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钦定四库全书 |
2  |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四十八隋 |
3  | 炀帝 |
4  | 大业三年春正月,突厥啓民可汗来朝。正月朔旦,大陈文物。突厥啓民可汗入朝,见而慕之,请袭冠带,帝大悦。 |
5  | 三月,杀故长寜王俨、及其弟七人。初,云定兴,坐媚事太子勇,与妻子俱没官为奴婢。及帝即位,闻其有巧思,召之,使典营造。时宇文述用事,定兴以明珠络帐赂述,述大喜,兄事之,荐使监造兵器,因谓之曰:「兄所作器仗,并合上心,而不得官者,为长宁兄弟未死耳」。定兴曰:「此无用物,何不劝上杀之!」述因奏请处分,帝然之,乃鸩杀长宁王俨及其七弟。 |
6  | 夏四月,诏颁新律。 |
7  | 帝以髙祖末年法令峻刻,诏牛𢎞等造大业律十八篇,颁行之。民久厌严刻,喜于寛政,其后征杀繁兴,有司临时迫脇以求济事,不复用律令矣。 |
8  | 改州为郡。 |
9  | 更定官制。 |
10  | 改上柱国以下官为大夫,置殿内省,与尚书门下、内史、秘书为五省。増谒者司隶台,与御史为三台。分太府寺,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水为五监。又増改左右翊衞等为十六府,废伯、子、男爵。 |
11  | 六月,诏为髙祖,建别庙。 |
12  | 初,髙祖受禅,唯立四亲庙,同殿异室而已。帝即位,命有司议七庙之制,礼部侍郎许善心等奏请为太祖、髙祖各立一殿,准周文、武二祧,与始祖而三,馀并分室而祭,从迭毁之法。帝谓栁𧦬曰:「今始祖及二祧已具,后世子孙处朕何所!」乃诏为髙祖建别庙。既而方事巡幸,竟不果立。 |
13  | 帝北巡,次榆林郡,啓民可汗及义成公主来朝。吐谷浑、髙昌皆入贡。 |
14  | 车驾北巡,发河北十馀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过雁门,太守邱和献食甚精。至马邑,太守杨廓独无所献。帝不悦,以和为博陵。太守使廓至博陵观之,由是所至献食,竞为丰侈。至榆林,遂欲出塞,耀兵径突厥中,恐啓民惊惧,先遣长孙晟谕㫖,于是发榆林北境,东达于蓟,开为御道,长三千里,广百步。啓民及义成公主来朝行宫。吐谷浑、髙昌并遣使入贡,帝令宇文恺为大帐,其下可坐数千人,以宴啓民及其部落,作散乐,诸胡骇悦。帝赐啓民路车,乗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 |
15  | 秋七月,筑长城。 |
16  | 诏发丁男百馀万筑长城,西距榆林,东至紫河,苏威谏不聴。 |
17  | 杀太常卿髙熲、尚书宇文㢸、光禄大夫贺若弼。帝之徵散乐也,太常卿髙熲谏,不聴,退谓丞李懿曰:「周天元以好乐而亡,殷鉴不逺,安可复尔!」又以帝遇啓民,过厚,谓何稠曰:「此虏颇知中国虚实、山川险易,恐为后患」。宇文㢸私谓熲曰:「天元之侈,以今方之,不亦甚乎!」贺若弼亦私议宴可汗太侈,并为人所奏。帝以为诽谤朝政,皆杀之。熲有文武大略,明达世务,以天下为己任。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皆熲所荐,及死,天下莫不伤之。 |
18  | 免内史令萧琮、仆射苏威官。琮以皇后故,甚见亲重,与贺若弼善。弼既诛,又有童謡曰:「萧、萧亦复起」。帝由是忌之,遂废于家。未几卒,苏威以谏筑长城,故亦坐免。 |
19  | 八月,帝至金河,幸啓民可汗帐。 |
20  | 车驾发榆林,泝金河,甲士五十馀万,旌旗辎重,千里不絶,令宇文恺等造观风行殿,容数百人离合为之,下施轮轴,倏忽推移,又作行城周二千步,以布衣板楼橹悉备,诸胡惊以为神,帝幸啓民庐帐,启民捧觞上夀,王侯以下袒割帐前,莫敢仰视,帝大悦,赋诗曰:「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亦幸义成公主帐,赐予甚厚。冬十月,以裴矩为黄门侍郎,经畧西域。 |
21  | 西域诸胡多至张掖交市,帝使吏部侍郎裴矩掌之,矩访诸商,胡以其国山川风俗,撰西域图记》三卷,入朝奏之矩因盛言胡中多诸珍寳,帝于是慨然,将通西域,以矩为黄门侍郎,复使至张掖,引至诸胡,陷之以利,劝令入朝。自是西域诸胡往来相继,所经郡县,糜费以万万计。 |
22  | 四年春正月,开永济渠。 |
23  | 发河北诸军百馀万穿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丁男不供,始役妇人。 |
24  | 二月,西突厥入贡。 |
25  | 西突厥处罗可汗之母向氏,本中国人,开皇末入朝,遂留长安。至是,裴矩在炖煌,闻处罗思其母,请遣使招怀之,帝遣谒者崔君肃赍诏往谕处罗,甚踞,受诏不肯起,君肃责之处罗矍然而起,流涕再拜,跪受诏书,因遣使者随君肃贡汗血马。 |
26  | 三月,倭国入贡倭王遗帝书曰:「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帝览之,不悦,诏鸿胪蛮夷书无礼者勿奏。 |
27  | 帝如五原,遂巡长城。 |
28  | 行宫设六合板城,载以枪车,每顿舍,则外其辕以为外围,内布铁菱,次施弩牀,以绳连机,人来触绳,则弩机旋转,向所触而发。 |
