馴,若令到案,必且獲罪,汝姑代汝弟一行。陳公與我至厚,必無事也。」炳采既到堂,孚恩窮詰不已,且命用刑,遂一一吐實。而孚恩之子亦有條子,託庭桂之次子遞之,孚恩知不能隱,奏請回避嚴議,並請革伊子景彥職。詔即革景彥員外郎,孚恩交部議處,毋庸迴避。孚恩乃請載垣等設法開釋其子,而擬炳采以重辟,並奏言此案情節甚多,非革職逮問不能澈究。奉旨柏褸,、朱鳳標、程庭桂皆革職下獄,而孚恩於庭桂用刑訊焉。柏俊之門丁靳祥聞案出,即逃逸至潼關,為陝西巡撫曾望顏所拿獲,解至刑部,歸案審訊。案未結,先死獄中。大抵平齡之中式,靳祥實為經營,而柏菱不知也。若僅失察之罪,不過褫幟而止。肅順與載垣、端華必欲坐柏菱大辟,鍛煉久之,終無納賄實迹。上意亦以柏萑老成宿望,欲待以不死。肅順等力言取士大典關係至重,亟宜執法,以懲積習。九年二月獄成上聞,大旨以柏菱雖無納賄情事,而靳祥之求請柏菱撤換試卷,其弊顯然;靳祥未伏厥辜而死,當即以靳祥罪名加之柏菱等語。於是上召諸王大臣,諭以不得已用刑之故。柏蓓及同考官浦安、中式舉人平齡、羅鴻譯,及為羅鴻譯行賄之主事李鶴齡、程庭桂之長子炳采,皆棄市。程庭桂發往軍臺效力。朱風標從寬,革職未及一年,旋復起用。其餘各員獲咎褫革降調者數十人.程炳采既出獄,將赴西市,乃大哭曰:「吾為陳孚恩所紿,代弟到案以至於此。陳孚恩諂媚權姦,吾在冥問當觀其結局也。」聞者皆為揮淚。當咸豐之初午,條子之風盛行,大庭廣眾巾不以為諱。敏給者常制勝,樸訥者常失利。往往有考宮夙所相識,闈中不知而擯之,及出闈而咎其不遞條子者。又有無恥之徒,加識三圈五圈於條上者,倘獲中式,則三圈者饋三百金,五圈者饋五百金。考官之尤無行者,或歆羨之。餘不知此風始自何時,然以餘所見,則世風之下,至斯極矣。識者早慮其激成大獄,而不知柏相之適當其衝也。然自戊午嚴辦考官之後,遂無敢明目張膽顯以條子相授受者。迄今三十餘年,鄉會兩試,規模尚稱肅穆,則此舉誠不為無功,然肅順等之用意,在快私憾而張權勢,不過假科場為名,故議者亦不以整頓科場之功歸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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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吏平反冤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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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忠公撫鄂時,嘗明保東湖縣令張建基之治行,游擢府道,至湖北布政使。以貪黷著聞,大府勒令告病歸田,世頗訝胡公之濫保。其後,乃知胡公之保建基,以其乎反東湖冤獄,而實則理是獄者,建基之前任張君也。先是,東湖有民婦某氏者,事姑素孝。每晨起,灑掃庭除治中饋,然後適姑寢問安,以盥水一盆,雞卵兩枚,置案上,如是以為常。一日,清晨排闥入,見姑床下有男子履,大駭,亟低聲下氣,為掩門而出。姑已覺之,羞見其婦,自縊而死。鄉保以婦逼死其姑,鳴於官。婦恐揚其姑之惡,不復置辯,遽自誣服,已按律定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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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張君前任事也。及張君蒞任過堂,見此婦神氣靜雅,舉止大方,謂必非逼死其姑者。疑共有冤,再三研詰,矢口不移。因渝之曰:「汝若有冤,我能為汝直其事。此時不言,不得活矣。』婦答曰,「負此不孝大罪,何面目復立人世,願速就死。」令終疑之,沉思累日。縣有差役某甲者,其妻素以兇悍著。令忽召某甲云:「有公事須赴某縣一行,俾還家束裝,速來領票。」頃之,某甲到署,令忽大怒曰。「汝在家逗遛,誤我公事,必為汝妻所縻也。」即發簽拘其妻,鞭之五百,血流浹背,收入獄中,與獲罪婦同繫。某甲之妻終夜詛罵,謂縣令如此昏暴,何以服人。婦聞其絮聒不休,忽言曰;「天下何事不冤?即如我任此死罪,尚且隱忍不言。鞭背小事,盍稍默乎了」縣令使人潛聽於戶外,聞言來告,令大喜。明旦,提婦與某甲之妻同至堂上,詰以昨夕所聞之言,婦不能隱。令悉心鞫問,盡得其情,平反此獄,而薄犒某甲之妻,慰而遣之。邇省驚為神明。及胡公撫鄂,訪知東湖張令之事,而其時張建基適令東湖,胡公誤以為平反此獄者也,遂登之薦牘。而前任之張令已卒,竟致湮沒不彰,其籍貫名字至今已不可考矣。