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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arch for "嘉佑六年九月壬子 (1061/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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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pe: 资治通鉴后编
Condition : Contains text “嘉佑六年九月壬子 (1061/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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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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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三年春正月壬申,以翰林学士、知制诰范镇为翰林侍读学士、知陈州。初,镇草韩琦迁官制,称引周公霍光,谏官吕诲驳之,于是琦表求去位,镇批答曰:「周公之不之鲁,欲天下之一乎?」周上以镇不当引圣人,比宰相欲罢镇内职,执政因谕镇令自请,外而有是命。李焘曰:或云镇与欧阳修雅相善,及议濮王追崇事,首忤修意,修乗间为上言,镇以周公待𤦺,则是以孺子待陛下也。镇坐此出。上于制诰多亲閲,有不中理,必使改之,尝谓执政曰:「此人君谟训,岂可褒贬失实也?」先是,知制诰韩维奏事便殿,尝言:人君好恶,当明见赏刑以示天下,使人知所避就,则风俗可移。又言思虑不能全无过差,假如陛下误处分,改之则足以彰纳善从谏之美。及镇补外,维言镇诚有罪,自可明正典刑,若其所失,止在文字,当函容以全近臣体貌。陛下前黜钱公辅,中外以为太重,今又黜镇,而衆莫知其所谓,臣恐自此各懐疑惧,莫敢为陛下尽忠者矣。 癸酉,契丹改国号曰大辽。 乙亥,宣徽南院使、武安节度使程戡卒。戡守延州凡六年,安重习事,治不近名,然不为言者所与。初,延州夹河为两城,雉堞卑薄,尝为夏贼攻围,登九州台下瞰城中,戡调兵夫大增筑之,后以为利。横山酋豪怨谅祚,欲以属叛,取灵、夏,来求兵为援,戡言豺虎非其相,抟则未易取也,痈疽非其自溃,则未易攻也。谅祚乆悖慢,当乗此聴,许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利也。㑹帝不豫,大臣重生事,遂寝不报,自以年过七十,告老章凡十数上,终弗聴,遣中使赍手诏问劳,赐茶药黄金,乃再上章曰:「臣老疾剧矣!髙奴屯劲兵为要地,岂养病所耶?」还至邓城,卒,赠太尉,諡康穆。 辛巳,以端明殿学士、知徐州张方平为翰林学士承㫖。初,上谓执政学士独王圭能为诏,馀多不称职。因问方平文学如何?欧阳修对曰:「方平亦有文学,但挟邪不直」。曾公亮以为不闻其挟邪,赵槩又以为无迹,故卒命之。上尝问治道体要,方平以简易诚明为对,上不觉,前席曰:「朕昔奉朝请,望侍从大臣以谓皆天下选人,今多不然闻,学士之言,始知有人矣」。御史吕大防言:「窃闻参知政事赵槩举张方平、钱明逸,乞加显用,传播之初,实惊物聴,方平明逸,皆以制䇿登科,早列侍从,不闻有嘉猷善状著于时论,而出领事任,所至不治,岂足以谋谟庙堂之上,经纶天下之务哉?窃以槩备位辅,臣与国一体,不能昌言公论,进贤退不肖而牵于私旧,引非其人,失大臣忧国致君之道。伏望出臣此章,下槩问状,以惩不恪」。 命翰林学士冯京修撰仁宗实録。 壬午,罢三司推勘官。初,诏三司举京朝官一人专领推勘事,至是,三司奏以为不便,罢之,然议者不以罢之为便也。嘉佑五年置。 工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吕诲与侍御史范纯仁、监察御史里行吕大防合奏曰:「伏见参知政事欧阳修首开邪议,以枉道悦人主,以近利负先帝,将陷陛下于过举。龙图阁直学士司马光亦上疏请罢追崇之议,皆不报。诲等论列不已,而中书亦以札子自辩于上,上意不能不向中书,然未即下诏也。执政乃相与宻议,欲令皇太后下手书,尊濮安懿王为皇,夫人为后,皇帝称亲,又令上下诏谦让不受尊号,但称亲即园立庙,以示非上意,且欲为异日推崇之渐。丙子,中书奏事垂拱殿,时韩琦以祠祭致斋,上特遣中使召与共议,既退外,间言濮王已议定,称皇欧阳修手为诏草二通,一纳上前日中,太后果遣中使赍实封文书至中书,执政相视而笑,诲等闻之,即纳缴御史告勅,居家待罪,乞早赐黜责,上以御宝封告勅,遣内侍陈守清趣诲等,令赴台供职,诲等以所言不用,虽受告勅,犹居家待罪。 丁丑,中书奏事,上又遣中使召韩琦同议即降勅,称准皇太后手书:濮安懿王、谯国太夫人王氏、襄国太夫人韩氏、仙游县君任氏,可令皇帝称亲,仍尊濮安懿王为濮安懿皇,谯国、襄国、仙游并称「后」。又降勅:「称上手诏:朕面奉皇太后慈㫖,已降手书如前,朕以方承大统,惧徳不胜,称亲之礼,谨遵慈训,追崇之典,岂易克当?且欲以茔为园,即园立庙,俾王子孙主奉祠事,皇太后谅兹诚恳,即赐允从」。又诏濮安懿王子、瀛州防御使、岐国公宗朴,候服阕除节度观察留后,改封濮国公主,奉濮王祀事,吕诲等闭门待罪,屡上疏乞早赐黜谪。庚辰,吕诲等又奏:「臣等本以欧阳修首启邪议,诖误圣心,韩琦等依违附㑹,不早辨正,累具弹奏,乞行朝典,近覩皇太后手书,追崇之典,并用哀桓衰世故事,乃与政府元议相符,中外之论,皆以为韩琦宻与中官苏利涉、髙居简往来交结,上惑母后,有此指挥,盖欲归过至尊,自掩其恶,卖弄之迹,欲盖而彰,欺君负国,乃致如此,首议之臣,安得不诛?臣等待罪于家,屡䝉诏㫖,促令供职,而踧踖未敢承命,以此故也,若必使臣等就职,则当合班庭争,以救朝廷之失,虽陛下容纳直言,为天下所闻,而臣等不能早悟明主之罪,益深重矣,岂可复居言路,为耳目之官哉?区区之心,有死无二,惟陛下留神聴纳」。上令中书降札子,趣使赴台供职,而诲等缴还札子并后所奏九状申中书,坚辞台职。是日,诏避濮安懿王名下一字,置濮安懿王园令一人,以使大臣为之,募兵二百人,以奉园为额,又令河南置栢子户五十人,命带御器械王世宁权发遣户部判官。张徽度濮安懿王园庙地图上,皆从中书所请也。 壬午,诏罢尚书省集议濮安懿王典礼。中书进呈吕诲等所申奏状,上问执政当如何,韩琦对曰:「臣等忠邪,陛下所知」。欧阳修曰:「御史以为理难并立,若以臣等为有罪,即当留御史。若以臣等为无罪,则取圣㫖」。上犹豫乆之,乃令出御史,既而曰:「不宜责之太重也」。于是诲罢侍御史知杂事,以工部员外郎、知蕲州范纯仁以侍御史通判安州,吕大防落监察御史里行,以太常博士知休寜县。故事,知杂御史解官,皆有诰词,时知制诰韩维当直,又兼领通进银台司门下封驳事,执政恐维缴词不肯草制及封驳勅命,遂径以勅送吕诲等家,仍以累不遵禀圣㫖,赴台供职,为诲等罪,维言罢黜御史,事闗政体,而不使有司预闻,纪纲之失,无甚于此,宜追还诲等勅命,田银台司使臣,得申议论,以正官法。