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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文衡

《明文衡》[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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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洛黨蜀黨徐考其故朔之所以得黨名者劉摯等所居之地相同而交游親密所守之職相近而議論協洽自為黨而不與他黨相攻擊若乃洛黨之以頥為首者頥進講則欲坐見哲宗戲折栁枝則曰方春發生不可無故摧折賀罷而往弔則拘於歌哭同日如此之類見嫉於人以致為其所攻擊而頥未嘗報復也門人代為之報復是以有黨之名爾若乃蜀黨之以軾為首則異於是軾少年登制科一也髙才雄文二也兄弟同為美官三也於古人所謂三不幸者全而有之矣謂宜謙抑以避人之尊已廣大以容人之異已猶恐不及也而見頥為學者所宗忿然嫉之豈欲使當時之士不尊頥而惟巳之尊不異已而惟頥之異乎夫聖人之道大矣宰我子貢善為說辭若軾是也冉閔顏淵善言徳行若頥是也譬之入山而採玉入海而探珠各有所得俱足為寳可相羨而不可相嫉也嫉心生於中而排斥之跡形於外甚至上疏云臣深嫉程頥之奸不假以辭色此何為者哉然則軾有心於立黨而自為之首以合群助而攻擊人也譬於兵家朔黨自守之兵也洛黨應敵之兵也蜀黨侵鄰之兵也其不韙有在矣夫不賢者之不容賢者固其所也賢者自不相容則猶兄與弟相鬩而為必破之家心與肺相克而為必死之疾矣若軾與頥孰不皆以為賢而不容頥者軾也使能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則豈不可以居宰物之地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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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構即帝位於應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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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前嘗為質于金營而宋使姚平仲劫營金疑其非親王且嘗與較射而連發中的意其將家子因卻還之洎宋復遣王奉使講解而為民所遮止因此得脫而遂繼宋統蓋天留之也使其在圍城中則與諸王并俘以北矣昔者周漢宗室皆分封于宇內非獨資之如泰山盤石得以固其存不幸而亡矣死灰復然猶得以續其統又不幸而統絕矣苖裔蔓衍猶得以保其姓周東遷而晉以強宗為霸主糾合諸侯為周輿衛至于戰國而燕韓魏居七雄之三以祀姬姓之祖禰秦虎視東周不敢吞者數百年自載籍以來未有若周之長所謂固其存者也漢懲呉濞楚戊之強而犯上盡封各國支庶以裂其壤至于哀平之際宗室載屬籍者十二萬人莫不據士民之上有王公之勢莽既盜漢而光武兄弟呼於南陽此十二萬人者近逺響應故東京之復舊物易於反掌靈獻之末表琮焉璋猶能倔強荊益以資昭烈之興所謂續其統者也唐宋則不然其宗室皆聚居於京師故朱溫簒唐而徳王等九人一日同沉于九曲池濮王等數百人一夜同坑于龍興寺金人取宋而惟康王以出使孟后以被廢二人得脫其舉宗北遷卒見殺于完顏亮無一人幸免蓋無以保其姓矣夫聚居之也樂其易防制此利之小者而其後有大害觀於唐宋可見矣分封之也惡其難約束此害之小者而其後有大利觀於周漢可見矣蘇子瞻諸人言封建之害胡明仲諸人言封建之利各有其說而未嘗言其大利害見於萬世之後如此然則有天下者為其子孫計可以無疑於此矣抑宋統之幸不絕而天留康王以續之何也曰汴宋二百年矣仁如慶厯元祐之日多不仁如熈豐崇宣之日少其不仁也民怨之而其仁也民憐之其怨之也足以亡而其憐之也足以不絕民之心即天之意也善得天者得於民而已矣善得民者以其仁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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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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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之學後世論者謂為集諸儒之大成夫小成者有所缺而不全有所偏而不中集之而後為大成也熹於生乎其前之諸儒若周之精程之正固非有待於熹而後能全其所或缺中其所或偏至於康節之髙明而稍未即乎實橫渠之弘毅而猶未至乎熟乃若待乎熹有以實其所未實熟其所未熟者然亦不可謂彼缺而此全彼偏而此中由是言之熹於生乎其前之諸儒未嘗集其大成至於生乎其時之諸儒則能集其大成何也熹之時諸儒為言人人不同言度數者蔡元定父子之于地理樂律有指歸矣熹與之上下其論而脗合焉言述作者