29  | 夏四月,齐王长史栁謇之有罪,除名。初,元徳太子卒,齐王暕次当为嗣,帝为之妙选僚属,以栁謇之为长史,且戒之曰:「齐王徳业修备,富贵自锺卿门,若有不善,罪亦相及」。暕宠遇日隆,骄恣不法,私纳栁氏女,又违制携伊阙,令皇甫诩入宫,又与妃姊元氏妇通。且以元徳太子有三子,恐不得立,乃隂挟左道为厌胜,至是皆发。帝大怒,斩暕左右数人,赐元氏妇死。王府僚皆斥,謇之亦坐除名。暕自是恩宠日衰。 |
30  | 冬十月,赤土入贡,帝募能通絶域者屯田主事,常骏请使赤土,帝大悦,令賫诏往赐。其王骏泛海百馀日入境,月馀,乃至其都,其王居处器用,穷极珍丽,遣子入贡。 |
31  | 五年春三月,帝巡河右。夏四月,遣兵击吐谷浑,不克。西域诸国来朝献。地置西海等郡。 |
32  | 先是,裴矩说铁勒击破吐谷浑其可汗,伏允遣使求救,帝遣将迎之。吐谷浑畏隋兵盛,不敢降,帅衆奔雪山,其地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诏皆置郡县镇戍。至是,帝西巡,将复击吐谷浑,伏允遁去,遣其名王诈称伏允保车我真山,诏大将军张定和等追讨,皆为所杀。惟卫尉卿刘权虏千馀口而还。帝至燕支山,髙昌王麴伯雅伊吾吐屯设等及西域二十七国谒于道左。帝复令武威、张掖士女盛饰纵观,以示中国之盛,衣服不鲜者,郡县督课之。吐屯设献地数千里,帝大悦,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郡,讁天下罪人为戍卒以守之,命刘权镇河源,大开屯田,捍御吐谷浑,以通西域之路。进裴矩银青光禄大夫。是冬,车驾东还,行经大斗拔谷,山路隘险,风雪晦冥,士卒多冻馁死,妃嫔或相失,与军士杂宿山间。 |
33  | 冬十一月,以裴藴为御史大夫。民部侍郎裴藴以民间版籍多脱漏户口,奏令閲实,若一人不实,则官司解职,又许民纠得一丁者,令被纠之家代输赋役,是嵗进丁二十四,万口六十四万。帝谓百官曰:「前代无贤才,致此罔冐,今户口皆实,全由裴藴擢授御史大夫」。 |
34  | 杀司隶大夫薛道衡。 |
35  | 道衡以才学有盛名,尝上《髙祖颂》,帝不悦,曰:「此鱼藻》之义也」。将罪之。㑹议新令久不决,道衡谓人曰:「向使髙熲不死,令决当久有人奏之」。帝怒,付执法者推之。裴藴奏:「道衡负才悖逆,有无君之心,缢杀之,妻子徙且末,天下寃之。 |
36  | 六年春正月,盗入建国门。 |
37  | 有盗数十人,素冠练衣,焚香持华,自称弥勒佛。入建国门,夺卫士仗,将为乱。齐王暕遇而斩之。于是都下大索,连坐者千馀家。 |
38  | 诸蕃来朝,陈百戏于端门以示之,帝以诸蕃酋长毕集洛阳,陈百戏于端门街,执丝竹者万八千人,自昏达旦,终月而罢,所费巨万,自是嵗以为常帝称裴矩之能,谓羣臣曰:「裴矩大识朕意,凡所陈奏,皆朕之成算而未发者,自非奉国尽心,孰能若是?」 |
39  | 遣兵攻流求,杀其王,虏其衆以归。先是,帝遣羽骑尉朱寛入海求访异俗,至流求国而还,至是,复遣寛招抚,流求不从,乃命虎贲郎将陈棱发兵泛海击之,斩其王遏刺兜,虏其民以归。三月,帝如江都。 |
40  | 除榆林太守张衡名,以王世充领江都宫监。 |
41  | 初,帝营汾阳宫,张衡进谏,帝意不平,出为榆林太守,已复敕督江都宫役。衡闻薛道衡之死,以为枉。杨元感奏之。王世充又奏衡频减顿具。帝怒,除名为民,以世充领江都宫监,冬十二月,文安侯牛𢎞卒。 |
42  | 𢎞寛厚恭俭,学术精博,隋室旧臣,始终信任,悔吝不及者一人而已。 |
43  | 穿江南河,自京口至馀杭八百馀里,广十馀丈,欲东巡㑹稽也。。七年春二月,帝自将击髙丽,夏四月,至临朔宫,徵天下兵㑹涿郡。 |
44  | 先是,帝幸啓民帐,时髙丽使者在啓民所啓,民不敢隠,以见帝,帝纳裴矩言敕使者还语髙丽,王元入朝,久之不至,乃谋讨之,课天下富人买马,匹至十万钱,至是,遂下诏讨髙丽,帝御龙舟入永济渠赴涿,敕幽州总管元𢎞嗣往东莱海口造船,官吏督役,昼夜立水中不敢息,自腰以下皆生蛆,死者什三四。又敕河内、淮南、江南造戎车五万乗送髙阳,供载衣甲幔幕,令兵士自挽之,发河南北民夫以供军须,江淮以南,民夫及船运黎阳及洛口诸仓米,舳舻千里,往还常数十万人,昼夜不絶,死者相枕,天下骚动。 |
45  | 山东、河南大水。 |
46  | 漂没三十馀郡。 |
47  | 冬十月,底柱崩。 |
48  | 偃河逆流数十里。 |
49  | 王薄、张金称、髙士达、窦建徳等兵起,帝自去嵗谋讨髙丽,诏山东置府,令养马以供军役,又发民夫运米塞下,车牛往者皆不返,士卒死亡过半,耕稼失时,谷价踊贵,东北边尤甚,斗米直数百钱,所运米或粗恶,令民籴以偿之,又发鹿车,夫六十馀万,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险逺,不足充糇粮,至镇无可输,皆惧罪亡命,重以官吏侵渔,百姓穷困,于是始相聚为盗,邹平民王薄拥衆据长白山,自称知世郎,言事可知矣。又作无向辽东浪死歌以相煽动,避征役者,多往归之平原,东有豆子䴚,羣盗多匿其中,有刘霸道者,家于其旁,喜侠逺近,多往依之,有衆十馀万,号阿舅,贼漳南。人窦建徳,少尚气侠,胆力过人,㑹募人征髙丽,建徳,以选为二百人长。同县孙安祖亦以骁勇选为征士,安祖辞县令,怒笞之。安祖杀令亡抵建徳,建徳乃集无頼少年得数百人,使安祖将之入髙鸡泊,中为盗时,鄃人张金称聚衆河曲,蓚,人髙士达聚衆清河,自称东海公,往来剽掠,独不入建徳闾。郡县疑建徳与贼通,收其家属杀之,建徳已至河间,闻难亡归士达,顷之,安祖为金称所杀,其衆尽归建徳、建徳兵至万馀人,倾身接物,人争附之, |
