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厲樊榭詞超然獨絕 |
2 | 厲樊榭詞,幽香冷艷,如萬花谷中,雜以芳蘭。在國朝詞人中,可謂超然獨絕者矣。論者謂其沐浴於白石、梅溪,此亦皮相之見。大抵其年、錫鬯、太鴻三人,負其才力,皆欲於宋賢外別開天地。而不知宋賢範圍,必不可越。陳、朱固非正聲,樊榭亦屬別調。 |
3 | ○樊榭詞沉厚之味不足 |
4 | 樊榭詞拔幟於陳、朱之外,窈曲幽深,自是高境。然其幽深處,在貌而不在骨,絕非從楚騷來。故色澤甚饒,而沉厚之味終不足也。 |
5 | ○樊榭措詞最雅 |
6 | 樊榭措詞最雅,學者循是以求深厚,則去姜、史不遠矣。 |
7 | ○樊榭國香慢 |
8 | 樊榭國香慢云:「月中何限怨,念王孫草綠,孤負空香。冰絲初弄,清夜應訴悲涼。玉斲相思一點,算除是、連理唐昌。閒階澹成夢,白鳳梳翎,寫影雲窗。」聲調清越,是其本色,亦是其所長。 |
9 | ○樊榭百字令 |
10 | 樊榭百字令云:「萬籟生山,一星在水,鶴夢疑重續。櫓音遙去,西崖漁父初宿。」無一字不清俊。下云:「林淨藏煙,峰危限月,帆影搖空綠。隨風飄蕩。白雲還臥深谷。」煉字煉句,歸於純雅,此境亦未易到也。 |
11 | ○樊榭謁金門 |
12 | 餘最愛樊榭謁金門云:「憑畫檻,雨洗秋濃人淡。隔水殘霞明冉冉,小山三四點。艇子幾時同澹待折茶花臨鑑。日日綠盤疏粉艷,西風無處減。」中有怨情,意味便厚。否則無病呻吟,亦可不必。 |
13 | ○樊榭玉漏遲 |
14 | 樊榭玉漏遲云:「病與秋爭,葉葉碧梧聲顫。濕鼓山城暗數。更穿入溪雲千片。燈暈翦。似曾認我,茂陵心眼。」此詞似周草窗,而騷情雅意,更覺過之。 |
15 | ○樊榭精於造句 |
16 | 樊榭亦精於造句,如齊天樂云:「將花插帽,向第一峰頭,倚空長嘯。」高陽臺云:「秘翠分峰,凝花出土。」憶舊游云:「溯溪流雲去,樹約風來,山翦秋眉。」下云:「又送蕭蕭響,盡平沙霜信,吹上僧衣。憑高一聲彈指,天地入斜暉。」齊天樂云:「微吟漸怯,訝籬豆花開,雨篩時節。獨自開門,滿庭都是月。」念奴嬌云:「起坐不離雲鳥外,倒影山無重數。柳寺移陰,葑田拖碧,花氣涼於雨。詩成猶未,遠蟬吟破秋句。」下云:「月逗籬聲前浦。」結云:「水ヶ搖曳煙路。」桃源憶故人云:「殘月剛移桐屋,一個牆陰綠。」似此之類,自其外著者觀之,居然一樂笑翁矣。 |
17 | ○太倉諸王皆工詞 |
18 | 太倉諸王皆工詞,漢舒尤為傑出。次則小山。小山工為綺語,才不高而情勝,措詞亦自婉雅,無綺羅惡態。 |
19 | ○小山詞情詞淒婉 |
20 | 小山詞,如「病容扶起淡黃時」。又,「燕子尋人,巷口斜陽記不真。」又,「一雙紅豆寄相思,遠帆點點春江路。」又,「畫屏離思遠,羅袖淚痕濃。」又,「一雙燕子夕陽中,莫銜殘鬢影,吹向落花風。」又,「燈微屏背影,淚暗枕留痕。」又,「小園春雨過,扶病問殘春。」又,「眼波低翦篆絲風。」又,「一彎愁思駐螺峰。」皆情詞淒婉,晏、歐之流亞也。 |