周必大諸人卓乎以所長著稱也熹作徒與之講評賡酬可相伯仲而文考昌黎之異賦明靈均之衷詩開陶韋之門使來者不迷其塗焉於施諸用者辭受進退不屈其節告君必以格致誠正而不小其道臨民乾方鋤奸救患之不遺其力視當時淛學之志事功者陳同父輩反過之也於求諸史者未嘗若呂祖謙之專而綱目繼春秋功過呂矣呂與張敬夫輔翼熹以共究遺經不幸短世而熹歲寒松栢為斯道之梁棟又過張矣惟陸象山兄弟始與熹異論而熹卒兼其所長以為已有予嘗考之熹與項平父書云子靜專尊徳性而熹平日所論道問學為多是以彼之學者多持守可觀而看義理不詳熹自覺於義理不敢亂說而緊要為已多不得力今當反身用力去短集長庶幾不墮一邉爾又與呂祖謙書云子靜好處自不可掩覆可敬服也祭子壽文云兄乃枉車而來教相與極論而無猜自是以還道合志同又曰惟兄徳之尤粹儼中正而無邪至其降心以從善又豈有一毫驕吝之私耶然則所謂熹集諸儒之大成者度數也述作也事功也史也經也道問學也尊徳性也其塗如此也蔡也周也陳也呂也張也陸也諸儒之趨於其塗如此也而熹據其會以要之殊塗而同歸於已焉所謂集諸儒之大成者此之謂也或曰陸之於朱論者謂猶氷不可與炭同器若子之云則猶塤鳴篪應可以奏於宮懸之間而備韶濩之一音乎曰然曾晳之狂子路之勇原憲之狷公西赤之容端木賜之辨皆見集於孔子而不見黜者也朱之與陸以其所言而觀之曷嘗終見黜哉謂其終見黜者未嘗考其所言也亦已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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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經筵進講朱熹通鑑綱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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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諸帝之不廢講學蓋漢唐所未能及者故其時悖徳虐政不若漢唐叔季之尤甚漢唐有簒弒之臣而宋無之有賊民崛起幾危社稷如張角黃巢者而宋無之皆由於上之人未嘗悖虐尤甚以激之也講學之效豈可誣哉所謂未嘗悖虐尤甚者若真宗之天書雖不以諫而中止然其後天書以殉于梓宮英宗追崇所生諍者盈廷則為之屈意中止矣神哲以來改更法度正人邪黨迭為勝負亦紛然也然有竄逐而無刀鋸南渡以後和議作而語恢復者被排斥偽學禁而師闗洛者入罪籍然斥之而益奮罪之而愈勵者亦由其無死禍以加諸人而人之改行易節者終少也其未嘗悖虐尤甚於此可見豈非講學而有見于前代覆車之轍乎通鑑綱目者人主有志于講學則不可以不之觀而前代覆車之轍無不於此乎在也或者謂通鑑綱目雖厯渉司馬溫公朱文公兩大賢之筆削而成然賢而已爾非出於聖也史而已爾難侔於經也人主亦留心於聖人所作之經而足矣於賢人所述之史未之及焉以未有害也是不然尚書者紀傳史之出聖筆者也春秋者編年史之出聖筆者也溫公取尚書以後之紀傳史約之以為編年通鑒而文公仿春秋大書以為之綱三傳分註以為之目是則通鑒綱目者尚書春秋之子孫而尚書春秋者通鑑綱目之祖父也祖父子孫一氣之相傳聖經賢史一理之相續孰云其未之及焉似未有害也哉為此說者是猶告人以千萬里逺之覆轍而不告人以一二里近之覆轍也其顛踣不愈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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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民叛周論  周洪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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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武王之伐商也書曰前徒倒戈攻於後以北是言王者無敵也又曰篚厥玄黃昭我周王是言人心悅服也夫何天下甫定武王既崩而四國殷民煽亂不已雖化訓三紀之久而閒之猶艱故先儒謂大誥康誥酒誥梓材召誥洛誥多士多方八篇皆為殷人不服周而作又謂方殷之虐人如在膏火中歸周如流不暇念先王之徳及天下稍定人自膏火中出即念殷先七王如父母雖以武王周公之聖相繼撫之而莫能禦也由是觀之則所謂倒戈執篚於弔伐之日者不幾於虛文乎聖人以至仁伐至不仁何其人心之不易服哉南皋子曰是蓋不然向之倒戈而不敵執篚而來迎者非商之臣也乃紂所虐害之蒸民也所播棄之犁老也其後不服周而念商者非商之民也乃紂所比暱之罪人也所崇信之奸回也何以明之書曰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長是信是使是以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姦宄於商邑又曰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則商臣之黨紂虐民者皆天下之姦回罪人不可謂不眾也故孟子謂武王驅飛廉于