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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归田琐记卷一

《归田琐记卷一》[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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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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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田之入诗,莫著于苏文忠公;归田之名书,莫著于欧阳文忠公。昔欧公之归田录,作于致仕居吴之时,皆纪朝廷旧事,及士大夫谐谑之言。自序谓以李肇国史补为法,而国史补自序谓言报应,祭鬼神,徵梦卜,近帷薄,则去之;纪事实,探物理,辨疑惑,示劝戒,采风俗,助谈笑,则书之。盖二书体例相出入。说者又谓李书为续刘餗小说而作。大抵古人著述,各有所本,虽小说家亦然,要足资考据,备劝惩,砭俗情,助谈剧,故虽历千百年而莫之或废也。馀于道光壬辰引疾解组,虽归田而实无田。越四年,奉命复出。又七年,复以疾引退,则并不但无田可归,竟至有家而不能归。回首双塔三山,如同天上,因侨居浦城,养怡无事,就近所闻见,铺叙成书,质实言之,亦窃名为归田琐记云尔。时道光二十五年元旦,书于浦城北东园之池上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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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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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辛丑秋七月,由粤西量移苏抚。受篆甫十日,即赴上海防堵,兼摄督篆。未几,奉命回苏州办理粮台。时扬威将军驻兵苏州,徵发调遣,事极繁重。馀昼理简书,夜则出巡城厢内外。甫匝月,而旧患眩晕之疾复作。十月廿八日,接见僚属之顷,忽扑地,几不起。即于十一月初二日,专折奏明,乞假调理,一面将抚篆送与程晴峰方伯接护。逾月,复奏请开缺调理,遂于此年正月中旬,奉到谕旨,准其开缺调理。于正月下旬,移居沧浪亭行馆。二月旬,买舟挈家旋里。甫登舟之夜半,忽闻浙东芟夷猖獗,扬威将军由绍兴奔回杭州,钱塘江一带戒严,土寇乘机掠夺,行旅断绝,急报再至。遂与逢儿、恭儿商定,天未明即回舟北上,以避其氛。二月十七日,渡扬子江,抵邗上,沿途官吏,毫无见闻。舟泊钞关半日,而杨竹圃方伯簧、谢菽石观察学崇飞舆来接,晤谈至上烛而去。杨系亲家,谢系同年,所谓亲者无失其为亲,故者无失其为故也。盖至此始愈信宦场之无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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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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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四十强仕,七十致仕,统计人生居官之日,前后不过三十年。盖一人之聪明才力,用至三十年之久,已无不竭之势。倘此三十年中,无所表见施为,则此后更有何所望。若今人未及四十,早入仕途,则致仕之期,即不必以七十为限。昔人所讥,突而弁兮,已厕银黄之列,死期将至,尚留金紫之班,而必至日暮途远,夜行不休,前瞻后顾,无所栖泊,不亦太可怜乎!故馀两次引归,皆未及悬车之岁。昔通鉴目录引韦世康之言曰:「禄岂须多,防满则退。年不待老,有疾便辞。」忆余前居福州时,尝取此十六字镌一小印,程梓庭督部祖洛甚喜之。今则距悬车之期,只有二年,而尚有议馀不应遽退者,殆亦未就古人行藏之大义,及仕止之恒规而一按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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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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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扬州,居旅店中,湫隘嚣尘,不可言状。州县官以六块铺垫,两合纱镫,了之而已。既思故友张建亭观察家极宽敞,虽甫遭八人之厄,而余宅尚多,姑令逢儿往探之。则观察之子松?郡丞适来,甚有乐为居停之意,因挈家移住其中。宅中亭馆一空,主人眷属移居前院正屋,而临池二十馀间尚在,因与主人分前后院而居。适仪徵阮云台师相先来视馀,徘徊瞻眺间语馀曰:「此名容园,为吾扬州园亭第一所。此池宽广,亦合郡所无。本江畹香中丞之旧宅。馀初以少贱,不得其门而入。