21 | ○漢舒天分甚高 |
22 | 漢舒自是作手,惜其享年不永,未盡所長。其天分甚高,如琵琶仙云:「秋士心情,況遇著、客裏西風落葉。惆悵側帽行來,隔溪景清絕。沒半點、空香似夢,只幾簇、野花誰折。莎雨寒幽,石煙荒淡,鶯蝶飛歇。試同取、舊日繁華,有餅媼漿翁尚能說。道是廿年彈指,竟風光全別。真不信建黨亭榭,也例逐滄桑棋劫。何怪宋苑陳宮,荒蛄弔月。」感慨蒼茫,結四語尤妙。他手每每倒說,意味轉薄。 |
23 | ○作詞貴於悲鬱中見忠厚 |
24 | 作詞貴於悲鬱中見忠厚。悲怨而激烈,其人非窮則天。漢舒詞如「浮生皆夢,可憐此夢偏惡。」又云:「看取西去斜陽,也如客意,不肯多薷欏!背鐐雌攘遙便成詞讖,香雪所以不永年也。 |
25 | ○讀香雪詞去取不可不慎 |
26 | 閑情之作,竹圖贛諳梢櫻文友則妖也。香雪居二者之間。讀香雪詞,去取不可不慎。如踏莎行云:「落燈天似晚秋寒,病春人臥銷魂處。」又云:「夢中尋夢幾時醒,小橋流水東風路。」滿江紅云:「拂砌風輕鶯作態,穿簾雨細花無恙。」又云:「鬥草心慵垂手立,兜鞋夢好低頭想。」又云:「檻外紅新花有信,鏡中黃淡人微恙。」又云:「夢短易添清晝倦,書長慣費黃昏想。」又云:「架上牛衣紅淚在,夢中鶯信青天杳。」又云:「風榻茶煙秋病思,月簾花氣春愁料。」此類皆麗而有則,正不必讓小長蘆。 |
27 | ○香雪蘭陵王 |
28 | 香雪蘭陵王一闋,句句從對面寫來,直至結處云:「這般情景,怎教我不念著。」一筆叫醒,戛然而止,用筆亦有龍跳虎臥之奇。 |
29 | ○陸南薌全祖南宋 |
30 | 陸南薌白蕉詞四卷,全祖南宋,自是雅音。但無宋人之深厚,不耐久諷也。 |
31 | ○南薌賣花聲 |
32 | 南鄉賣花聲後疊云:「昨夢碧峰疑,楚館叢祠。覺來心事阿誰知。三十六鱗遲寄與,空疊烏絲。」此詞絕沉婉,真得南宋人消息,惜不多見。 |
33 | ○板橋詞有魄力 |
34 | 板橋詞,頗多握拳透爪之處,然卻有魄力,惜乎其未純也。若再加以浩瀚之氣,便可亞於迦陵。 |
35 | ○板橋賀新郎 |
36 | 板橋賀新郎云:「半生未掛朝衫領。恨秋風,青衿剝去,禿頭光頸。只有文章書畫筆,無古無今獨逞。併無複、自家門徑。拔取金刀眉目割,破頭顱、血迸苔花冷。亦不是,人間病。」痛快之極,不免張眉努目。 |
37 | ○板橋金陵十二首 |
38 | 板橋金陵十二首,瑕瑜互見,惟胭脂井一篇,用筆最勝。餘獨愛其滿江紅二句:「碧葉傷心亡國柳,紅牆墮淚南朝廟。」淒涼哀怨,為金陵懷古佳句。 |
39 | ○板橋心余有意為劉蔣 |
40 | 其年詞沉雄悲壯,是本來力量如此。又如以身世之感,故涉筆便作驚雷怒濤,所少者,深厚之致耳。板橋、心餘,未落筆時,先有意為劉、蔣,金剛努目,正是力量歉處。 |
41 | ○心餘力弱氣粗 |
42 | 板橋詩境頗高,間有與杜陵暗合處,詞則已落下乘矣。然畢竟尚有氣魄,尚可支持。心餘則力弱氣粗,竟有支撐不住之勢。後人為詞,學板橋不已,復學心餘,愈趨愈下,弊將何極耶。 |