50  | ,八年夏六月,帝至辽东攻城不克,先是遣诸军分道击髙丽,左十二军出镂方乐浪等道右十二军出黏蝉襄平等道总集平壤,凡一百一十三万人,馈运者倍之,连营渐进,御营六军后发,首尾亘千馀里。至是,诸军度辽水败髙丽兵,遂围辽东,辽东婴城固守,帝命诸军攻之,久不下,将军来䕶儿以水军攻平壤,败绩。秋七月,宇文述等九军大败于萨水而还来䕶儿帅江淮水军由海道至髙丽,去平壤六十里,败髙丽兵,乗胜入其城,遇伏,大败而还。宇文述、于仲文辛世雄、衞文升等九人,分出诸道,㑹于鸭绿水,西人马皆给百日粮,重莫能胜述,令军中遗弃米麦者斩,士卒皆于幕中掘坑埋之,才及中路,粮已将尽,髙丽军见隋兵有饥色,故欲疲之,每战辄走,述一日之中,七战皆㨗,遂济萨水,去平壤三十里而营,髙丽又遣使诈降曰:「若旋师,当奉髙元朝行在」。述等以粮尽而平壤城坚,势难猝败,遂还至萨水,军半济髙丽,自后击之,诸军皆溃,将士奔还,一日夜至鸭绿水,行四百五十里。初,九军度辽凡三十万五千人,及还至辽东,惟二千七百人资械荡尽,帝大怒,械系述等而还。 |
51  | 九月,帝还东都,诛慰抚使刘士龙,诸将皆除名。宇文述素有宠,其子士及尚帝女南阳公主,故帝不忍诛,与于仲文等皆除名为民,斩刘士龙以谢天下。寻复宇文述官爵,诏曰:「兵粮不继,乃军吏失于支料,非述罪也」。 |
52  | 山东大旱。 |
53  | 杀张衡。 |
54  | 衡既放废,帝每令人觇之。及还自辽东,衡妾告衡怨望谤讪,诏赐自尽。衡临死,大言曰:「我为人作何等事,而望久活!」监刑者塞耳,促令杀之。 |
55  | 九年春正月,徵天下兵集涿郡,始募民为骁果,命代王侑留守西京。 |
56  | 以刑部尚书衞文升辅之。灵武白瑜娑兵起。 |
57  | 贼帅白瑜娑刦牧马连突厥,陇右多被其患,谓之「奴贼」。 |
58  | 三月,济隂。孟海公起兵据周桥,海公衆至数万,见人称引书史,辄杀之。帝复自将击髙丽,命越王侗留守东都。 |
59  | 帝议复伐髙丽,光禄大夫郭荣谏曰:「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奈何亲辱万乗,以敌小冦乎!」不聴命。民部尚书樊子葢辅侗守东都。 |
60  | 齐郡丞张须陁击王薄等,破之。时所在盗起,齐郡王薄孟让北海,郭方预、清河张金称平原郝孝徳、河间格谦渤海,孙宣雅各聚衆攻剽,多者十馀万,少者数万人。天下承平日久,人不习兵,郡县吏与贼战辄败,唯须陁勇决善战,将郡兵击王薄,大破之。薄北连孙宣雅、郝孝徳等十馀万攻章邱,须陀击之,贼大败。贼帅裴长才等衆二万掩至城下,须陁未暇集兵,帅五骑与战,贼围之百重,身中数创,勇气弥厉,㑹城中兵至,贼稍郤,须陁乗势击破之。郭方预等合兵攻陷北海,须陁曰:「贼谓我不能救,吾今速行,破之必矣」。乃倍道进击,又破之。 |
61  | 夏六月,楚公杨元感起兵黎阳,围东都。元感骁勇,便骑射喜賔客、蒲山公李密,弼之曽孙也,少有才畧,轻财好士,为左亲侍,帝见之,谓宇文述曰:「左仗下黑色小儿,瞻视异常,勿令宿衞」。述乃讽密使称病自免。密尝乗黄牛读汉书,杨素遇而异之,与语,大悦,谓元感等曰:汝等不及也。由是元感与为深交,素恃功骄倨,或失臣礼,帝心衔而不言。及素死,谓近臣曰:「使素不死,终当族灭。元感知之,内不自安,且以朝政日紊,乃与诸弟潜谋作乱。至是,帝命元感于黎阳督运,遂与虎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谋,故为逗遛,欲令诸军之食弟郎将元纵万石并从幸辽东,元感潜召之,皆亡还。时来䕶儿以舟师自东莱将入海趋平壤,元感遣家奴伪为使者从东方来,诈称䕶儿反。六月,元感入黎阳,大索男夫,移书傍郡,以讨䕶儿为名,各令发兵㑹于仓所,以怀义为衞州刺史,元务本为黎州刺史,河内主簿唐禕为怀州刺史。元感选运夫少壮者得五千馀人,篙梢三千馀人,刑三牲誓衆,且谕之曰:「主上无道,不以百姓为念,天下骚扰,死辽东者以万计。今与君等起兵以救兆民,何如?」衆皆踊跃,乃勒兵分部唐禕逃归河内。先是,元感隂遣召李宻及弟元挺,密至,元感大喜,遣元挺将千人为先锋,先取河内,唐禕据城拒守,又使人告东都越王侗等勒兵为备,元感渡河,从者如市,使弟积善将兵三千,缘洛水西入,元挺逾邙山南入,元感自将三千馀人随其后,其兵皆执单刀栁楯,无弓矢甲胄,东都遣河南令达奚善意将兵五千拒积善,将作监裴𢎞䇿将兵八千拒元挺,善意兵溃,铠仗皆为积善所取,𢎞䇿战败走,将十馀骑驰入宫城,馀皆归于元感,元感尽鋭攻城,樊子葢拒守,元感不能克。代王侑使卫文升帅兵救东都,至华隂,掘杨素冢,示士卒以必死,直趋东都城北,元感屡破之,衆至十万,文升衆寡不敌,死伤且尽,犹进与元感决战,㑹元挺中流矢死,元感军少却。 |
62  | 帝引军还,遣宇文述、来䕶儿等击杨元感。先是,帝度辽水,遣诸将击髙丽攻辽东,城久不拔,帝遣造布囊百万贮土,欲积于大道,髙与城齐,使战士登而攻之,又作八轮车楼,髙出于城,欲俯射城内,㑹杨元感反书至,帝大惧,引苏威入,谓曰:「此儿聪明,得无为患?」威曰:「元感粗疎,必无所虑,但恐因此寖成乱阶耳!」帝又闻达官子弟皆在元感所,益忧之,夜召诸将,使引军还,资械委弃,衆心恟惧,无复部分。帝遣宇文述、屈突通乗传发兵以讨元感,来䕶儿至东莱,闻元感围东都,召诸将议旋军救之,诸将咸以无敕不宜擅还䕶,儿厉声曰:「洛阳被围,心腹之疾,髙丽犹癣疥耳!公家之事,知无不为,専擅在吾,不关诸人,有沮议者,军法从事!」即日回军 |
