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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arch for "龙章天嗣二年六月 (1067/7/14 - 1067/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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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pe: 资治通鉴后编
Condition : Contains text “龙章天嗣二年六月 (1067/7/14 - 1067/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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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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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四年春正月庚戌朔,羣臣上尊号册于大庆殿,太尉奉册授閤门使,转授内常侍,由垂拱殿以进。是日,大风霾。 契丹贺正使在馆故事,赐宴紫宸殿,时上不豫,命宰臣就馆宴之。 丁已,帝崩于福宁殿。神宗即位,时年二十。百官入福宁殿发哀,聴遗制,见上于东楹,皆如嘉佑之仪,惟入垂拱殿后门,乃哭为异。帝初,晏驾,急召太子,未至,帝复手动,曾公亮愕然,亟告韩琦,欲且止勿召。琦拒之曰:「先帝复生,乃一太」。上皇愈促之。帝始为皇子被召,入戒舎人曰:「谨守,吾舎上有适嗣,吾归矣」。及即位,每命近臣必以官而不名,大臣从容以为言,帝曰:「朕虽宫中命小臣,亦未尝以名也」。 戊午,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官一等,优赏诸军,悉如嘉佑故事。惟百官拜赦不舞蹈,舞蹈者,嘉佑之失也。 己未,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以宰臣韩琦为山陵使。御史刘庠言:「礼,居丧不饮酒食肉。仁宗之丧,百官及诸军朝晡皆给酒肉,京师羊为之竭,请给百官素食」。礼官以为然,执政不从。此据刘庠墓铭及司马光日记。 庚申,羣臣拜表请聴政,不乆表三上,乃从之。 枢宻院召礼官问诏,「辽母后书当何称?欲自称重侄,称彼为大母。判太常寺李柬之、同判太常寺宋敏求等以为当称侄孙叔祖母,从之。三司使韩绛、翰林学士承㫖张方平奏疏曰:「祖宗平天下,収敛其金帛,纳之内帑诸库,其所以遗后世之业厚矣。自康定、庆厯以来,发诸宿藏,以助兴发,百年之积,惟存空簿。近奉赦书,诸军将校赏给已行支散外,至于文武百官,既迁官加职,其诸赐赉,若更循嘉佑近例,窃虑国家财力不堪供给,伏乞检会真宗上仙及仁宗即位旧事施行,此乃先朝体例,非自今日裁损所营山陵制度,遗诏戒从省约,乞下三司及经由州县,凡系科率所及路分,当职官吏,各据确数,明立期㑹,务在爱惜官私物力,今日月犹賖,足以办集,至于诸色用度非所急者,不以小啬为无益而弗为,不以小费为无伤而不节,深虑经逺之计,以底烝民之生方,今之切务,莫先于此矣」。太子右庶子韩维言:「臣窃闻故事,大行皇帝当有遗留物分赐臣下。臣伏思承平日乆,用度无节,以致公私匮乏,又国家不幸,四年之内,两遭大故,营造山陵,及优赏士卒,所费不赀,若用嘉佑之例,厚行赐赉,臣恐为损不少。陛下若以为奉承先志,理不可罢,则望閲诸府库,取服用玩好物以充用才足将意便可,不须过为丰侈?所有金帛诸物可以赡兵恤民者,愿赐爱恤,以救当世之急弊」。奏入,诏遗赐,令内侍省取㫖裁减山陵制度,令三司奉行遗制。 初议山陵,上以手诏赐执政于资善堂曰:「国家多难,四年之中,连遭大丧,公私困竭,宜令王陶减节冗费」。且谓执政曰:「仁宗之丧,先帝避嫌,不敢裁减,今则无嫌也」。 癸亥,内出遗留物赐宗室、近臣有差。上谓执政曰:「仁宗御天下四十馀年,宫中富饶,故遗留特厚。先帝御天下才四年,固难比仁宗,然亦不可无也」。故所赐皆减嘉佑三分之一。 丙寅,始御迎阳门幄殿聴政,见百官。三司乞内藏钱三十万缗助山陵支费,从之。 癸酉,羣臣拜表请御正殿,不许。表三上,乃许之。戊寅,以王陶为羣牧使。 二月己酉,始御紫宸殿见羣臣,退御延和殿视事,龙图直学士韩维陈三事:一曰从权聴政,盖不得已,惟大事急务,时赐裁决,馀当简畧。二曰:执政皆两朝顾命大臣,宜推诚加礼,每事谘询,以尽其心。三曰百执事各有其职,惟当责任使以尽其材,若王者代有司行事,最为失体,其末又曰:「天下大事,不可猝为,人君施设,自有先后,惟加意谨重」。并注释滕世子问孟子居丧之礼一篇,因推及后世变礼,以申䂓讽,上嘉纳焉。 立安国夫人向氏为皇后。 丙戌,御垂拱殿。辛卯,白虹贯日。 壬辰,上手诏曰:「朕尝侍先帝左右,恭闻徳音,以本朝旧制,士大夫之子有尚帝女者,辄皆升行,以避舅姑之尊,习行既乆,义甚无谓,朕常念此,寤寐不平,岂可以富贵之故,屈人伦长幼之序乎?可诏有司革之,以励风俗。朕闻谕之始,钦仰称叹,至于再三,不幸先帝后婴疾疹,其议中寝,朕恭承遗㫖,敢不遂行,可令中书门下议,降诏有司,以发扬先帝盛徳」。于是令陈国长公主行见舅姑之礼,王师约更不升行,公主行见舅姑之礼,自此始。 三月,以枢宻直学士、礼部郎中王陶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陶入对便殿,上引书咸有一徳,谕陶曰:「朕与卿一心,不可转也」。问以时事,陶请谨聴纳,明赏罚,斥佞人,任正士,复转对以通下情,省民力以劝农桑,先俭素以风天下,限年艺以汰冗兵。 命天章阁侍制陈荐同修撰仁宗实录。 降工部侍郎、御史中丞彭思永为给事中、知黄州,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蒋之奇为太常博士、监道州酒税。先是,监察御史刘庠劾参知政事欧阳修入临福宁殿,衰服下衣紫衣,上寝其奏,遣使谕修,令易之。朝论以濮王追崇事疾修者衆,欲击去之,其事无由有。薛良孺者,修妻之从弟也,坐举官被劾,冀㑹赦免,而修乃言不可以臣故徼幸,乞特不原,良孺竟坐免官,怨修切齿。修长子发娶盐鐡副使呉充女,良孺因谤修帷簿,事连呉氏。集贤校理刘瑾与修亦仇家,亟腾其谤。思永闻之,间以语其僚属之奇。之奇始缘濮议合修意,修特荐为御史,方患衆论,指以为奸邪,求所以自解,及得此,遂独上殿劾修,乞肆诸市朝。上疑其不然,之奇引思永为证,伏地叩首,坚请必行。之奇初不与同列谋之后数日,乃以奏稿示思永挽,思永自助。思永以为帷簿之私非外人所知,但其首建濮议,违典礼以犯衆怒,不宜更在政府,上乃以之奇、思永所奏付枢宻院。修上章自列,乞选公正之臣为臣辨理。上初欲诛修,以手诏宻问天章阁待制孙思恭,思恭极力救解,上悟,复取之奇、思永所奏以入,并修章付中书,令思永之奇具传达人姓名以闻。之奇言得自思永,而思永辞以出于风闻,年老昏缪,不能记姓名,因极陈大臣朋党专恣,非朝廷福。修复言:臣忝列政府,动系国体,不幸枉遭诬陷,惟赖朝廷推究虚实,使罪有所归。章凡三上,而充亦上章乞朝廷力与辨正虚实,明示天下,使门户不致枉受汚辱。