又言:「诲等能审论守职,国之忠臣,计其用心,不过欲陛下尽如先王之法而止耳。士大夫贪固宠利,厚赏严罚,犹恐此风不变,而复内牵邪说,贬斥正人,自此陛下耳目益壅蔽矣。又求对,极论其失,请追还前勅,令百官详议,以尽人情,复召诲等还任旧职,以全政体。皆不从。是日,诏翰林学士、知制诰、御史中丞、知杂,各举御史两人,以起居舍人、同知諌院傅尧俞兼侍御史知杂事。 司马光言:「窃闻吕诲、范纯仁、吕大防因言濮王典礼事,尽被责降,中外闻之,无不骇愕。臣观此三人,忠亮刚正,忧公忘家,求诸羣臣,罕见其比,今一旦以言事太切,尽从窜斥,臣窃为朝廷惜之。臣闻人君所以安荣者,莫大于得人心。今陛下徇政府一二人之情,违举朝公议,尊崇濮王,过于礼制,天下之人,已知陛下为仁宗后,志意不专,怅然失望,今又取言事之臣,羣辈逐之,臣恐累于圣徳,所损不细,闾里之间,腹非窃叹者多矣!伏望圣慈亟令诲等还台供职,不则且为之别改近地一官,亦可以少慰外人之心也」。吕公著言:「吕诲等以论事过当,并从责降,闻命之始,物论腾沸,皆云陛下自即位以来,纳善从谏之风未形于天下,今诲等又全台被黜,窃恐义士钳口,忠臣解体。且自古人君纳谏则兴,拒諌则亡,兴亡之机,不可不审,臣愿陛下以天地之量,包荒含垢,特追诲等,勅命令依旧供职,则天下幸甚!」二月乙酉朔,白虹贯日。 命殿中丞苏轼直史馆。上在藩邸,闻轼名,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知制诰韩琦曰:「苏轼,远大之器也,他日自当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养之,使天下之士莫不畏慕,然后取而用之,则人人无复异辞矣。今骤用之,恐天下之士未必皆以为然,适足累之也」。上曰:「知制诰既未可与,修起居注可乎?」琦曰:「记注与制诰为邻,未可遽授,不若于馆阁中择近上贴职与之,且请召试」。上曰:「未知其能否,故试如苏轼有不能耶?」琦言不可,乃试而命之。他日,欧阳修具以告轼,轼曰:「韩公可谓爱人以徳矣」。 乙巳,颍王府翊善邵亢奏:「皇子颍王,天质早茂,婣媾及期,方陛下即位之初,而元嗣克家之日,推之于礼,莫重于斯。臣伏见国朝亲王聘纳,虽开宝通礼具有旧仪,而因循未尝施行。欲乞下太常礼院博采旧典,修撰颍王聘纳仪范,其故事非礼者悉罢之」。诏礼院详定。礼院奏请如会要故事,从之。 三月丁巳,赐羣臣御筵于诸园苑。 庚申,彗星辰见于壁,长七尺许。 辛酉,起居舍人同知諌院𫝊尧俞、侍御史赵鼎赵瞻自契丹使归,以常与吕诲言濮王事,家居待罪,而尧俞辞新除侍御史知杂事,告牒不受,稽首上前曰:「臣初建言在诲前,今诲等逐而臣独进,不敢就职」。上数谕留尧俞等,尧俞等终求去,乃以尧俞知和州,鼎通判淄州,瞻通判汾州。司马光言:「比蒙圣恩宣谕濮王称亲事,云此事朕不欲称假使,只称濮王与仙游县君,有何不可?臣乃知陛下至公,初无过厚于私亲之意,直为政府所误,以致外议纷纷,必谓旦夕下诏罢去亲名。其已出台官,当别有除改,见任,台官亦优加抚谕,使之就职。今忽闻𫝊尧俞等三人相继皆出,中外之人无不惊愕,此政府欲闭塞来者,使皆不敢言,然后得专秉大权,逞其胸臆耳。伏望陛下特发宸㫁,召还尧俞等,下诏更不称亲。如此则可以立使天下愤懑之气,化为欢欣,诽谤之语更为讴歌矣」。不从。光遂奏请与尧俞等同责,因家居待罪。又奏:「陛下即位之年,臣已曾上疏预戒追尊之事。及过仁宗大祥,臣即与尧俞诣政府,白以为人后者不得顾私亲之义,当两制、礼官共议,时臣又独为衆人手撰奏草,若治其罪,臣当为首。其吕诲等系后来论列,既䝉谴逐,如臣者岂宜容恕?纵陛下至仁,特加保庇,臣能不愧于心乎?」有诏促光赴经筵供职。光又奏乞早赐降黜,凡四奏,卒不从。壬戌,以屯田员外郎、签书江宁节度判官事孙昌龄为殿中侍御史,太常博士、监永丰仓郭源明为监察御史里行。源,明劝子也。 甲子,以都官员外郎黄照为侍御史,太常博士蒋之竒为监察御史里行。初,命王圭等举官,已除孙昌龄及郭源明,而尚阙两员。中书以圭等前所举都官员外郎孔宗翰等七名进,而照中选,上又特批之。奇与御史欧阳修素厚,之奇前举制科不入等,尝诣修,盛言追崇濮王为是,深非范百禄所对。修因力荐之,即与照并命。之奇入对,上面谕曰:「朕向覧卿所对䇿甚善,而有司误遗故亲,有是除之」。奇宜,兴人,堂从子。宗翰,道辅子也。 先是,禁中遣使泛至诸臣家,为皇子颍王择配,记室韩维奏:「王孝友聪明,动履法度,方向经学,以观成徳。今卜姓授室,其系尤重,宜歴选勲望之家,精拣淑媛,考古纳采问名之义,以礼成之,不宜茍取华色而已也」。至是,纳故宰相向敏中孙女为颍王妇,封安国夫人。戊辰,上亲録囚。 庚午,以彗出,避正殿,减常膳。上对枢臣以彗为忧,胡宿请备边,吕公弼曰:「彗非小变,不可不惧。陛下宜侧身修徳,以祗天戒,臣恐患不在边也」。新除监察御史里行郭源明奏免除命,乞追还吕诲等。诏聴源明免,以告牒纳中书。 辛未,手诏曰:「朕近奉皇太后慈㫖,濮王令朕称亲,仍有追崇之命。朕惟汉史,宣帝本生父称曰亲,又諡曰悼,裁置奉邑,皆应经义,既有典故,遂遵慈训,而不敢当追崇之典。朕又以上承仁考庙社之重,义不得兼奉私亲,故但即园立庙,俾王子孙世袭濮国,自主祭祀,远嫌有别,盖欲为万世法,岂皆权宜之举哉?而台官吕诲等,始者专执合称皇伯追封大国之义,朕以本生之亲,改称皇伯,歴考前世,并无典据,追封大国,则又礼无加爵之道。向自罢议之后,诲等奏促不已,忿其未行,乃引汉哀帝去恭皇定陶之号,立庙京师,干乱正统之事,皆朝廷未尝议及者,歴加诬诋,自比师丹,意欲揺动人情,眩惑衆聴,以致封还诰勅,擅不赴台,明缴留中之奏,于中书録传讪上之文,于都下暨手诏之出,诲等则以称亲立庙,皆为不当,朕覧诲等前疏,亦云生育之恩,礼宜追厚,俟祥禫既毕,然后讲求典礼,褒崇本亲。今乃反以称亲为非,前后之言,自相抵牾。傅尧俞等不顾义礼,更相唱和,既挠权而示衆,复归过以取名,朕姑务含容,屈于明宪,止命各以本官补外,尚虑搢绅之间,士民之衆,不详本末,但惑传闻,欲释羣疑,理当申谕,宜令中书门下俾御史台出榜朝堂,及进奏院遍牒告示,庶知朕意」。命左谏议大夫、天章阁待制、兼侍讲李受赴谏院供职」。 癸酉,诏曰:「去秋以来,雨潦为沴,抚存赈济,甫臻和平。今星躔生变,咎证昭灼,抚躬以思,惄焉如疾,天威震动,勅戒在眇躬,洗心自新,宜自朕始。故避殿撤膳,夙夜惕厉,永惟四海之内,狱讼烦寃,调役频冗,与夫鳏寡孤独,死亡贫苦,甚可伤也。转运使、提㸃、刑狱,分行省察而矜恤之,利病大者悉以闻,庶仁恩家,至副朕寅畏之心焉」。 辛巳,彗晨见于昴,如太白,长丈有五尺。壬午,孛于毕,如月。 夏四月甲申朔,观文殿学士、户部侍郎孙沔自环庆改帅鄜延,未至,卒于道。赠兵部尚书,諡曰威敏。沔居官以才力闻,强直少所惮,然喜燕游女色,故中间坐废。 丙戌,礼院言:「濮安懿王建庙,当行祭告,而宗朴丧服未除,请权以本宫诸弟摄事,其祝文令教授为之」。初,命翰林学士冯京撰祝文,京言本院未有体式,乞下礼院议。礼院议称:「皇帝某谨遣官恭告于亲濮安懿王」。既而以前诏俾王子孙奉祠事,乃更定此议。帝尝以称亲之议质于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王猎,猎以为不可。帝曰:「王相待素厚,亦持此说耶?」猎对曰:「臣被王恩厚,故不敢以非礼名号加于王,所以为报也。 命宻州观察使宗旦同知大宗正司事。