63  | 秋七月,馀杭刘元进兵起,帝发三吴兵征髙丽,兵多亡命,闻元进举事,至者云集,旬月间衆至数万。 |
64  | 杨元感引兵趣潼闗,八月,宇文述等追之,元感败死,杀其党与三万馀人。 |
65  | 元感欲称尊号,李密曰:「今虽频㨗,而郡县未有从者,东都守御尚强,天下救兵益至,公当挺身力战,早定关中,乃亟欲自尊乎!」元感笑而止。屈突通等引军屯河阳。李子雄谓元感曰:「通若渡河,则胜负难决,不如分兵拒之。通不能济,则樊、衞失援」。元感然之。樊子葢知其谋,数出击营,元感不得往,通遂济河。元感分为两军,西拒文升,东拒通。子葢复出兵大战,元感军屡败。子雄劝元感直取关中,开永丰仓,以号召三辅,元感遂引兵而西。宇文述、屈突通、衞文升、来䕶儿等追及之于阌乡,元感一日三败,乃与十馀骑奔上洛,自度不免,命弟积善斫杀之。以唐公李渊为𢎞化,留守。帝以𢎞化留守元𢎞嗣。斛斯政之亲也,遣衞尉少卿李渊驰往执之,因代为留守。 |
66  | 吴郡朱燮、晋陵管崇兵起,燮为昆山县博士,与数十学,生起兵,民趋之如归。崇隠居常熟,羣盗相与奉之。帝命虎牙郎将赵六儿屯兵扬,子崇遣人袭破之,收其器械军资,衆至十万。 |
67  | 冬十月,遣将军吐万绪击刘元进,十二月,破之,管崇败死。诏徵绪还,遣王世充代将,元进、燮皆败死。 |
68  | 燮、崇共迎元进为主,据吴郡,称天子。帝遣吐万绪、鱼俱罗渡江击破之。元进结栅拒,绪与燮、崇等连营百馀里,绪又破之,斩崇。然百姓从乱者益衆,贼败而复聚,势益炽。绪以士卒疲敝,请待来春进讨,帝不悦。鱼俱罗亦以贼难骤平,潜迎诸子于洛。帝怒,斩俱罗徴。绪诣行在,绪忧愤,道卒。帝更遣江都丞王世充讨元进,频战皆㨗,元进、燮败死,馀衆降散。 |
69  | 杜伏威起兵掠江、淮。 |
70  | 章邱杜伏威与临济辅公祏俱亡命为盗,伏威年十六,勇冠贼中,共推为主。伏威转掠淮南,校尉宗颢讨之,伏威引入苇中,因风纵火,颢衆皆烧死。 |
71  | 十年春二月,徵天下兵伐髙丽。三月,帝如涿郡,秋七月,次怀逺镇,髙丽遣使请降。 |
72  | 诏复徵天下兵伐髙丽,百道俱进。三月,帝发髙阳,士卒在道,亡者相继。七月,次怀逺镇,时天下已乱,所徵兵多不至,髙丽亦困敝,来䕶儿,至卑奢城髙丽举兵迎战,䕶儿击破之,将趣平壤,髙丽王元惧,遣使乞降,因送斛斯政,帝大悦,遣使持节召䕶儿还。 |
73  | 冬十月,还西京。 |
74  | 以髙丽使者及斛斯政告太庙,仍徵髙丽王元入朝,元竟不至,敕将帅严装,更图后举,竟不果行。 |
75  | 十一月,祀南郊,大风 |
76  | 离石胡刘苖王兵起,苖王,刘渊之裔也,起兵旬月,衆至数万。 |
77  | 十二月,齐郡孟让兵掠盱眙,王世充击破之。让冦掠至盱眙,衆十馀万。王世充羸兵示弱民,皆结堡自固,贼无所掠,渐饥,分兵转掠南方。世充伺其弛备,出击,大破之,让遁去。 |
78  | 以张须陁为河南讨捕大使。齐郡贼帅左孝友拥衆十万,须陁讨降之,威振东夏,故有是命。 |
79  | ,十一年春正月,増秘书省官百二十员,帝好读书著述,自为扬州总管,置王府学士至百人,常令修撰,自经术、文章、兵农、地理、医卜、释道,乃至蒱博鹰狗,皆为新书,无不精洽,共成万七千馀卷。初,西京嘉则殿有书三十七万卷,帝命秘书监栁顾言等诠次,除其复重猥杂,得三万七千馀卷,纳于东都修文殿,又写副本,分置西京、东都宫省官府。 |
80  | 上谷王须拔、魏刀儿兵起上谷,贼帅王须拔自称漫天王。魏刀儿自称歴山飞,衆各十馀万,北连突厥,南冦燕、赵。 |
81  | 杀郕公李浑,夷其族。初,髙祖梦洪水没都城,意恶之,故迁都大兴。及是,有方士言李氏当为天子,劝帝尽诛李姓。帝以郕公李浑宗族强盛,浑从子将作监敏,小名洪儿,疑其名应䜟,尝面告之,冀其引决。敏大惧,数与浑等屏人私语。宇文述故怨浑,遣郎将裴仁基告浑反。帝收浑等杂治不得状。述诱敏妻为表,诬浑欲因度辽袭御营,立敏为天子,持入奏之,遂杀浑敏及其宗族,敏妻亦鸩死。孔雀集朝堂,百官称贺。 |
82  | 有二孔雀自西苑飞集朝堂,亲衞校尉髙徳儒等见之,奏以为鸾时孔雀已去,无可得验,于是百官称贺,拜徳儒朝散大夫,赐物百段。 |
83  | 夏四月,帝如汾阳宫。 |
84  | 以李渊为山西、河东抚慰大使,以渊承制黜陟,讨捕羣盗。秋八月,帝巡北边。突厥始毕可汗入寇,帝入雁门,始毕,围之,九月乃解。 |
85  | 初,突厥啓民可汗死,帝立其子咄吉世为始毕可汗。至是,帝巡北边,始毕帅骑数十万谋袭乗舆,义成公主先遣使者告变,车驾驰入雁门,突厥引骑急攻,矢及御前,帝大惧,抱赵王杲而泣目尽肿,乃亲巡将士谓之曰:「努力击贼,茍能保全,凡在行陈,勿忧富贵」。又下令:「守城有功者,无官直除六品,有官以次増益。由是衆皆踊跃,昼夜拒战。又诏天下募兵,守令竞来赴难,帝遣间使求救于义成公主,公主遣使告始毕云:「北边有急」。诸郡援兵亦至。九月,始毕解围去。帝遣骑追蹑,得老弱二千馀而还。 |
86  | 冬十月,帝还东都。 |
87  | 帝至东都,顾盼街衢,谓侍臣曰:「犹大有人在」。意谓平杨元感杀人尚少也。苏威追论勲格太重,宜加斟酌,樊子葢以为不宜失信,帝曰:「公欲收物情邪?」 |
88  | 诏江都更造龙舟。 |
89  | 杨元感之乱,龙舟皆焚,诏更造数千艘,制度更大于旧。 |