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而朱子以為皆黨紂虐民者也然滅之云者豈噍類無遺哉不過殲其渠魁而餘孽之猶存者不知幾千萬人誅之不可勝誅也既不之誅而子弟念其父兄之死臣僕念其國統之絕者憤怨不巳故乗三監之隙而脅其民以叛也今夫盜跖一呼聚黨數百猶能糜人之國其故何哉脅之而已矣豈有紂黨之在淵藪者猶眾而不能脅四國之民以叛哉故多士曰予大降爾四國民命多方曰我惟大降爾四國民命皆謂商民為所脅者眾故寛宥之而不加誅也雖以四國民命為言而曰商王士曰爾殷多士曰殷侯尹民曰胥伯小大多正則實告殷臣而非告殷民也至于畢命曰毖殷頑民亦指殷之餘孽而言故下文言世祿之家鮮克由禮茲殷庶士席寵惟舊則極數殷士之惡而無一語以及殷民也數千載之下讀者不得其意乃謂殷民既怨殷而歸周又叛周而思殷且或謂周之頑民乃殷之忠臣夫殷之臣孰有忠於微子箕子而叛周者非微子箕子乃紂子武庚及其餘黨耳使誠以為叛周者非紂餘黨乃前日塗炭之民則聖人伐暴救民之意終無以白於天下後世而亂臣賊子得以借口矣予故為詳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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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衡巻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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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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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衡巻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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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敏政 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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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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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說上  劉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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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天之降禍福於人也有諸曰否天烏能降禍福於人哉好善而惡惡天之心也福善而禍惡天之道也為善者不必福為惡者不必禍天之心違矣使天而能降禍福於人也而豈自戾其心以窮其道哉天之不能降禍福於人亦明矣曰然則禍福誰所為與曰氣也曰氣也者孜孜焉為之與曰否氣有陰陽邪正分焉陰陽交錯邪正互勝其行無方其至無常物之遭之禍福形焉非氣有心於為之也是故朝菌得濕而生晞暘而死靡草得寒而生見暑而死非有心於生死之也生於其所相得而死於其所不相得也是故正氣福善而禍惡邪氣禍善而福惡善惡成於人而禍福從其所遇氣有所偏勝人不能禦也曰然則天聽於氣乎曰否天之質茫茫然氣也而理為其心渾渾乎惟善也善不能自行載於氣以行氣生物而淫於物於是乎有邪焉非天之所欲也人也者天之子也假於氣以生之則亦以理為其心氣之邪也而理為其所勝於是乎有惡人焉非天之欲生之也朱均之不肖而以為子非堯舜之所欲也蟯蛔生於人腹而人受其害豈人之欲生此物哉曰然則天果聽於氣矣曰否天之氣本正邪氣雖行於一時必有復焉故氣之正者謂之元氣元氣未嘗有息也故其復也可期則生於邪者亦不能以自容焉秦政王莽是已曰跖之壽操懿之得其志而子孫享之豈天之有所私邪曰氣之復也有遲有速而人之生也不久故為惡之人或當其身而受罰或卒享福祿而無害當其身而受罰者先逢其複者也享福祿而無害者始終乎其氣者也以懿繼操以裕繼懿不於其身而於其後昆謂天之有所私不可也故見禍福而謂之天降於人者非也氣未復而以禍福責於天亦非也不怨天不尤人夭壽不貳修身以俟惟知天者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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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