宗旦居所生母丧,以孝闻,始请别择地以葬,嵗时奠祀后,著为法。 己丑,赐工部侍郎致仕皇甫泌帛一百疋。泌献所著周易精义等书,上曰:「泌老不废学,贫而守节,可尚也」。故有是赐。 赐真定府僧懐丙紫衣。初,河中府浮梁用鐡牛八维之,一牛且数万斤,后水暴涨絶梁,牛没于河,募能出之者,懐丙以二大舟实土,夹牛维之,用大木为权衡状,鈎牛徐去其土,舟浮牛出,转运使张焘以闻,而有是赐。 以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陆诜为兵部郎中、鄜延路都搃管经畧安抚使兼知延州。 赠皇后弟内殿崇班髙士林徳州刺史。士林,将家子,独喜学,上尝以「谨守法律」四字诲之,曰:「能如此,则为良吏矣」。每欲进擢,后屡辞,既卒,始追赠焉。明年,又赠节度使。 乙未,颍王府翊善、同修起居注邵亢以知制诰、知谏院兼判司农寺。于是,上谓颍王曰:「翊善端直朴厚,已辍为諌官矣」。王顿首谢。以金部员外郎、天章阁侍讲傅卞为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卞议濮王典礼,与执政意合,故骤进。 以度支郎中王稷臣直集贤院、充颍王府翊善,令于皇子两位供职。辛丑,命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司马光编歴代君臣事迹。于是光奏曰:「臣自少以来,畧涉羣史,窃见纪传之体,文字繁多,虽以衡门专学之士,往往读之,不能周浃,况于帝王日有万几,必欲徧知前世得失,诚为未易。窃不自揆,常欲上自战国,下至五代,正史之外,旁采他书,凡闗国家之盛衰,系生民之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帝王所宜知者,畧依左氏春秋传,体为编年一书,名曰通志,其馀浮冗之文,悉删去不载,庶几聴覧不劳,而闻见甚博,私家区区力不能办,徒有其志而无所成。顷臣曾以战国时八卷上进,幸䝉赐覧,今所奉诏㫖,未审令臣续成此书,或别有编集,若续此书,乞亦以通志为名。其书上下贯串千馀载,固非愚臣所能独修。伏见翁源县令广南西路经畧安抚司勾当公事刘恕、将作监主簿赵君锡,皆以史学为衆所推,欲望特差二人与臣同修,庶几使得早成。书不至疏畧,从之,而令接所进八卷编集,俟书成,取㫖赐名。其后君锡以父丧不赴,命太常博士、国子监直讲刘攽代之。恕,均州人,君锡,良规之子。攽,敞弟也。 司空致仕郑国公宋庠卒。帝方以灾异避正殿,有司误奏母临丧,乃为挽辞二篇赐之,赠太尉兼侍中,諡元宪,帝为篆其墓碑曰「忠规徳范之碑」。庠自应举时,即与弟祁以文学名擅天下,俭约不好声色,读书至老不倦。尤畏法,在扬州,使工甓堂涂,取巵酒与之,后知误取公使,立偿之,而取予者皆被罚。其为相雅练故事,自初执政,遇事辄分别是非可否,用是斥退。及再登用,遂浮沉自安。然天资忠厚,尝曰:「逆诈恃明,残人矜才,吾终身弗为也」。沈邈尝为京东转运使,数以事侵庠。及庠在洛阳,邈子为府属所恶,欲痛治之以法,庠独不肯,曰:「是安足罪也!」人以此益称其长者。 戊申,以河东转运使呉充为盐鐡副使。上雅知充前此数问充所在,㑹充入觐,上谕以教授时事,嘉劳之,居河东才半嵗,即召入。 枢宻副使、礼部侍郎胡宿屡乞致仕,庚戌,罢为吏部侍郎、观文殿学士、知杭州。 以殿前都虞候、容州观察使郭逵检校太保、同签书枢宻院事、同签书枢宻院事,自逵始。于是知制诰邵必当制,草词以进,言逵武力之士,不可置庙堂,望留诰勅与执政熟议,弗聴。逵既入西府,衆多不服,或以咎韩琦,琦曰:吾非不知逵望轻也。故事,西府当用一武臣。上欲命李端,愿吾知端愿倾邪,故以逵当之。李焘曰:或云上本意欲用张方平、韩琦,知方平不附已,猥曰:西府乆不用,武臣宜稍复故事,上督其人无以应,乃遽用逵。知谏院邵亢、御史呉申吕景交章论祖宗朝枢府参用武臣,如曹彬父子、马知节、王徳用、狄青勲劳,为天下所称则可,逵黠佞小才,岂堪大用?」不报。司天监奏:彗星浸㣲,羣臣诣閤门拜表,乞御正殿,复常膳,不许,自是三表乃许之。 五月乙丑,诏:「河北战兵三十万、陜西战兵四十五万并义勇,令本路都总管常加训练,毋得占役」。时边臣或奏请增兵,朝廷以为兵数不少,故降是诏。 是日,彗行至张而没。彗之未没也,言者多以为忧。或告韩琦,琦曰:「借使复有一星出,欲何为乎?」此据日记。 戊辰,上谓宰臣曰:「朕日与公等相见,每欲从容讲论治道,但患进呈文字颇繁多不暇。今中书常务有可付有司者,悉以付之」。自是中书细务止进熟状,及事有定制者归有司,中书降勅而已。 庚午,诏中书,枢宻,自今朔望会于南㕔。 吏部流内铨进编修铨曹格勅十四卷,诏行之。 右武衞大将军、果州刺史叔褒领文州团练使。初制,宗室入学十五以上通两经者,大宗正以闻,命官试论及大义,中者度髙下赐出身或迁官。至是,叔褒试所学中格,故有是命。叔褒,徳恭曾孙也。丁丑,以屯田员外郎王克臣子孝庄为右屯衞将军、驸马都尉,赐名师约,以尚徳宁公主故也。初,上数称唐公主多下嫁名人,及选得师,约其父子皆业进士,令至宰相第,试以诗并其所业赋一编进御,召见清居殿,又谕以毋废学。后又出经籍及纸笔砚墨赐之。 六月乙酉,以驾部郎中、知磁州李田监淄州盐酒税务。嘉佑六年,始置考课法。至是,考课院言田再考在劣等,故有是命。坐考劣降等自田始。 己亥,免陆诜正衙令,入见,上劳问之曰:「卿岭外处画无不当者,鄜延最当要道,故选用卿,今将何先?」诜曰:「边事难以遥度,抑未审陛下意在安静,或欲示威也」。上曰:「大抵边陲宜以安静为务,昨王素为朕言,朝廷与帅臣常欲无事,自馀将校无不生事要功者,卿谓此言如何?」诜曰:「素言是也。陛下能责任将帅,令疆埸无事,即天下幸甚」。上称善。 辛卯,以太常博士刘庠为监察御史里行。庠私议濮王事,与执政意合,故命以言职。 赠故霸州文安县主簿、太常礼院编纂礼书苏洵光禄寺丞。所修书方奏,未报而洵卒,赐其家银绢各百两疋,其子殿中丞、直史馆轼辞所赐求赠官,既从之,又特勅有司,具舟载其丧归蜀。嘉佑初,王安石名始盛,党友倾一时,欧阳修亦善之,劝洵与安石游,而安石亦愿交于洵。洵曰:「吾知其人矣」。安石母死,士大夫皆吊,洵独不往,作《辨奸》一篇。洵既没,三年而安石用事,其言乃信。张方平尝论洵曰:「定天下之臧否,一人而已」。 己酉,御崇政殿疎决在京系囚。 壬子,改清政殿曰钦明,召直集贤院王广渊书洪范于屏,谓广渊曰:「先帝临御四十年,天下承平,得以无为。朕方属多事,岂敢言自逸,故改此殿名」。因访广渊,先儒论洪范得失,广渊对以张景所得最深,遂进景论七篇。明日,复召对延和殿,谓广渊曰:「景所说过先儒逺矣,以三徳为驭臣之柄,尤为善论。朕遇臣下,常务谦柔,聴纳之间,则自以刚㫁此屏,置之坐右,非特开元无逸图也。 秋七月甲寅,以屯田员外郎呉申为殿中侍御史。初,刘庠举申自代,上曰「朕固知申」遂擢用焉。庠,申门人也。自傅卞议濮王事,称㫖庠及申私论与卞协,故相继并居言职。 乙丑,以奉国留后、虢国公宗谔为保静节度使。于是濮王子孙及鲁王孙各迁官一等,迁者凡二十人。上之为皇子,辞疾不肯入宫,诏本位长属敦促。宗谔最长,于时劝行。及上即位,宗谔上十馀章论功,上不得已,特迁奉国留后。中书召知制诰韩维,命辞再三,属之曰:「语勿太深也」。宗谔在藩,素嫉上。宗谔有庖夫善羊脍,上使人为脍两盘,宗谔见问之,对曰:「十三使之脍也」。宗谔怒,毁器覆肉,笞其庖夫。