43 | ○江研南詞取江南宋 |
44 | 江研南詞,取法南宋,頗有一二神解處。南薌所得在貌,研南所得在神。吾終不以貌易神也。 |
45 | ○研南詞婉雅幽怨 |
46 | 研南詞,如「只有東風,依依分綠上楊柳。」又云:「誤了閨人,也曾描出春前怨。」婉雅幽怨,視少游、碧山幾於化矣。琢春詞在國朝不甚顯,然識者當相賞於風塵外也。 |
47 | ○研南八聲甘州 |
48 | 研南八聲甘州云:「記蘇堤芳草翠輕柔,柳絲拂簾鉤。趁花風吹帽,扶藜買醉,正好清游。日落亂山銜紫,塔影挂中流。喚棹穿波去,月滿船頭。不料嬉春散後,對白雲揖別,煙水都愁。數那家池閣,曾嘯碧天秋。到而今、歸期未穩,夢六橋、飛滿舊鳧鷗。更初轉、猛驚回處,卻在揚州。」極寫清游之樂,便覺揚州俗塵可厭。「煙花三月下揚州」後,不可無此冷水澆背之作。 |
49 | ○江賓谷詞 |
50 | 江賓穀詞,亦得南宋人遺意。雖未臻深厚,卻與淺俗者迥別。 |
51 | ○賓穀學南宋得其意趣 |
52 | 研南學南宋,合者得其神理。賓谷學南宋,合者得其意趣。皆出陸南薌之右,而皆未能深厚。 |
53 | ○張哲士詞規模樂笑翁 |
54 | 張哲士當時頗以詩詞名,然其於詩太淺太薄,直似門外漢。詞則規模樂笑翁,間有合處。板橋詩勝於詞,四科則詞勝於詩,各取其長可也。 |
55 | ○江橙里詞清遠而蘊藉 |
56 | 江橙里詞,清遠而蘊藉。沈沃田稱其劌金術肝腎,磨濯心志,苦心孤詣以為詞,可謂難矣。然余觀練溪漁唱,句琢字煉,歸於純雅,只是不能深厚。蓋知深南宋,而不得其本原。國朝詞家,多犯此病。故驟覽之,居然姜、史復生。深求之,皆姜、史之糟粕。惟陳迦陵兕吼熊啼,悍然不顧,雖非正聲,不得謂非豪傑士。 |
57 | ○旭東玉漏遲 |
58 | 旭東玉漏遲云:「似草春懷,又被東風吹遍。書劍天涯去後,何處覓試香庭院。簾半捲。怕聽杏梁雙燕。」寄慨處,婉雅幽怨,頗近西麓。 |
59 | ○旭東木蘭花慢 |
60 | 旭東木蘭花慢結數語云:「空懸離愁渺渺,任西風、送客自年年。畫出瀟湘數點,依稀沒入蒼煙。」空圖爬,橙里自非樊榭匹,而此詞殊不減也。 |
61 | ○史位存詞陳朱勁敵 |
62 | 史位存詞,寓纖怯諳醒胖中,流逸韻於楮墨之外。才力不逮陳、朱,而雅麗紆徐,亦陳、朱所不及。真陳、朱勁敵也。 |
63 | ○位存詞雅麗 |
64 | 其年詞最雄麗,竹馱蚯謇觶樊榭則幽麗,璞函則搶觶位存則雅麗,皆一代艷才。位存稍得其正,而才氣微減。 |
65 | ○位存一萼紅 |
66 | 位存一萼紅云:「楚江邊,舊苔痕玉座,靈跡自何年。香冷虛壇,塵生寶靨,千秋難釋煩冤。指芳叢、飄殘清淚,為一生、顏色心吳嬋娟。恩怨前朝,興亡閒夢,回首淒然。似此傷心能幾,嘆詩人一例,輕薄流傳。雨颯雲昏,無言有恨,憑欄罷鼓神絃。更休題、章臺何處,伴湘波、花木暗啼鵑。惆悵明洗漵穡斷礎荒煙。」清虛騷雅,用意忠厚。「至竟息亡緣底事,可憐金谷墜樓人」,瞇紋淝岊《。 |