90  | 东海李子通据海陵,子通先依贼帅,左才相羣,盗皆残忍,而子通独寛仁,由是人多归之,有衆万人。才相忌之,子通引去,与杜伏威合。已而反袭伏威,伏威败而复振,子通奔海陵,收兵得二万人。 |
91  | 城父朱粲兵起。 |
92  | 粲始为县佐史,从军亡命,聚衆为盗,谓之可达寒贼」,自称迦楼罗王,衆至十馀万,转掠荆、沔以南。 |
93  | 十二年,春正月,分遣使者发兵击诸起兵者。 |
94  | 朝集使不至者二十馀郡,始议分遣使者十二道发兵讨捕盗贼。 |
95  | 三月,宴羣臣于西苑。 |
96  | 上己,帝与羣臣饮于西苑水上,命学士采古水事七十二,以木为之,间以妓航、酒船,人物自动,能成音曲。 |
97  | 夏五月丙戍朔,日食,既。 |
98  | 是夏,帝于景华宫徵求萤火,得数百斛,夜出游山,放之,光遍岩谷。 |
99  | 除纳言苏威名。 |
100  | 帝问侍臣盗贼宇文述曰:「渐少」。威引身隠柱,帝呼问之,对曰:「臣不知多少,但患渐近」。帝曰:「何谓也?」威曰:「他日贼据长山,今近在泛水,且往日租赋、丁役,今皆何在,岂非其人皆化为盗乎!又昔在雁门,许罢征辽,今复徵发,贼何由息!」帝不悦。顷之,帝问以伐髙丽事,威欲帝知天下多盗,对曰:「今兹之役,愿不发兵,但赦羣盗,自可得数十万,遣之东征,髙丽可灭」。帝不怿,威出,裴藴奏曰:「此大不逊,天下何处有许多贼!」帝曰:「老革多奸,以贼胁我」。藴知帝意,遣人奏威昔典选滥授人官案验,狱成,诏除名为民。 |
101  | 秋七月,帝如江都,命越王侗留守,杀谏者任宗、崔民象、王爱仁。 |
102  | 江都龙舟成,送东都。宇文述劝幸江都,帝从之。将军赵才谏曰:「今百姓疲劳,府藏空竭,盗贼蜂起,禁令不行。愿陛下还京师,安兆庶」。帝大怒,以属吏,朝臣无敢谏者。建节尉任宗上书极谏,即日杖杀之,遂啓行,命越王侗等总留后事。奉信郎崔民象以盗贼充斥,于建国门上表谏。帝大怒,先解其颐,然后斩之。至汜水,奉信郎王爱仁复上表请还西京,斩之。至梁郡,郡人邀驾上书曰:「陛下若遂幸江都,天下非陛下之有!」又斩之。 |
103  | 冬十月,许公宇文述死。 |
104  | 初,述子化及、智及皆无頼化,及事帝于东宫,帝宠昵之。及即位,以为太仆少卿。从幸榆林,化及智及冐禁与突厥交市,帝怒,将斩之,既而释之,赐述为奴。述卒,帝复以化及为右屯衞将军,智及为将作少监。翟让、李密起兵攻荥阳,张须陁击之,败死。杨元感之败,李密被获,既而亡命,往依郝孝徳及王薄,皆不之礼。密困乏,变姓名,聚徒敎授,郡县疑而捕之。密亡去韦城,翟让为东都,法曹坐事当斩,狱吏黄君汉竒其骁勇,夜,谓让曰:「天时人事,抑亦可知,岂能守死狱中乎!」让惊喜,叩头,君汉即破械出之。让遂亡命于瓦岗,为羣盗。同郡单雄信骁健,善马槊,聚少年往从之离狐,徐世绩年十七,有勇略,说让曰:「东郡于公与绩皆为乡里,不宜侵掠荥阳、梁郡,汴水所经,剽行舟商旅足以自资」。让从之,往掠公私船,资用丰给,附者益衆。时又有外黄王当仁、济阳王伯当、韦城周文举、雍邱李公逸等,皆拥衆为盗。李密既亡命往来诸贼帅间说以取天下之䇿,始皆不信,久之,稍以为然,相谓曰:「今人皆云杨氏将灭,李氏将兴,吾闻王者不死,斯人再三获济,岂其人乎!由是渐敬密密,察翟让最强,乃因王伯当以见让为让画䇿,让悦,密说让取天下,让逊谢不敢当。已而让见,密为豪杰所归,欲从其计。密因说让先取荥阳休兵馆谷待士马肥充,然后与人争利。于是攻荥阳诸县,多下之。帝徙张须陁为荥阳通守以讨之,须陁战死,诏以裴仁基代领其衆,徙镇虎牢, |
105  | 十二月,鄱阳林士𢎞称楚帝据江南,士𢎞拥衆十馀万,北自九江,南及番禺,皆为所有。 |
106  | 以李渊为太原留守,击甄翟儿,破之。甄翟儿攻太原,将军潘长文战死。诏以渊为太原留守,以郎将王威、髙君雅副之,将兵讨甄。翟儿遇于雀鼠谷,渊衆才数千,贼围数匝,渊子世民将精兵救之,拔渊于万衆之中,㑹步兵至,合击,大破之。 |
107  | 太仆杨义成击张金称、髙士达,斩之。窦建徳收其衆,取饶阳,诏罢义臣兵。 |
108  | 内史郎虞世基以帝恶盗贼,匿不以闻,由是盗贼徧海内,帝皆弗之。知杨义臣破降河北贼数十万,列状上闻。帝叹曰:「我初不闻贼顿如此」。世基对曰:「小窃虽多,未足为虑。义臣拥兵不少,久在阃外,此最非宜」。帝遽追义臣,放散其兵,贼由是复盛。 |
109  | 帝至江都。 |
110  | 帝至江都,江淮郡官谒见者,専问礼饷丰薄,丰则超迁,薄则停解。江都郡丞王世充献铜镜屏风,迁通守。歴阳郡臣赵元楷献异味,迁江都郡丞。由是郡县竞务刻剥,以充贡献。民外为盗贼所掠,内为郡县,所赋,生计无遗,加之饥馑,始采树皮叶,或𢷬藁煮土而食之,甚至自相食,而官仓犹充牣,吏皆畏法,莫敢振救。王世充密为帝简閲江淮民间美女献之,由是益有宠。 |
111  | 遣江都通守王世充击河间格谦,斩之。谦党髙开道收其衆,掠燕地。 |
112  | 谦拥衆十馀万,据豆子䴚,自称燕王,帝命王世充将兵讨斩之。谦将髙开道收馀衆,寇掠燕地,军势复振。虎贲郎将罗艺起兵涿郡。 |
113  | 初,帝谋伐髙丽,器械资储,皆积于涿郡,诸贼竞来侵掠,留守官不能拒,惟艺破贼甚多,将作乱,先激怒其衆曰:「吾辈讨贼素有功,城中仓库山积,而留守官不肯散施,将何以劝将士?」衆皆愤怨,遂杀郡丞,起兵栁城怀逺,并归之,艺自称幽州总管。 |
114  | 十三年,春正月,光禄大夫陈棱讨杜伏威,败绩。 |