及为张观察所得,又以素无谋面之雅,裹足不前。今闻足下寓此,乐得藉开眼福。虽残毁之后,尚可旷观,且颓垣碎砾之间,尚有数十本牡丹盛开,足供诗料矣。」时馀尚未抠谒师宅,因问吾师府中之园如何,师笑曰:「我本无买园之力,即有资亦断不买园。扬州仕宦人家,无不有园者,郡人即以其姓名之,如张姓则呼为张园,李姓则呼为李园,若我有园,则亦必被呼为阮园,是诚不可以已乎。」因一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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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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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有文选楼、文选巷之名,见于王象之舆地纪胜及罗愿鄂州集,乃隋曹宪以文选学开之,唐李善等以注选继之,非梁昭明太子读书处也。仪徵师宅即文选巷旧址。嘉庆十年,始于阮氏家庙之西建隋文选楼,楼上祀隋秘书监曹宪,以唐沛王府参军公孙罗、左拾遗魏模、模子度支郎景倩、崇贤馆直学士李善、善子北海太守邕、句容处士许淹配之,吾师撰铭,所谓「建隋选楼,用别于梁者」是也。馀素仰楼名,初谒师宅,即拟登楼以慰夙愿,而不知楼实在家庙之西,与吾师宅尚隔一衖也。一日,师折柬召馀饮,且传谕曰:「席设文选楼。」馀为之狂喜,吾师所藏钟鼎古器,悉庋于此。是日,即饮于楼下,纵观之时,无杂客,而钱梅溪适至,因同入座。师甚喜,曰:「似此三老一堂,而所摩挲皆三代法物,人间此会,能有几回,不可无以纪之也。」时梅溪八十四,吾师七十九岁,馀年最少,而独居首坐,甚以为愧。乃逾日而朱兰坡至,即留馀寓园中。又数日而王子卿亦至,子卿亦八十四岁,兰坡七十五岁,吾师方欲团为五老会,而英船警报日迫,吾师已往南万柳堂,梅溪、兰坡均各回苏。馀不得已,亦挈眷匆匆渡江南返。回忆文选楼之会,竟可一而不可再,吾师若预知其几者,不禁黯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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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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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黄右原比部家芍药最盛,尝招馀陪阮仪徵师赏之。吾师以痼疾不便于行,端坐亭中遥望之。馀与右原则徧履花畦,真如入众香国矣。园丁导馀观新绽之金带围,盖千万朵中一朵而已。馀自诧眼福,并语右原曰:「吾师与馀皆已退居林下,此花之祥,实惟园主人专之矣。」故馀诗结语云:「难得主人初日学,定教金带擅奇祥。」师和馀韵云:「谢公应为苍生起,花主人应亦兆祥。」盖为周旋宾主起见。而朱兰坡和诗云:「试看黄黄金带色,君家姓氏本符祥。」钱梅溪和诗云:「料得主人应似客,故教金带早呈祥。」则亦专归美于园主人也。吾师望馀复起颇切,故馀迭韵诗云:「生怕山前泉水浊,随缘止止即延祥。」实答吾师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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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万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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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伯湖之北数十里,有仪徵师别墅,在水中央,四围种柳数万株,每岁长夏必于此避暑,自题为南万柳堂,以别于京师之万柳堂也。绘图作诗者屡矣,近复得清湘子画片作为南万柳堂第四图,以新卷命馀首题,馀谨次自题韵成七律二首,吾师甚称赏之,为附刻于揅经室续诗中。诗云:「天然一幅水村图,眼福欣当寄庑初。问字忽逢苦瓜画, 清湘子亦自号苦瓜和尚。 临流便想坐茅渔。北来戢戢投林鸟, 时避海氛者多卜宅邗上。 东望茫茫纵壑鱼。安得牵船随杖屦,太平乡里补三馀。 太平乡为柳堂八景之一。」 「若个将身入画图,每逢佳处警吾愚。白鸥敢作谁驯想,黄鸟真知所止隅。 黄鸟隅亦柳堂八景之一。 南北平分万杨柳,主宾晤对几桑榆。鉴湖底似珠湖好,卅六陂前卅二湖。」朱兰坡谓馀曰:「我适晤阁老,极折服此诗。谓次韵之作,能如无缝天衣,自非老手莫办,并命我亦效颦。我谓此诗选辞沈邃,托兴遥深,已如崔颢题诗在上头,继声者必难见好,不如善刀而藏也。阁老亦以为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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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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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扬州日,间与钱梅溪谈邗江故事,梅溪曰:「馀近寓居之西,俗呼兜兜巷,此名颇雅,不知始于何年?