宗谔性隂狡,所恶婢妾往往鸩杀之。 八月己亥,以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吕公著知蔡州。公著尝言濮安懿王不当称亲及颁讳于天下,又请追还吕诲等,皆不从,即称疾求补外官。上曰:「学士朕所重,岂得轻去朝廷」。公著家居者百馀日。上遣内侍杨安道即家敦谕,且戒安道曰:「公著劲直,宜徐徐开晓,语勿太迫也」。又数令公著兄公弼劝之,公著起就职,才数月,复上章请出,故有是命。 九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癸丑,以知制诰、史馆修撰蔡抗为龙图阁直学士、知定州。上谓抗曰:「第行且召卿矣。郡兵番戍,室家留营多不谨,夫归辄首原」。抗下令悉按以法,戍兵感之。 乙夘,命知制诰宋敏求题濮安懿王及三夫人庙主于园。 丙辰,幸天章、宝文阁,命两府观翰林学士王圭所书仁宗御书诗石刻。初,仁宗立上为皇子,圭请对而后草诏,后有间圭者。是日,上御蘂珠殿召圭设紫花墩赐坐,劳问乆之,诏中书授圭兼端明殿学士,且谕曰:「执政员阙,即命卿矣」。翌日,又赐盘龙金盆一,圭惶恐以谢,上谓曰:「朕知卿忠纯有守,曩者有谗语朕,今释然无疑,故有此赐」。圭顿首曰:「非陛下保全臣,何以至此!」 癸亥,诏:「待制已上,自迁官后,六嵗无过,则复迁之,有过亦展年,至谏议大夫止。京朝官四嵗磨勘,至前行郎中止少卿、监,仍以七十员为定员,有阙即检勘前行郎中,迁及四嵗以上,校月日之乆者,次补之。少卿监以上,迁官聴㫖,如别有劳绩,或因要重任使特㫖推恩者,即不在此例」。 乙丑,以太常博士、监察御史里行马黙守本官,通判懐州。初,黙弹奏济州防御使李珣犯销金,并匠人送开封府,官吏不能正其罪,又言宗恵女使当如法録问,且请自今外人罪连宗室大辟,皆录问,然后㫁,又言国子监直讲刘攽轻薄无行,多结交富赀举人,不可为开封试官,又言赵及所壊仓米十八万石,当治米所以湿恶,并劾提㸃仓塲李希逸以不觉察,而及等实由希逸举发,黙除御史,时攽有戏言,黙用此怒,故妄弹奏,攽黙又屡言濮王不宜称亲,上以为疎缪,故绌之,御史刘庠奏乞留黙,弗聴。 皇城司尝捕销金衣送开封府,推官窦卞上殿请其狱。会有以内庭为言者,上疑之,卞曰:「真宗禁销金自掖庭始,今不正以法,无以示天下,且非祖宗立法意」。上曰:「然。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正谓此耳」。诏如卞请。 庚辰,知谏院傅卞言:「风闻贵戚奏荐恩泽,未经减定,或托以亲戚,滥及髙赀商贩之徒」。诏:「自今妃嫔、公主以下,非有服亲,若有服亲之夫,无得奏荐」。 是月,夏国主谅祚举兵冦大顺城,入冦柔远寨,烧屈乞等三村,栅段木岭。初,环庆经畧安抚使蔡挺,知谅祚将入冦,即遣诸将分屯要害,以大顺城坚,虽被攻不可破,不益兵,柔远城恶,命副都总管张玉将重兵守之,敕近边熟户入保清野,戒诸寨无得逆战,谅祚将步骑数万攻围大顺,三日,蕃官赵明与官兵合击之,谅祚银甲氊帽以督战,挺先选强弩八列于壕外注矢下射,重甲洞贯,谅祚中流矢遁去,复冦柔远,张玉募胆勇三千人夜出扰贼营,贼遂惊溃,上遣中使赐挺手诏慰劳,谅祚退屯金汤,声言益发步骑,且出嫚辞,须已得嵗赐,复攻围大顺城,鄜延经畧安抚使陆诜言:「朝廷积习姑息,故贼敢狂悖,不稍加诘责,则国威不立」。即止其嵗赐银帛,牒宥州问故,上喜曰:「固知此人可倚也」。诏诜得宥州报具闻,而谅祚果大沮盘桓寨下取粮,而反卒不敢入冦,又嵗俭贫,愿得赐物,乃报言边吏擅兴兵行,且诛之矣。 冬十月壬午朔,以仙游县君任氏坟域为园,从礼院所奏也。 癸未,遣西京左藏库副使何次公赍诏赐夏国主谅祚,问所以入冦之故,仍止其嵗赐银帛,陆诜言:「彼颇顺矣,不若且赐时服,因以诏问之,彼必感惧。今特遣次公,彼多奸诈,或疑朝廷畏已,则未遽服也」。不从。 甲申,以户部判官、直集贤院王广渊直龙图阁兼侍读,集贤殿修撰周孟阳兼侍讲。帝不豫,广渊忧思忘食寝,帝自为诏以慰安之,曰:「朕疾少间矣」。丁酉,诏两日一御迩英讲读。时上已不豫,然近臣尚未知也。于是皇子颍王等引仁宗故事以请,从之。 丁亥,诏曰:「先帝以士乆不贡,则怠于学,而豪杰者不时举,故下间嵗之令,冀以得人,而自更法以来,其弊浸长,何者?里选之牒仍故,而郡国之取减半,计偕之籍屡上,而道途之劳良苦,朕甚闵焉。其令礼部三嵗一贡,举天下解额,于未行间嵗之法已前率四分取三,分礼部奏名进士以三百人为额,明经、诸科不得过进士之数。本志云:自是恩典不增,而贡举乃缓,士得休息,官以不烦矣。今削去。 以同签书枢宻院郭逵为陜西四路沿边宣抚使兼权判渭州。逵恳辞签书,上曰:「初欲授卿宣徽使,虑外人以为罢政,第领枢职,往以重使权」。 甲午,诏宰臣、参知政事举才行士可试馆职者各五人。先是,上谓中书曰:「水潦为灾,言事者多云不进贤,何也?」欧阳修曰:「近年进贤之路太狭,诚当今所患,臣每与韩琦等论议未合」。上曰:「何谓进贤路狭,中书常所进拟者,其人皆如何?」修曰:「自富弼、韩琦当国以来,十数年间,外自监司,内则省府,此类选擢甚精,时亦得人,然皆是钱榖刑名强干之吏,此所谓用。才臣言进贤路狭乃馆职也」。上曰:「如何?」修曰:「朝廷用人之法,自两制选居两府,自三馆选居两制,然则三馆者,辅相养材之地也。往时入三馆有三路,今塞其二矣,此臣所谓太狭也」。上曰:「何谓三路?」修曰:「进士髙科一路也。大臣荐举,一路也。因差遣例除一路也。往时进士五人以上及第者皆得试馆职,第一人及第不下十年,有至辅相者,今第一人及第。两任凡十年,方得试馆职,而第二人以下无复得试,是髙科一路塞矣。往时大臣荐举,随即召试,今止令上簿,候馆阁阙人乃试,而馆阁人初无员数,无有阙时,则上簿者永无试期,是荐举一路又塞矣。唯有因差遣例除者,半是年劳老病之人,此臣之所谓进贤路太狭也。新格置编校官八人,皆用选人,歴七年乃自校勘除校理,此外未尝有所擢用。臣谓此八员者宜仍旧,他员或阙,即令中书择人进拟,庶无遗贤」。上嘉纳之,故有是诏。因谓辅臣曰:「馆阁养才之地,比欲选数人出使,无可者。公等其各为朕捜扬,虽执政亲戚世家勿避,朕当亲閲可否?」于是韩琦、曾公亮、欧阳修、赵槩等所举蔡延庆、夏倚、已见嘉佑二年。王汾、叶均、刘攽、章敦、胡宗愈、王存、李常、张公裕、王介、苏棁、安焘、蒲宗孟、陈侗、陈睦、李清臣、朱初平、黄履、刘挚凡二十人,上皆令召试。琦等以人多难之,上曰:「既委公等举之,茍贤岂患多也!」乃令先召擢提㸃陜西刑狱、度支员外郎蔡延庆等十人,馀须后试。延庆,齐子也。 丙午,羣臣以来嵗元㑹,表上尊号曰体乾应厯文武圣孝皇帝,诏不许,五表乃许之。 十一月甲寅,以庆州蕃官都巡检使赵明领顺州刺史,以击夏人于大顺城有功也。于是将士及蕃官有功者随轻重赏之。 戊午,帝不豫。 己巳,归徐国公主于王氏,皇后及皇子颍王、东阳郡王送至第。诏皇后翼日乃归。 司马光奏:「臣伏见陛下践阼以来,太阳侵色,中有黒子,大风昼晦,冬温无氷,连年大水,漂没庐田,以至今嵗灾异尤甚,彗星彰见,光炎隆炽,朝东暮西,连月乃灭,飞蝗害稼,日有食之,加之陜西、河东,夏秋乏雨,禾既不収,麦仍未种,妇子凄惶,流离充道,西戎内侮,边鄙未安,当此之际,羣臣宜劝导陛下以祗畏天命,勤恤民隠,克己谦约,博求至言,以消复变咎,延致善祥,而朝廷晏然,曾不为意,或以为自有常数,非闗人事,或以为景星嘉瑞,更当有福,今者又有佞臣建议,请上尊号,其为欺蔽上天,诬罔海内,孰甚于此?