115  | 先是,李子通据海陵,左才相掠淮北,杜伏威屯六合,帝遣棱将宿衞精兵讨之,往往克㨗。至是棱讨伏威,坚壁不战,伏威遗以妇人服,谓之陈姥,棱怒,出战,伏威大破之,遂据歴阳,自称总管,分徇郡县,所至辄下, |
116  | 窦建徳称长乐王。 |
117  | 建徳为坛于乐夀,称长乐王。鲁郡徐圆朗兵起。 |
118  | 圆朗攻陷东平,分兵略地,自琅邪以西,北至东平,尽有之,胜兵二万人。 |
119  | 二月,马邑校尉刘武周、朔方郎将梁师都各据郡起兵。 |
120  | 武周骁勇任侠,太守王仁恭厚遇之,使将亲兵屯閤下。武周与仁恭侍儿私通,惧事泄谋乱,乃与郡中豪杰斩仁恭,开仓赈贫,收兵万馀人,遣使附突厥。师都亦杀郡丞,据郡附突厥。 |
121  | 翟让、李密据兴洛仓,击败东都兵。让推密称魏公,略取河南诸郡。 |
122  | 李密说翟让袭兴洛仓,越王侗遣郎将刘长恭帅步骑一万五千讨密,而使河南讨捕使裴仁基等自汜水西入以掩其后,密、让大破之,威声益振。让于是推密为主,号魏公,称元年。其文书行下,称行军元帅府拜让,司徒单雄信、徐世绩皆大将军。于是江、淮以北,羣盗莫不响应,悉拜官爵,使各领其衆,置百营簿以领之,衆至数十万,乃广筑洛口城居之,遣将畧地河南,郡县多附。 |
123  | 三月,突厥立刘武周为定杨可汗。武周取汾阳宫,获隋宫人赂突厥始毕可汗,始毕以马报之,遗以狼头纛,立为定杨可汗,武周即皇帝位,改元梁师都自称梁帝,引突厥冦边。 |
124  | 师都畧定、雕隂、、𢎞化、延安。诸郡即皇帝位,国号梁。始毕亦遗以狼头纛,号为大度毗迦可汗。师都乃引突厥居河南地,攻破盐州郡。 |
125  | 流人郭子和起兵榆林,突厥以为屋利设。 |
126  | 子和自称永乐王,南连梁师都,北附突厥。始毕以刘武周为定杨天子,梁师都为解事天子,子和为平阳天子。子和固辞不敢当,乃更以为屋利设 |
127  | 夏四月,金城校尉薛举起兵陇西,自称西秦霸王。举骁勇絶伦,家资巨万,交结豪杰,雄于西边。金城令郝瑗募兵数千,使举将之,以讨羣盗。举与其子仁杲及同党十三人刦瑗发兵开仓赈施,自称西秦霸王。贼帅宗罗㬋、羌酋锺利俗各拥衆归之,举兵大振。以仁杲为齐王,少子仁越为晋王,罗㬋为兴王。未几,尽得陇西之地,衆至十三万。 |
128  | 李密攻东都,入其郛。 |
129  | 密以孟让为总管使,夜帅步骑入东都,外郭烧掠。时裴仁基以虎牢降密,密以为上柱国,遣让与仁基帅二万馀人袭回洛东仓,破之。东都出兵击之,仁基等败走。密自率衆屯回洛仓,攻偃师、金墉,皆不克,还洛口,东都城内乏粮而布帛山积,至燃布以爨。越王侗使人运回洛仓米入城,分兵为九营以备密汝隂、淮阳,降密密,复据回洛仓,段达等出兵拒之,败走。密遂移檄郡县,数帝十罪,且曰:「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越王侗遣太常丞元善达间行诣江都,奏曰:「李密围逼东都,城内无食,若陛下速还,乌合必散。不然者,东都决没」。因欷嘘呜咽,帝为之改容。虞世基进曰:「越王年少,此辈诳之。若如所言善达,何缘至此!」帝乃怒曰:「善达小人,敢廷辱我!」因使催运,善达遂为羣盗所杀,自后人莫敢以贼闻。 |
130  | 五月,李渊起兵太原,杀副留守王威、髙君雅。初,渊娶于窦毅,生四男,建成、世民、元霸、元吉一女,适太子千牛备身、柴绍世民聪明勇决,识量过人,见隋室方乱,隂有安天下之志。晋阳宫监裴寂晋阳令刘文静相与同宿,见城上烽火,寂叹曰:「贫贱如此,复逄乱离,何以自存?」文静笑曰:「时事可知,吾二人相得,何忧贫贱!」文静见世民而异之,深自结纳,谓寂曰:「此人虽少,命世才也」。寂初未然之,文静坐与李密连昏系狱,世民就省之,隂与计大事,文静曰:「今天下大乱,羣盗万数,有真主驱驾而用之,取天下如反掌耳。太原百姓皆避盗入城,一旦收集,可得十万人,尊公所将之兵,复且数万,以此乗虚入闗,号令天下,不过半年,帝业成矣。世民笑曰:君言正合我意,乃隂部署賔客」。渊不之知也,㑹突厥冦马邑,渊遣髙君雅等将兵拒之不利,恐并获罪,世民乗间屏人说渊曰:「今主上无道,百姓困穷,晋阳城外皆为战塲,大人若守小节,下有寇盗,上有严刑,危亡无日,不若顺民心,兴义兵,转祸为福,此天授之时也」。渊大惊曰:「汝安得为此言,慎勿出口」。明日,世民复说渊,渊乃叹曰:「吾一夕思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躯亦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矣!帝以渊等不能御冦,遣使者执诣江都,渊大惧,世民与寂等复说渊及早定计,渊然之,密部勒将发,㑹帝遣使驰驿赦渊,渊谋稍缓。先是裴寂私以晋阳宫人侍渊,及是,文静谓寂曰: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且公为宫监,而以宫人侍客,公死可耳,何误唐公也?」寂甚惧,屡趣渊起兵。渊乃使文静诈为敕书,发太原、西河、雁门、马邑民年二十以上,为兵击髙丽,由是人情恟恟,思乱者衆。及刘武周据汾阳宫,世民言于渊曰:大人为留守,而盗贼窃据离宫,不早建大计,祸今至矣。渊乃集将佐谓之曰:「武周据汾阳宫,吾辈罪当族灭,若之何?」王威等皆惧,请计,渊曰:「朝廷用兵,皆禀节度,今贼在数百里内,江都在三千里外,进退维谷,何为而可?」威等皆曰:「公地兼亲贤,同国休戚,要在平贼,専之可也。渊阳若不得已而从之者,曰:然则先当集兵」。乃命世民与刘文静、长孙顺徳、刘𢎞基等各募兵,密遣使召建成、元吉于河东,柴绍于长安,王威、髙君雅见兵大集,疑渊有异志,谓武士彠曰:「顺徳、𢎞基皆背征,三侍,安得将兵!」欲收按之。士彠曰:「二人皆唐公客,若尔,必大致纷纭」。威等乃止。威、君雅欲因晋祠祈雨讨渊。五月,渊使世民伏兵于晋阳宫城外,自与威、君雅共坐视事,使刘文静引司马刘政㑹入告威,君雅潜引突厥入冦,君雅攘袂大诟,世民已布兵塞路,文静与𢎞基、顺徳等共执威、君雅系狱,㑹突厥数万衆冦晋阳,渊命裴寂等勒兵为备,而悉开诸城门,突厥不敢进,衆以威君雅,实召之也,于是斩威、君雅以徇突厥,大掠而去。 |