于是上复批付中书,令思永等不得妄引浮说,具传达人姓名并所闻因依。明据思永与瑾同乡,力为瑾讳,乃言臣待罪宪府,凡有所闻,合与僚属商议,故对之奇说风闻之由,然暧昧无实,尝戒之奇勿言,无所逃罪,而之奇亦奏此事臣止得于思永,遂以上闻。如以臣不当用,风闻言大臣事,臣甘与思永同贬,故二人同降黜。上手诏赐修曰:数日来,以言者汚卿以大恶,朕晓夕在懐,未尝舒释,故数批出,诘其所从来,讫无以报。前日见卿文字,力要辨明,遂自引过。今日已令降黜,仍榜朝堂,使中外知其虚妄,事理既明,人疑亦释,卿宜起视事如初,无恤前言。他日,上谓呉奎曰:蒋之奇敢言,而所言暧昩,既罪其妄,欲赏其敢。奎曰:赏罚难并行,乃止。考异:李焘曰:墨史孙思恭传云:思恭性不忤物,犯之不校。欧阳修初不知思恭以为诈,及修为言者所攻,上将诛修手诏,宻问思恭:思恭极力救解,朱史以为言者攻修先帝加诘问,既辨明,赐手诏召之,岂有诛修之意!遂删之」。按司马光日记以之竒等奏付枢宻院,后数日,乃复取入,宻诏问思恭,必非墨史之妄。今仍掇取附见。 权知贡举司马光等上言:「所考试合格,进士许安世以下三百五人,分四等,明经、诸科二百一十一人,分三等。诏进士第一、第二、第三等赐及第,第四等赐同出身,明经诸科第一、第二等并赐及第,第三等赐同出身。敕下贡院放榜,安世及第二、第三人并为防御、团练推官,其馀注官守选如例。 丙辰,命提㸃开封府界公事、祠部郎中陈汝羲判三司都磨勘司,以知开封县、都官员外郎罗恺代其任。恺入见,上问府界事,皆不能知,上不悦。及见汝羲问之,应答详敏。翼日,谓执政曰:「恺不才,宜复用汝羲,仍与馆职」。执政言:「汝羲资序已髙,复为提㸃则下迁,宜但令试馆职而已」。上从之。知制诰邵必言:「陛下新即位,以言语擢汝羲,如汉文赏上林啬夫,恐臣下争以利口求进,乞罢之」。不从。 昌王颢、乐安郡王頵乞解官行服,诏两制与太常礼院详定典礼。翰林学士承㫖张方平等言:「谨按大行遗制,丧服以日易月。自皇帝下至文武百官,并依先朝典故。惟宗室出则惨服,居则衰麻以终制,盖一法度所以尊天子也。皇帝承大统,奉宗庙,昌王、乐安郡王当与宗室同例,不容以私恩为异」。从之。 丙寅,钱明逸罢翰林学士,为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先是,御史蒋之奇言:「臣累奏弹明逸奸邪,及呉申、刘庠,亦尝论列,先帝属疾,未及施行,臣与明逸素无嫌隙,但以倾险憸薄,在仁宗朝附贾昌朝、夏竦、王拱辰、张方平之党,陷杜衍、范仲淹、尹洙、石介之徒,朝廷一空,天下同疾,况文辞纰缪,政术乖疎,贪赃有闻,沈酒汚滥,岂可冒居禁苑?」而同知諌院傅卞亦有言,执政召明逸,示以台谏章疏,使自引疾,因改命之。丁卯,三司言:「在京粳米约支五年以上,虑嵗乆陈腐,欲令发运司于上供年额权住起发五十万石,于榖价贵处减和籴之数,变市金银绢输𣙜货务封桩,分给三路,以备军须」。从之。 壬申,尚书左丞、参知政事欧阳修罢为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知亳州。彭思永等既以论修贬而知杂事,御史苏寀、御史呉申言犹不已,修亦三表乞罢,故命出守。初,英宗以疾未视朝,太皇太后垂帘,修与二三大臣主国论,每帘前奏事,或执政聚议,事有未同,修未尝不力争。台谏官至政事堂论事,事虽非已出,同列未及启口,而修已直前折其短,士大夫建明利害及所请。前此执政多媕阿不明白是非,至修必一二数之,曰某事可行,某事不可行,用是怨诽者益多。英宗尝称修曰:「性直不避衆怨」。修亦常诵故相王曾之言曰:「恩欲归,已怨,使谁当?」既出守,遂连六表乞致仕,不从,修年方六十也。 癸酉,以枢宻副使、礼部侍郎呉奎参知政事。上欲用奎,宰相言:「陈升之有辅立陛下功」。上曰:「奎辅立先帝,其功尤大」。遂越次用之。奎入谢日,进治说三篇,上尝语以追尊濮王事与汉宣帝异,奎对曰:「然。宣帝于昭帝祖行,昭穆不相当,又大臣所立,岂同仁宗能以义立先帝为子?先帝入奉大统,天下欣戴,虽先帝素有令闻,良由仁宗命之为子,所以人无异言。因言:「仁宗本意止在先帝,更无他择,为大臣间有异议者遂辍,终能决意建立,此天地之恩,不可㤀也。追尊事,诚牵私恩」。上深然之,又言:「此为欧阳修所误」。奎对曰:「韩琦于此事亦失衆心,臣数为琦所荐,天下公论,不敢君前有所隠」。他日,奎进言:「陛下宜推诚以应天,天意无他,合人心而已。若至诚格物物,莫不以至诚应于上,自然感召和气。今民力困极,国用窘乏,直须顺成,然后可及他事也。帝王之职,所难在判别忠邪?自馀庶务,各有司存,但不使小人得害君子,君子常居要近,则自治矣」。上因言:「尧时四凶犹在朝」。奎对曰:「四凶虽在,不能惑尧之聪明。圣人以天下为度,何所不容?未有显过,固宜包荒,但不可使居要近耳」。 太常礼院言:「凖嘉佑诏书,定太庙七世八室之制。今大行皇帝祔庙有日,僖祖在七室之外,礼当祧迁。将来山陵毕,请以大行皇帝神主祔第八室。僖祖、文懿皇后神主依唐故事祧藏于西夹室,以待禘祫。自仁宗而上至顺祖以次升迁。伏请下两制、待制以上参议」。翰林学士承㫖张方平等言:「同堂八室,庙制已定,僖祖当祧,合于典礼,请依礼院所奏」。诏恭依。 乙亥,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定王乆良卒,赠太师。有司以允良起居无度,反易晦明,諡曰荣易。 初,蒋之奇劾欧阳修,上怒曰:「先帝大渐,邵亢建垂帘之议,如此,大事不言,而抉人闺门之私乎?」之奇以告呉申,申即劾亢。事下中书,上徐知其妄,中书亦寝申所奏。亢时同知贡举,及出上殿自辨曰:「臣在先帝时,若有是请,必不为先帝所容。且先帝不豫以来,羣臣莫得进见,臣无由面陈,必有章奏。愿陛下索之禁中,若得之,臣当伏诛。不然,则谗臣者岂得不问?愿下狱考实」。上曰:「朕不疑卿,呉申所奏已不行矣」。闰月癸未,太白昼见。 甲申,夏国主谅祚遣使来献方物,谢罪,请戒饬酋长守封疆,如去冬所赐诏㫖。复以诏答之曰:「茍封奏所叙,忠信弗渝,则恩礼所加,嵗时如旧」。仍赐绢及银各五百疋、两。 己丑,以京西转运使、刑部郎中刘述兼侍御史知杂事。于是,苏寀迁度支副使,中书奏以述代之。中丞王陶言述任非所长,上因赐陶手诏曰:「朕固疑述朝望不著,士大夫罕有称者,方欲以访卿,而卿适有论列,甚符朕意,岂得不谓君臣一心覧章赏叹,至于三四反。凡执政选言事者,利在循嘿,録録辈此意了然可见,诚如卿论。吕诲、傅尧俞,朕固知其方正可使,止为先朝所逐,未欲遽用,俟其嵗月稍乆,任之亦未晩也。知杂御史谁可当者,朝夕宻以名闻」。然上亦竟用述。御史呉申言:「窃见先召十人试馆职,而陈汝羲亦预,渐至冗滥,兼所试止于诗赋,非经国治民之急,欲乞兼用两制荐举,仍罢诗赋试䇿三道,问经史时务,每道问十事,以通否定髙下去留。其先召试人,亦乞用新法考试,明诏两制详定以闻」。其后翰林学士承㫖王圭等言,宜罢诗赋如申言,于是诏自今馆职试论一首䇿一道。庚子,诏曰:「朕以菲徳承至尊,托于公卿兆民之上,惟治忽在躬,夙夜兢兢,上思有以奉天命,下念所以修政事之统,愧不敏明,未烛厥理。夫辟言路,通上下之志,欲治之主所同趣也。其布告内外文武羣臣,若朕知见思虑之所未及,至于朝之阙政、国之要务、边防戎事之得失、郡县民情之利害,各令直言抗疏以闻,无有所隠,言若适用,亦以得人,观其器能,当从甄擢,惟尔文武,其各体朕,兹令之非徒也。 御史中丞王陶言:「臣奉诏别举台官,缘有才行可举之人,多以资浅不应敕文,欲乞许举三任以上知县资序人为御史里行」。从之。