使上帝鬼神,怫郁不怿,自拜表以来,陛下婴此疾疹,乆而未愈,此皆羣臣谄䛕之罪,陛下岂得不省悟而深思哉?臣不胜区区,忘生触死,伏望陛下自以圣意止羣臣所上章表,却尊号而弗受,更下诏书,深自咎责,咨谋四方,广开言路,求所以事天养民、转灾为福之道,俟圣体康复,政化流通,天时丰穰,人心悦豫,然后推崇徽号,何晚之有?臣荷国大恩,承乏侍从,诚见近日羣臣,皆以言为讳,入则拜手稽首,请加鸿名,出则错立族谈,腹非窃笑,终无一人为陛下正言,其不可者,臣窃痛之。是敢妄进狂瞽,唯圣明采察。不从。 初,夏人冦大顺,上问两府䇿将安出,宰相韩琦请留止嵗,赐遣使赍诏往问,枢宻使文彦博等曰:「如此,则边衅大矣」。因引宝元、康定之丧师,以动上意,琦曰:「兵家须料彼此,今日御戎之备,大过昔时,且谅祚狂童,岂可比元昊也?诘之必服」。上竟从𤦺议,遣何次公往使,逾月,次公还,以谅祚表进,上已卧疾,辅臣因入问起居毕,𤦺扣御榻曰:「谅祚服罪否?」上力疾顾𤦺曰:「一如所料。谅祚所上表,虽云受赐累朝,敢渝先誓」,然尚多游辞,归罪于其边吏,乃复赐诏诘之,令专遣使别贡誓表,具言:今后严戒边上酋长,各守封疆,不得㸃集人马,辄相侵犯,其鄜延、环庆、泾原、秦鳯等路一带,乆系汉界熟户并顺汉西蕃,不得更行刼虏及逼胁归役,所有汉界不逞叛亡之人,亦不得更有招纳,茍渝此约,是为絶好,馀则遵依先降誓诏,朝廷恩礼,自当一切如旧。 先是,帝乆服药,监察御史里行刘庠奏请立皇子,帝不怿,封其奏。一日,宰相韩𤦺等问起居,退,颍王出寝门,忧形于色,顾琦曰:「奈何?」𤦺曰:「愿大王朝夕,勿离上左右」。王曰:「此乃人子之职」。琦曰:「非为此也」。王感悟去,帝自得疾不能语,凡处分事皆笔于纸。十二月辛丑,帝疾增剧,辅臣问起居罢,琦复奏曰:「陛下乆不视朝,中外忧惶,宜早立皇太子,以安衆心」。帝颔之,琦请帝亲笔指挥,帝乃书曰:「立大王为皇太子」。琦曰:「必颍王也,烦圣躬更亲书之」。帝又批于后曰:「大大王、颍王顼」。琦曰:「欲乞即今晚宣学士降麻」。帝复颔之,琦召内侍髙居简授以御札,命翰林学士草制,学士承㫖张方平至榻前禀命,帝慿几出数语,方平不能辨,帝以手指画几,方平因请进笔书所谕,遂进笔,帝书:「来日降制,立某为皇太子」十字,所书名不甚明,方平又进笔请之,帝再书「颍王」二字,又书「大大王」三字,方平退而草制,壬寅,立皇子颍王顼为皇太子。帝既用辅臣议立皇太子,因泫然下泪,文彦博退,谓韩琦曰:「见上顔色否?人生至此,虽父子亦不能无动也」。琦曰:「国事当如此,可奈何?」皇子始闻命,辞于榻前者乆之。 癸卯,大赦,赐文武官子为父后者勲一转。 乙已,诏以来年正月十九日册皇太子,翰林学士承㫖张方平为礼仪使,翰林学士王圭撰册文,钱明逸书册,知制诰宋敏求书寳。

卷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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熈宁七年春正月辛亥,赏复岷、洮等州功,西京左藏库使桑湜等迁官有差。 壬子,幸中太一宫宴从臣,又幸大相国寺,御宣德门观灯。 乙夘,封皇子俊为永国公。甲子,熊本奏平泸夷得地二百四十里。本甞通判戎州,习其俗,谓彼能扰边者,介十二村豪为向导耳」。乃以计致百馀人,枭之泸川,其徒股栗,愿矢死自赎,独柯阴一酋不至。本合晏州十九姓之衆,发黔南义军强弩,遣大将王宣等率以进讨。贼悉力旅拒,败之黄葛下,追奔深入。柯阴窘,乞降。本受之,尽籍丁口、土田及其重宝、善马,归之官。于是乌蛮、罗氏鬼主诸夷皆求内附。本还,帝劳之曰「卿不伤财,不害民,一旦去百年之患,至于檄奏详明,近时鲜俪」擢集贤殿修撰、同判司农寺,赐三品服。西南用兵自此始。 二月辛未,发常平米赈河阳饥民。癸未,诏三司嵗会天下财用出入之数以闻。 庚寅,诏国子监许卖九经、子史诸书与高丽国使人。又诏以郓州左司理参军叶涛等二十三人为诸路教授。国子监言涛等所业堪充教授故也。 乙未,知河州景思立与青伊结果庄战于踏白城,败死,贼遂围河州。 废辽州 三月壬寅,木征㓂岷州。时王韶入朝,景思立既败死,木征势复炽,遂围岷州,总管高遵裕遣包顺等击走之。 癸夘,以旱,避殿减膳。 乙巳,白虹贯日。 诏:「役钱每千纳头子五文,凡修官舍、作什器、夫力、辇载之类,并用此钱。不足,即用情轻赎铜钱,辄圆融者,以违制论,不以去官赦原」。先是,公家之费有敷于民间者,谓之「圆融」,污吏乘之以为奸,至是始悉禁焉。 丙午,遣使分行诸路,募武士赴熈河。 庚戌,诏熈河死事者,家给钱有差,令诸路监司察留狱。 两浙察访沈括言:「两浙上供帛年额九十八万,民间赔累甚多,后来发运司以移用财货为名,增两浙预买紬绢十二万,乞罢之以寛民力」。从之。 诏:「闻定州民有折卖屋木以纳免役钱者,令安抚、转运、提举司体量,具实以闻」。 帝问王安石纳免行钱如何,或云:「提汤瓶人亦令出钱,有之乎?」安石曰:「若有之,必经中书指挥中书,实无此文字。陛下治身无愧于尧、舜,至于难壬人疾谗说,即与尧、舜实异」。帝曰:「士大夫言不便者甚衆」。安石曰:「士大夫或不快朝廷政事,或与近习相为表里,自古未有令近习如此而能兴治功者」。帝又患置官多费,安石曰:「创置官司所以省费也」。帝曰:「即如此,何故财用不足?若言兵多,则今日兵比庆厯中为极少」。安石曰:「陛下欲足用,必先理财理财,即须㫁而不惑,不为左右小人异论所移,乃可以有为」。帝曰:「古者什一而税足矣,今取财百端,不可谓少」。安石曰:「古非特什一之税而已。市有泉府之官,山林川泽有虞衡之官,有次布、总布、质布、廛布之类甚衆,闗市有征而货有不由闗者,举其货,罚其人,古之取财,亦岂但什一而已」。丙辰,辽主以河东路沿边增修戍垒,起铺舍,侵入蔚、应、朔三州界内,使林牙萧禧来言,乞行毁撤,别立界至。禧归,帝面谕以三州地界,俟遣官与北朝官即境上议之。其雄州外罗城修已十三年,并非创筑,且非近事,北朝既不欲更不令续修白沟馆驿,亦须遣官检视,如有创置楼橹、箭牕等,并令毁拆,屯戍兵亦令撤回。国书云:「倘事由夙昔,固难徇情,诚界有侵逾,何恡改正?」遂遣太常少卿刘忱、秘书丞吕大忠如辽。 癸亥,诏司农寺以常平米三十二万斛、三司米百九十万斛置官场,减直出粜。 翰林学士韩维对延和殿,帝曰:「天久不雨,朕夙夜焦劳,奈何?」维曰:「陛下忧闵旱灾,损膳避殿,此乃举行故事,恐不足以应天变。愿陛下痛自责已,下诏广求直言,以开壅蔽」帝感悟,即命维草诏行之。乙丑,诏曰:「朕涉道日浅,暗于致治,政失厥中,以干阴阳之和。乃自冬迄春,旱暵为虐,四海之内,被灾者广。间诏有司,损常膳,避正殿,冀以塞责消变,歴日滋久,未蒙休应,嗷嗷下民,大命近止,中夜以兴,震悸靡宁,永惟其咎,未知攸出。意者朕之聴纳不得于理,与狱讼非其情与,赋敛失其节与忠谋谠言郁于上闻,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衆与?何嘉气之久不效也。应中外文武臣僚,并许实封,直言朝政阙失,朕将亲览,考求其当,以辅政理。三事大夫,其务悉心交儆,成朕志焉」。诏出,人情大恱。 自去嵗秋七月不雨,以至于是月,帝忧形于色,嗟叹恳恻,欲尽罢法度之不善者,王安石曰:「水旱常数,尧、汤所不免,陛下即位以来,累年丰稔,今旱暵虽久,但当修人事以应之」。帝曰:「朕所以恐惧者,正为人事之未修耳!