67 | ○位存詞沉至 |
68 | 位存詞,如「團扇先秋生薄怨。小池風不斷。」神似溫、韋語。然非其中真有怨情,不能如此沉至。故知沉鬱二字,不可強求也。 |
69 | ○位存采桑子 |
70 | 位存採桑子云:「淚滴寒花,漸漸逢人說鬢華。」悲感語說得和緩,便覺意味深長。 |
71 | ○位存臺城路 |
72 | 位存台城路云:「登臨倦了,只一點愁心,尚留芳草。斗酒新豐,而今慚愧說年少。」所詠亦淺顯在目,而措詞卻深婉可諷。 |
73 | ○位存滿江紅 |
74 | 位存滿江紅云:「更不推辭花下酒,最難消受黃昏雨。」此種語自是衝口而出,卻非天人兼到者不能。 |
75 | ○位存短調曲折哀婉 |
76 | 位存詞極淒婉,又極雅潔。短調如「千蝶帳深縈夢苦,倦拈紅豆調鸚鵡。」又,「十二金堂小闌幹,偏沒個留儂處。」又,「說與今年小樓中,第一夜,聽春雨。」又,「蕭蕭瑟瑟到天明,蟋蟀聲中燈一點。」又,「人去月痕消。」皆極精妙。長調如「晴色漸爛妨,風和雪,忽又闌珊。春情遠、千回萬轉,才肯到人間。」又,「二十四橋邊,醉年時明月,又沾暮雨。只有楊花、繫歸心,不關芳草。」曲折哀婉,不必板學南宋,而意境亦勝。 |
77 | ○任淡存詞婉妙 |
78 | 任淡存詞措詞婉妙,味亦雋永,可為位存之嚴、遂恐匹。同時張龍威,亦以詞名,然有枝而不物之弊,不及任、朱也。 |
79 | ○朱春橋詞頗近秀水 |
80 | 朱春橋,竹吞史族孫也。其詞亦頗近秀水,而才力不逮。 |
81 | ○過春山湘雲遺稿 |
82 | 過春山湘雲遺稿二卷,徜徉山水,綿邈無際。其筆意之騷雅,別於位存,近於樊榭。吳竹嶼稱其詞如雪藕冰桃,沁人醉夢。百餘年來,此調不復見矣。 |
83 | ○湘雲詞味長 |
84 | 湘雲詞,每讀一過,餘音裊裊,不絕如縷。讀之既久,其味彌長。同時朱春橋、吳荀叔、朱秋潭、江聖言汪對琴諸君,皆以詞名東南,然無出湘雲右者。 |
85 | ○湘雲詞令人尋味不盡 |
86 | 湘雲詞,如「幾點萍香鷗夢穩,柳棉吹盡春波冷」。又,「回首桃源仙路迥,一聲Ы乃川光冥。」又,「數盡落花無語,黃昏雙燕還來。」又,「香乍穡簟微寒,魂銷似去年。」又,「秋聲吹不盡,長笛月明中。」又,「指點江山,斜陽一片下平楚。」又,「雙槳趁潮平,載取江雲歸去。」皆令人尋味不盡。 |
87 | ○湘雲詞淒警 |
88 | 湘雲詞,如「小雨啼花,深煙怨柳。」又,「金碗生苔,漆燈無焰。」又,「但山鬼吟秋,杜鵑啼雨。回首宮斜,白楊深夜語。」此類皆淒警特絕。 |
89 | ○湘雲倦尋芳 |
90 | 湘雲倦尋芳云:「絮迷蝶徑,苔上鶯簾,庭院愁滿。寂寞春光,還到玉闌干畔。怨綠空餘清露位,倦紅欲倩東風ネ。聽枝頭、有哀音悽楚,舊巢雙燕。漫佇立、瑤臺路杳,月佩雲裳,已成消散。獨客天涯,心共粉香零亂。且盡花前今夕酒,洛陽春色匆匆換。待重來,怕只有、斷魂千片。」及時勿失,自是有心人語。 |
91 | ○湘雲西子妝 |