先是,陶乞复用吕大防、郭源明,执政以为意欲逼,已不悦。 工部郎中、知制诰王安石既除丧,诏令赴阙,安石屡引疾乞分司,上语辅臣曰:「安石歴先帝朝,累召不起,或以为不恭,今召又不至,果病耶?有所要耶?曾公亮对曰:「安石文学器业,时之全徳,宜膺大用,累召不起,必以疾病,不敢欺罔」。呉奎曰:「臣尝与安石同领羣牧,备见其䕶前自用,所为迂阔,万一用之,必紊乱纲纪」。上未审,奎重言之,癸卯,诏安石知江宁府。衆谓安石必辞,龙图阁直学士韩维言:「臣今日闻除王安石知江宁府,窃以为非所以致安石也。何则?安石知道守正,不为利动,其于出处大节,料已素定于心,必不妄发。安石乆病不朝,今若才除大郡,即起视事,则是安石偃蹇君命,以要自便,臣固知安石之不肯为也。所可致者,惟有一事,即陛下向所宣谕,亦臣向所开陈者是也。若人君始初践阼,慨然想见贤者,与图天下之治,孰不愿効其忠,伸其道哉?使安石甚病而愚则已,若不至此,必翻然而来矣。议者以为安石可以渐致而不可以猝召,是不知安石者之言,惟贤者可以义动而不可以计取,陛下断而行之,母以前议为疑,则天下幸甚!」李焘曰:韩维论王安石,据维奏议具载之,足明安石进退失据也。已而诏到,安石即诣府视事,不复辞也。学士院言屯田员外郎夏倚、雄武节度推官章敦诗赋中等,诏以倚为江南路西路转运判官,敦为著作佐郎。 甲辰,诏诸路帅臣及副总管,或有移易,可依庆厯故事,中书枢宻院参议。 以龙图阁直学士、知蔡州吕公著,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司马光,并为翰林学士。光累奏固辞,不许。上面谕光曰:「古之君子,或学而不文,或文而不学,惟董仲舒、扬雄兼之。卿有文学,尚何辞?」光曰:「臣不能为四六」。上曰:「如两汉制诏可也」。光曰:「本朝故事不可」。上曰:「卿能举进士髙等,而不能为四六,何耶?」光趋出,上遣内侍至閤门,强光受告,光拜而不受,趣光入谢,光入至庭中,犹固辞,诏以告置光懐中,光不得已乃受。他日,上问王陶曰:「公著及光为学士,当否?」陶曰:「二人者,臣尝论荐矣,用人如此,天下何忧不治! 丙午,以屯田员外郎刘攽、著作佐郎王存为馆阁校勘,太常丞张公裕、殿中丞李常为秘阁校勘,著作佐郎胡宗愈为集贤校理,并以召试学士院诗赋入等也。攽试入优等,故事当除直馆,又员外郎例不为校勘,而攽素与王陶有隙,陶及待御史苏寀共排之,故才得馆阁校勘。攽,敞之弟也。 夏四月,以殿中丞唐淑问为监察御史里行,帝谕曰「朕以家世用卿,卿当谨家法,人臣病,外交隂附,卿宜自结主知,比言者尚抉剔细故,以为能浊,乱人聪明无益也,论事必务大体,乃为称职」。淑问,介子也。 庚戌,请大行皇帝諡于南郊,召还陜西宣抚使、判渭州郭逵同签书枢宻院事。御史中丞王陶言:「韩琦引逵二府,至用太祖出师故事,刧制人主,琦必有奸言,惑乱圣聪,愿罢逵为渭州」。帝不可,曰:「逵,先帝所用,今遽罢之,是章先帝任人之失也」。 先是,御史台以状申中书云:「检㑹《皇佑编勅》,常朝日,轮宰臣一员押班,近据引賛官称宰臣,更不赴,窃虑此编勅仪制,别有冲替,伏乞明降指挥」。中书不报。中丞王陶因以状白宰相,又不报。乙卯,陶遂劾奏韩𤦺、曾公亮不押常朝班,至谓𤦺、跋扈,引霍光、梁冀专恣事为谕甲子𤦺,公亮上表待罪,帝以陶章示𤦺,𤦺奏曰:「臣非跋扈者,陛下遣一小黄门至,则可,缚臣以去矣」。帝为之动,而陶连奏不已,帝以问知制诰滕甫,甫曰:「宰相固有罪,然指为跋扈,则臣以为欺天陷人矣」。丙寅,帝徙陶为翰林学士,司马光权御史中丞,两易其任。丁卯,光入对,言:「自顷宰相权重,今陶以论宰相罢,则中丞不可复为,臣愿俟宰相押班,然后就职」。许之。时光中丞诰已进入,而王陶学士之命,中书独持之不下。戊辰,呉奎、赵槩面对,坚请黜陶于外,帝不许,复请授羣牧使,许之。既而直批送中书,以陶为翰林学士。时宰相琦方在告不出,奎即具奏言:「闰月以来,寒暄不节,暴风屡作。今兹时雨愆亢,螟螣孶生,过不在他一王陶而已。昔唐徳宗疑大臣信羣小,斥陆贽,而以裴延龄等为腹心,天下称为䦣主。今陶挟持旧恩,排抑端良,如韩琦、曾公亮不押班事,盖以向来相承,非由二臣始废。今若又行内批除陶翰林学士,则是因其过恶,更获美迁,天下待陛下为何如主哉?陶不黜,陛下无以责内外大臣,展布四体已已。奎遂称疾求罢。帝封奎札子以示陶,陶复劾奎附宰相欺天下六罪。侍御史呉申、呉景奏乞留陶依旧供职,并劾奎有无君之心,数其五罪。帝以手札赐知制诰邵亢,趣进入陶学士诰,亢遂言:「御史中丞职在弹劾,隂阳不和,咎由执政,奎所言颠倒,失大臣体」。帝由是有逐奎意。龙图阁直学士韩维言:「宰相跋扈,王法所当诛也,陶言是宰相,安得无罪?陶言非则安得罢台职而已?今为翰林学士,是迁也。愿廷对羣臣,使是非两判。庚午,帝批付中书:王陶、呉申、呉景过毁大臣,陶出知陈州,申景,各罚铜二十斤,呉奎位执政而弹劾中丞,以手诏为内批,三日不下,其罢知青州,帝语张方平曰:「奎罢,当以卿代」。方平辞,且言:韩琦乆在告,奎免必不复起,琦勲在王室,愿陛下复奎位,手诏谕琦,以全始终之分」。司马光言:「奎名望素重,今为陶罢奎,恐大臣皆不自安,纷纷引去。陛下初即位,于四方观聴非宜」。辛未,公亮入对,亦请留奎,帝许之。壬申,召奎,对延和殿慰劳之,使复位,曰:「成王岂不疑周公耶?」奎既复位,邵亢更以为言,帝手札谕亢曰:「此无他,欲起坚卧者耳」。盖指琦也。初,王陶事琦甚谨,琦深器之。东宫始建,英宗命以蔡抗为詹事,琦固荐陶,文彦博私谓琦盍止用抗,𤦺不从。及帝即位,颇不悦大臣之专,陶料必多所易置,欲自规重位,故视琦如仇力攻之。彦博谓琦曰:「颇记除詹事时否?」琦大愧曰:「见事之晚,真宜受挞」。陶既至陈州,谢表诋宰相不已,中书拟再贬,光言:「陶诚有罪,然陛下欲广言路,屈已爱陶,而宰相独不能容乎?」乃止罢诸州嵗贡饮食果药,凡四十三州七十种。 癸酉,诏陜西、河东经畧、转运司察主兵臣僚怯懦老病者以闻。中丞司马光上疏论修身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国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其说甚备,且曰:「臣昔为谏官,即以此六言献仁宗,其后以献英宗,今以献陛下平生力学所得,尽在是矣」。是月,録京师系囚,遣使循行陜西、河北、京东西路体量安抚。 五月辛巳,以乆旱,命宰臣祷雨。 韩𤦺、曾公亮言:「臣等近以王陶弹奏,不过文徳殿押班,先尝面奏,旧以前殿退晚,及中书聚㕔见客,日有机事商议,故不及押班,为嵗已乆,即非始自。臣等今检详唐及五代㑹要,每月凡九开延英,则明其馀不坐之日,宰臣须赴正衙押班,及延英对宰臣日未御内殿前,令閤门使传宣放班,则宰臣更不赴正衙押班明矣。本朝自祖宗以来,继日临朝,宰臣奏事祥符勅,宰臣依故事赴文徳殿押班行之,不乆渐复隳废,縁中书朝退后议政,动逾时刻,若日赴文徳押班,则机务常有妨滞,乞下太常礼院详定」。司马光言:「旧制当押班,不须详定」。癸未,诏:「自今昼刻辰正垂拱奏事未毕,聴宰相不赴文徳殿,令御史台放班退。未及辰正,并依祥符勅,令永为定制」。 甲辰,以屯田员外郎张唐英为殿中侍御史里行,从翰林学士王圭、范镇之荐也。唐英初调榖城令,县圃嵗畦姜,贷种与民,还其陈,复配买取息。唐英至,空其圃,植千株栁,作栁亭于其中,闻者咨美。英宗初立,唐英上谨始书言:「为人后者为之子,恐他日有引定陶故事以惑圣聴者,愿杜其渐」。既而濮议果起,圭镇谓唐英有先见之明,故荐之。 乙已,宝文阁成,置学士、直学士、待制官,奉英宗御书藏于阁。