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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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吏設誓受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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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年間,有某刺史在遵化直隸州任,自撰一聯,懸之堂皇,曰:「我如枉法腦塗地,爾莫欺心頭有天。』』然刺史黷貨枉法之事,不止一端,州人皆能道之。既謝事歸田,饒於資財,享林下之福者近十年。家在河南某縣,適值捻寇擾鄉里,刺史率其兒孫登一山頂避寇,失足顛隕,觸於巨石而死,頭破腦裂焉。又有某大令宰江南之青浦,欲加漕費,每石錢數百,縣民不聽。縣令謂:「所加公費出於不得已,非以肥私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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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率胥吏等二十人. 自誓於城隍神前,曰:「辦漕加費,涓滴歸公.有沾染一錢者,官不能保首領以沒,胥吏等皆立受顯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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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傳青浦城隍神,乃築隄禦水,以死勤事之周太僕也。太僕生為循吏,歿為明神,廉惠最著,威靈顯赫。縣民素所敬信。又聞大令誓語迫切,乃各輸費如數,官吏以是大獲贏餘。未一歲,胥吏二十人相繼夭亡,大令生瘍於頭,日益危篤。一夕,閽者見一人,白面黑鬚,酷似城隍廟神塑像,手挽大令頭,出門徐步而去。閽者驚愕失措,奔入詢問,則哭聲已舉於內,大令頸爛頭落而死矣。人始知漕費之多侵蝕云。夫天網恢恢,豈能求貪墨之吏而盡殛之?然既肆其貪,複行其偽,甚且以偽濟貪,則鬼神有斷不能容之理。彼假誓語以欺人者,方自喜得售其術,而名利可兩全也。然終至罰及其身,而名利因之兩失。嗚呼!貪偽之吏,亦可以知所警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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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慧不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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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諸生有盂昭暹者,年甫十二,補博士弟子員。其詩文書法具臻完美,尤善屬對,嘗以盤庚對箕子,名噪一時。曾文正公適駐安慶,聞而召見之。詢其家世,知其祖亦諸生也。文正口占四字使屬對,曰:「孫承祖志。」昭暹應聲對曰:「孟受曾傳。」文正大加激賞,謂此子必可有成。乃自甲子至癸酉科,四應鄉試,皆不售。癸酉出場後,遽以疾卒。古人謂早慧不壽,於此益信,殊足令憐才者惋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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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安得海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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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前有《太監安得海伏法書事》一篇,已選入《庸會文續編》矣。茲再輯其崖略,補記於此。先是丁文誠公聞安得海將過山東,密屬德州知州趙新,如見其有不法情事,可一面擒捕,一面稟聞。趙新,能吏也,閱事多,計較利害亦頗熟。