92 | 湘雲西子妝後半闋云:「佳期誤。落盡梅花,寂寞誰為主。玉琴彈破碧天寒,問東風、鶴歸何處。重尋舊址,漫贏得蒼煙冷語。黯銷魂,入夜啼鵑更苦。」清虛中亦復騷雅,湘雲所以為高。 |
93 | ○詞未易言精 |
94 | 其年、竹停才力雄矣,而意境未厚。位存、湘雲,韻味長矣,而氣魄不大。詞之為道,正未易言精也。 |
95 | ○汪對琴琵琶仙 |
96 | 汪對琴琵琶仙一章,有議論,有感慨,有識力,淵淵作金石聲,可為春華閣詞壓卷。詞云:「斜日揚ぎ,堞樓下、一帶荒涼吳區。珠幌猶蔽何鄉,秋空片雲卷。風漸急、橫塘乍渡,便穿入、虎山西崦。野草低迷,寒鴉下上,渾是淒怨。看胥口波面靈旗,未輸爾、鴟夷五湖遠。無限亂山銜碧,閃煙檣斜展。排多少、荒臺廢館。只望中破楚門鍵。料得遙夜鐘聲,夢回難遣。」 |
97 | ○吳竹嶼曇香閣詞 |
98 | 吳竹嶼曇香閣詞,如水木之清華,雲嵐之秀潤,高者亦湘雲流亞。 |
99 | ○竹嶼情詞婉轉 |
100 | 竹嶼詞,如「一點相思誰與寄,羅襟留得東風淚」。逼近小山。又賣花聲云:「楊柳小灣頭。煙水悠悠。歸心空望白蘋洲。只有春江知我意,依舊東流。」N表詞宛轉,不求高而自合於古。 |
101 | ○竹嶼祝英臺近 |
102 | 竹嶼祝英台近云:「石玲瓏,花を匝。池館翠陰密,蘋末風來,雨意正蕭瑟。」起數語淡淡布置,點綴入妙。下云:「夢裏寒山,跳珠濺千尺。」亦甚超遠。 |
103 | ○竹嶼詞風流婉雅 |
104 | 風流婉雅,是竹嶼本色。吳中七子,璞函而外,固當首屈一指。 |
105 | ○蔣心余詞不及迦陵板橋 |
106 | 蔣心余詞,氣粗力弱,每有支撐不來處。匪獨不及迦陵,亦去板橋甚遠。 |
107 | ○銅絃詞中完善之作 |
108 | 銅弦詞,惟浮香舍小飲四章,廿八歲初度兩章,為全集完善之作。雖不免於叫囂,精神卻團聚,意境又極沉痛,可以步武板橋。如云:「越霰吳霜篷背飽,奈年來、王事都靡簟=甯湍荊尚能舞。」又,「十載中鉤吞不下,趁波濤、忍住喉間鯁。嘔不出、漸成癭。」激昂嗚咽,天地為之變色。 |
109 | ○趙璞函詞茄 |
110 | 趙璞函詞,措語侵粒用筆清虛,規模亦甚宏遠,可與竹汀⒎榭並驅爭先。璞函詞,茄奘瞧潯舊。然能規無古人,不離分寸。故雅而不晦,麗而有則。視國初名家,正不多讓。 |
111 | ○璞函臺城路 |
112 | 璞函台城路云:「璧樹飛蟬,晟鴉蝶,欲問故宮無路。殘鐘幾度。只遺曲猶傳,隔江商安。回首雷塘,暮鴉啼更苦。」音調悽惋,措詞大雅,所謂麗而有則。又,桃葉渡云:「烏衣巷口斜陽冷,尋常更無飛燕。」又云:「明月多情,素光猶似照團扇。」淡淡著筆,情味自饒。又詠蘆花云:「西風乍捲。便鷗鷺飛來不見。」又云:「幾度思持贈,回首天涯,白雲空翦。」又秋柳云:「長亭古道。莫更問當時,燕昏鶯曉。」又秋草云:「不見王孫,夕陽空記舊行跡。」又云:「塞北秋深,江南日暮,一帶傷心寒碧。憑高望極。又斷雨零隔。幾重遮隔。獨立蒼茫,舊袍青淚涇。」均於淒感中見筆力。規模南宋,似又勝於張仲舉。 |
