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more.gif) | 诗曰: |
2 ![](more.gif) | 今日宾朋乱烘烘,红鸾高照洞房中。 |
3 ![](more.gif) | 可怜命苦强嫁去,谁知家贫一色空。 |
4 ![](more.gif) | 话说孝姑在轿内听见张妈妈之言,二人唬得飞跑。「难道果应妈妈之言,声名甚好?」住哭凝思:「咳,罢!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于是轿夫飞抬,张妈妈押著轿子到了城脚根。妈妈看见五爷说:「请你先出去,让新娘子到里边来。」 |
5 ![](more.gif) | 皮五爷出去,轿夫将轿抬至里面。张妈妈说:「升一升,再升一升,升到牀面前再升!」叫我升到那里去呢?于是张妈妈把姑娘搀下来,先代姑娘把孝服换去,藏在牀底下,要喊五老爹家来。轿夫听见,飞风将轿抬了飞跑,犹恐五老爹把轿顶抢了去换烧酒吃。张妈妈急了,喊了一声:「五老爹,快些来!快些借支爵来!」「奶奶我们没讲究,就是杯子混混罢。」即刻叫陶口兀子拿了三个剪边钱,打了烧酒放下。五爷看见那一首有芦席四张,家内房子浅坐不下,就摆在城脚根,说:「我们今日早些吃饭!」 |
6 ![](more.gif) | 再言五爷同陶口兀子提了篮子,一直到了前邻后店敲门:「我姓皮的找你家老爹说话!」老奶奶说:「我家老爹不在家。」 |
7 ![](more.gif) | 「你家老爹回来,请到我家吃杯喜酒。你家有家伙,借几个我用用。」于是,老奶奶找了一面破大盘子,还有锔,大小粗细碗十个,放在篮子。又奔第二家去,进了大门,见了奶奶:「你家大爷可在家么?」奶奶回说:「不在家!」「你家大爷回来,千万叫他把个分子带了来!」又借了些破东西。他们四门把些分子一一找清回来。 |
8 ![](more.gif) | 再言陶口兀子将东西放下去了。五爷傍晚回来,叫人打酒,把芦席摆下,一众匪友,先看新娘子,后吃酒。众人说:「老五好一会跌钱,不差事将来你要发财了!」闲话少叙,再言一众匪友,猜拳行令,一个说,三个和,令共是一样: |
9 ![](more.gif) | 落地无声是蓬雪,四足能行是个鳖。 |
10 ![](more.gif) | 要得一样变三样,笋长竹子劈成蔑。 |
11 ![](more.gif) | 落地无声是蓬霜,四足能行是个獐。 |
12 ![](more.gif) | 要得一样变三样,木头改变做成枪。 |
13 ![](more.gif) | 落地无声是蓬雾,四足能行是个兔。 |
14 ![](more.gif) | 要得一样变三样,棉花碾线织成布。 |
15 ![](more.gif) | 一众匪友酒毕饭饱,连五爷家的锅巴都吃得乾乾净净,散去。此刻已点灯时候,张妈妈叫:「五爷进房。」代他换了衣裳,说:「怎么乾,羞人答答的,怎么?」妈妈说:「做富贵吃交杯盏,此是百年大事,要紧!」于是,五爷喝一口,妈妈递了姑娘,五爷说:「他不会吃,待我自饮了罢!」做过富贵,五爷同陶口兀子家去,微赌一刻回来,同了张妈妈吃了晚饭。 |
16 ![](more.gif) | 再言五爷照看一会灯火,人虽极穷,心内明白,该当后来富贵双全,此是后话。 |
17 ![](more.gif) | 再言张妈妈回去安歇,五爷把灯一吹,上牀同姑娘成周公之礼。天还未亮,五爷爬起来,眼一擦,推开芦巴门到了街上,一直奔西门城脚根,到了叉鸡王二家赌钱,到晚方回。 |