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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天災流行陰陽舛訛天以之驚於人與曰否天以氣為質氣失其平則變是故風雨雷電晦明寒暑者天之喘吁呼噓動息唘閉收發也氣行而通則陰陽和律呂正萬物並育五位時若天之得其常也氣行而壅壅則激激則變變而後病生焉故吼而為暴風鬰而為虹霓不平之氣見也抑抝憤結回薄切錯暴怒溢發冬雷夏霜驟雨疾風折木漂山三光盪摩五精亂行晝昏夜明瘴疫流行水旱愆殃天之病也霧濁星妖暈背祲氛病將至而色先知也天病矣物受天之氣以生者也能無病乎是故瘥癘天札人之病也狂亂反常顛蹶披猖中天之病氣而不知其所為也雖天亦無如之何也惟聖人有神道焉神道先知防於未形不待其幾之發也堯之水九載湯之旱七載天下之民不知其災朱均不才為氣所勝則舉舜禹以當之桀紂反道自絕於天則率天下以伐之元氣之不汩聖人為之也曰然則人勝天與曰天有所不能而人能之此人之所以配天地為三也曰書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非與曰此天之本心也而天有所不能病於氣也惟聖人能救之是故聖人猶良醫也朱均不肖堯舜醫而瘳之桀紂暴虐湯武文醫而瘳之周末孔子善醫而時不用故著其方以傳於世易書詩春秋是也髙文光武能於醫而未聖故病少愈而氣不盡復和安以降病作而無其醫桓靈以鉤吻為參苓而操懿之徒又加鴆焉由是病入于膏肓而天道幾乎窮矣曰然則元氣息矣乎曰有元氣乃有天地天地有壊元氣無息堯舜湯武立其法孔子傳其方方與法不泯也有善醫者舉而行之元氣復矣作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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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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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夫耕於野震以死或曰畏哉是獲罪於天天戮之矣劉子曰噫誣哉何觀天之局也一夫有罪天將自戮之乎天生民而立之牧付之以生殺之權而又自震以討焉惡用是司牧者為也曰天鑒於民有隱匿焉人罰弗能及也而震以威之微顯闡幽神道也曰惡是何言也古帝制刑以為天下均故執刑如執權因罪之輕重而前卻之又不敢專而聽於天曰天討也夫是之謂贊天地之化育今曰天又自以震戮人罪吾不知天之所自戮者以何等罪乎謂其積之極人不能勝而戮之邪則天下之為人子而不孝為人臣而不忠為人長而不慈為人幼而不遜為人友而不義為人妻而不順賊義戕仁縱私而滅公倚勢而行姦乗約而肆淫人言而獸心陰慘而陽和磨牙吮血朘膏刮骨擅威作福殘害正直而逭于司寇之誅者不為不多矣豈司雷者有所畏乎乃不一有戮而庸夫乎戮焉使彼有以覘天之意而謂天之所怒在彼而所容在此也則恃以不忌是天以震勸逆而濟禍也豈天道哉必不然矣曰然則雷何物也曰雷者天氣之鬰而激而發也陽氣團於陰必迫迫極而迸迸而聲為雷光為電猶火之礟也而物之當之者柔必穿剛必碎非天之主以此物擊人而人之死者適逢之也不然雷所震者大率多於木石豈木石亦有罪而震以威之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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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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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雷有神焉有諸曰人曰有之曰然則雷神所為而非氣矣曰否雷與神皆氣之所為也氣也者無所不能為也忽而形倐而聲為雷為神或有或無不可測知人見其忽而形也而謂之神夫神也者妙萬物而無形形則物矣是故有形而有質者有形而無質者有暫者有久者莫非氣所為也氣形而神寓焉形滅而神復于氣人物鬼神或常或變其歸一也曰既為神也而曰不能戮人罪何邪曰神形而暫者也彼且不能久其形惡能求罪人而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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鑚燧說  