戊申,辽有司奏新城县民杨从谋反,伪署官吏。辽主曰:「小人无知,此儿戏耳」。独流其首恶,馀释之。 河北旱,民流入京师,待制陈荐请以便籴司陈粟贷民户二石,从之。司马光上疏曰:「圣王之政,使民安土乐业,而无离散之心,其要在于得人而已。以臣愚见,莫若择公正之人为河北监司使,察灾伤州县,守宰不胜任者易之,然后多方那融斗斛,使赈济土著之民,居者既安,则行者思反,若县县皆然,岂复有流民哉?」于是诏河北运司约束州县,倍加存恤。己未,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府赵拚知谏院,入谢,帝谓拚曰:「闻卿入蜀,以一琴一鹤自随,为政简易,亦称是耶?」故事,近臣自蜀还者,必登省府,不为諌官,大臣以为疑,帝曰:「吾赖其言耳!倘欲大用,何必省府乎?」拚上疏言任道徳、委辅弼、别邪正、去侈心、信号令、平赏罚、谨机宻备、不虞、勿数、赦容諌诤十事,又言吕诲、傅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鼎、马黙皆骨鲠敢言乆谴,不复无以慰搢绅之望,复论五费,谓宫掖、宗室、官滥、兵冗、土木之事,多见纳用。 辛未,诏天下官吏有能知差役利害可以寛减者,实封条析以闻。先是,三司使韩绛言:「害农之弊,无甚差役之法。重者衙前多致破産,次则州役亦须重费。向闻京东民有父子二丁,将为衙前,父告其子云:吾当求死,使汝曹免于冻馁,遂自经而死。又闻江南有嫁其祖母及与母析居以避役者,又有鬻田减其户等者。田归官户不役之家,而役并于同等见存之户。望令中外臣庶条其利害,委侍从、台省官集议裁定,使力役无偏重之患,则农民有乐业之心」。帝纳其言,故有是诏。役法之议始此。 陜西转运使薛向言:「知青涧城种谔招西人朱令陵,最为横山得力酋长,已给田十顷宅一区,乞除一班行使,夸示诸羌,诱降横山之衆」。诏增给田五顷。谔,世衡之子也。向在英宗时,尝献《西陲利害》十五篇。去冬,又上疏陈御边五利:「一曰任将帅以制其冲,二曰亟攻伐以罢其敌,三曰省戍兵以实其力,四曰絶利源以敝其国,五曰惜经费以固其本。疏奏,英宗称善。尝置诸左右,帝见而奇之,㑹边臣多言横山族帐可招纳者,是日召向入对,凡向所陈计䇿,帝皆令勿语两府,自以手诏指挥。 知汀州周约进桐板二片,其木成文,有「天下太平」四字,赐奬谕付史馆。 乙亥,御史张纪言:「近嵗以来,百司庶务,多禀决于中书,臣谓政府不当侵有司之职,有司亦不当以细务汨政府」。诏中书、枢宻院应细务合归有司者,条析以闻。后中书具三十一事,枢宻院具六十二事,皆归之有司。 秋七月庚辰,翰林承㫖张方平等言:「本朝典礼,循唐之旧,真宗、仁宗皆祀于明堂,以配上帝。今季秋大享明堂,伏请以大行皇帝配」。诏恭依诏察富民与妃嫔家婚姻夤缘得官者。 己丑,命户部郎中赵拚、刑部郎中陈荐详定中外封事,帝以命张方平、司马光,至是,复令拚等同之。 辛夘,告大行皇帝諡于天地、宗庙、社稷。 壬辰,上宝册于福宁殿。 帝初即位,内臣以覃恩升朝者,皆罢内职,独勾当御药院髙居简等四人留如故。司马光疏言:「居简资性奸回,工谗善佞,乆处近职,罪恶甚多。顷在先朝,依凭城社,物论切齿,及陛下继统,乃复先自结纳,使宠信之恩过于先帝,愿明治其罪,以解天下之惑」。帝曰:「祔庙毕自当去」。光曰:「闺闼小臣,何系山陵?先后舜去四凶,不为不忠,仁宗贬丁谓,不为不孝」。帝从之。癸巳,居简罢为供备库使。 乙未,以三司检法官吕恵卿编校集贤书籍。恵卿与王安石雅相好,安石荐其才于曾公亮,公亮遂举恵卿馆职。恵卿,晋江人也。 辛丑,荧惑昼见,凡三十五日。考异宋史神宗纪、天文志皆无。今据辽史道宗纪书之。 丙午,文州曲水县令宇文之邵上书,指陈得失,之邵汉州緜竹人为曲水,令转运使以轻缣髙其价,使县配卖之,邵言:「县下江上山,地狭人贫,耕者亡几,方嵗俭饥,羌夷数入冦,不可复困之以求利。转运使怒,会帝即位求言,乃上书曰:「千里之郡,有利未必兴,有害未必除者。转运使、提㸃,刑狱制之也。百里之邑,有利未必兴,有害未必除者,郡制之也。前日赦令,应在公逋负一切蠲除,而有司操之益急,督之愈甚,使上泽不下流而细民日困,如择贤才以为三司之官,稍假郡县以权,则民瘼除矣。然后监畨棸蹶楀之盛,以保安外戚,考常棣角弓之义,以亲睦九族,兴坠典,拔滞淹远,夸毗来忠谠,凡所建置,必与大臣共议,以广其善,号令威福则专制之,如此则太平可拱而俟也」。书奏不报,喟然曰:「吾不可仕矣!」遂以太子中允致仕,时年未四十,自强于学,不易其志,屏居十五年而终。司马光曰:「吾闻志不行,顾禄位如锱铢,道不行,视富贵如土芥,今于之邵见之」。范镇亦曰:「之邵位下而言髙,学富而行笃,少我二十一嵗而先我挂冠,使吾慊然」。 夏国遣使奉慰及进助山陵。 八月丁未朔,太白昼见。 辛亥,司马光言:「臣窃闻陛下好令内臣采访外事,及问以羣臣能否,臣愚窃以为非宜。陛下内有两府、两省、台谏,外有提转牧守,皆腹心耳目股肱之臣也。陛下诚能精檡其人,使之各举其职,则天下之事,犹一堂之上,陛下何患于不知哉?今深处九重,询于近习,采道聴涂说之言,纳曲躬附耳之奏,不验虚实,即行赏罚,臣恐谗邪得以逞其爱憎,而陛下为之受其讥谤也。 戊午,复西夏和市。 张方平、司马光奏所详定内外封事,帝令中书参议。光对延和殿言:「封事善者,在陛下决行之」。帝曰:「大臣多不欲行」。光曰:「陛下询刍荛以广聪明,斯乃社稷之福而非大臣之利也」。帝曰:「如有言,无行何?」光曰:「然不知言无以知人要面,询乃试以事,则真伪自辨矣」。癸亥,诏详定封事所奏,如其中有难行者,可召详定官赴中书问难,令述利害以进。 己巳,京师地震,帝问辅臣曰:「地震何祥也?」曾公亮对曰:「天裂阳不足,地震隂有馀」。帝曰:「谁为隂公?」亮曰:「臣者君之隂,子者父之隂。妇者,夫之隂外,国者,中国之隂,皆宜戒之」。呉奎曰:「但为小人党盛耳」。帝不怿。 癸酉,𦵏宪文肃武宣孝皇帝于永厚陵,庙号英宗。 是月,判河阳军富弼上疏曰:「帝王都无职事,惟别君子小人,然千官百职,岂尽烦帝王辨之乎?但精求任天下之事者,不使一小人参用于其间,自莫不得人矣!陛下勿谓所采既广,所得必多,其间当防小人惑乱圣聴,奸谋似正,诈辞似忠,疑似之际,不可不早辨也。 九月丁丑,诏减诸路逃田税额。 壬午,祧僖祖及文懿皇后。乙酉,祔英宗神主于太庙,乐曰《大英之舞。 戊子,减两京畿内、郑孟州囚罪一等,民役山陵者蠲其赋。 辛卯,徙封昌王颢为岐王,乐安郡王頵为髙宻郡王。 遣孙思恭等报谢于辽,且贺生辰、正旦。 壬辰,録周世宗从曾孙贻廓为三班奉职。 甲午,辽遣耶律好谋等来贺即位。 戊戌,召知江宁府王安石为翰林学士。 辛丑,韩琦、呉奎、陈升之并罢。琦歴相三朝,或言其专自王陶论劾后,曾公亮因力荐王安石,欲以间𤦺𤦺,因称疾求去,帝不许,以诏书慰抚。琦又疏有四当去,复不许。厚陵复土,琦更不入中书,请甚坚。于是帝夜召张方平议,且曰「琦志不可夺矣方平遂建议宜罢以两镇节钺,且虚府以示复用」乃除镇安武胜军节度使、守司徒、检校太师兼侍中、判相州。帝复召知制诰郑獬草奎知青州。及方平、赵拚参知政事,制赐双烛归舎人院,外廷无有知者。明旦,獬进草,遂降付中书。升之初名旭,避帝嫌名,故以字行。帝始擢任杨定升之屡谏不宜生边事,由是忤㫖以母老乞便郡,遂出知越州。 以枢宻副使吕公弼为枢宻使,翰林学士承㫖张方平、知谏院赵拚并参知政事,三司使韩绛、知开封府邵亢并枢宻副使。 先是,薛向、种谔奏蕃部威明山有归附意。壬寅,司马光对延和殿言谅祚称臣奉贡,不当诱其叛臣以兴边事。帝曰:「此外人妄传耳」。光曰:「陛下知薛向之为人否?」