可入诗否?」馀记得柳南随笔中有此事,一时不能口述,归而检书,始得之。王渔洋为扬州司李时,见酒肆招牌大书「者者馆」三字,遣役唤主肆者,询其命名之意。主肆者曰:「义取近者悦,远者来之意。」渔洋笑而遣之。又扬州有兜兜巷,巷甚隘,而路径甚多。居此巷者,妇人多以做肚兜为业,而门面又相似,故行人多歧误焉。有作寄江南词者二十首,中一首云:「扬州好,年少记春游。醉客幽居名者者,误人小巷入兜兜,曾是十年留。」次日以此语仪徵师,师为之解颐曰:「我数十年老扬州,今日始闻所未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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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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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侨寓邗江,无所事事,然日闻海上警报,惄然忧之。当官者惟但云湖都转明伦时从馀讲求此事,馀曰:「夷情如此猖獗,难保其不犯长江,则瓜洲一带口门,不可不预为之计。」都转问计将安出,馀曰:「扬州本富盛之区,尚可有为。足下所管度支,亦尽可挹注。此地若无以御之,则他处更将束手矣。今大江两岸口里,满号之漕艘,不下千百只,似可预先调齐,横塞江口,以铁索联为巨栅,每船中预伏数兵,安设枪炮火器,从头舱中穴孔以待之。再招集捆盐人夫一二千名,各予器械船只,使之并力堵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以废艘为前茅,以捆徒为后劲,四十里外,有此两层扼隘,芟夷虽猛,恐亦不能飞来矣。」都转闻之,极为动念。正在筹划间,而焦山口早望见夷帆,夷兵攻陷镇江,即回指金陵,不数日,和议已成,此事遂止。余尝为都转题雪舟筹海画卷,第四首之末云:「时君已晋秩,雄总度支府。军储堪挹注,█海本利溥。通才得藉手,长袖乃善舞。上纾宵旰勤,下壮风声树。废艘栅可资,捆徒勇足贾。仍愿备不虞,刍荛幸俯取。」阮云台师谓此崇论宏议,不当仅以诗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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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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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扬州日,偶与杨竹圃方伯、林岵瞻比部扬祖谈及吾闽省运之衰,因历考国朝吾闽百馀年来,文臣得谥者仅五人,一为南安淇文襄公,一为安溪李文贞公,一为漳浦蔡文勤公,及其从子文恭公,一为侯官陈忠毅公丹赤。盖自嘉庆六年蔡文恭公之后,无一人再膺斯典者。若武臣,则指不胜屈矣。有一家而得谥者,如平和海澄公黄忠恪王梧、及子忠勇公芳度、从子忠襄公芳世、襄愍公芳泰、孙温简公应缵,异数殊荣,实古今所希有。此外如晋江靖海侯施襄壮公琅、及子提督勇果公世骠、提督蓝襄毅公廷珍、及族子襄毅公元枚、总兵朱忠壮公天贵,而同安提督黄恪慎公有才、林温僖公君升、胡勤懿公贵、李忠毅公长庚、邱刚勇公良功、总兵胡武壮公振声,数十年中,同县凡六人得谥,亦盛事也。按记此后数日,接阅邸抄,恭悉松江提督陈化成蒙赐谥忠愍,亦同安人。辛丑秋,曾与馀在吴淞共事三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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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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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闽宋研最多,馀斋中即有数方,所见于友人斋头者,亦不一而足。韵石斋笔谈云:建炎己酉宋高宗避兵航海,凡上方所储贡研,载以自随。斯时风鹤传警,阳侯震荡,随行舳舻,往往飘没,研之沦于波臣者,不知凡几。厥后渔人蛋户,偶或得之,流传闽、广,奚啻天█紫凤。嘉靖间,福建许姓者,常估于苏,过文徵仲玉兰堂,见案上一研,文颇珍重,许曰:「此研闽、广是处有之。」文笑曰:「此宋贡砚也,乃端溪旧坑,岂易得哉!」许知其说,逾岁即携宋贡研二十方过姑苏,文见大骇,易其四,士人争购之,颇得高价。后许携三十方客于金陵,士大夫竞买之。询其所自,皆由古寺中得之,或见于乡村训塾。盖宋室将衰,迁于南海,故闽、粤是处有之,不但高宗所携而已。近于扬州购得吾乡郑渔仲先生研,底镌「夹漈草堂」四字,左边有纪文达师铭云:「惟其书之传,乃传其研。郁陶乎馀心,匪物之玩。」右边有邵暗谷齐然铭云:「晓岚受诏续通志,漫士先生以夹漈旧研赠之。暗谷居士为之铭曰:『墨绣斑斑阅人几,觚棱刓缺字不毁。夹漈有灵式凭此,六百年后待吾子。』时乾隆丁亥正月。」