宋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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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閒居見家人夏季改火不用桑柘取赤檆二尺中析之一剜成小空空側開以小隙一劀圓大與空齊稍鋭其兩端上端截竹三寸冒之下端置空內以細綯纒其腰別藉卉毛於隙下左手執竹右手引綯急旋轉之二檆相軋摩空木成塵煙輒起塵自隟流毛上候其煙蓊葧以虛掌覆空鬰之則火焰焰生矣宋子嘆曰火在木中不鑚則火不見萬善具於人性不學則善不明人何可不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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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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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平產猿猿毛若金絲閃閃可觀猿子尤奇性可馴然不離母母黠不可致獵人以毒傅矢伺母間射之母度不能生灑乳于林飲子灑已氣絕獵人取母皮向子鞭之子即悲鳴而下斂手就制每夕必寢皮乃安甚者輒抱皮跳擲而斃嗟夫猿且知有母不愛其死況人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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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說二首  王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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蜈蚣與雞不相類也而其讎最甚雞見蜈蚣必殄而噬之人被蜈蚣螫者塗以雞涎痛隨愈然雞死蜈蚣輒入其腹嚙之不置蚊與鱉不同群也而其怨尤深鱉被蚊嘬無不斃而人欲辟蚊者粉鱉甲骨爇之蚊聞其臭率皆避去即不避無能生存者夫蠢蠢之物有知而無識者也蜈蚣見殄於雞雞雖死矣必復其讎於既死鱉見斃於蚊蚊固生也猶報其怨使不能生物性之烈有如此嗚呼人有識矣操害人之心而不顧人之讎怨於已亦何其不善自恕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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蝟之為物毛善刺人能跳入虎耳虎或噬之蝟皮頑不能死則穴虎腹以出而其性惡鵲見鵲便自仰腹受啄烏賊之為物無有皮介每暴於氷上狀若已死人取之易甚而其性好烏烏有下啄則巻而食之嗚呼蝟與烏賊其形相萬也其好惡不相侔也蝟獰然而可畏烏賊塊然而可狎獰然可畏者宜能害鵲而反受害於鵲塊然可狎者宜不可害烏而卒致害於烏此其理誠有不可解者然則人固有獰然而惡人者其可畏塊然而好人者其可狎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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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說  蘇伯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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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染象天象地象東方象南方象西方象北方象草木象翟象雀以為色取蜃取梔取藍取茅搜取槖盧取豕首取象斗取丹秫取涗水取欄之灰以為材熾之漚之暴之宿之淫之沃之塗之揮之漬之以為法一入再入三入五入七入以為候天下染工一也於此有布帛焉眾染工染之其材之分齊同其法之節制同其候之多寡同其色之淺深明暗枯澤美惡則不同其深而明澤其美者必其工之善者也其淺而暗枯而惡者必其工之不善者也蓋天下之技莫不有妙焉染之妙得之心而後色之妙應於手染至於妙則色不可勝用矣夫安得不使人接于目而愛玩之乎此惟善工能之非不善工可能也夫工於染者之所染與不工於染者之所染其色固有間矣然雖工者所染之布帛與天地四方草木翟雀其色則又有間矣無他天地四方草木翟雀之色二氣之精華天之所生也天下之至色也布帛之色假乎物采人之所為也非天下之至色也學士大夫之於文亦然經之以杼軸緯之以情思發之以議論鼓之以氣勢和之以節奏人人之所同也出于口而書于紙而巧拙見焉巧者有見于中而能使了然於口與手猶善工之工於染也拙者中雖有見而詞則不能達猶不善工之不工於染也天下之技莫不有妙焉而況於文乎不得其妙未有能入其室者也是故三代以來為文者至多尚論臻其妙者春秋則左丘明戰國則荀況莊周韓非秦則李斯漢則司馬遷賈誼董仲舒班固劉向揚雄唐則韓愈栁宗元李翱宋則歐陽修王安石曽鞏及吾祖老泉東坡潁濵上下數千百年間不過二十人爾豈非其妙難臻故其人難得歟雖然之二十人者之於文也誠至於妙矣其視六經豈不有徑庭也哉六經者聖人道徳之所著非有意於為文天下之至文也猶天地四方草木翟雀之為色也左丘明之徒道徳不至而其意皆存於為文非天下之至文也猶布帛之為色也學者知詞氣非六經不足以言文玄非天黃非地青非東方赤非南方白非西方黑非北方夏非翟緅非雀紅緑非草木不足以言色可不汲汲於道徳而惟文辭之孜孜乎天台方希直從太史宋公學為文章其年甚少而其文甚工不惟同門之士未有及之者自朝之縉紳以至四方之老成凡與宋公