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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v2》[View] [Edit] [History]

檐曝杂记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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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湖 赵翼 云崧

杭应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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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十馀岁,颇能作时文,如明隆、万间短篇,一日可得四五首。先府君子容公观其文义,谓他日不患不文,而经书尚未尽读,遂不令复作,专以读经为业。十四岁始发笔为之,辄有发挥处。十五岁,先府君见背。馀童骏,专弄笔墨学作诗、古文、词、赋、四六之类,沾沾自喜,而举业遂废。有杭应龙先生,与先府君交最厚,悯余孤露,谓不治举业,何以救贫,乃延馀至家塾,课其幼子念屺,而使长君杏川、次君白峰拉馀同课,二君久以举业擅名者也。余时年十八,犹厌薄不肯为。至冬,有庄位乾明经移帐于杭,课先生从子廷宣,书舍与馀同一厅事,日相怂惥,始勉为之。然驰骋于诗、古文者已数年,一旦束缚为八股,转不如十四、五岁时之中绳墨矣。明年补诸生,遂不得不致力。后藉以取科第得官,皆应龙先生玉成之力也。及馀得中书舍人以归,而先生已不及见。馀有诗哭之云「我归但有徐君墓,公在曾怜赵氏孤」。至今犹抱痛焉。

汪文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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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文端公诗、古文之学最深,当时馆阁后进群奉为韩、欧
上亦深识其老于文学。殁后,
上以诗哭公,有云:「赞治尝资理,论文每契神。」公之所以结
主知者可想已。馀自乾隆十五年冬客公第,至二十三年公殁,凡八九年。此八九年中,诗文多馀属草,每经公笔削,皆惬心餍理,不能更易一字。尝一月中代作古文三十篇,篇各旁一家。公辄为指其派系所自,无一二爽,此非遍历诸家不能也。金鳌玉ぐ桥新修成,桥柱须镌联句,馀拟云:「玉宇琼楼天尺五,方壶员峤水中央。」自以为写此处光景甚切合。公改「尺五」作「上下」二字,乃益觉生动。即此可见一斑矣。公又好奖借后进。余尝代拟东岳庙联,云:「云行雨施,不崇朝而遍天下。理大物博,祖阳气之发东方。」已进御,奉朱笔圈出。公方缮书,适金桧门总宪至,谓必出自公手。公曰:「非也,乃门人赵云崧所集句耳。」又尝代和《御制司马君实玉印诗》,中一联云「不名符宿望,此德称高贤」,亦非甚佳句。
上命内监持示南书房诸臣,谓毕竟汪由敦所作不同,诸臣皆宜师事。葢诸臣皆说成名印,此独云「不名」,于「君实」二字较切耳。诸臣皆谀公,公又以馀答。其说项如此。及公殁,诸公皆以公故物色馀,谓公所捉刀者,必好手也。及属草持去,其所击赏者未必佳,而著意结构处转或遭窜改,于是益叹此中甘苦,固非浅人所能识。馀初序公集有云:「公死而天下无真知古学之人,天下无真知古学之人,而翼遂无复知己之望。」由今思之,安得不潸焉出涕也。

傅文忠公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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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文忠文学虽不深,然于奏牍案卷,目数行下。遇有窒碍处辄指出,并示以宜作何改定,果惬事理,反覆思之,无以易也。余尝以此服公,公谓无他,但办事熟耳。尹文端以南巡事,隔岁先入觐。公尝命司属代作诗相嘲,中有句云「名胜前番已絶伦,闻公搜访更争新」,文忠辄易「公」字为「今」字,便觉酝藉,可见其才分之高也。文忠不谈诗文,而极爱才。馀在直时最贫,一貂帽已三载,毛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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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如猬。一日黎明,公在隆宗门外小直房,独呼余至,探怀中五十金授馀,嘱易新帽过年。时已残腊卒岁,资正缺,五十金遂以应用。明日入直,依然旧帽也。公一笑不复言。呜呼!此意尤可感已。