按此裘文达公所遗吾师纪文达公物,馀童时似在里中见之,未知即此研否,又不知何缘转入江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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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太平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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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阮云台师在相位时,每于岁除前,用松江花绢方笺篆书「天下太平」,字如秦、汉瓦当体,分贻知好。潘芝轩阁老以四字所出问翰林诸公,皆不能对。师曰:「此五经中句耳。」阁老乃分属军机章京数人,各检一经,始知出仲尼燕居篇,云:「言而履之,礼也;行而乐之,乐也。君子力此二者,夫是以天下太平也。」按四字见经仅此。其见于周、秦间书者,邓析子转辞篇:「圣人寂然无鞭扑之形,莫然无叱吒之声,而家给人足,天下太平。」吕氏春秋仲夏纪:「天下太平,万物安宁。」韩非子忠孝篇:「天下太平之士,不可以赏劝也;天下太平之民,不可以刑禁也。」其见于汉人笺注者,诗维天之命序:「太平告文王也。」郑君云:「今天下太平矣,故承其意而告之。」公羊传:「麟有王者则至。」何休云:「上有圣帝明王,天下太平,然后乃至。」其见于史部者,史记夏本纪:「禹告成功于天下,天下于是太平治。」其见于杂子书者,白虎通:「天下太平,符瑞来至。」又艺文类聚引孙氏瑞应图:「一角兽者,天下太平则至。」又引中兴徵祥说:「天下太平,则驺虞见。」此外专用太平二字者,则悉数难终矣。馀以壬寅春引疾解组,以海氛方恶,避居扬州,适吾师亦书此四字见赐。记予以「心太平斋」属伊墨卿书额。翁覃溪师见而讶之,谓予曰:「昔陆放翁以『心太平』自额所居,人皆谓取黄庭经语。然古本黄庭经是『闲暇无事修太平』,陆改修为心。盖当南渡之馀,日切中原之望,吾子何取乎尔?」回忆此语已隔三十年,今云台师之书此也,年已七十有九,而馀亦六十有八,若曰窃愿我师弟以馀年长享太平之福而已。因装为横幅,而纪其前后情事如右,俾观者有所考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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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丁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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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夷滋事之初,民闲谣言纷起,有「寅虎之年定干戈」语,果于壬寅夏杪撒兵。馀寓扬州时,和议尚未成,警报踵至,有术士昌言扬城只有虚惊,必无大变,然不免破财。馀亲聆其说,惟微言甲辰年有厄,咎徵尤在北方。然甲辰年自京师洎各直省并无事端,惟春初东河大工垂成复决耳。又言丙午、丁未两年,兵象尤著。众以为时尚远,姑妄听之而已。按阳九百六元二之说,自汉以来即有之,而丙午、丁未为国家厄会,则其说实倡自宋人。宋淳佑中,柴望撰丙丁龟鉴十卷,见文献通考;后有元人、明人各为续录一卷,则不著姓名。按柴望,江山人,绍熙间,由太学上舍除中书,因淳佑六年丙午元旦日食上此书,历摭秦庄襄王以后,至晋天福十二年,凡值丙午、丁未者,二十有一,皆有事变。后元人续记宋真宗景德三年至理宗淳佑七年,值丙午、丁未者五;又明人续记元成宗大德十年顺帝至正二十七年,值丙午、丁未者二,亦各举时事以实之。其元人续录序引阴阳书曰:「丙丁属火,遇午未而盛,故阴极必战,亢而有悔也。」又曰:「丙禄在巳,午为刃煞,丁禄居午,未为刃煞。」则亦不过术数家言。馀生也晚,回数六十年前丙午、丁未间,馀方十二三岁,然时已梗阻,稷门值林爽文之变,留滞年馀,始得归里,亦不可谓非一咎徵。然国家敬天勤民,无时可懈,岂待六十年一逢厄会,始议修省。且史传所载,乱多治少,不必尽系丙丁。则其说尽可存而不论,特不可不使人知此说,而以人胜天之理,则存乎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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禫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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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扬州日,有广西旧属某州判来谒,自言丁本生父忧,服甫阕,将仍还广西。馀顺口问曰:「禫服亦已满乎?」某茫然不知所应,盖实不知期服之亦有禫也。馀曰:「君殆只知三年之丧有禫,而不知期之丧,古亦有禫;只知二十五月之丧为三年,而不知十五月之丧,古亦为三年也。」时客中无书,只手录有孔巽轩先生礼说一条,遂俭示之。孔云:「丧服小记称为父母妻长子禫,据礼妻为夫、臣为君亦禫,记无文者,三年之丧必有禫,自不待言。」此以父母长子与妻并举,则通谓期有禫者也。