帝曰:「固非端方士也,徒以其知钱榖及边事耳」。光曰:「钱榖诚知之,边事则未也」。又言:「张方平文章之外,奸邪贪猥」。帝曰:「有何实状?」光曰:「请言臣所目见者」。帝作色曰:「每有除拜,衆言辄纷纷,非朝廷美事」。光曰:「此乃朝廷美事也,知人帝尧难之,况陛下新即位,万一用一奸邪,若台谏循黙不言,陛下从何知之?」帝曰:「呉奎附宰相否?」光曰:「不知也」。帝曰:「结宰相与结人主孰贤?」光曰:「结宰相为奸邪,然希意迎合,观人主趣向而顺之者,亦奸邪也」。 潮州地震。 癸卯,同签书枢宻郭逵罢为宣徽南院使、判郓州。从张纪、唐淑问、赵拚言也。逵至郓七日,徙帅延州。 权御史中丞司马光复为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以滕甫权御史中丞。光言:「臣昨论张方平参政,不协衆望,臣识浅材,下其言不足采。向者仁宗时包拯最名公直,与台谏官共言方平奸邪贪猥,乞尽令检取言方平章奏,及开封府陈升之两处推勘刘保衡公案,即知臣所言,非一人私论也。所有新命,臣未敢祗受」。光等诰勅下通进银台司,吕公著具奏封驳,帝手诏谕光曰:「朕以卿经术行义,为世所推,今将开迩英之席,欲得卿朝夕讨论,敷陈治道,以箴遗阙,故换卿禁林,复兼劝讲,非为前日论奏张方平也。吕公著封还,盖不知此意耳」。于是取诰敕直付閤门,趣光等受职。公著又言:「诰敕不由本司,则封驳之职因臣而废」。帝手批其奏曰:「俟开迩英,当谕朕意」。 韩𤦺既得判相州,入对,帝泣下,𤦺亦垂涕称谢,诏𤦺出入如二府仪,又赐兴道坊宅一区,擢其子秘书丞忠彦为秘阁校理。帝曰「卿去谁可属国者?王安石何如」𤦺曰「安石为翰林学士则有馀,处辅弼之地则不可」帝黙然。 冬十月丙午,漳、泉诸州地震。 丁未,富弼罢判河阳。 戊申,建州、邵武、兴化军地震。 己酉,初御迩英阁,召侍臣讲读经史,讲退,独留吕公著语曰:「朕以司马光道徳学问欲,常在左右,非以其言事不当也」。公著力请解职,许之,他日,又谓公著曰:「光方直,如迂濶何?」公著曰:「孔子上圣,子路犹谓之迂,孟轲大贤,时人亦谓之迂,况光者,岂免此名?大抵虑事深远,则近于迂矣,愿陛下更察之」。先是,御史台门无故自壊,后十馀日而光罢。 命御史中丞滕甫考诸路监司课绩。旧制,审定殿最格法,自发运使下至知州,皆归考课院,专以监司所第等级为据。至考监司,则总其甄别部吏能否,副以采访才行,合二事为课,悉书中等」,无髙下。帝即位,凡职皆有课,凡课皆责实。监司所上守臣课不占等者,展年降资。而治状优异者,增秩赐金帛,以玺书奬励之。若监司以上,则命御史中丞、侍御史考校。 参知政事张方平以父忧罢。 庚戌,给陜西转运司度僧牒,令籴榖赈霜旱州县。 癸丑,诏翰林学士、御史中丞、侍御史知杂事举材堪御史者各二人。 甲寅,翰林学士司马光初进读通志于迩英阁,帝赐名资治通鉴,亲制序以赐光,令候书成冩入,又赐颍邸旧书二千四百二卷。序畧曰:「博而得其要,简而周于事,是亦典刑之总㑹,册牍之渊林矣」。 癸酉,知青涧城种谔复绥州。夏将威明山部落在绥,其弟夷山降于谔,谔使人因夷山以诱之,赂以金盂,明山小吏李文喜受而许降,而明山未之知也。谔即奏言:「谅祚累年用兵,人心离贰,尝欲发横山族帐,尽过兴州,族帐皆懐土重迁,其首领威明山欲以横山之衆,取谅祚以降,帝信之。知延州陆诜言以情伪未可知,戒谔母妄动,谔持之力,诏诜召谔问状,且与转运使薛向议抚纳,乃共画三䇿,令幕佐张穆之入奏,穆之隂受向指,诡言必可成,帝意诜不协,力徙之秦鳯,谔不待报,悉起所部兵长驱而前,围其帐,明山惊,援枪欲鬭,夷山呼曰:「兄已约降,何为如是?」文喜因出所受金盂示之,明山投枪大哭,遂举衆从谔而南,得酋领三百、户万五千,胜兵万人,将筑城于其地,诜以无诏出师,召谔还军,次懐远,敌衆四万人坌集城下,谔出兵击走之,遂城绥州。初,谔言明山约降,帝将令边臣招纳其衆,司马光上疏极论,以为:「明山之衆未必能制谅祚,幸而胜之,灭一谅祚,生一谅祚,何利之有?若其不胜,必引衆归我,不知何以待之?臣恐朝廷不独失信于谅祚,又将失信于明山矣。若明山馀衆尚多,还北不可,入南不受,穷无所归,必将突据边城,以救其命,陛下独不见侯景之事乎?」帝不聴。及谔取绥州,费六十万,西方用兵,盖自此始矣。考异:东都事畧种谔传云:银台监军司牙吏史屈子托言威明山来报内附,谔即上闻,不俟报募,可使者通蜡书于明山与屈子定计,领所部期日㑹于绥州。谔起所部蕃、汉兵㑹于懐逺砦,移折继世赴银、夏应接,长驱入绥州,夜度大理水,驻师离思曲,厥明、屈子及诸酋长胁明山开门迎纳,折继世亦领兵会于师,遂筑绥州城」。按此文与宋史种谔传小异,而宋史较为详确,今从之。 种谔既取绥州,夏人乃诈为会议,诱知保安军杨定等杀之,朝廷谋西讨,邵亢曰:「天下财力殚屈,未宜用兵,唯当降意抚纳,俟不顺命,则师出有名矣」。因条上其事,诏报曰:「中国民力,大事也。兵兴之后,不无倍率,人心一揺,安危所系,且动自我始,先违信誓,契丹闻之,将不期而自合,兹朕所深忧者,当悉如卿计」。于是欲弃绥州,知延州郭逵言:「贼既杀王官,而又弃绥不守,见弱已甚,且威明山举族来归,当何以处之?」帝不聴。 十一月丁丑,诏近臣各举才行可任使者一人。 文彦博言于帝曰:「诸路帅臣、转运使职任至重,一道惨舒系焉,所宜择人乆任」。又言:「两府堂陛之重,亦当乆任,使其下不能倾危,乃可立事」。韩绛曰:「汉王嘉以为二千石尊重难危,乃可使下,况堂陛之势乎!」 戊寅,诏求直言。 诏御史台,每遇起居日,令百僚转对。 丙戌,诏曰:「故事,二府初入,举所知者三人,将以观大臣之能。比年多因请谒干誉,荐者不公。其令中书、枢宻院举人,皆明言才业所长,堪任何事,以副朕为官择人之意? 改命韩𤦺判永兴军、兼陜西路经畧安抚使,赐手札,趣令治装,琦言:「边臣肆意妄作构怨,外蕃臣朝夕引道非难,但须禀朝廷成算,愿召二府亟决之」。琦入辞,曾公亮等方奏事,乞与琦同议,帝召之,琦曰:「臣前日备员政府,所当共议,今藩臣也,惟奉行朝廷命令耳,决不敢与闻」。又言:「王陶指臣为跋扈,今陛下乃举陜西兵柄授臣,复有劾臣如陶者,则臣赤族矣」。帝曰:「侍中犹未知朕意邪?」 丁亥,诏:「令天下州军各上所辖县令治状优劣,其条约令考课院详定以闻。 戊子,分命宰臣祈雪。 置马监于河东交城县。 庚寅,诏近臣以举官不当经三劾者,中书别奏取㫖。 壬辰,夏国遣使进回鹘僧、金佛梵觉经于辽。 乙未,诏内外文武官各举所知,二人见任两府三人,或耻于自媒,乆淹下位,或偶因微累,遂废周行者,咸以名闻。 帝以向傅范知澶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傅范,敏中之子也。知谏院杨绘言:「后族不当领安抚使,请易之,以杜外戚干进之渐」。文彦博曰:「𫝊范累典郡,有政声,非由外戚」。帝曰:「得谏官如此言,甚善,可以止他日妄求者」。己亥,命改知郓州。他日,绘又言曾公亮不当用,其子孝寛判鼓院。帝谓滕甫曰:「鼓院传达而已,何与于事?」甫曰:「人有诉宰相者,使其子传达可乎?且天下见宰相子在是,岂敢复诉事」。帝为寝其命,绘亦解諌职,改兼侍读。绘固辞,甫言于帝。帝诏甫曰:「绘抗迹孤远,立朝寡援,不畏强御,知无不为。朕一见许其忠荩,擢置言职,信之亦笃矣。今日之除,盖难与宰相并立于轻重之间,姑令少避耳。卿其谕朕意」。绘曰:「谏官不得其言则去,经筵非姑息之地」。卒不拜。未閲月,复知谏院。 十二月辛酉,诏以来嵗日食正旦,自乙丑避正殿,减常膳,罢朝贺。 壬戌,诏起居日,增转对官二人。 丙寅,诏曰:「狱者,民命之所系也。