观总宪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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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宪观公最爱才,馀初不相识也。扈从木兰,有宫詹温君属馀代和御制诗数首,温即公婿也。公与温皆扈从,公见温诗,询知为馀作,即令温致殷勤。明年再扈从,公先过馀邸,以捉刀诿言垂,自是公应制之作皆以相属。后馀入翰林,公为掌院,派𢰅文,定京察一等,皆公力也。前辈留意人材,不遗葑菲如此。

大臣身后邀恩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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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文端师两子:今少司农承霈、前龙川令承𩆩,皆余授业弟子也。师一日忽语馀:「桐城张文和公先以得罪归,今既殁,
上仍遵
世宗遗诏,还其配享钜典,恩莫大焉。其子学士君自宜泥首阙廷奏谢。乃寄声问馀,应入京否,抑或循故事呈本籍巡抚代奏,毋乃不知事体。」馀始知大臣身后有恤典,其子例当谢恩,而生前官禁近受眷最深者,尤当诣阙谢也。及师殁,长君郎中承沆本荫官,既扶柩归,奉恩纶葬祭如礼。岁庚辰服阕,赴京补官,而病殁于扬州,吾师身后遂无复登仕籍者。承霈以书来告,馀忽忆师前语,因令其以御赐祭葬来谢,万一蒙恩旨,或可得一官。遂作书𧼈来,而𩆩亦至。馀为白于傅文忠,文忠讶其以何事来,余告之以故,或因此得蒙恩授一内阁中书,文端一脉不坠矣。文忠喜曰:「此可谓善于觅题。」明日即代为奏。方是时,京师诸公卿皆以为文端既殁,其子复何所望而贸贸来也。虽旧在门下乞馀光者,亦目笑之。次日,
上至瀛台。奏甫入,
上即命内监高姓者出问:「汪由敦二子在此,朕欲一见。」已而又一内监秦姓者出,传旨带领引见。及驾出,二子迎舆前,免冠叩头谢。
上驻舆垂问,奏对毕,
上意似不甚嘉许。因问二人履历,奏云:「皆监生,试而未中。」
上曰:「汝明年可再试,试而不中可再来。」谕毕,舆已行。文忠奏云:「明年乃会试,此二子皆监生,不能入礼闱。」
上命各赏一举人,理藩院尚书富公来传㫖,率二子叩谢。而文忠以馀先有内阁中书之语未得遂也,又奏云:「小者无所能,大者书法似其父。」
上又命以前赏其长子之荫官赐,而赐𩆩举人。于是文忠来传㫖,又率二子迎舆谢。一刻间凡三叩头,而得戸部主事,转过于内阁中书矣。是日满朝大小臣工,无不感
圣天子垂念旧臣恩施逾格,有泣下者,兼颂文忠之垂悯故人子弟,而并以馀为有画策之能,抑知此事实因师前论张文和语而触发之。然则吾师前语其有意乎?无意乎?由今思之,竟如樗里子之智,能计及身后者。吾师真哲人也。自馀为二子创此例,后裘文达、钱文敏、王文庄诸公殁,其子皆旁此得授内阁中书云。