及鴦得海過境,欲勿察.則懼為丁公所怒;欲顯稟,則恐不能去之,反攖其禍。因與幕客商用夾單密稟,意謂丁公如不參奏,則夾單非例行公事可比,既不存卷,安得海斷不知之。若竟參奏,則禍福丁公白當之,與地方官無涉也。及丁公疏既上,兩宮皇太后召軍機內務府大臣議之,皆力請就地正法。留中兩日未下,醇親王復諍之。同治八年七月某曰,奉上諭:「丁寶楨奏太監在外招搖煽惑一折,據德州知州趙新稟稱,有安姓太監坐太平船二隻,聲勢恆赫,自稱奉旨差遣,織辦龍衣。船旁有龍鳳旂幟,帶男女多人,并有女樂品竹調絲,觀者如堵。又稱本月二十一日,該太監生辰,中設龍衣,男女羅拜,該州正訪拿問,船已揚帆南下,該撫已飭東昌、濟寧各府州,跟蹤追捕等語,覽奏曷勝詫異。該太監私自擅出,并有種種不法情事,若不從嚴懲辦,何以肅宮禁而儆效尤?著山東、江蘇、直隸各督撫迅派乾員,於所屬地方,將六品藍翎安姓太監嚴密查拿,令隨從人等指證確實,毋庸審訊,即行就地正法,不准任其狡飾。儻有疏縱,惟該督撫是問。其隨從人等,有跡近匪類者,並著嚴拿,分別懲辦。欽此。」安得海既在濟南伏法,籍其輜重,有駿馬三十餘匹,最良者日行六百里,黃金一千一百五十兩,元寶十七箇,極大珠五顆,真珠鼻煙壺一枚,翡翠朝珠一挂,碧霞朝珠一挂,碧霞犀數十塊,最重者至七兩。其餘珍寶甚伙,陸續解歸內務府。歷城縣令為安得海購地葬之,營一小墳。越數年,歷城鄉人有病者,忽為鬼所附,聆其口音,京腔也。眾怪病者素不習京腔,環集問之,鬼自言;「安姓南皮人,在北京內廷供職多年,有要差赴廣東,留滯於此,寓屋數間,久不修理,天雨下漏,令人難住,煩諸君為我稍加補茸。」眾問到此後曾回京否?答曰:「吾曾回京兩次,宮中景象不異曩時,守宮之金甲神,因苦時習見吾面,不吾禦也r)惟黃河難渡,往反不易,故僅行兩次耳。」眾往視其墳,果有兩洞,為拾泥土補之。明日,鬼復來附病者,謝曰。「煩諸君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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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我葺屋,可勿漏矣。」拱手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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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正公挽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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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正公以同治壬申二月四日,薨於兩江總督署內。其世子績剛通侯紀澤,以五月中旬奉喪南旋,餘送之江幹而別。其在金陵百日之內,遠近弔者,絡繹前來,殆無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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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為襄理喪事,以各省巨公名流挽聯佳者,美不勝收。厥後同幕有匯刻為《榮哀錄》者,又覺瑕瑜同登,甄取稍濫。茲憶其周密無疵,為當時所推誦者錄之左方。恪靖伯左公挽聯云:「謀國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輔。同心若金,攻錯若石,相期無負平生。」蓋左公始為文正所薦舉,中間以事相齟齬,不通函問者已九年矣。如此措詞,既合分際,亦頗善於斡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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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琴西太僕,文正門下士也,時為江寧鹽巡道,其挽聯云:「人間論勳業,但謂如周召虎、唐郭子儀,豈知志在禹皋,別有獨居深念事。天下大文章,殆不愧韓退之、歐陽永叔,卻恨老來提軾,更無便坐雅談時。」見者以為澹雅無俗氣。李眉生廉訪鴻裔挽聯云:「位冠百僚,而勞謙自牧,威加四海,而盛德若愚,不震不騰,隱几獨居勳業外。年垂大耋,而神觀弗衰,病至彌留,而鞅掌靡息,如臨如履,易簀猶在戰兢中。」