为父母禫,盖为人后者,为其父母亦然。为长子禫,盖庶子为其长子亦然。凡父母妻长子,并有三年之义,虽持重于大宗者,不贰斩,庶子不得为长子三年,犹当有禫,或疑不杖期,并无禫,非也。杂记曰:「期之丧,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有练、有祥、有禫,故亦通称三年。假令遭丧于甲年之末,除禫于丙年,前后已涉三年也。春秋左传:「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谓后与太子。墨子曰:「君与父母妻后子死,三年丧服。 后子者,为父后之子,即长子也。」 是妻丧禫期,兼得三年之称也。盖有二十五月之三年,有十五月之三年,亦犹大功有七月九月之异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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璵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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璵璠二字,见左传定五年:「阳虎将以璵璠敛。」注云:「璵璠,美玉。」疏云:「一玉名。」疏必云此者,因二字皆玉旁,恐读者误为二玉耳。既是一玉名,则二字自不宜倒用。说文璠字注云:「璵璠,鲁之宝玉。孔子曰:美哉璵璠!远而望之,奂若也;近而视之,瑟若也。一则理胜,一则孚胜。」璵字注则但云「璵璠也。」馀由?中引疾归,寄居扬州,客有以诗赠行者句云:「济时今柱石,比德古璠璵。」馀面告之曰:「诗句甚好,非所克当,惟以璠璵押韵,尚宜酌改耳。」客艴然曰:「璠璵与璠,惟所用之,左传虽云璵璠,而孔子之语则明曰璠璵,杜诗『高价越璠璵』,苏诗『清庙陈璠璵』,古大家皆如此押韵,然则皆非欤?」馀曰:「孔子之语,本是璵璠,明见说文。今引孔子语者,或误作璠璵耳,不得以误者为据,而以不误者为非也。三国魏志锺繇传云:『晋之垂棘,鲁之璵璠,宋之结绿,楚之和璞。』潘尼赠陆机诗云:『今子徂东,何以赠旃?寸晷惟宝,岂无璵璠。』皆尚不误。至唐以后,始有误沿作璠璵者,实不可不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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鲥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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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扬州日,偶以江鲥二尾献阮云台师,师以手柬报之曰:「此鲥鱼,即尔雅之鯦当魱,曾考之否?」馀行箧无书,以属黄右原比部,右原作鯦魱说甚详。按「鲥」或作「鱼寺」,通作「时」,见韵会。尔雅鯦当魱注:「海鱼也,似扁而大鳞,肥美多鲠。」集韵:「鯦音囚,似扁而大鳞,肥美多鲠。或作『鰽』。」惟类篇言其出有时,故名鲥。正韵言似鲂肥美,江东四月有之。然吾闽秋冬间亦有之,则其出有时之说,不尽然也。广西梧州亦有之,名三黎鱼,又呼三来鱼,盖一音之转,其味稍减。此本海鱼,得江水荡涤之,其味愈美,故以出扬子江者为佳。馀守荆州,过严州,皆得食之。昔人谓荆州有鲥,主起刀兵,不宜食。馀以八月食鲥,次年五月升任去荆,毫无他警,则前说亦不尽然也。此皆右原说中所未及者,故附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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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疝古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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侨寓邗江,居停主人有患疝疾者,甚苦。忆余在清江浦时亦犯此证,有客教以荔支核煎汤服之,遂愈。因以此方授之,殊未见效。一日偶翻旧书中夹有一纸条云:「辛稼轩初自北方还朝,忽得瘕疝之疾,重坠大如杯。有道人教以服叶珠,即薏苡仁也。法用东方壁土炒黄色,然后入水煮烂,放沙盆内,研成膏,每日用无灰酒调服二钱即消。沙随先生亦患此证,辛以此方授之,亦一服而愈。」按此一段,忘却在何书钞来,因即以此原纸授居停主人,如法制服,五日而霍愈。古方之有用如此,因急笔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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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眼神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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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灯 书名。 