辛巳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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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殿试,阅卷大臣刘文正公、刘文定公,皆军机大臣也。是科会试前,有军机行走之御史眭朝栋上一封事,请复𮞉避卷,即唐人所谓别头试也。
上意其子弟有会试者,虑己入分校应𮞉避,故预为此奏,乃特点朝栋为同考官,而命于入闱时,各自书应避之亲族,列单进呈。则眭别无子弟,而总裁刘文正、于文襄应囘避者甚多。是岁
上方南巡,启跸时曾密语刘、于二公留京主会试,疑语泄而眭为二公地也,遂下刑部治罪。部引结交近侍例,坐以大辟。于是军机大臣及司员为一时所指摘。且隔岁庚辰科状元毕秋帆、榜眼诸桐屿,皆军机中书,故蜚语上闻,有历科鼎甲皆为军机所占之说。及会试榜发,而馀又以军机中书得隽,傅文忠为馀危之,语馀不必更望大魁。而馀以生平所志在此,私心终不能已。适两刘公又作阅卷大臣,虑其以避嫌摈也,乃变易书法,作欧阳率更体。两刘公初不知已列之高等。及将定进呈十卷,文定公虑馀卷入一甲,又或启形迹之疑,且得祸,乃遍检诸卷,意必得馀置十名外,彼此俱无累矣。及检,一卷独九圈,当以第一进呈。九圈者,卷面另粘纸条,阅卷大臣各以圈点别优劣于其上,是岁阅卷者九人,九人皆圈者惟此一卷。文定公细验疑是馀,以语文正。文正覆阅,大笑曰:「赵云崧字迹虽烧灰亦可认,此必非也。」葢馀初入京时,曾客公第,爱其公子石庵书法,每仿之。及直军机,馀以起草多不楷书,偶楷书即用石庵体,而不知馀另有率更体一种也。文定则谓遍检二百七卷,无赵云崧书,则必变体矣。文正又覆阅,谓赵云崧文素斤也不羁,亦不能如此谨严,而文定终以为疑,恐又成军机结交之局。兆将军时方奏凯归,亦派入阅卷,自陈不习汉文,
上谕以诸臣各有圈点为记,但圈多者即佳。至是兆公果用数圈法,而惟此卷独九圈,馀或八、或五,遂以第一进呈。先是历科进呈卷皆弥封,俟
上亲定甲乙,然后拆。是科因御史奏改,遂先拆封,传集引见。
上是日阅十卷,几二十刻,见拙卷系江南人,第二胡豫高望浙江人,且皆内阁中书;而第三卷王惺园杰则陕西籍。因召读卷大臣,先问:「本朝陕西曾有状元否?」皆对云:「前朝有康海,本朝则未有。」
上因以王卷与互易焉。惺园由此邀
宸眷,翔步直上,而馀仅至监司,此固命也,然贱名亦即由此蒙
主知。胪传之日,一甲三人例出班跪。馀独挂数珠,
上升座遥见之。后以问傅文忠,文忠以军机中书例带数珠对,且言昔汪由敦应奉文字皆其所拟,
上心识之。明日谕诸大臣,谓:「赵文自佳,然江、浙多状元,无足异。陕西则本朝尚未有。今当西师大凯之后,王𤇍已至第三,即与一状元亦不为过。」次日又屡言之。于是乡、会试,皆蒙钦㸃房考,每京察必记名,及授镇安府、赴滇从军、调广州、升贵西道,无一非奉特㫖,
上之恩注深矣。向使不归田,受恩当更无限。寻以太恭人年高,乞归侍养,凡五年。丁艰又三年。在家之日已久,服阕赴补,途次又以病归,遂絶意仕进。此固福薄量小,无远到之器,亦以在任数年,经历事端,自知吏才不如人,恐致陨越,则负恩转甚。是以戢影林下,不敢希荣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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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阅《闽书》载:绍兴八年廷试,初以黄公度为状元,陈俊卿次之。高宗召问二人:「乡土何奇,辄生二卿?」黄对曰:「子鱼紫菜,荔枝蛎房。」俊卿对曰:「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高宗曰:「公度不如卿。」遂赐俊卿第一。《瀛奎律髓》记宋高宗自丁未至壬午,所取首甲科者十一人:一丞相、一枢使、三尚书、五从官,惟公度以忤秦桧,即被论归,至桧死召为考功郎中而卒。是其命本不应显达,故登第之始即遭挫折,此预兆于几先者也。

殿试送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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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前,有才之士例须奔竞,以所拟对策首三十馀行先缮写送诸公之门。卷内有当切题处,固不能预拟,而颂圣数语则不拘何题皆可通用也,谓之送卷头。延揽者即以是默识之,然亦须视阅卷大臣之为人。当两刘公主裁数科,则营进者转或被摈。辛巳科,馀固虑及此而不使知矣。癸未新进士褚筠心及馀门人董东亭,本一榜中巨擘,诗文楷法抡魁有馀。东亭惟恐不得前列。余告以两刘公不可干以私,且其衡鉴自精,有才者亦不必乾,馀往事可验也,东亭窃以为不然。而吾乡少司空刘圃三先生好汲引,与文定又从兄弟也,特为东亭送卷头。文定既入阅,则先觅东亭卷,谓同列曰:「此吾乡董潮也。」文正亦觅筠心卷出示曰:「此吾向日延请在家修书之褚廷璋也。」两人遂不入十卷,褚卷第十一,董卷第十二。而十卷进呈者或转逊焉,此又因营求而失之者也。然两刘公殁,而不受干谒之风又令人思矣。