比闻有司,嵗考天下之奏而瘐死者多,其具为令提㸃刑狱嵗终㑹死者之数以闻,委中书检察,或死者过多,官吏虽已行罚,当更黜责」。己巳,辽遣萧杰等来贺正旦。 夏人求以亡命,景询易威明山郭,逵曰:「询,庸人也,于事何所轻重,受之则不得不还明山恐自是蕃酋无复敢向化矣」。是月,逵詗得杀杨定等首领姓名,谍告将斩之于境以谢罪。逵曰:「是且枭死囚以绐我」。报曰:「必执李崇贵、韩道喜来」。夏人言:「杀之矣」。逵命以二人状貌物色诘问,夏情得,乃锢而献之。 夏国主谅祚殂,年二十一,伪諡昭英皇帝,庙号毅宗,𦵏安陵。子秉常即位,时年七嵗,梁太后摄政。 是月韩𤦺至永兴初,薛向、郭逵等议欲存绥州,诏𤦺度其可否,𤦺奏贼今已诱杀杨定等,绥州不可弃也。及谅祚病死,其子秉常方幼,𤦺因奏当此变故,尤非弃绥之时,文彦博、吕公弼耻于中变,督促弃绥如初,𤦺亦条陈不已,帝遣入内押班王昭明赍手诏访𤦺利害,𤦺复具奏言绥不可弃,乃诏如𤦺议。 是嵗,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胡宿卒。宿为人清谨忠实,内刚外和,临事重慎,不辄发发,即不可回,尤顾惜大体,其笃行自励,至于贵达,常如布衣时。 辽南京旱、蝗。

卷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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熈寜元年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诏改元。 复命武臣同提㸃刑狱。 丁丑,以旱,减天下囚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壬午,令州县掩暴骸。 丁亥,命宰臣极言阙失。 庚寅,御殿复膳。 壬辰,幸寺观祈雨。 参知政事赵槩,数以老求去,丙申,罢知徐州。槩秉心和平,与人无怨恶,在官如不能言,然隂以利物者为多,时议比之刘寛、娄师徳。 以三司使唐介参知政事,帝问司马光曰「唐介参预何如」光曰「介素有刚劲之名,外人甚喜。故事,执政坐待漏院,宰相省阅所进文书,同列不得闻」。介谓曾公亮曰「身在政府而事不预知,上或有所问,何辞以对」。乃与同视,后遂以为常。 丁酉,诏修英宗实録。 壬寅,诏太学增置外舍生百员。初,太学置内舍生二百员,官为给食,至是,待次盖百馀人,谏官以为言,故有是诏。二月辛亥,令诸路每季以雨雪闻。 乙卯,以孔宗愿子若䝉为新泰县主簿,袭封衍圣公。 初,言者交论种谔擅兴边事,诏系长安狱,谔乃悉焚当路所与简牍,置对,无一语罣人,惟自引伏。丙辰,贬谔秩四等,安置随州。司马光进读《资治通鉴》至蘓秦约六国从事,帝曰:「蘓秦张仪掉三寸舌,乃能如是乎?」光对曰:「秦仪为纵横之术,无益于治,臣所以存其事于书者,欲见当时风俗,専以辩说相髙,人君悉国而聴之,此所谓利口覆邦者也」。帝曰:「朕闻卿进读,终日忘倦」。 帝谓文彦、博等曰:「天下敝事至多,不可不革」。彦博对曰:「譬如琴瑟不调,必解而更张之」。韩绛曰:「为政立事,当有大小先后之序」。帝曰:「大抵威克厥爱,乃能有济。 三月癸酉朔,帝谓文彦博等曰:「当今理财,最为急务,养兵备邉,府库不可不丰,大臣宜共留意节用」。又曰:「汉文身衣弋绨,非徒然也,盖亦有为为之耳,数十年间,终有成效,以此言之,事不可不勉也」。 庚辰,夏国主遣薛宗道等来告哀,帝问杀杨定事,宗道言杀人者先已执送之矣,乃赐诏慰之,并谕令上大首领数人姓名,当爵禄之,俟李崇贵至,即行册礼。及崇贵至,云定奉使谅祚尝拜称臣,且许以归沿边熟户。谅祚遗之宝劒宝鉴及金银物。初,定之归,上其劒鉴而匿其金银,言谅祚可刺,帝喜,遂擢知保安。既而夏人失绥州,以为定卖已,故杀之。至是事露,帝薄崇贵等罪而削定官,没其田宅万计。 乙酉,帝谓文彦、博等曰:「任人各以所长乃可立事,至于有过寡行之人,或亦可用,但不宜使在左右耳」。 丙戌,诏恤刑。 戊子,作太皇太后庆夀宫、皇太后、宝慈宫。 乙未,诏河北转运司预计置赈济饥民。 丁酉,潭州雨毛。 夏四月壬寅朔,判汝州富弼入见,以足疾许肩舆至殿门,帝特为御内东门小殿见之,令其子绍隆掖以进,且命毋拜,坐语,从容至日昃,问以治道,弼知帝鋭于有为,对曰:「人君好恶,不可令人窥测,可窥测则奸人得以傅㑹其意。陛下当如天之鉴人,善恶皆所自取,然后诛赏随之,则功罪无不得其实矣」。又问边事甚悉,弼曰:「陛下临御未乆,当先布徳泽,愿二十年口不言兵,亦不宜重赏边功,干戈一起,所系祸福不细」。帝默然,良乆,又问为治所先,弼曰:「阜安宇内为先」。帝称善,欲以集禧观使留之,弼力辞赴郡。 乙巳,诏翰林学士王安石越次入对。安石本楚士,未知名于中朝,以韩、吕二族为臣室,欲借以取重,故深与韩绛、韩维及吕公著友,三人更游扬之名始盛,帝在藩邸,维为记室,每讲说见称,辄曰:此维友王安石之说也」。及为太子庶子,又荐以自代,帝由是想见其人,甫即位,命知江寜府,数月,召为翰林学士兼侍讲,至是始造朝,入对,帝问为治所先,对曰:择术为先。帝曰:唐太宗何如?曰:陛下当法尧、舜,何以太宗为哉?尧、舜之道,至简而不烦,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但末世学者不能通知,以为髙不可及耳。帝曰:卿可谓责难于君矣,然朕自视𦕈然,恐无以副卿此意,卿悉意辅朕,庶几同济此道。又问安石:祖宗守天下能百年无大变,粗致太平,以何道也?安石退而奏书,其畧曰:「太祖躬上智独见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伪,指挥付托,必尽其材,变置施设,必当其务,故能驾驭将帅,训齐士卒,外以捍夷狄,内以平中国,于是除苛赋,止虐刑,废强横之藩镇,诛贪残之官吏,躬以简俭为天下先,其于出政发令之间,一以安利元元为事,太宗承之以聪武,真宗守之以谦仁,以至仁宗英宗无有逸徳,此所以享国百年而天下无事也。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无亲友羣臣之义,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事,又不过有司之细故,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与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也,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势,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名实之间有所不察,君子非不见贵,然小人亦得厠其间正论非不见容,然邪说亦有时而用,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而无学校养成之法,以科名资格叙朝廷之位,而无官司课试之方,监司无检察之人,守将非选择之吏,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而游谈之衆因得以乱真,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虽有能者在职,亦无以异于庸人,农民坏于差役,而未尝特见救䘏,又不为之设官以修其水土之利,兵士杂于疲老,而未尝申勅训练,又不为之择将而乆其疆埸之权,宿卫则聚卒伍无頼之人,而未有以变五代姑息羁縻之俗,宗室则无敎训选举之实,而未有以合先王亲踈隆杀之宜,其于理财,大抵无法,故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勤忧而国不强,頼非夷狄昌炽之时,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曰人事,亦天助也。