载一洗眼神方云:山西太原守药景锡失明十九年,忽有神人传一灵方,用厚朴五分,清水一碗,煎至五分,洗之即愈,复为山东莱州守。未洗之先,须斋戒沐浴,将洗之际,须迎日光焚香,一日三次。其方已传七代,治好者指不胜屈。其方简便易行,必有益也。日期为正月初三日,二月初六日,三月初三日,四月初五日,五月初五日,六月初四日,七月初二日,八月初九日,九月初十日,十月初三日,十一月初四日,十二月初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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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苏酒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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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屠苏酒之义,记得七修类稿中有之。屠苏本古庵名,当从广字头。广雅释庵作廜(广苏)二字,孙思邈特书此二字于己庵。集韵云:「廜(广苏)酒,元日饮之,可除瘟气,亦作屠苏。」今人因思邈庵中出辟疫之药,遂有屠绝鬼气,苏醒人魂之说,可笑也。尝忆得三因方上有此药酒,用大黄配以椒桂。盖孙思邈出庵中之药,与人作酒,因遂名为屠苏酒耳。其方为大黄、桔梗、白术、肉桂各一两八钱,乌头六钱,菝葜一两二钱,各为末,用袋盛,以十二月晦日日中悬沉井中,令至泥,正月朔旦,出药置酒中,煎数沸,于东向户中饮之,先从少起,多少任意。 一方加防风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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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骨伤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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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文达师曰:「交河黄俊生言,折骨伤者,以开通元宝钱烧而醋淬,研为末,以酒服下,则铜末自结而为圈,周束折处。曾以一折足鸡试之,果接续如故。及烹此鸡,验其骨,铜束宛然。此理之不可解者,铜末不过入肠胃,何以能透膜自到筋骨间也。惟仓卒间此钱不易得。后见张鷟朝野佥载曰:『定州人崔务坠马折足,医令取铜末酒服之,遂痊平。后因改葬,视其胫骨折处,铜末束之。』然则此本古方,但云铜末,非定用开通元宝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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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殴伤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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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文达师又曰:「凡被殴后以伤风致死者,在保辜限内,于律不能不拟抵。吕太常含晖尝刊一秘方云:以荆芥、黄蜡、鱼鳔三味 鱼鳔炒黄色。 各五钱,艾叶三片,入无灰酒一碗,重汤煮一柱香,热饮之,汗出立愈。惟百日内不得食鸡肉耳。此一方可活二命,须广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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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吞铁物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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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浦蔡文恭公尝语人曰:「吾校四库书,坐讹字屡经夺俸。惟二事得校书之力,吾一幼孙偶误吞铁钉,医家以朴硝等药攻之不下,日渐羸瘠。后因校苏沈良方,见有小儿吞铁物方云:『剥新炭皮研为末,调粥与小儿食,其铁自下。』依方试之,果炭屑裹铁钉而出,乃知杂书亦有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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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喉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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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霁青曰:「族兄秋坪室钱氏素患喉痹。