武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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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闱但以弓马技艺为主,内场文策不论工拙也。余尝主顺天乙酉科武乡试。其策有极可笑者,如「一旦」二字多作「亘」字,「丕」字又作「不一」字。盖缘夹带小本字画甚密,不能分晰,故抄誊讹错耳。又如「国家」字应抬高一字,则凡泛论古今处,如「国家四郊多垒」、「社稷危亡」之类,亦无不抬写。武生自称「生」,则应于行内稍偏,乃又将「生人」、「生物」、「生机杀机」之「生」字,一概偏在侧边。如此者不一而足。然外场已挑入双好字号,则不得不取中。幸武闱无磨勘之例,可不深求耳。

汪、刘二公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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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文端师应奉诗文,门生有才者或为代作,可用即用之,不必悉自己出也。刘文定公亦令诸门生𢰅稿,却不肯袭用一语。而其中新料、新意,又必另入炉锤,改制而用之,葢为刻稿地也。于此见文端之大,亦见文定之精。

刘文正公塞阳桥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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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正公临事虽颇刚急,然实有厘剔奸弊,人受其福而不知者。辛巳岁,河决阳桥,公奉命往塞决口。时夺流者数百丈,埽工薪木皆数百里内村民车载而来。县丞某掌收料物,欲藉以营利,留难百端,有五六日不得交纳者,人马守候,刍粮皆告竭。公一日易服微行,见薪车千百辆环列河干,私问之,得其故,乃大怒。至公馆,亟请巡抚奉王命旗牌至,使伍伯缚县丞来,欲先斩然后入奏。巡抚及司道以下为之长跪,良久始释。而数千辆料物一日尽收,民皆驱车返矣。此虽细事,亦可见公察弊利民之一端也。

尹文端公肃淸江南漕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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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文端节制两江凡四度,德政固多,而最得民心在严禁漕弊一事。先是有司收漕粮,以脚费为名,率一斗准作六七升。公初巡抚江南,奏明每石令业户别纳兑费钱五十二文,而斗斛听民自概。有遗粒在斛之铁边者,亦谓之「花边」,令民自拂去。其时有司签书吏入仓收漕,莫肯应也。其后桂林陈文恭抚吴,胡文伯为藩司,皆守成规,弗丝毫假借。有某县令戈姓,每石加收一升五合,辄被劾坐绞。漕务肃淸者凡四十馀年,皆文端遗惠也,宜吴人思公至今犹不置云。

程文恭公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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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宦进退,莫不有命。馀外舅程文恭公为礼部侍郎时,在班行中无所短长,方疑侍郎一席亦不能久。会圆明园失火,举朝大臣咸趋救。公踉跄入,正值
上坐小舆出,文恭跪道左请
圣安,而先入及后入者,皆未得见也。
上遂心识之。明日赏救火诸臣币物,特命给一分。自是
圣眷,水存历吏部尚书、拜大学士,为一时贤相。其端皆自救火之日起。

两中鼎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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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新城记:康熙中,有中进士被革后再中进士者。乾隆年间有马全者,山西人,已中武探花,由侍卫出为参将,与同官相争詈,被劾革职。入京,在九门提督卫门充兵。又应乡、会试中式,庚辰殿试竟得状元。凡两得鼎魁,亦奇闻也。后官至提督,征金川战殁。

相宅董仙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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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华星达存,吾邑人,壬申进士,精六壬奇门术,相宅尤奇验。壬申将会试,须僦宅贡院前,馀与之约同寓矣。时馀客座师汪文端公第,公为馀赁一宅,馀不敢却,乃嘱内弟刘敬舆偕董寓,董所亲择也。又有吾乡符天藻亦附焉。二场后,馀诣董,私问其寓内当中几人,答曰:「三人俱可隽。恐符君或失之,葢夜卧须各按本命定方位,而符怀疑,不我从也。」出榜,果董、刘俱成进士,馀与符落第。又江苏巡抚庄公有恭延之相衙署,董为改葺数处。既落成,公将出堂视事,董止之,为择一吉日时而出。届期坐甫定,辕门外忽传鼓报喜,则加官保之信适以是刻至矣。今藩伯康基田令昭文,以家中有子弟应秋试,预叩董。董询其先茔何向,教以茔之某方立一灯竿,子弟中某年生者当发解,已而果然。他奇验多类此,人皆称「董仙翁」。