郭筠仙中丞挽聯云:「論交誼在師友之間,兼親與長,論事功在唐宋之上,兼德與言,朝野同悲惟我最。其始出以奪情為疑,實贊其行,其練兵以水師為著,實發其議,艱難未與負公多。』謝麟伯編修維藩挽聯云:「吾楚多武功,新寧偉節,羅山邃學,益陽雄略,湘陰衡陽,皆卓葷勳名,相度恢然眾賢匯。國朝六文正,睢州巨儒,渚城名相,大興賢傅,歙縣濱州,並承平宰輔,公時獨較昔人難。」李次青廉訪元度挽聯云:「是衡岳洞庭間氣所鐘,為將為相為侯,自吾鄉蔣安陽後,歷三唐兩宋迄元明,二千年僅見。與希文君實易名同典,立功立言立德,計昭代湯睢州外,較諸城大興暨曹杜,一個臣獨隆。」蒯子範太守德模時將赴夔州之任,送挽聯云:「公今與皋夔伊傅同遊,翳古元勳齊俯首。我正訴江漢沱滯而上,每經遺壘輒傷心。」以上渚聯,均能掃去陳言,別具機杼。今坊本所刻《榮哀錄》,不分優劣,採輯太濫,故餘重甄敘之。然餘所選諸聯,亦有《榮哀錄》所未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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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正公勸人讀七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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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曾文正公嘗教後學云:「人自六經以外,有不可不熟讀者凡七部書,曰《史記》、《漢書》、《莊子》、《說文》、《文選》、《通鑒》、《韓文》也。余嘗思之,《史記》、《漢書》,史學之權輿也;《莊子》,諸子之英華也;《說文》,小學之津梁也;《文選》,辭章之淵藪也;《史》、《漢》,時代所限,恐史事尚未全,故以《通鑑》廣之;《文選》駢偶較多,恐真氣或漸漓,故以《韓文》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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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之意,蓋注於文章者為重。此七部書:即以文章而論,皆古今之絕作也。人誠能於六經而外,熟此七部書,或再由此而擴充之,為文人可,為通儒可,為名臣亦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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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武記》敘川楚教匪謀篇尚未盡獸
100
邵陽魏默深先生著作等身,所著《聖武記》、《海國圖志》,尤風行海內.然《海國圖志》采輯雖博,未經剪裁,尚不及《聖武記》熔化之精。蓋記事諸篇,各有章法,似皆已烹煉而出之,惟所記川楚教匪事,不免煩碎。嘗聞曾文正公論及之,文正之言曰:「凡記事之文,須先定章法,然後落筆。《史記》樊、酈、滕、灌諸傳,另是一種體裁。蓋諸人所經戰事,不盡關係大局,若必逐事而記之,則太繁瑣,放必立一簡法以綜貫之。諸傳文雖不長,而所包舉者實廣。魏君嘉慶川湖陝靖寇記八篇,病在逐事登記,而無去取,無提掇消納、虛實布置之法,以致頭緒不甚明顯,線索不甚清晰。試思教匪所竄之地,忽川忽楚,所糾之人,忽多忽少,其能綜舉之而無挂漏乎?知此,則必有謀篇之訣矣。」文正之說如此,錄之以志記事文之法。
101
《盾鼻隨聞錄》當毀
102
盾鼻隨聞錄》者,蘇州人汪堃所著也。堃於咸豐初年任四川永寧道員,以性情乖僻,不孚輿望,屢挂彈章。始為學使何子貞太史紹基所糾,恨之次骨,繼以地方公事忤黃制軍宗漢,被劾罷官。堃於是刊布此事之始末,及督院批札、道署稟牘,詆言箕制軍。制軍固非大吏中之賢者,然天下閱堃書者』皆謂此事制軍未必非,而堃未必是也。堃又借記粵匪之事,著《盾鼻隨聞錄》,而附益以子虛烏有、憑空編造之辭,其命意專為道州何氏而發,兼以謗一二平生所憾之大吏。如吳文節公文熔賢督撫也,而堃亦毀之。何氏自文安公凌漢以下並逮其家婦孺,無不痛誣醜詆,至令人不忍觀。所以報太史糾參之怨也。何根雲制軍桂清督兩江時,曾傷禁其書,毀其板。然餘見書賈仍刻售之,改其書名日《鈔報隨聞錄》。
103
余恐其流傳於世,疑誤後學,混淆黑白,不能不志其崖略,以著其當毀。餘弟季懷屬纊時,口中喃喃,謂將往審汪堃一案,俄而遂卒。意者!吾弟素性正直,生平最惡人之挾私誣謗.故陰間尚需其勾當此事歟?