今取免行钱太重,人情咨怨,自近臣以至后族,无不言其害者」。冯京曰:「臣亦闻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为归,故京独闻此言,臣未之闻也」。初,光州司法参军福清、郑侠为安石所奬拔,感其知已,思欲尽忠,秩满入都,时初行试法之令,选人中式者超京官,安石欲使以是进,侠以未甞习法辞,三往见之,问以所闻,侠曰:「青苖、免役、保甲、市易数事,与边鄙用兵,在侠心不能无区区也。安石不答,侠退不复见,但数以书言法之为民害者。久之,监安上门,安石虽不恱,犹使其子雱来,语以试法,方置修经局,又欲辟为检讨,命其客黎东美谕意侠曰:读书无几,不足以辱检讨,所以来求执经相君门下耳,而相君发言持论,无非以官爵为先,所以待士者亦浅矣,果欲援侠而成就之,取其所献利民便物之事,行其一二,使进而无愧,不亦善乎?」是时,免役法出,人或以为苦,虽负水拾髪、担粥、提茶之属,非纳钱者不得贩鬻,税务索市利钱,其末或重于本,商人至以死争,如是者不一,侠因东美列其事,未几,诏小夫禆贩者免征商之重者,日损其七,他皆无所行,至是大旱,人不聊生,东北流民,每风沙霾曀,扶携塞道,羸瘠愁苦,身无完衣,并城民买麻籸麦麸合米为糜,或茹木实草根至身被鎻械,而负瓦掲木,卖以偿官,累累不絶,侠知安石不可谏,乃绘所见为图,具疏诣閤门,不纳,遂称密急,发马递上之银台司,其畧曰:「去年大蝗,秋冬亢旱,麦苖焦枯,五种不入,羣情惧死,方春斩伐,竭泽而渔,草木鱼鼈,亦莫生遂,灾患之来,莫之或御,愿陛下开仓廪,赈贫乏,取有司掊克不道之政,一切罢去,冀下召和气,上应天心,延万姓垂死之命。今台谏充位,左右辅弼又皆贪猥近利,使夫抱道怀识之士,皆不欲与之言,陛下以爵禄名器,驾驭天下忠贤,而使人如此,甚非宗庙社稷之福也。窃闻南征北伐者,皆以其胜捷之势、山川之形为图来献,料无一人以天下之民质妻鬻子,斩桑坏舍,流离逃散,皇皇不给之状,图以上闻者。臣谨按安上门逐日所见,绘成一图,百不及一,但经圣览,亦可流涕,况于千万里之外,有甚于此者哉?陛下观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之罪」。疏奏,帝反覆观图,长吁数四,袖以入内,是夕,寝不能寐,翼日癸酉,遂命开封体放免行钱,三司察市易,司农发常平仓,三卫具熈河所用兵,诸路上民物流散之故,青苖免役权息,追呼方田、保甲并罢,凡十有八事,民间欢呌相贺,是日果雨。甲戌,辅臣入贺,帝出侠图及疏示辅臣,且责之,皆再拜谢,外间始知所行之由,羣奸切齿,遂以侠付御史狱,治其擅发马递罪。吕惠卿、邓绾言于帝曰:「陛下数年以来,忘寝与食,成此美政,天下方被其赐,一旦用狂夫之言,罢废殆尽,岂不惜哉!相与环泣于帝前,于是新法一切如故,唯方田暂罢。 河州之被围也,王韶自京师还,至兴平闻之,乃与李宪日夜驰至熈州,熈方城守,韶命撤之,选兵得二万,诸将欲趣河州,韶曰:「贼所以围城者,恃有外援也,今知救至,必设伏待我,且新胜气锐,未可与争,当出其不意以攻其所恃,此所谓批亢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觧也」。乃直趣定羌城。乙亥,破西蕃结河川族,㫁夏国通路,进临宁河,分命偏将入南山,木征知援絶,拔栅去。初,景思立覆军,贼势复振,而京师风霾旱灾相仍,议者欲弃河、湟,帝为之旰食,数遣中使戒韶持重勿出,及是捷闻,乃大喜,赐诏嘉之。 丙子,御殿复膳。 求言诏下,判西京御史台,司马光读之感泣,欲黙不忍,乃复上疏曰:「方今朝之阙政,其大者有六而已:一曰广散青苖钱,使民负债日重,而县官无所得。二曰免上戸之役,敛下戸之钱,以养浮浪之人。三曰置市易司与细民争利,而实耗散官物。四曰中国未治而侵扰四方,得少失多。五曰团结保甲,教习凶器,以疲扰农民。六曰信狂狡之人,妄兴水利,劳民费财,若其他琐琐米盐之事,皆不足为陛下道也。知青州滕元发言新法之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一下手诏,自熈宁二年以来,所行新法有不便者,悉罢之,则民气和而天意解矣,皆不聴。 己夘,以高遵裕为岷州团练使。甲申,诏边兵死事无子孙者,廪其亲属终身。 王韶还熈州,以兵循西山,绕出踏白城后,焚贼八千帐,斩首七千馀级,木征穷蹙,乙酉,率酋长八十馀人诣军门降。是日,雨雹。 丙戍,王安石罢,以观文殿大学士、知大名府韩绛复同平章事,翰林学士吕惠卿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安石秉政五年,更法度,开边疆,老成正士,废黜殆尽,儇慧巧佞,超进用事,天下怨之,而帝倚任益専。一日,侍太后至太皇太后宫,太皇太后语帝曰:「祖宗法度,不宜轻改,吾闻民间甚苦青苖助役,宜罢之」。帝曰:「此以利民,非苦之也」。太皇太后曰:「王安石诚有才学,然怨之者甚衆,欲保全之,不若暂出之于外」。帝曰:「羣臣唯安石为国家当事」。时帝弟岐王颢在侧,因进曰:「太皇太后之言至言也,不可不思」。帝怒曰:「是我败坏天下邪?汝自为之」。颢泣曰:「何至是?」皆不乐而罢。久之,太后流涕谓帝曰:「安石乱天下,柰何?」帝始疑之。及郑侠疏进,安石不自安,求去位。帝再四慰留,欲处以师傅之官,安石不可,愿得便郡,乃以吏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吕惠卿使其党变姓名,投匦留之,安石感其意,因乞韩绛代。已而惠卿佐之,帝从其请。二人守其成规不少失,时号绛为「傅法沙门」,惠卿为「䕶法善神」。 以南江蛮、懿州地置沅州。 己丑,诏曰:「朕度时之宜,造为法令,已行之效,固亦可见。吏有不能奉承,然朕终不以吏或违法之故,辄为之废法,要当博谋广聴,案违法而深治之」。时吕惠卿虑中外因王安石罢相,言新法不便,以书徧遗诸路监司、郡守,使陈利害。又白帝降此诏,申明之。 帝与执政论免行钱利害,且曰:「今日之法,但使百姓出钱轻于往日,即是良法。至如减定公使钱,人犹以为言者,此实除去衙前赔费深弊。且天下贡物所以奉一人者,朕已悉罢,羣臣亦当体朕此意,以爱惜百姓为心」冯京曰「朝廷立法本意出于爱民,然措置之间,或有未尽,但当开广聪明,尽天下之议,便者行之,有不便者不吝改作,则天下受赐矣。 诏中书自熈宁以来,创立改更法度,令具本末,编类以进。 丁酉,诏王韶发木征及其家赴阙,进韶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官其兄弟及两子,前后赐绢八千匹。初,韶入朝,加资政殿学士,至是,又加观文二学士,非甞执政而除者,皆自韶始。 辽遣枢密副使萧素等议疆界于代州境上。初,刘忱、吕大忠既奉使,而大忠遭父丧,有诏起复知代州,忱对便殿奏曰:「臣受命以来,在枢府考核文据,未见本朝有尺寸侵敌地,臣既辱使指,当以死拒之。忱出疆帝手勅曰:敌理屈则忿,卿姑如所欲与之」。忱不奉诏,至是,与素等会于代,素等设次据主席,大忠与之争,乃移次于长城北,改西上閤门使、知石州。大忠数与素等会,皆以理折之,稍屈辽,指蔚、应、朔三州分水岭土陇为界,及忱与之行视,无土陇,乃但云以分水岭为界,凡山皆有分水岭相持久之不决。考异:契丹国志云:「是年九月,辽使萧素诣宋议疆事,宋遣刘忱、吕大忠与共议于代州,忱行视分水岭在此时。