揣骨史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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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家又有揣骨听声之法,多瞽者为之。《北史》:高欢未遇时,与司马子如等逐赤兔。遇盲妪,自言善暗相,因遍扪诸人,言皆贵而俱由欢。齐文宣帝试皇甫玉相术,以帛巾袜其目,使历摸诸贵人,无不验。齐文襄时,有吴士双盲,妙于听声。文襄令刘桃枝、赵道德等列试之,言皆中。《五代史》:李守贞为河中节度使,有术者善听人声,以知吉凶。守贞出其家人使听之。术者闻其子妇符氏声,惊曰:「此天下母也。」守贞益自负,曰:「吾妇犹为天下母,吾取天下复何疑哉。」遂反。后守贞败,符氏为周世宗继室,果为皇后。此揣骨听声之见于史传者也。近时亦尚有精其术者。雍正年间,浙东有史瞎子者,遇男子则揣骨,女子则听声,言休咎奇中。徐文定公元梦抚浙时,其孙舒文襄赫德相国方丱角,而休宁汪文端公由敦以诸生为之师。文定令史相师弟二人。史曰:「皆大位也。」时舒以世家贵公子,其显达固意中事,文端则寒诸生,念不到此,谓史特因弟以及师,聊作周旋语耳。是夕,史独伥伥到书塾,谓文端曰:「君勉之!将来官职声名在主人之上。」文端益惶恐不敢当。史曰:「非谰语也。君寒士,谀君何所利?正以我之命某年当有厄,某年当得脱。计君是时已登显仕,我之厄或由君而解,故郑重相托,君是时幸勿忘今日言,当力为拯之。」已而,或进史于
世宗宪皇帝,奏对后忽奉㫖发辽左为民。至
今上御极之十年,诏军流以下皆减等发落。时文端公果为刑部尚书。乃检史旧案,则系特㫖发往,不载犯罪之由。同列多难之,文端以其罪不过军流,正与恩诏相符,乃奏释焉。既入京,仍客于文端第,则益韬晦,不肯言祸福矣。岁庚午,文端长子承沆方应举,文端夫人望之甚切,请史决之。史曰:「即当得六品官。」六品者,惟翰林修𢰅及部主事。时文端方直禁近,子弟若登科第,必不至分部,其为状元官修𢰅无疑也。母夫人方窃喜。无何,文端为是科主考官,承沆回避不得试,共以史言为妄矣。其冬特旨赐文端荫一子,承沆果得主事官,正六品。其奇中如此。馀以是岁客文端第,故知之甚悉。其他奇验尚多,不胜缕述也。

兼管部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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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有满、汉两尚书、四侍郎,凡核议之事,宜允当矣。然往往势力较重者一人主之,则其馀皆相随画诺,不复可否。若更有重臣兼部务,则一切皆惟所命,而重臣者实未尝检阅也,但听司员立谈数语,即画押而已。故司员中为尚书所倚者,其权反在侍郎上。为兼管部务之重臣所熟者,其权更在尚书上。甚至有尚书、侍郎方商榷未定,而司员已持向重臣处画押来,皆相顾不敢发一语。昔人曾奏请亲王不可兼部务,葢有所见也。

军需各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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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用兵凡四、五次。乾隆十二、三年用兵金川,至十四年三月止,共军需银七百七十五万实销六百五十八万,移驳一百十七万。十九年用兵西陲,至二十五年,共军需银二千三百一十万实销二千二百四十七万,行查未结六十三万。三十一年用兵缅甸,至三十四年,共军需银九百十一万。三十六年用兵金川起,至四十二年止,共军需银六千三百七十万。以上系章湖庄在户部军需局结算之数。五十二年台湾用兵,本省先用九十三万,邻省拨五百四十万,又续拨二百万,又拨各省米一百十万,并本省米三十万石,加以运脚,约共银、米一千万。