104
《庸閒齋筆記》褒貶未允
105
庸閒齋筆記》數卷,海寧陳子莊大令所著也。大令名其元,為金華教官二十年,以卓異薦為知縣,歷任江蘇大缺,復調上海,數年告歸。陳氏為浙江第一舊族,故大令於先朝掌故、家世淵源,述之較詳,又頗能留心時務,閱歷既深,凡所纂論,均愜人意。惟每於左文襄公事,頗覺推崇過當。又其問所論文襄與曾文正公齟齬一條,則更持議偏頗,褒貶失當。餘固疑大令當嘗受文襄私恩者也。後又閱之,果言文襄於去浙時,保薦浙士三人,丫丙、陳政鑰與大令也。然文正實嘗訪得大令,而薦之文襄者,何以大令又不知感?竊謂文正之宏獎素廣,廣則受之者不以為奇,文襄之薦剡素隘,隘則得之者益以自惠。即大令於涉筆之時,亦時存一沾沾之意,曰:「我左公所薦也。」
106
且文襄意氣之矜忮,素著於時,彼意以為偶一紀述,毋寧抑曾而揚左,抑曾則斷無後患,抑左則或招尤悔。此又因畏之之心轉而為譽,亦人情所時有也。嗚呼!世風之偷薄久矣。餘常怪世之議者,於曾、左隙末之事,往往右左而左曾,此其故亦有兩端:一則謂左公為曾公所薦,乃致中道乖違,疑曾公或有使之不堪者,而於其事之本末,則不一考焉;一則謂左公不感私恩,專尚公義,疑其卓卓能自樹立,而群相推重焉。斯皆無識者流也。夫公義所在,不顧私恩,可也。若既受其薦拔之恩,復挾爭勝之意以求掩之, 又得群無識者助之以取勝,而名實兩全,則人何憚而不背恩哉余恐後之在上位者,以文正為鑒,而不敢薦賢也。此亦世道之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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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員食祿有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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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筱泉制軍巡撫湖南時,有一捐班選得某郡通判者,來謁上官。制軍循例,出題考試。通判一到花廳,即掩卷高臥。制軍召首府使往問之,通判對曰:「吾儕若能考試,早以科第得官矣!今因不解文字,故以捐例得之,何考之有?」制軍謂此等劣員亟應參革,遂於發月折時,具一片參之。及批折已回,不見此片,旋於書案抽屜內得之,蓋拜折時忘封入也。制軍欲復上,時馬端敏公巡撫浙江,與通判有舊,適馳書為之說項,制軍謂其命運尚佳,遂飭令到任,食祿八年。及王夔石侍郎文韶巡撫湖南,復調通判考試,以不完卷,劾罷之。蓋通判之不才,當以考試被斥,而尚有八年之祿,故始不能劾而終竟被劾云。
109
死生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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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弟季懷,以戊寅夏初入蜀,赴丁稚璜宮保之約,由滬趁輪船至宜昌,四月十一日由宜昌買舟西上,正值水勢未旺,號為行船最穩之時。十五日行至巴東以下三十里之巴斗灘,聞其險也,乃登陸傍舟而行,未數十步,舟忽為下水船所撞,立即沉溺,僅將衣物撈起。隨與下水船理論撞船之事,忽聞空中雷聲隆隆,水勢洶惡異常,烈風暴雨,隨之而至,敗舟壞屋,蔽江而下,望之神怖,詢知上游五里之牛口灘,蚊水陡發.是日,舟過巴斗灘者,無不覆溺,惟季懷以坐船被撞之故,始而撈物,繼而理論,停住江邊,幸免奇厄。蓋使舟不被撞,則必過灘而遇蚊水,使不先舍舟登陸,則人與被撞之舟俱溺口此皆偶然之事, 間不窖髮,而冥冥中若或有使之者。嘻,異矣!因憶季懷幼時常居小書房中,房牆外乃荒場也,驛舍中常以清晨牧馬牆外。一日黎明,牆忽轟然崩塌,蓋為馬所腥觸也。季懷適以首抵牆而寢,忽於夢中蹶然而起,躍至床外,醒而回顧,忽見殘月,俯視其床,已被壞牆壓破矣。家人驚問其故,自云。「夢與人鬥,其人執梃將擊之,一人在後大呼曰:『汝被擊必死,胡不速走!』乃始怵然,盡氣而奔,而不知自夢中躍起也。」書此以志死生有命,有非人力所及謀者矣。
111
戒鴉片煙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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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鴉片煙盛行中國,而染其癮者,如饑者之不能去食,渴者之不能去飲。甚有飲食可減,而煙癮必不可缺者。每見癮到之人,涕泗交頤,寢饋難適,故吸煙者為癮所牽縛,皆沉迷不返以終其身。近世有為戒煙丸者,其方藥品不一,然能絕去真癮者十無一二。或謂丸中須置煙膏,故吞丸而癮不發,卻丸而癮復來,其說似非無因。余嘗聞蜀人傅麗生別駕論戒煙之法,凡為人戒煙,必先審其歲月之淺深、精氣之強弱飛飲食之多寡,然後依方以定藥品之加減,必與其人同室臥起,順其氣候而調攝之,察其宜忌而去留之,逾一月則癮可絕矣。通計一生,拯拔者不下數十百人。此其用心甚仁,用力甚勞,然恐不能遍及也。伯兄撫屏論戒煙之法尤為簡便,凡人煙癮至重者,不過數兩而止。初戒之寸,每曰減去五釐,兩旬則減去一兩矣,四旬則減去二兩矣。繼則每日減去一釐,一月則減去三錢矣。最後每曰減去五毫,兩旬則減去一錢矣。中等之癮,閱三月而可以盡去。其癮多於此者,則閱時稍久焉,癮少於此者,則閱時亦稍短焉。