按宋史神宗纪,是年三月,萧禧来言河东疆界,命刘忱议之。四月,辽使萧素议疆界于代州境上。东都事畧附録及吕大忠传:是年,辽使再来,皆萧禧无。萧素素乃以四月与忱大忠议于代州境上,未甞来聘也。事畧、神宗纪云四月,辽遣萧素、梁颖来,而不言议疆界于境上。《契丹国志载境上之议又不在夏而在秋,葢以四月萧素之议与九月萧禧之聘错认为一人一事也。宋史于神纪九月不书萧禧复来,偶失之耳。观下文十月诏韩𤦺等条代北事宜,而事畧附録载是诏,亦在萧禧再来之后,则来在九月从可知也。又按宋史吕大忠传,萧禧复来,神宗但召执政,与刘忱及大忠议,而无遣往代北之事。《东都事畧》亦同。是知忱行视分水岭当在四五月间,契丹国志以为九月非也,故附见于此。 五月,左司郎中、天章阁待制李师中言:「旱既太甚,民将失所,今日之事,非有动民之行,应天之实,臣恐不足以塞天变。伏望陛下诏求方正有道之士,召诣公车对策,如司马光、苏辙辈,复置左右,以辅圣德,如此而后,庶几有敢言者。臣愚不肖,亦未忘旧学。陛下欲为富国强兵之事,则有禁暴丰财之武。欲为代工熈载之事,则有利用厚生之道。有臣如是,陛下其舍诸帝,以师中敢肆诞谩,辄求大用,责授和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师中素为王安石所恶,至是,吕惠卿附安石意,请出师,中疏付外,因摘其语激帝怒,遂废斥之。师中志尚甚高,毎进见,多陈天人之际,君臣大节,请以进贤退不肖为宰相考课法。在官不贵威罚,务以信服人,至明而恕。去之日,民拥道遮泣,马不得行。杜衍、范仲淹、富弼皆荐其有王佐才,然好为大言,以故不容于时。 壬寅,雨雹。癸夘,大雨雹。 辛亥,罢制科。自孔文仲对策忤王安石意,因言于帝曰「进士已罢诗赋所试事业,即与制科无异,何必复置是邪」帝然之。已而秘阁考试所言应制科陈彦古所试六论,不识题及字数皆不足。至是,吕惠卿执政,复言「制科止于记诵,非义理之学」遂诏罢之。 丙辰,以馆阁校勘吕升卿、国子监直讲沈季长并为崇政殿说书。升卿,惠卿弟也,素无学术,每进讲,多舍经而谈财谷利害。帝时问以经义,升卿不能对,辄目季长从旁代对。帝问难甚苦,季长辞屡诎,帝问从谁受此,义曰:「受之王安石」。帝笑曰:「然则且尔季长虽党附安石,而常非王雱、王安礼及吕惠卿所为,以为必累安石。雱等深恶之,故不甚进用」。 壬戍,国子监言:「太学生员多而斋舍少,先以期集院为律学外,屋尚百馀间,乞尽充学舍」。从之。为屋百楹,学者以千计。乙丑,大雨水,坏陜、平陆二县。 是月,三司使曾布、提举市易司吕嘉问并罢。初,嘉问提举市易,连以羡课受赏,帝闻其扰民,以语王安石,安石力辩,至讥帝为丛脞,不知帝王大畧,且曰:「非嘉问孰敢不避左右近习?非臣,孰为嘉问辩?」帝曰:「即如是,士大夫何故以为不便?」安石请言者姓名,令嘉问条析以奏时市易𨽻三司,嘉问恃势陵使薛向出其上,及布代向,怀不能平。会帝出手札询布,布访于魏继宗,具上嘉问,多收息干赏,挟官府而为兼并之事,帝将委布考之,安石言二人有私忿,于是诏布与惠卿同治,惠卿故憾布,胁继宗使诬布,继宗不从,布言惠卿不可共事,帝欲聴之,安石持不可,帝遂诏中书曰:「朝廷设市易,本为平准以便民,若周官》泉府者,今顾使中人之家,失业若此,吾民安得泰然也?宜厘定其制」。布见帝言曰:「臣毎闻德音,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易之为虐,駸駸乎间架除陌之事矣,如此之政,书于简牍,不独唐、虞、三代所无,歴观秦汉以来,衰乱之世,恐未之有也。嘉问又请贩盐鬻帛,岂不贻笑四方?」帝颔之,事未决,安石去位,惠卿执政,遂治前狱,请令中书悉取案牍异同以奏。后二日,布对延和殿,条析先后所陈,并较治平熈宁出入钱物数以闻,帝方虑嵗费寖广,令布送中书。至是,诏章敦、曾孝寛鞫布所究市易事,又令戸房会财赋数,与布所陈异,而嘉问亦以杂买务多入,月息不觉,皆从公坐有差。未几,并落职,布出知饶州,嘉问出知常州。 六月丁亥,广州鳯凰见。 以木征为荣州团练使,赐姓名赵思忠。 辛夘,诏以司天监新制浑仪、浮漏于翰林天文院安置。初,日官皆市井庸贩,法象图器一无所知,乃以太子中允沈括提举司天监。括博物洽闻,于天文、方志、律厯、医药、卜算无不通晓,皆有所论著,始制浑仪、景表、五壶浮漏,招卫朴造新厯,募天下上太史占书,杂用士人,分方技科为五。至是,浑仪、浮漏成,括与秋官正皇甫愈等各赐银绢有差。 诏监安上门郑侠勒停,编管汀州。始,朝廷以侠为狂,置而不问。及吕惠卿执政,命下之日,京师大风雨土,翳席逾寸,侠又上疏论之,仍取唐魏徴姚崇、宋璟、李林甫、卢把传为两轴,题曰「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业图迹。在位之臣,暗合林甫辈而反于崇、璟者,各以其类复为书。献之疏极陈时政得失,民间疾苦几五千言,且曰:「安石为惠卿所误至此,今复相扳援,以遂前非,不复为宗社计。昔唐天宝之乱,国忠已诛,贵妃未戮,人以为贼本尚在,今日之事,何以异此!」惠卿大怒,白帝重责之。 帝谓辅臣曰:「天下财用,朝廷若少留意,则所省不可胜计。昨者拨并军营,令会计减军员十将以下三千馀人,除二节特支及傔从外,一嵗省钱四十五万缗,米四十万石,紬绢二十万匹,布三万端,草二百万束。若每事如此,及诸路转运使得人,更令久任,使之经画财其可胜用哉?」 秋七月癸夘,羣臣五上尊号曰绍天宪古文武仁孝皇帝,不许。 癸亥,以米十五万石赈河北西路灾伤。 是月,行手实法。时免役出钱或未均,司农寺言五等丁産簿多隠漏不实,吕惠卿用其弟曲阳县尉和卿计创手实法,请行之。其法官为定立物价,使民各以田亩、屋宅、资货、畜産随价自占。凡居钱五,当蕃息之钱一,非用器、食粟而辄隠落者,许告,获实,以三分之一充赏。预具式示民,令依式为状,县受而籍之,以其价列定高下,分为五等。既该见一县之民物産钱数,乃参会通县役钱本额,而定所当输钱,诏从其言。于是民家尺椽寸土检括无遗,至鸡豚亦徧抄之,民不聊生。初,惠卿创是法,犹令灾伤五分以上不预,荆湖察访使蒲宗孟上言:「此天下之良法,使民自供,初无所扰,何待丰嵗?愿诏有司,勿以丰凶弛张其法」。从之,民由是益困。 八月丙戌,命知制诰沈括为河北西路察访使。先是,遣内侍籍民车人,未谕朝廷意,相挻为忧。又市易司患蜀盐不可禁,欲尽实私井而运解盐以给之,言者论二事如织,皆不省。括侍帝侧,帝顾曰:「卿知籍车乎?」对曰:「知之」。帝曰:「何如?」括曰:「敢问欲何用?」帝曰:「北边以马取胜,非车不足以当之」。括曰:「车载之利,见于歴世,巫臣教呉子以车战,遂霸中国,李靖偏箱鹿角以擒颉利,臣但未知一事。古人所谓兵车者,轻车也,五御折旋,利于便捷。今民间辎车重大椎朴,以牛挽之,日不能三十里少,䝉雨雪则跬步不进,故世谓之太平车,恐兵间不可用耳」。帝喜曰:「人言无及此者,朕当思之」。遂问蜀盐事,括对曰:「私井既容其扑卖,则不得无私易,一切实之而运解盐,使一出于官售,此亦省刑罚、笼遗利之一端。然忠、万、戎、泸间夷界小井尤多,不知虏盐又何如止絶?若更须列候加警,则恐得不偿费」。帝颔之。明日,二事俱寝,执政喜,谓括曰:「君有何术,立谈而罢此二事?」括曰:「圣主可以理夺,不可以言争。若车可用,虏盐可禁,括不敢以为非也」。括自太子中允擢知制诰才三月,至是察访河西路,所陈凡三十一事,诏皆可之。 