京官趋势吊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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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文忠公扈从𤍠河,而其兄总宪广公成殁于京,文忠乞假归治丧。广公家受吊之期凡三日,已遍讣矣,其最后一日,则文忠到京日也,前两日遂无一人至者。文忠到,则各部院大小百官无不毕至,虽与广公絶不相识者,亦以文忠故致赙而泥首焉。舆马溢门巷,数里不得驱而进,皆步行入。

钟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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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鸣钟、时辰表,皆来自西洋。钟能按时自鸣,表则有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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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晷刻指十二时,皆絶技也。今钦天监中占星及定宪书,多用西洋人,葢其推算比中国旧法较密云。洪荒以来,在璇玑,孙守真按:璇,原作●缺字:⿰王⿱⺊⿸厂⿳一八𥃦;即从「𥈠」不从「睿」,馀同不赘。齐七政,几经神圣,始泄天地之秘。西洋远在十万里外,乃其法更胜,可知天地之大,到处有开创之圣人,固不仅羲、轩、巢、燧已也。钟表亦须常修理,否则其中金线或有缓急,辄少差。故朝臣之有钟表者,转误期会,而不误者皆无钟表者也。傅文忠公家所在有钟表,甚至人兼从无不各悬一表于身,可互相印证,宜其不爽矣。一日御门之期,公表尚未及时刻,方从容入直,而上已久坐,乃惶悚无地,叩首阶陛,惊惧不安者累日。

西洋千里镜及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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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堂在宣武门内,钦天监正西洋人刘松龄、高慎思等所居也。堂之为屋圆而穹,如城门洞,而明爽异常。所供天主如美少年,名邪酥,彼中圣人也。像绘于壁而突出,似离立不著壁者。堂之旁有观星台,列架以贮千里镜。镜以木为筒,长七八尺。中空之而嵌以玻璃,有一层者、两层者、三层者。余尝登其台以镜视天,赤日中亦见星斗。视城外,则玉泉山宝塔近在咫尺间,砖缝亦历历可数。而玻璃之单层者,所照山河人物皆正,两层者悉倒,三层者则又正矣。有楼为作乐之所。一虬髯者坐而鼓琴,则笙、箫、磬、笛、钟、鼓、铙、镯之声无一不备。其法设木架于楼,架之上悬铅管数十,下垂不及楼板寸许。楼板两层,板有缝,与各管孔相对。一人在东南隅,鼓嘴以作气。气在夹板中尽趋于铅管下之缝,由缝直达于管。管各有一铜丝系于琴弦。虬髯者拨弦,则各丝自抽顿其管中之关捩而发响矣。铅管大小不同,中各有窍,以象诸乐之声,故一人鼓琴而众管齐鸣,百乐无不备,真奇巧也。又有乐钟,并不烦人挑拨,而按时自鸣,亦备诸乐之声,尤为巧絶。

梨园色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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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梨园中有色艺者,士大夫往往与相狎。庚午、辛未间,庆成班有方俊官,颇韶靓,为吾乡庄本淳舍人所昵。本淳旋得大魁。后宝和班有李桂官者,亦波峭可喜。毕秋帆舍人狎之,亦得修𢰅。故方、李皆有状元夫人之目,馀皆识之。二人故不俗,亦不徒以色艺称也。本淳殁后,方为之服期年之丧。而秋帆未第时颇窘,李且时周其乏。以是二人皆有声缙绅间。后李来谒馀广州,已半老矣。余尝作《李郞曲》赠之。近年闻有蜀人魏三儿者,尤擅名,所至无不为之靡,王公、大人俱物色恐后。馀已出京,不及见。岁戊申,馀至扬州,魏三者忽在江鹤亭家。酒间呼之登场,年已将四十,不甚都丽。惟演戏能随事自出新意,不专用旧本,葢其灵慧较胜云。