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资,承无穷之緖,知天助之不可,常知人事之不可怠,然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臣不敢辄废将明之义,而茍逃忌讳之诛,陛下幸赦而留,神天下之福也。明日,帝谓安石曰:昨阅卿所奏书,可谓精画计治道无出于此,所条衆失,卿必已一一经画,试为朕详言施设之方」。安石曰:「遽数之不可尽,愿陛下以讲学为事,讲学既明,则施设之方,不言而自喻矣。 辛亥,同天节羣臣及辽使初上夀于紫宸殿。 礼官议欲用唐故事,以五月朔请御大庆殿受朝,因上尊号,翰林学士吕公著言:「五月㑹朝始于唐徳宗取术数厌胜之说,宪宗以不经罢之,况尊号非古典,不系人主重轻,陛下方度越汉唐,追复三代,何必于隂长之日,为非礼之㑹,受无益之名?」从之。 庚申,吕公著、王安石等言,切寻故事,侍讲者皆赐坐。自乾兴以来,讲者始立,而侍者皆坐聴。臣等窃谓侍者可使立,而讲者当赐坐,礼官韩维、刁约、胡宗愈言宜如天禧旧制,以彰陛下稽古重道之意。刘攽曰:侍臣讲论于前,不可安坐避席立语,乃古今常礼君使之坐,所以示人主尊徳乐道也。若不命而请,则异矣。龚鼎臣、蘓颂、周孟阳、王汾、韩忠彦皆同。攽议曰:乾兴以来,侍臣立讲厯,仁宗、英宗两朝,行之且五十年,岂可一旦以为有司之失而轻议变更乎?帝问曾公亮,公亮曰:臣侍仁宗书筵亦立。后安石因讲赐留,帝面谕曰:卿当讲日可坐」。安石不敢坐,遂已。 集贤院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刘敞卒。敞学问渊博,寝食坐卧,未尝不以六经自随,尝蝇头细书一册,置夹袋中,谓之夹袋六经」,自佛老、卜筮、天文、方药、山经、地志,皆究知大畧。尝夜视镇星,谓人曰:「此于法当得土,不然则生女」。后数月,两公主生,又言「嵗星往来虚危间,色最明盛,当有兴于齐者。嵗馀而英宗以齐州防御使入承大统,尝得先秦彝鼎数十,铭识竒奥,皆案而读之,因以考知三代制度,尤珍惜之,每曰:「我死,子孙以此烝尝,我朝廷每有礼乐之事,必就其家以取决焉」。为文尤赡敏,掌外制时,将下直,㑹追封王主九人,立马却坐,顷之,九制成。欧阳修每于书有疑,折简来问,敞对使答之,笔不停,手修辄叹服。庆厯以前,学者守注䟽之说,至敞为七经小传,始与诸儒异,后王安石修经义,盖本于敞,而新竒抑又甚矣。 癸亥,以孙觉为右正言、同知谏院。帝与觉言,欲革积弊,觉曰「弊固不可以不革,革而当,其悔乃亡」帝称其知理。五月癸酉,帝谓文彦博等曰「丁谓、王钦若、陈彭年何如人」彦博等各以所闻对,因言「当时修建宫殿,皆谓等开之耗,祖宗积储过半,至今府库不复充实」帝曰「王旦为宰相,不得无过」韩绛曰「旦尝谏真宗不从,求去位」又弗许。帝曰「事有不便,当极论列,岂可以求去塞责」。 国子监言:「补试国子监生以九百人为额」。从之。 甲戌,募饥民补厢军。 庚辰,诏两制及国子监举诸王宫教授。 戊戌,废庆成军。 六月癸卯,録唐魏徴、狄仁杰,后从韩琦请也。 丁未,占城来贡。 辛亥,诏诸路与监司访寻州县兴复水利,如能设法劝诱修筑塘堰圩堤,功利有实,当议旌宠。 乙卯,赐知唐州髙赋敕书奬谕赋,在唐五年,比罢,增户万一千有竒,辟田三万馀顷,而山林榛莽之地,皆为良田,嵗益税二万二千有竒,作陂堰四十有四云。 是月,河溢恩州乌栏堤,又决冀州枣强埽,北注瀛州之域。 秋七月癸酉,诏谋杀已伤,案问欲举自首者,从谋杀减二等论」。初,登州奏有妇阿云母服中聘于韦,恶韦丑陋,谋杀韦,伤而不死。按问欲举自首。审刑院、大理寺论死,用违律为婚奏裁,敕贷其死。知登州许遵奏:引律,因犯杀伤而自首,得免所因之罪,仍从故杀伤法。以谋为所因,当用按问欲举条减二等,刑部定如审刑、大理。时遵方召判大理,御史台劾遵,而遵不伏,请下两制议,乃令翰林学士司马光、王安石同议。安石以谋与杀为二事,光言:「谋杀犹故杀也,皆一事不可分。若谋为所因,与杀为二,则故与杀亦可为二邪」。二人议不同,遂各为奏。光议是刑部,安石议是遵,诏从安石议。 乙亥,名秦州新筑大甘谷口砦曰甘谷堡。初,秦州生户为谅祚刼而西徙,有空地百里,名筚篥,知州马仲甫请城而耕之,即大甘谷口砦也。至是,特赐名。 丁丑,诏诸路帅臣、监司及两制、知杂御史已上,各举武勇谋畧三班使臣二名。 赐布衣王安国进士及第。安国,安石弟也。㓜敏悟,以文章闻于世,士大夫交口誉之。数举进士,又举茂材异等,有司考其所献,序言为第一。以母丧不试,庐于墓。三年,韩绛荐其材行,召试,赐及第,除西京国子教授。 己卯,羣臣表上尊号曰奉元宪道文武仁孝,诏不许。及第三表司马光入直,因言:「尊号之礼,非先王令典,起于唐武后、中宗之世,遂为故事。先帝不受尊号,天下莫不称颂。末年有建言者,谓国家与外国往来书信,彼有尊号而我独无,以为深耻。于是羣臣复以非时上尊号。昔汉文帝时,匃奴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匃奴大单于,不闻文帝复为大名以加之也。愿陛下追用先帝本意,不受此号」。帝大恱,手诏答光曰:「非卿,朕不闻此言,善为答辞,使中外晓然知朕至诚,非欺衆邀名者」。遂终不许。 以观文殿学士、尚书左丞、知越州陈升之知枢密院事。故事,枢密使与知院事不并置。时文彦博、吕公著既为使,帝以升之三辅政,欲稍异其礼,故特命之。辛巳,孙觉责授太子中允,仍知谏院。先是,陈升之登对,帝面许擢置中枢,觉相继登对,帝因与言升之宜居宥宻。邵亢不才,向欲使守长安,而宰相以为无过时,升之已有成命,而觉不知退,即上言,宜使亢知永兴。升之为枢密使,帝以觉为希㫖收恩,且区处大臣,非小臣所宜,故责之。觉又言滕甫贪污,颇僻斥其七罪,帝不信,以觉疏示甫甫,谢曰:「陛下无所疑,臣无所愧足矣」。 壬午,以恩、冀州河决,赐水死家缗钱及下户粟。 甲申,京师地震。乙酉,又震,大雨。是夜,月食。有司言明天厯不效,当改诏司天更造新厯。 知开封府吕公著上疏曰:「自昔人君遇灾者,或恐惧以致福,或简诬以致祸,上以至诚待下,则下思尽诚以应之,上下尽诚而变异不消者,未之有也。惟君人者,去偏聴独任之弊,而不主先入之语,则不为邪说所乱。顔渊问为邦,孔子以逺佞人为戒,盖佞人惟恐不合于君,则其势易亲,正人惟恐不合于义,则其势易疎,惟先格王正厥事,未有事正而世不治者也。 辛卯,以河朔地大震,命沿边安抚司及雄州刺史候辽人动息以闻,赐压死者缗钱。 京师地又震。 壬辰,遣御史中丞滕甫、知制诰吴充安抚河北。时河北地大震,涌沙出水坏城池庐舍,吏民皆幄寝茇舍甫至,独卧屋下,曰:「民恃吾以生,屋摧民死,吾当以身同之」。民始归安其室。乃命葬死者食饥者,除田税,察惰吏,修堤防,缮甲兵,督盗贼,北道遂安。 韩琦自永兴复请相州以归,㑹河北地数震,知梓州何郯因上书言隂盛臣强以讥切,琦又乞召还王陶,以迎合上意,帝薄之,后陶入为三司使,迁翰林学士,中丞吕公著复论「陶赋性倾邪,当韩琦秉政,谄事无所不至,自以尝预宫僚,欲立至公辅,及为中丞,挟私懐忿,乃诬琦以不臣之迹,陷琦以灭族之祸,反覆如此,岂可信任?」