癸巳,集贤院学士宋敏求上编修閤门仪注。 九月,有司言:「供亿钱谷多在浙西计置,及水利事尽在苏、秀等州,今分为两路,必至阙事」于是诏两浙仍合为一路。 壬子,三司火,自已至戍,止焚屋千八十楹,案牍殆尽。时元绛为三司使,宋迪为判官。迪遣使煮药失火,火炽,帝御西角楼以观,知制诰章敦判军器监,遽部本监役兵往救,经由西角楼,帝顾问左右,以敦为对。明日,迪夺官。绛罢,以章敦代之。诏诸路熈宁五年文帐悉封,上防其因火为奸也。癸丑,置三十七将,京畿七,河北十七,京东十、京西三。从蔡挺请也。 知大名府文彦博言:「河溢坏民田,多者六十村,戸至万七千,少者九村,戸至四千六百,愿蠲租税」。从之。又命都水诘官吏不以水灾闻者。外都水监丞程昉以忧死。 都水监丞刘璯言:「自开直河,闭鱼肋,水势增涨,行流湍急,渐塌河岸,而许家港、清水镇河极浅漫,几于不流,虽二股深快,而蒲泊已东,下至四界首退出之田,畧无固䕶,设遇漫水出岸,牵回河头,将复成水患,宜候霜降水落,闭清水镇河,筑缕河堤一道,以遏涨水,使大河复循故道,又退出良田数万顷,俾民耕种,而博州界堂邑等退背七埽,嵗减修䕶之费,公私两济」。从之。 代北疆议,逾时不决。辽复遣萧禧来言,甲寅,诏枢密院议边防。 冬十月壬申,遣中使赐韩琦、富弼、文彦博、曾公亮诏曰:「通好北国几八十年,近嵗以来,生事弥甚,代北之地,素无定封,故造衅端,妄来理辩。比勅官吏,同加案行,虽图籍甚明,而诡辞不服,今横使复至,意在必得,彼情无厌,势恐未已,万一不测,何以待之?古之大政,必咨故老卿其具奏」𤦺奏言:「臣观近年朝廷举事,似不以大敌为恤,彼见形生疑,必谓我有图复燕南之意,故引先发制人之说,造为衅端,所以致疑,其事有七:高丽臣属北方,久絶朝贡,乃因商舶诱之使来,来与不来,于国无所损益,而契丹知之,必谓将以图我,一也。强取吐蕃之地以建熈河,所费不赀,契丹闻之,必谓行将及我,二也。徧植榆栁于西山,冀其成长,以制蕃骑,三也。创团保甲,四也。河北诸州筑城凿池,五也。置都作院,颁弓刀新式,大作战车,六也。置河北三十七将,七也。契丹素为敌国,因事起疑,不得不然,臣甞窃计,始为陛下谋者,必曰:自祖宗以来,因循茍且,治国之本,必先聚财积谷,募兵于农,则可以鞭笞四方,复唐故疆,故散青苗钱为免役法,置市易务,次第取钱,新制日下,更改无常,而监司督责,以刻为明,今农怨于畎亩,商叹于道路,长吏不安其职,陛下不尽知也。夫欲安靖四方,以兴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摇,衆心离怨,此则为陛下始谋者大误也。臣今为陛下计,宜遣报使,且言向来兴作,乃修备之常,岂有它意?疆土素定,悉如旧境,不可持此造端,以隳累世之好,可疑之形,如将官之类,因而罢去,益养民爱力,选贤任能,疎逺奸谀,进用忠鲠,使天下恱服,边备日充,若其果自败盟,则可一振威武,恢复故疆,摅累朝之宿愤矣!」弼言:「朝廷诸边用兵,敌所以先期求衅,不若委边臣诘而严备之,来则御,去则备,亲征之谋,未可轻举,且选人报聘,敌藉吾嵗赐,方能立国,岂无欲安静之理?」彦博言:「萧禧之来,欲以北亭为界,縁庆厯西事未平之时,来求黄嵬之地,容易与之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必以誓书为证,若萌犯顺之心,当豫备边使,战胜守固,而已遽袭幽燕,恐将噬脐。公亮言:「敌人侮强畏弱,故须控制得术。嘉佑间,夏国妄认同家堡为界,延州牒问,遂围大顺,冦边不已,絶其嵗赐,始求帖服,今待敌极包容矣,不使知惧,恐未易驯扰控制之术,毋令倒持,彼且知中国之不可窥,则奸谋自息矣」。帝召刘忱、吕大忠与执政议之,将从其请,大忠曰:「彼遣一使来,即与地五百里,若使魏王英弼来,尽索闗南地,亦与之乎?」帝黙然,忱与大忠坚执不与,执政知不可夺,乃罢忱还三司,许大忠终制。 戊寅,诏浙西路提举司出米赈常、润州饥。 韩绛请选官置司,以天下戸口、人丁、税赋、场务、坑冶、河渡、房园之类租额年课及一路钱谷出入之数,去其重复,嵗比较增亏、废置及羡馀、横费计赢阙之处,使有无相通,而以任职能否为黜陟,则国计大纲可以省察,三司使章敦亦以为言。庚辰,诏置三司会计司,以绛提举。 范纯仁自和州徙知邢州,未至,诏加龙图阁直学士、知庆州。纯仁过阙入对,帝曰「卿父在庆著威名,卿今继之,可谓世职。卿随侍既久,兵法必精,边事必熟」。纯仁度必有以开边之说误帝者,对曰「臣儒家未甞学兵法,先臣守边时,臣尚幼,不复记忆,且今日事势宜有不同。陛下使臣缮治城垒,爱养百姓,臣策疲驽不敢辞。若使开拓封疆,侵攘之事非臣所长,愿别择才帅」帝曰「卿才何所不能,顾不肯为朕悉心耳」遂行。 十一月己未,冬至,合祭天地于圜丘,以太祖配。吕惠卿得君,怙权,虑王安石复进,乃援郊祀赦例,荐安石为节度使,方进札,帝察知其情,遽问曰:「安石去不以罪,何故用赦复官?」惠卿无以对。 十二月丙寅,省熈河、岷三州官百四十一员。 丁邜文武官加恩 以知庆州王韶为枢密副使。 辛巳,辽诏改明年元曰大康。往时高丽入贡,皆自登州,是嵗,遣其臣金良鉴来言,欲逺契丹,乞改涂由明州诣阙,从之。 淯井、长宁夷十郡八姓及武都夷皆内附。 辽生女直部节度使乌古鼐死,女直本女真,其先出于勿吉,居古肃慎,地肃慎,即汉挹娄也。后魏谓之勿吉,有七部:曰粟末,曰伯咄,曰安车骨,曰拂湼,曰号室,曰黑水,曰白山。至隋改号靺鞨,五代时始称女真。唐初有黑水、靺鞨二部,皆附于高丽,其五部则无闻焉。李绩之破高丽也,粟末部去保东牟,姓大氏,是为渤海国。黑水部仍居肃慎地,南邻高丽,北接室韦,西界渤海鐡甸,东濒海,姓挐氏,又号完顔氏。开元中来朝,遂置黑水府,以其部长为都督,赐姓名李献诚,为置长史监之。讫唐世,朝贡不絶。及渤海盛强,因役属之朝贡遂絶于中国。渤海既灭,黑水部民在南者系籍于辽,号熟女真,在北者不籍于辽,号生女真。其地有混同江、长白山、混同江,亦名黑龙江,所谓白山黑水也。已而避辽兴宗讳,改曰女直。又有黄头女真,其人戅朴勇鸷,谓之辉发非熟女真,亦非生女真也。自粟沫江之北,宁江之东,地方千馀里,自推豪侠为雄长,僻处契丹东北隅。至宋建隆二年,以马入贡,终太祖世不絶。太平兴国六年来朝。淳化二年,首领额尔吉等上言,契丹怒其朝贡中国,置三栅于海岸,每栅置兵三千,絶其贡献之路,乞发兵共平三栅。太宗但降诏抚谕,而不为发兵。大中祥符三年,契丹征高丽,道由女真,女真复与高丽合兵拒之。天禧三年,复遣使至,自天圣后没属契丹,不复入贡。其始祖曰堪布堪布,生乌噜乌噜,生巴哈巴哈,生绥赫绥赫生实鲁实鲁,生乌古鼐、乌古鼐能役属诸部。会辽五国佛宁部节度使巴延穆尔叛,辽将致讨,乌古鼐恐辽兵深入,得其山川险易,或将图之,乃告辽曰:「彼可计取也,若用兵,必将走险,非嵗月可平」。从之,乌古鼐因袭而擒之以献。辽主召见,燕赐加等,授生女直部节度使,始有官属,纪纲渐立矣,然不肯受印,系辽籍。其部内旧无鐡邻国,有以甲胄往鬻者,必厚价售之,得鐡既多,因以修弓矢,备器械,兵势稍振,前后愿附者衆。至是,五国穆延部舍音贝勒复叛辽,乌古鼐伐之,舍音败走。乌古鼐将见辽边将自陈败舍音之功,行次来流水,疾作而死。子合里博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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