京师偷拐之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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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门繁会之地,偷儿、拐子有非意计所及者。吾乡董某偶入戏馆,占席以待客,横二千钱于案。忽衣冠者三人自外来,中一人若与董素相识者,遽向揖。董答揖,揖甫下,而钱为其人之同伴者撮去挂于肩。揖毕,问姓氏,其人故惊愕作误认状,深抱不安。董囘坐,而案上之钱已失。撮钱者尚立于旁,反咎之曰:「戏馆中有钱岂可横于案?如我之挂于肩斯可耳。」实则挂肩之钱即其钱也。董熟视,竟不敢言。又一少年以银易钱于市,方讲价,忽一老者从后击而仆之,且骂曰:「父穷至此,儿有银乃私易钱。不孝孰甚!」遂夺银去。旁观者谓是父责子也。少年闷絶,良久始苏,云:「吾安得有父也?」而银已去不可追矣。又有藏利刃杂稠人中,剪取腰间杂佩,或至割衣襟一幅去,混号谓之「小李」。被剪者觉而获之,虽加殴辱弗怨。或旁人指破,则必报矣。有女郎坐香车,一书生行其旁,两美相顾,颇有情。小李者伺书生后,将下手,书生不知也。方囘顾,女郎不便语,但以口颊隐示若有人伺于后者,书生觉而斥之,小李遂去。未几,车转曲巷,女郎口忽为小刀划破。

狐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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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多狐祟,每占高楼空屋,然不为害,故皆称为狐仙。余尝客尹文端第。其厅事后即大楼,楼下眷属所居,楼之上久为狐宅,人不处也。尝与公子庆玉同立院中,日尚未暮,忽有泥丸如弹者抛屋而下,凡十数丸。馀拾其一仰投之,建瓴之屋宜即抛下矣,乃若有接于空中者,不复下,亦一奇也。馀僦屋醋张衙同,其屋已数月无人居。初入之夕,睡既熟,忽梦魇,若有物压于胸腹者,力挣良久始得脱。时月明如昼,见有物如黑犬者从窗格中出。明日视窗纸,絶无穿破处。先母命馀夕以二鸡卵、一杯酒设于案,默祝焉。诘朝,卵、酒俱如故,而其物不复至。

洪经略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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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辈尝言:洪文襄公承畴当明崇祯十五年松山被陷时,京师传闻公已殉难。崇祯帝辍朝,特赐祭九坛,其子弟在京成服受吊,𢰅行状送诸公卿矣。方祭第九坛,而公生降之信至,遂罢祭,而行状已遍传人间。顺治元年从入关,为内院大学士。次年,出经略江南诸省,逋寇以次削平,后再出经略楚、粤、滇、黔诸省,西南底定,皆其功也。归朝一年乃卒。其家再成服受吊,𢰅行状不复叙前朝事,但自佐命入关起。有好事者,尝得其前后两行状,订为一本云。

李太虚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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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虚,南昌人,吴梅村座师也。明崇祯中为列卿。国变不死,降李自成。本朝定鼎后,乃脱归。有举人徐巨源者,其年家子也,尝非笑之。一日视太虚疾,太虚自言病将不起。巨源曰:「公寿正长,必不死。」诘之,则曰:「甲申、乙酉不死,则更无死期。以是知公之寿未艾也。」太虚怒,然无如何。巨源又𢰅一剧,演太虚及龚芝麓降贼,后闻本朝兵入,急逃而南,至杭州,为追兵所蹑,匿于岳坟铁铸秦桧夫人跨下。值夫人方月事,迨兵过而出,两人头皆血污。此剧已演于民间,稍稍闻于太虚。适芝麓以上林苑监谪宦广东,过南昌,亦闻此事。乃与太虚密召歌伶,夜半演而观之。至两人出跨下时,血淋漓满头面,不觉相顾大哭,谓:「名节扫地至此,夫复何言!然为孺子辱至此,必杀以泄忿。」乃使人俟巨源于逆旅,刺杀之。此事得之于蒋心馀编修。