乃出陶知蔡州。 癸巳,疏深州溢水。 甲午,减河北囚罪一等。 丁酉,降空名诰敕七十道付河北安抚司,募民入粟。 戊戌,知谏院钱公辅言:「祠部遇嵗饥、河决,鬻度牒以佐一时之急。乞自今宫禁,遇圣节恩赐度牒并裁损或减半为紫衣,稍去剃度之冗」。从之。 是月,河溢瀛州乐夀埽。 八月壬寅,京师地又震。 同知谏院孙觉罢。觉既降官,累章求出,不许,觉以为「去嵗有罚金御史,今兹有贬秩谏官,未闻罚金贬秩而犹可居位者也。遂移牒閤门、御史台云:「论邵亢、滕甫奸邪,方待罪,更不入朝及厘务閤门以闻」。帝批曰:「觉牒与所言事不同,宜与外任差遣」。乃出觉通判越州。 诏京东、西路存恤河北流民。 甲辰,京师地又震。辛亥,迩英进读已,召司马光问以河北灾变,光对曰:「饥馑之嵗,金帛无所用,惟食不可一日无耳,宜多漕江、淮之谷以济之」。帝因论治道,言「州县长吏多不得人,政府不能精择。光曰:「人不易知,天下三百馀州,责其精择诚难,但能择十八路监司,使之择所部知州而进退之,知州择所部知县而进退之,得人多矣」。又问:「谏官难得,人谁可者?」对曰:「凡择言官,当以三事为先,第一不爱富贵,次则重惜名节,次则晓知治体。具此三者,诚亦难得。盐铁副使吕诲、侍御史吴景此两人,似堪其选也。 癸丑,曾公亮等言:「河朔灾伤,国用不足,乞今嵗亲郊两府,不赐金帛,送学士院取㫖」。司马光言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可聴两府辞赐」。王安石曰:「昔常衮辞堂馔,时议以为衮自知不能,当辞位不当辞禄,且国用不足,非当今之急务也」。光曰:「衮辞禄犹贤,于持禄固位者,国用不足,真急务」。安石言非是,安石曰:「所以不足者,由未得善理财之人耳」。光曰:「善。理财之人,不过头㑹箕敛以尽民财,民穷为盗,非国之福」。安石曰:「不然,善理财者,不加赋而国用足」。光曰:「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不加赋而国用足,不过设法以隂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此乃桑𢎞羊欺汉武帝之言,史迁书之,以见其不明耳」。争论不已,帝曰:「朕意与光同,今且以不允答之」。㑹安石当制,遂引常衮事责两府,两府亦不复辞。 乙卯,降空名诰勅付河东及鄜延路安抚司,募民入粟实邉。 帝谓创业垂统,实自太祖甲子,诏中书门下考太祖之籍,以属近而行尊者一人,裂土地而王之,使常从献于郊庙,世世勿复絶。 乙丑,诏复行崇天厯。 以盐铁副使吕诲为天章阁待制,复知谏院,用司马光言也。 诏自今试馆职并用策论,罢诗赋。 九月,同知太常礼院刘攽言:「《礼》,诸侯不得祖天子,当自奉其国之祖。太祖传天下于太宗,继体之君皆太祖子孙,不当别为置后。若崇徳昭徳芳之后,世世勿降爵,宗庙祭祀,使之在位,则所以褒扬艺祖者至矣」。从之。辛未,泾州观察使、舒国公从式进封安定郡王。从式,秦康惠王徳芳之孙也。初,韩琦自永兴入觐,言于帝曰:「推崇太祖之后,令择一人封王,常从献于郊庙,不知何故及此。自古主鬯、从献皆太子事,今忽择一人,令郊庙从献,岂不疑骇天下视聴乎?」帝悟,遂罢从献之㫖。 ,诏自今内批指挥并作奉圣㫖施行。 丁亥,减后妃、臣僚荐奏推恩。 戊子,莫州地震,有声如雷。 丁酉,诏三司裁定宗室月料、嫁娶、生日、郊礼给赐。 先是,王安石讲礼记数难记者之非是,帝以为然。冬十月壬寅,诏讲筵,权罢讲《礼记》,是日,帝留安石坐,曰:「且欲得卿议论」。因言:「唐太宗必得魏徴,刘备必得诸葛亮,然后可以有为。安石曰:「陛下诚能为尧、舜,则必有臯、夔、稷、契。诚能为髙宗,则必有傅说。彼二子者,何足道哉?以天下之大,人民之衆,百年承平,学者不为不多,然常患无人可以助治者。以陛下择术未明,推诚未至,虽有臯、夔、稷、契、傅说之贤,亦将为小人所蔽,卷懐而去耳」。帝曰:「何世无小人,虽尧、舜之时,不能无四凶」。安石曰:「惟能辨四凶而诛之,此其所以为尧、舜也。若使四凶得肆其谗慝,则臯、夔、稷、契亦安肯茍食其禄以终身乎?」 丙午,帝问讲读官富民之术。司马光言「富民之本在得人,县令最为亲民。欲知县令能否,莫若知州,欲知知州能否,莫若转运使。陛下但能择转运使,俾转运使按知州,知州按县令,何忧民不富也」 乙卯,出奉宸库珠,付河北买马。 戊辰,禁销金服饰。 辽遣使册李秉常为夏国王。 十一月癸酉,太白昼见。 丙戌,朝飨太庙,遂斋于郊宫。 丁亥,祀天地于圜丘。 先是,河溢恩、冀、深、瀛之境,帝忧之,以问近臣司马光等。都水监丞李立之,请于四州创生堤三百六十七里以御河,而河北都转运司言:「当用夫八万三千馀人,役一月成,今方灾伤,愿徐之」。都水监丞宋昌言谓今二股河门变移,请迎河●进约,签入河身,以纾四州水患。遂与屯田都监、内侍程昉献议,开二股以导东流,于是都水监奏:「近嵗冀州而下,河道梗溢,致上下埽岸屡危,今枣强抹岸,冲夺故道,虽创新堤,终非久计,愿相六塔旧口,并二股河,导使东流,徐塞北流,而提举河渠王亚等谓黄御河带北行经邉界,直入大海,其流深濶天所以限南北,议者欲再开二股,渐闭北流,是未尝覩黄河在界河内东流之利也。至是,诏光及入内副都知张茂则乘传相度四州生堤,回日兼视六塔、二股利害。甲午,光入辞,因请河阳、晋、绛之任,帝曰:「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卿未可去也」。 乙未,京师及莫州地震。 十二月壬寅,诏自今内批指挥事,俟次日覆奏行下。 癸卯,瀛州地大震。 庚戌,赐夏国主嗣子秉常诏:「候誓表到日,即遣使封册,并以绥州给还。所有嵗赐,自封册后,并依旧例。 辛卯録。唐段秀实后。 庚申,以判汝州富弼为集禧观使,诏乘驿赴阙。 辛酉,邵亢罢。亢在枢宻逾年,无大补益,帝颇厌之,至是,引疾求去,遂出知越州。是嵗,前建昌军司理参军德安王韶诣阙上《平戎䇿》三篇,其畧曰:「国家欲平西贼,莫若先以威令制服河湟,欲服河湟,莫若先以恩信招抚沿邉诸族,盖招抚沿邉诸族,所以威服唃氏也,威服唃氏,所以胁制河西也。陛下诚能择通材明敏之士,周知其情者,令往来出入于其间,推忠信以抚之,使其倾心向慕,驩然有归附之意,但能得大族首领五七人,则其馀小种皆可驱廹而用之,诸种既失唃氏,敢不归唃氏,归即河西,李氏在吾股掌中矣,急之可以荡覆其巢穴,缓之可以胁制其心腹,是所谓见形于彼,而收功在此也。今木征诸族数欵塞而愿为中国用者乆矣,此其意欲假中国爵命以威其部内耳,而边臣以董膻故,莫能为国家通恩意以抚之,弃近援而结逺交,贪虚降而忘实附,使董氊得市利而邀功于我,非制胜之术也。木征、玛尔珍、溪巴乌三族,皆唃氏子孙,各自屯结,其文法所及,逺者不过四五百里,近者二三百里,正可以并合而兼抚之,臣愚以为宜遣人往河州与木征计议,令入居武胜军或渭源城,与汉界相近,辅以汉法,因选官一员有文武材畧者,令与木征同居,渐以恩信,招抚沿边诸羌,有不从者,令木征挟汉家法令以威之,其玛尔珍溪巴乌之徒,既有分地,亦宜稍以爵命柔服其心,使习用汉法,渐同汉俗,在我实有肘腋之助,且使夏人不得与诸羌结连,此制贼之上䇿也。初,韶试制科不中,客游陜西,访采边事甚悉,故为是书以奏,帝异其言,召问方畧,以韶管干秦凤经畧司机宜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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