113 | ○璞函河傳似五代人手筆 |
114 | 璞函河傳云:「東風日暮雨瀟瀟。魂銷。人歸紅板橋。」又云:「酒初醒。夢將成。愁聽。紗窗啼嘵鶯。」悽秀之詞,味亦深永,似五代人手筆。 |
115 | ○璞函與竹透饔星Ч |
116 | 璞函艷詞,情最深,味最濃,筆力卻絕遒。與竹頭值姥察穡各有千古。 |
117 | ○竹丸焙兩家艷詞有別 |
118 | 艷詞至竹停仙骨珊珊,正如姑射神人,無一點人間煙火氣。璞函則如麗娟、玉環一流人物,偶墮人間,亦非凡艷。此兩家艷詞之別也。 |
119 | ○璞函筆致迥與人殊 |
120 | 璞函憶少年云:「重尋已無路,吠雲中仙犬。」又云:「幾點春山橫遠岸,也難比、翠眉痕淺。東風落紅豆,悵相思空遍。」仙乎仙乎,絕非凡艷。又霓裳中序第一云:「憑高望極。但暮雲芳草凝碧。人何處,瑤華信杳,迢遞亂山驛。」又云:「越羅紅淚拭,道別後、休思此夕。今應是、梨花門掩,燕子伴岑寂。」思深意苦,筆致迥與人殊。 |
121 | ○璞函綺羅香 |
122 | 贈妓之詞,亦以雅為貴。餘最愛璞函綺羅香云:「渾已換、款柳心情,猶未減、咒桃眉嫵。」又云:「選婿窗邊,可憶斷魂柔路。縱尊前、不鼓琵琶,算青衫、也無乾處。」淋漓曲折,一往情深。較古人贈妓之作,高出數倍。 |
123 | ○璞函祝英臺近八章 |
124 | 璞函祝英台近八章,遣詞閒雅,用筆沉至。艷詞中運以絕大筆力,真千年絕調也。竹投聰篩韜螅又闢一境矣。 |
125 | ○毗陵二張 |
126 | 璞函而後,作者日盛,而愈趨愈下。芝田、晴波、賾媯凵蚱鴟錚菁漵鋅曬郟餘則競尚新聲,務窮纖巧,幾忘卻此中甘苦。惟毗陵二張,溯厥本源,獨求風騷門徑,不必學南宋,而意境自合。詞之不滅者,二張力也。 |
127 | ○賾媧時平五代 |
128 | 賾尕溪梅令云:「小山下水溶溶。記相逢。欲採蘋花,可惜過東風。午橋煙雨濃。不如歸去、夢簾櫳。小樓東。留得欄桿,一半月明中。夜涼花影重。」此詞絕婉麗,得南唐二主之遺。又謁金門云:「夢裏玉人樓遠近,燕歸花氣冷。」亦逼近五代,不襲南宋人陳跡。 |
129 | ○蠡槎玉樓春 |
130 | 蠡槎玉樓春云:「今宵有酒為君斟,明日畫橋春共遠。」語婉情深,令人心醉。若酣酣子之「雲破窮陰纖月逗,會須重醉當壚酒。」 |
131 | ○黃仲則竹眠詞淺俗 |
132 | 黃仲則竹眠詞,鄙俚淺俗不類其詩。詞選附錄一首,尚見作意。餘無足觀矣。 |
133 | ○張皋文詞選 |
134 | 張皋文詞選一編,掃靡曼之浮音,接風騷之真脈。附錄一卷,簡擇尤精。洵有如鄭掄無所云,後之選者,必不遺此數章。具冠古之識者,亦何嫌自負哉。 |
135 | ○張皋文水調歌頭五章 |