18 ![](more.gif) | 再言孝姑见五爷出去,一定做生意去了。早起三光,迟起三荒。此刻不来,是出恭去了。又过一刻不来,姑娘说:「一定被人拉到茶馆去了。昨日我听见到有好几桌酒,果真名不虚传。怎怕吃茶去了!」他就睁开两眼,下牀往外面的一看,不由的一阵伤心,暗暗掉下泪来:「我好苦命那!谁知张妈妈代我做媒,嫁了这么个丈夫!原来居的草房,芦巴门。」随即推好门,坐在牀边上,呆呆的过了一会,听见芦巴门响,姑娘认做五爷回来,不期原来是张妈妈来了。手中拎了一个提盒,里面一个油辗子,一把梳子,一个油碟子,一根绳子,还有零零星星东西。叫了一声:「姑娘!」他就到了外面,冲了一个钱水,买一个大肉包子,带来与姑娘吃。姑娘那里吃得下去,只得下牀梳梳头,没有镜子,自己走到破水缸面前一照。张妈妈望著姑娘,不由的一阵心酸,舍不得,自己骂著自己:「老骚拇,你看依了强氏,自己损了寿了。」说:「姑娘,你莫怪我,皆因你家继母心肠狠,我也不能尽说。姑娘,只怨你命罢,姑娘呀!我去了,再来看你吧。」说了一声,走了。以后逢时遇节,缺柴少米,亏张妈妈随时周济。 |
19 ![](more.gif) | 再言孝姑娘见丈夫出去,至晚不归,一连去了七天,到第八天,五爷回来。姑娘站起,喊了一声:「五爷!」一把抓住:「你早出晚归,作何生意?」五爷言:「叫声奶奶,你真正的好悬呀!你也不访访我的底子,就嫁了我了?奶奶,待我告诉,你耳朵听著了:待我说一个官衔你听,听听真个,我是朝廷逆子的花头的顽民,鸦子的魔头,米里的蠹虫,按上界烧酒星君临凡,自称讹王大帝在位的,姓皮名奉山,插号五癞子,你可知道么?」姑娘听了,哭道:「五爷呀!你道是酗酒、行凶、赌钱、打降,倒不是个无赖之徒了么?你家中妻子柴不管来米不管,叫你妻子问那一个要呢?」「奶奶,你不要噜唆!你再要说长问短,看我太平拳头,你试试瞧!我吃酒赌钱,那一个管得我下来?连父母都管我不了,何况你?」五爷大气,跑吊了。又到叉鸡王二家去赌,到三鼓时分回来,吃得大醉,直奔城根,大喊:「孤王摆驾回宫,众大臣闪开!」 |
20 ![](more.gif) | 再言一宿已过。次日,五爷一亮把牀上的被一摘就跑,可怜姑娘还未起来,也顾不得了。五爷把被拿了,直奔得典当了八钱银子,连票子卖了七百文,走到王二家,一输输得乾乾净净,三更方回,吃得大醉,遂睡了。打的是抽牵扭肘胳目荅葡萄呼。到了天未亮,又把褥子拉了去,到了典中六钱银子,票子倒卖了四百文,到王二家,又输去了。仍然三更,孤王摆驾回宫。第三天爬起来,没法想,同姑娘开口,姑娘回了他几句言语,他走上把姑娘簪子一拔,飞跑当出钱来,又赌到三更,仍输得手里空空的。街上连人都没得走了,到了家中,连衣睡下。 |
21 ![](more.gif) | 此时九月过完到了十月了。数九的天快来了,朔风逼人。五爷自己良心发善说:「姑娘在我家终日忍饿,于心何忍!」爬起来,今日出去弄点东西家来,与姑娘吃吃。他一直到了街上,见一个人还没有走。他就风跑了走,走到了一个豆腐店门口,有一位在块拉风箱,他说:「我烘烘脚你!」那师父喊了一声:「五老爹,把脚拿出来!这个臭味难闻!」他说:「浆该滚了!」师父说:「滚了。」走到锅上,拿了十张豆腐皮自己吃了,说:「借个头钵我用用!」开店无奈,找了头钵把他,他拆了些火,又放上粗糠,把大碗又舀上浆,放了五张豆腐皮,说:「我带回去与奶奶吃你,今日多谢你店中晦气!」他奔街上,到了吊桥上,遇风一刮,把头钵内火星飞出,扑在五爷膀上,他把手一松,头钵浆打得乾乾净净,独独泼在狗屎上。五爷叹了一口气:「奶奶呀,你好苦命那!」他回头直奔南门街内,听见一声爆竹声音,想必有人家开店,不免风奔前来一看,又要进店讹粉团吃。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