131  | 东都遣兵击李密,大破之,密退屯洛口。帝命将军龎玉将闗内兵援东都,柴孝和说密使翟让守洛口,裴仁基守回洛,而自帅兵西袭长安,然后东向以平河、洛。密曰:「此诚上䇿,但昏主尚存,从兵犹衆,我兵皆山东人,谁肯西入!诸将皆出于羣盗,留之各竞雌雄,如此则大业隳矣!」遂不果㑹,密为流矢所中,越王侗使段达与龎玉等夜出兵与战,大破之,乃弃回洛,奔洛口,六月,李渊遣使如突厥。 |
132  | 建成、元吉与柴绍偕至晋阳,刘文静劝李渊与突厥相结,渊从之,自为手啓遗始毕可汗云:「欲举义兵迎主上,复与突厥和亲。若能与我俱南,愿勿侵暴百姓。坐受寳货,亦唯可汗所择。始毕得啓,谓其大臣曰:「隋主为人,我所知也,若迎以来,必害唐公而击我无疑矣。茍唐公自为天子,我当以兵马助之」。即命以此意为复书,使者七日而反,将佐皆喜,请从突厥之言,渊不可。寂等乃请尊天子为太上皇,立代王为帝,以安隋室,移檄郡县,改易旗帜,杂用绛白,以示突厥渊曰:此可谓掩耳盗铃然,逼于时事,不得不尔。渊乃遣刘文静报之以请,兵私谓文静曰:「胡骑入中国,生民之大蠧也。吾所以欲得之者,恐刘武周引之为边患。又胡马行牧,不费刍粟,聊藉之为声势耳,数百人之外,无所用之。 |
133  | 李渊遣世子建成及世民击西河郡,拔之,斩郡丞髙徳儒。 |
134  | 西河郡不从,渊命渊使建成、世民将兵击之,郡丞髙徳儒闭城拒守,攻拔之,执徳儒至军门,世民数之曰:「汝指野鸟为鸾,以欺人主,取髙官,吾兴义兵,正为诛佞人耳!」遂斩之,其馀不戮一人,秋毫无犯,逺近闻之大悦,建成等引兵还晋阳,往返凡九日,渊喜曰:「以此行兵,虽横行天下可也」。遂定入闗之计。 |
135  | 李渊自称大将军,开府,置官属,渊开仓赈贫,应募者日衆,渊分为三军,通谓之义士。裴寂等上渊号为大将军,渊以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唐俭温大雅为记室,大雅与弟大有共掌机密。武士彠为铠曹,刘政㑹及崔善为、张道源为户曹,姜謩为司功㕘军。殷开山,为府掾。长孙顺徳、刘𢎞基、窦琮及王长谐、姜宝谊、阳屯为左右统军。以世子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左三统军隶焉。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右三统军隶焉。各置官属,以柴绍为右领军府长史谘议。秋七月,李渊引兵至霍邑,代王侑遣郎将宋老生、将军屈突通将兵拒之。 |
136  | 李渊以子元吉留守晋阳,帅甲士三万西行,誓衆移檄,谕以尊立代王之意代王,侑遣郎将宋老生屯霍邑,大将军屈突通屯河东以拒渊,㑹积雨,渊不能进,雨久不止,渊中军粮乏,刘文静未返,或传突厥与刘武周乗虚袭晋阳,渊欲北还,裴寂等亦以为隋兵尚强,未易猝下,李密奸谋难测,武周惟利是视,不如还救根本,更图后举,世民曰:今禾菽被野,何忧乏粮?老生轻躁,一战可擒。李密顾恋仓粟,未遑逺略,武周与突厥外虽相附,内实相猜,彼虽逺利太原,岂可近忘马邑,本兴大义,以救苍生,当先入咸阳,号令天下,今遇小敌,遽已班师,恐从义之徒,一朝解体,何以自全?建成亦以为然,渊不从,促令引发,世民将复入谏㑹,渊已寝不得入,号哭于外,渊召问之,世民曰:今兵以义动,进战则克,退还则散,衆散于前,敌乗于后,死亡无日,何得不悲?」渊乃悟曰:军已发,奈何?世民曰:「右军严而未发,左军去亦未逺,请自追之」。渊笑曰:「吾之成败皆在尔,惟尔所为」。世民乃与建成分道夜追左军复还,既而太原运粮亦至,雨既霁,渊趣霍邑与宋老生战,斩之,遂取霍邑。 |
137  | 武威司马李轨起兵河西,自称凉王,轨家富任侠。薛举起兵河西,轨与同郡豪杰谋曰:「薛举必来侵暴,郡官庸怯不能御,吾辈岂可束手为人所虏!不如相与并力拒之,保据河右,以待天下之变」。衆皆以为然,遂共推轨为主。轨乃结豪民及诸胡起兵,称河西大凉王。 |
138  | 薛举自称秦帝,徙据天水,举称帝,立其子仁杲为太子,遣仁杲将兵取天水,徙都之。 |
139  | 涿郡留守薛世雄击李密、窦建徳,袭破之,遂围河间。 |
140  | 世雄行至河间,建徳士衆惧,皆南遁,声言还入豆子䴚。世雄以为畏已,不复设备建徳,谋还袭之,帅敢死士二百馀人先行,令馀衆续发,约曰:「夜至则击其营,已明则降之」。未至二里所,天欲明建徳,惶惑议降,㑹大雾,咫尺不辨,喜曰:「天赞我也!」遂突前击之。世雄遁归,涿郡慙恚而死,建徳遂围河间。 |
141  | 八月,李渊克临汾。绛郡刘文静以突厥兵至,遂下韩城。 |
142  | 渊克绛郡,得通守陈叔达,礼而用之。至龙门,刘文静以突厥兵五百、马二千至。渊喜曰:「兵少马多,君将命之功也」。河东户曹任瓌说渊自梁山济河指韩城,然后鼓行而进,据永丰仓以规长安」。渊悦,以瓌为招讨大使,先说韩城,下之。 |
143  | 九月,以江都妇女配将士。 |