惟矢志欲誠,校秤欲準,用力欲果,自始戒以至絕癮,毫無所苦,不必用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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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其人之老弱羸壯也,如法行之,無有不效,其後亦競無他疾。此可謂最便最捷之法矣,惜乎知之者尚鮮,而行之者猶未專一者。安得有心世道之君子,家喻戶曉以行其博施濟眾之術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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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庚寅十一月二十九日,滬報載有人每日吸煙須五六錢,獲癮五載矣。一日,見救生煙方,只用鹽湯一味。忽悟鹽之為用,利於潤腸,兼有清火解毒之功。鹽與煙如水火格格不相入,故吸煙者多喜甜而惡鹽。自得此方,晨起飲鹽湯一碗,每欲吸煙,又飲一碗。甫逾二日,便覺吸煙少味,六錢之癮,減至三錢。又數日,減去日間二次,止留晚間一次,僅吸一錢,亦覺無味。又數日,竟絕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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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旋白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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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旋白螺,乾隆年間西藏班禪額爾德尼所進也。凡螺皆左旋,而此螺紋獨右旋,謂為定風之寶。乾隆五十二年,林爽文之變,福文襄王以陝甘總督奉命為將軍,赴臺灣征剿,特頒給右旋白螺。攜以渡臺,風穩濤平,迅速抵岸,遂由鹿仔港前進,擒滅爽文全殷。事既平,文襄內渡亦極穩順。調為閩浙總督,已將白螺恭折繳進。五十三年十一月己卯,高廟以閩省總督、將軍、巡撫、提督等,每年輪往臺灣巡查一次,均須涉歷重洋,特再將右旋白螺發交總督,俾於署內潔淨處,敬謹供奉。每年大臣赴臺灣時,無論何員即令帶往渡海,俾資獲佑。差竣內渡,仍繳回督署。並諭云:「巡查大臣亦不必因有白螺,冒險輕涉,總視風色順利時,再行放洋,以期平穩。」旋賜號大利益吉祥右旋螺。厥後又不知何年繳進。嘉慶十一年,特授將軍賽衝阿為欽差大臣,馳赴福建剿海寇蔡牽,頒發此螺以資擴值。既而賽公不果赴閩,螺亦末出。而冊封琉球使臣,亦問右獲只領攜用者,大抵事竣,必恭繳回京供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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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竹古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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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孤竹城,在永平府大灤河西岸,山上有夷齊廟,廟前有清風臺。下望灤水,晶瑩如鏡,深一二尺,中有一泉可七八尺,相傳此即海眼,其深無底,流沙不能淤澱。寺中古松一株,久已枯死,後乃自根下復生新芽,將枯樹包裹在內,外長新皮,厚尺許,樹大四五圍,或謂此樹壽已一千餘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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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塚現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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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漢後主降晉,封安樂公,歿而葬焉,墓在今山東樂陵城南之五里村。村方圓一畝,近有耕氓拾得鋼槍頭,長二尺許,寬約二寸半;鋼刀頭長三尺餘,寬約五寸;又有杯孟等物,皆古磁,極華美,夏時存肉不臭。入都售之,因得小康。又有惠王塚,在樂陵城南四十餘里,相傳塚內有金人男女十二,騾馬雞犬及一切器皿皆係黃金。有人得金鴿一隻,售之亦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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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立冬後,五更報曉。又有夜明珠,深宵出現,行路疑為皓月落地,趨至其處,渾黑無所見,遠觀之仍如明月焉。
URN: ctp:ws309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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