136 | 皋文水調歌頭五章,既沉鬱,又疏快,最是高境。陳、朱雖工詞,究曾到此地步否,不得以其非專門名家少之。如首章云:「難道春花開落,又是春風來去,便了卻韶華。花外春來路,芳草不曾遮。」次章云:「招手海邊鷗鳥,看我胸中雲夢,蒂芥近如何。夢越等閒耳,肝膽有風波。」三章云:「珠簾捲春曉,蝴蝶忽飛來。游絲飛絮無緒,亂點碧雲釵。腸斷江南春思,黏著天涯殘夢,有首重回。銀蒜且深押,疏影任徘徊。羅帷卷,明月入,似人開。一尊屬月起舞,流影入誰懷。迎得一鉤月到,送得三更月去,鶯燕不相猜。但莫憑闌久,風露涇蒼苔。」四章云:「今日非昨日,明日復何如。ダ湊婊諍問攏不讀十年書。為問東風吹老,幾度楓江蘭徑,千里轉平蕪。寂寞斜陽外,渺渺正愁餘。千古意,君知否,只斯須。名山料理身後,也算古人愚。一夜庭前綠遍,三月雨中紅透,天地入吾廬。容易眾芳歇,莫聽子規呼。」五章云:「長槳啄頸,黃埔煌ズ。三枝兩枝生綠,位置小窗前。要使花顏四面,和著草心千朵,向我十分妍。何必蘭與菊,生意總欣然。曉來風,夜來雨,晚來煙。是他釀就春色,又斷送流年。便欲誅茆江上,只怕空林衰草,憔悴不堪憐。歌罷且更酌,與子繞花間。」熱腸鬱思,若斷仍連,全自風騷變出。 |
137 | ○張翰風詞真皋文伯仲 |
138 | 張翰風詞,飛行絕迹,不逮皋文,而宛轉纏綿處,時復過之,真皋文伯仲也。餘最愛其菩薩蠻云:「橫塘日日風吹雨。隔簾卻望江南路。蝴蝶慣輕盈。風前魂屢驚。闌干人似玉。黛影分窗綠。斜日照屏山。相思羅袖寒。」真不減飛卿語。又「碧藕折蓮絲,夢輕君未知」,亦極淒麗。 |
139 | ○詞賴二張以存 |
140 | 萬事萬理,有盛必有衰。而於極衰之時,又必有一二人焉,扶持之使不滅。詞盛於宋,亡於明。國初諸老,具復古之才,惜於本原所在,未能窮究。乾嘉以還,日就衰靡,安所底止。二張出而溯其源流,辨別真偽。至蒿庵而規模大定,而詞賴以存矣。盛衰之感,殊係人思,獨詞也乎哉。 |
141 | ○左仲甫詞 |
142 | 左仲甫詞,逸情雲上,愈唱愈高。如南浦云:「何處離聲刮起,撥琵琶千載剩空亭。是江湖倦客,飄零商婦,於此盪精靈。」下云:「我是無家張儉,萬里走江城。一例蒼茫吊古,向荻花楓葉又傷心。只琵琶響斷,魚龍寂寞不曾醒。」又極跳盪。又浪淘沙下半闋云:「鄉夢不曾休。惹甚閒愁。忠州過了又涪州。擲與巴江流到海,切莫回頭。」精警奇肆,言外有無窮幽怨。 |
143 | ○惲子居阮郎歸六首 |
144 | 惲子居阮郎歸六首,俱見新意。餘尤愛其次章云:「少年白騎放驕憨。踏青三月三。歸來未到捉紅蠶。化蛾真不甘。江橘葉,一分含。那防仙嫗探。雙雙鳳子出花龕。蠶兒風太酣。」哀感頑艷,古今絕唱。又三章云:「輕須薄翼不禁風。教花扶著儂。一枝又逐月痕空。都來幾日中。曾有伴,去無蹤。闌前種豆紅。蜜官隊裏且從容。問心同不同。」情深意遠,不襲溫、韋、姜、史之貌,而與之化矣。 |
145 | ○李申耆菩薩蠻 |
146 | 李申耆菩薩蠻云:「複袖錦鴛鴦。經年繡一雙。」即屈子好修以為常意。又,「不為見時難。忍扶羅袖看。」何其淒怨。又,「花氣泛紅螺。橫飛出繭蛾。」冷艷幽香,奇情異采。又,「不覺月痕西。下簾霜滿衣。」傷所遇之不偶也。此類真可繼武飛卿。 |
147 | ○金應成賀新涼 |