144  | 骁果在江都者多逃亡,帝患之,以问裴矩,对曰:「人情非有匹偶,难以久处」。乃悉召江都境内寡妇处女集宫下,恣将士所取。 |
145  | 李密遣徐世绩取黎阳仓,河南、山东大水,饿莩满野,诏开黎阳仓赈之,吏不时给,死者日数万人。徐世绩言于李密曰:「天下大乱,本为饥馑,若更得黎阳仓,大事济矣」。先是,武阳郡丞元寳藏以郡降密,密以为魏州总管,至是,密遣世绩帅麾下五千人济河㑹寳藏,郝孝徳共袭破黎阳仓,据之开仓,恣民就食,浃旬间,得胜兵三十馀万,窦建徳、朱粲之徒亦遣使附密, |
146  | 王世充、韦霁等救东都,合击李密于洛口。王世充等帅兵赴东都,越王侗使刘长恭、龎玉等帅兵与世充等合击李密于洛口,诏诸军皆受世充节度, |
147  | 李渊济河,遣建成守潼闗,世民徇渭北。先是冯翊、太守萧造降于李渊。渊留兵围屈突通于河东,自引军西,至是济河,闗中士民归之者如市,渊遣世子建成、刘文静帅王长谐等诸军屯永丰仓,守潼闗以备东方兵,慰抚使窦轨等受其节度。世民率刘𢎞基等诸军徇渭北,慰抚使殷开山等受其节度,已而柴绍妻李氏及渊从弟神通各起兵以应渊,关中羣盗悉降于渊。 |
148  | 冬十月,李渊合诸军围长安。 |
149  | 京兆内史衞文升年老,闻渊军至,忧惧成疾,独将军隂世师、郡丞骨仪、奉代王侑乗城拒守,渊如永丰仓,劳军赈饥,进屯冯翊,世民营于泾阳,胜兵九万,渊命刘𢎞基、殷开山分兵西略扶风,有衆六万,南渡渭水,城中出战,𢎞基逆击,破之。世民引兵趣司竹,军令严整,秋毫不犯。遣使白渊,请期日赴长安。渊命建成选仓上兵,趣长乐官世民帅新附诸军北屯长安故城,延安上郡。雕隂皆请降。渊引军西行,所过离宫园苑,皆罢之,出宫女还其亲属。十月,至长安,诸军皆集,合二十馀万,渊命各依垒壁,毋得入村落侵暴,遣使至城下谕衞文升等,不报命。诸军进围城萧铣,起兵巴陵,自称梁王。巴陵校尉董景珍、雷世猛旅帅,郑文秀、徐徳基、张绣等谋据郡叛,隋推景珍为主,景珍曰:「吾素寒贱,不为衆所服。罗川令,萧铣、梁室之后,请奉之」。乃遣使报铣。铣喜,从之,召募,得数千人,自称梁王,改隋服色旗帜,皆如梁旧。 |
150  | 十一月,李渊克长安,杀留守官隂、世师等十馀人。李渊命诸军攻城,约毋得犯七庙及代王宗室,违者夷三族。十一月,克长安。代王左右奔散,唯侍读姚思廉、侍侧,军士将登殿,思廉厉声诃之曰:「唐公举义兵匡帝室,卿等毋得无礼!」衆皆愕然,布立庭下。渊迎王于东宫,迁居大兴殿后㕔,思㢘扶王至閤下,泣拜而去。渊还,舍于长乐宫,与民约法十二条,悉除隋苛禁。渊之起兵也,留守官发其坟墓,毁其五庙,至是,卫文升已卒,执隂世师、骨仪等十馀人斩之,馀无所问。 |
151  | 李密诱翟让杀之。 |
152  | 让司马王儒信,劝让自为大冢宰,以夺密权。让不从,让兄𢎞曰:「天子汝当自为,汝不为者,我当为之」。让但大笑,不以为意。密闻而恶之,乃与房彦藻等谋置酒,召让密曰:「今日不须多人」。密左右引去,让左右犹在。彦藻曰:「天时甚寒,司徒左右请给酒食」。让许之。乃引让左右尽出,独密麾下壮士蔡建徳立侍,密与让较射,让方引满,建徳自后斫之,并杀𢎞儒。信徐世绩走出,为门者斫伤,王伯当诃止之。单雄信叩头请命,密释之。密乃大言曰:「与君等起义,本除暴乱,司徒専行贪虐,陵辱羣寮,今所诛止其一家,诸军无与也!」命扶世绩置帐下,亲为傅创让麾下欲散,密单骑入其营慰止之,使世绩、雄信、伯当分领其衆。 |
153  | 李渊立代王侑为皇帝,尊帝为太上皇。渊自为大丞相,封唐王。以建成为唐王世子世民为秦公,元吉为齐公。以武徳殿为丞相府,改敎称令,置丞相府官属,以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又以李纲为丞相府司录,専掌选事。窦威为司录㕘军使,定礼仪。 |
154  | 十二月,唐王渊追諡其大父为景王,考为元王,夫人窦氏为穆妃。 |
155  | 薛举侵扶风,唐王渊遣秦公世民击败之。举遣其子仁杲袭破扶风,悉并其衆,号三十万,谋取长安。世民逆击,大破之。 |
156  | 屈突通降唐,唐遣招河东通守尧君素不下通,与刘文静相持月馀,通势日蹙,或说通降,通泣曰:吾歴事两主,忍相负乎?每自摩其颈曰:要当为国受一刀!」及闻长安不守,家属皆被虏,乃留桑显和镇潼闗,而自引兵东出,将趣洛阳,显和即以城降。文静遣窦琮等与显和追之,通结陈自固,琮遣通子夀往谕之,通骂曰:此贼何来!昔与汝为父子,今与汝为仇讐。命左右射之,显和呼其衆曰:今京城已陷,汝辈皆关中人,去欲何之!衆皆释仗降,军士执通送长安,渊以为兵部尚书,赐爵蒋公,遣至河东城下招谕。尧君素相见,俱泣下,通劝君素降,君素曰:「君为国大臣,奈何负国生降,更为人作说客邪!」通曰:「我力屈耳!」君素曰:「我力犹未屈,何用多言!」通慙而退。 |
157  | 王世充袭李密,败绩。 |
158  | 先是,王世充与李密战于洛北,败绩,已又战于石子河,世充复大败,至是东都米斗三千,人饿死者什二三,世充谋袭仓城,密知之乃命郝孝徳、王伯当、孟让勒兵分屯城侧以待之,其夕,世充兵果至,伯当击之,斩其骁将,士卒战溺死者千馀人,世充屡战不胜,越王侗遣使劳之,世充诉以兵少,侗以兵七万益之。 |
159  |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四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