徐健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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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辈尝言:徐健𤲅乾学在康熙中以文学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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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方其盛时,权势奔走天下,务以奖拔寒峻、笼络人才,为邀名计,故时誉翕然归之。其所居绳匠胡同,后生之欲求进者,必僦屋于旁。俟其五更入朝,辄朗诵诗文使闻之。如是数日,徐必从而物色。有所长,辄为延誉。当时绳匠胡同宅子僦价辄倍他处。所甄拔初不以贿,惟视其才之高下定等差。相传乡、会试之年,诸名士先于郊外自拟名次。及榜出,果不爽,非必亲自主试也。徐方主持风气,登高而呼,衡文者类无不从而附之。以是游其门者,无不得科第。有翰林杨某者,其中表也。八月初,遇徐于朝。徐问:「欲主顺天乡试否?」杨谓:「幸甚。」徐曰:「有名士数人不可失也。」及夕,则小红封送一名单至,计榜额已满。诘朝,主试命下矣。杨不得已,与诸同考官如其数取之。榜发而京师大哗,捏名帖遍街市。
圣祖闻之,降旨亲审。杨窘甚,求救于徐。徐谓:「毋恐,姑晚饭去。」翼日,有称贺于
上前者,谓:「国初以美官授汉儿,汉儿且不肯受。今汉儿营求科目,足觇人心归附。可为有道之庆。」
圣祖默然,遂置不问。葢即徐令人传达此语也。尝有人日具名纸谒其门,必馈司阍者十金,而不求见,但嘱以名达徐而已。阍人怪之,密以白徐,徐令留见之,其人故作踖踧状,谓:「吾诚意尚未到,不敢求见也。」强之而后入。徐问曰:「足下有深雠未报乎?」曰:「无有也。」「然则何为逡巡不敢言?」固问之,始以情告,欲得来科状元耳。徐曰:「已有人,可思其次。」其人谓:「他非所望,宁再迟一科。」徐许之。然徐不久罢归,其人竟不第。

高士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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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江村士奇,康熙中直南书房,最蒙圣祖知眷。时尚未有军机处,凡𢰅述谕旨,多属南书房诸臣,非特供奉书画、赓和诗句而已,地既亲切,权势日益崇。相传江村初入都,自肩仆被进彰义门。后为明相国家司阍者课子。一日相国急欲作书数函,仓卒无人。司阍以江村对,即呼入,援笔立就。相国大喜,遂属掌书记。后入翰林,直南书房,皆明公力也。江村才本絶人。既居势要,家日富,则结近侍探
上起居,报一事,酬以金豆一颗。每入直,金豆满荷囊,日暮率倾囊而出,以是宫廷事皆得闻。或觇知
上方阅某书,即抽某书翻阅。偶天语垂问,辄能对大意。以是
圣祖益爱赏之。初因明公进,至是明公转须向江村访消息。每归第,则九卿肩舆伺其巷皆满,明公亦在焉。江村直入门,若为弗知也者。客皆使人兼从侦探:盥面矣,晚饭矣。少顷,则传呼延明相国入,必语良久始出。其馀大臣或延一二入晤,不能遍,则令家奴出告曰:「日暮不能见,请俟异日也。」诸肩舆始散。明日伺于巷者复然。以是声势赫奕,忌者亦益多。江村率以五鼓入朝,至薄暮始出,葢一刻不敢离左右矣。或有谮之者,谓:「士奇肩仆被入都,今但问其家赀若干,即可得其招权纳贿状。」圣祖一日问之,江村以实对,谓:「督抚诸臣以臣蒙主眷,故有馈遗,丝毫皆恩遇中来也。」
圣祖笑颔之。后以忌者众,令致仕归,以全始终。犹令携书编纂,以荣其行,可谓极文人之遭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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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宋史》,卢多逊为相时,太祖每取书史馆,多逊预戒吏先白己,辄通夕阅之。遇上问书中事,应答无滞。《魏书》,温子升先为广阳王渊家马坊中教奴子书,尝作《侯山祠堂碑文》,常景见而善之,因访焉,由是名誉稍起。按此二事,高江村絶相似。

王云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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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中,王云锦殿𢰅元日早朝后归邸舍,与数友作叶子戏。已数局矣,忽失一叶,局不成,遂罢而饮。偶一日入朝,
上问以元日何事,具以实对。
上嘉其无隐,出袖中一叶与之曰:「俾尔终局。」则即前所失也。当时逻察如此。云锦孙日杏语余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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