喉痹者,喉间起█包,肿痛甚者,两两胀塞,名为双蛾,勺水不能下咽。治稍稽缓,呼吸气闭,往往致毙。钱所患类是,屡治屡发,恒苦之。秋坪尝自粤东归, (按:「坪」字原误作「枰」,翻刻本亦误,同文堂本尚不误,今据改正。) 于江山舟次,闻同舟人有谭奇证及治喉痹方者云:断灯草数茎,?指甲,就火熏灼,俟黄燥,将二物研细,更用火逼壁虱 即臭虫。 十个,一并捣入为末,以银管向所患处吹之,极有神效。因关心而默记焉。及归,钱恙复发,较前尤剧,医者束手。忆及舟次所闻之方,亟依法制治,数吹后,则双█包忽溃,呕吐脓痰斗许,旋即平复。嗣是遂不复发,秋坪叹为神效,真不啻仙方云。」按指甲灯草,本喉症应用之品,至合壁虱为三味,则古方所未有,不知所述者从何处得来耳。又喉间方觉胀满起█包者,急以食盐自搓手掌心,盐干,复易新盐,搓之数刻即消。此亦极简便之方,而极有效,曾屡经试验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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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痰迷谵语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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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葛█太守景峄曰:「凡谵语者,皆心为痰所摇,应用鲜猪心一具,将辰砂一钱、甘遂二钱,合研为末,藏猪心中,外用牛粪煨热,取出药末,和作两丸,再将猪心煮汁,和丸吞下即愈。」时苏州有人患痰迷病,服此方而愈。李所自击,故转以告馀,因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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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受潮湿四肢不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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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诀云:「十大功劳三两重,八棱麻根五钱轻。淫羊藿与千年健,红花当归五加皮。陈皮六味俱三钱,一共八味煎浓汁。配入陈烧四斤足,再加无灰酒十斤。封坛七月随量饮,一月之后见奇功。」此方系扬州异人所传,闻叶筠潭方伯服之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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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血补伤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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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伯昂总宪竹叶亭杂记曰:「馀侄婿张子畏太守寅官农部时,赴圆明园画稿,车覆,舆夫为轮所压伤,两肾子俱出,以为无救也。馀适在朝房,以语申镜汀前辈,申亟录一方见示,且言昔亲见两舟子持篙相斗,篙刺额角而穿,以此药敷治之而愈,其药止痛止血,且不必避风。馀急照方配药,令舆夫敷之,半月而愈。复以治刀箭马踢跌伤,无不验。其方用生白附子十二两,白芷、天麻、生南星、防风、羌活各一两,各研极细末,就破处敷上。伤重者,用黄酒浸服数钱,青肿者,水调敷上,一切破烂,皆可敷之即愈。地方官若能于平时预制,以治斗殴伤,可活两命。价不昂而药易得,亦莫便之阴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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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贼盗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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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昂总宪又曰:「山东李鼎和传得屏盗贼咒语,羁旅路宿,颇可预防。咒云:『七七四十九,盗贼满处走。伽篮把住门,处处不著手。童七童七奈若何。』于清晨日出时,向东方默念四十九遍,勿令鸡犬妇女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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