148 | 金應成賀新涼云:「風雨黃昏庭院黑。照沉沉、ア夢渾無迹。」下闋云:「景華宮裏音塵絕。悵秋風、洛陽古樹,青詼蜒。白鳥如雷羞難盡,慘慘陰陵妖碧。又恐到、清霜時節。小扇輕羅無人惜。更銀屏、翠幕深深隔。笑熠擔近牆隙。」寄託甚深,漢苑票苔而後,又成絕響矣。 |
149 | ○金朗甫詞 |
150 | 金朗甫學於皋文,詞選附錄七首,意遠態濃,婉而多諷。相見歡三章,尤為絕唱。 |
151 | ○鄭掄元詞 |
152 | 鄭掄元字橋詞,思深意苦,深得中仙之妙。如綠意云:「眼底紅芳嫁盡,但枯葦歷亂,堪訴愁苦。卷向薰風,坼向西風,消受斜陽無數。曉來清露憐儂甚,正無奈盤心非故。只看他鉛淚難收,灑向一池煙雨。」直是碧山化境。得之於詞學衰微之候,益令我嗟歎不已。 |
153 | ○掄元高陽臺 |
154 | 掄元高陽台云:「平蕪一片斜陽影,問韶光何處勾留。」下云:「儂心化作天涯絮,怕重來、錯認簾鉤。便拌他、過了殘春,又是殘秋。」又前調云:「江南昨夜霜華滿,算蕭蕭蘭徑,都付芳塵。倚盡雕闌,殷勤誰伴黃昏。斷腸剩得娉婷影,斂嬌紅、欲上羅裙。」又甘州云:「悵夫容已老,西風不管,獨自沉吟。可惜斷紅雙臉,只是淚痕深。」下云:「看亭皋落葉,片片是秋心。怕天涯幾經搖落,向雪關風渡更難禁。」哀怨纏綿,碧山之深厚,玉田之清雅,兩得之矣。 |
155 | ○吳穀人古詩駢文,皆未臻高境,轉不若試帖律賦之工。惟詞則清和雅正,秀色有餘,出古詩駢文之右。 |
156 | ○先舜士裳怯詵榭 |
157 | 詞欲雅而正,故國初自秀水後,大半效法南宋,而得其形似。先訟壬天生一枝大雅之筆,益以才藻,合者可亞於樊榭,微嫌才氣稍遜。 |
158 | ○先嗽祿清 |
159 | 先舜剩如月華清後半云:「不怨美人遲暮,怨水遠山遙,夢來都阻。翠被香消,莫話青鴛前度。剩醉魂、一片迷離,繞不了、天涯紅樹。誰語,正高樓橫笛,數聲清苦。」此類亦居然草窗矣。 |
160 | ○金匱二楊 |
161 | 金匱二楊工為綺語,高者亦不過吳薗次、徐電發之嚴,不足語於大雅。 |
162 | ○楊伯夔與郭祥伯詞 |
163 | 楊伯夔當時盛負詞名,與吳江郭祥伯仿表聖詩品例,撰詞品二十四則,傳播藝林。然兩君於詞,皆屬最下乘。匪獨不及陳、朱,亦去董文友、王小山遠甚。而世顧津津稱之,何也。 |
164 | ○頻伽詞尤多惡劣語 |
165 | 頻伽詞尤多惡劣語,如「小桃如綺。命短東風裏」。又,「昔日結如心,今日心如結。心裏重重疊疊愁,愁裏山重疊。」又,「那家那家在天涯。雨又斜。雲又遮。聽也聽也,聽不到一曲琵琶。」又,「丁字簾前,有個丁娘淒斷」之類,似又出二楊之下。 |
166 | ○頻伽艷體 |
167 | 頻伽艷體,惟憶少年結句云:「當時已依約,況夢中尋路。」頗似竹褪直剩集中不可多得。又好事近云:「猶認墮釵聲響,卻梧桐葉落。」措詞甚雅,亦頻伽詞中罕見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