友者無不推許之以為不可及餘每過宋公退即希直讀其所為文未嘗不擊節而歎其有得於文之妙也今希直將歸其鄉大肆其力於文故因以此勉焉餘自蚤歲徒盡心於文章垂五十而迄無聞不知自勉乃欲勉希直寧不知愧然希直得餘說而及時以道徳自任則又何至若餘哉此餘之所以致愛助於希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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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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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道有小者近者費者而又有大者逺者隱者其小者近者費者我可以言傳也人亦可以言求也其大者逺者隱者不可以言求諸我也猶不可以言傳諸人也言不可得而傳也故夫子罕言命不可以言而求之也故子貢得聞夫子之文章而不得聞夫子之言性與天道夫言傳不可也豈不可心授乎夫言求不可也豈不可心領乎焉有心授心領而不默焉而契若針之於石者乎此非茍默而已矣誠以為道至微妙非言語所能形容也茍闡道而事乎言語之末非惟不足以盡之且將開是非之端而好奇立異者不勝夫紛紜也孰若默示以行而使之默悟之為愈哉是故善學者欲求父子之道惟潛心於其所以親欲求君臣之道惟潛心於其所以義欲求夫婦長幼朋友之道惟潛心於其所以別所以序所以信而於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未得則默而思也既得則默而行也扣之而不答也難之而不辨也詰之而不告也咻之而不顧也吾方深思力行之不暇而暇答暇辨暇告暇顧乎哉如是則其於道也察之精矣見之審矣得之深矣執之固矣昌言不得而排之髙談不得而動之新說不得而惑之飛語不得而沮之夫安往而不默乎故其默也豈三緘其口哉默契於無言之域也非欲不默其能不默乎彼囂囂者皆於道無得者也不惟無得亦未嘗見焉卒然而問而莫知夫問之為是為非泛然而應而莫知其應之為非為是而遽然是其所非非其所是是非未脫口而左右前後之毀譽已盈耳則又嘩然而與之爭雖欲默其能默乎而況為學之務先治其心心之在人也未應接欲靜將應接欲明既接應欲一而主默焉默則無慮默則無欲默則無為無為則一無欲則明無慮則靜靜則足以制動明則足以燭奧一則足以御煩默也者心法也故善學者務之遊於夫子之門三千人而秀出其間者獨顏回從事心齋而終日默如愚而夫子亦獨稱之曰好學甚矣默之難也是故顏回慎默也慎默而後恭默恭默而後淵默雖堯舜之治天下亦豈外淵默哉都俞吁咈是不得已而然也要其極致夫何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蓋其精神心術常與造物游於無聲無臭之表其默其天是以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不必若後世之君臣日夜勞於論議而天地自位萬物自育中國自治四裔自服也至哉默乎為學之先務為治之要道乎禮部侍郎括蒼吳君景玄嘗以默名其齋而徵說於餘謂景玄昔處山林而事學也既以顏回之所以治心者治心今處朝廷而事上也當以堯舜之所以治天下者治天下則其為是齋也非徒與共學者默契於無言之域而已因為著餘之所聞者以為說且將觀厥成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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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說  胡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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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夜臥有鼠嚙于案其聲磔磔然胡子懼鼠之傷其書也乃暗投一杖杖不能中鼠鼠暫止而復作遂命童子起而逐之鼠稍竄去及童子就枕鼠復嚙不已時狸奴乳別室胡子度鼠之不能去也於是命童子取狸奴置臥內由是向之磔磔者寂不聞矣噫人非不靈於鼠制鼠不能於人而能於狸奴狸奴非靈於人鼠畏狸奴而不畏人然則彼各有職也君子居其職者亦盡其職而已矣作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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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麟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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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之情性備中和之極發之宜無不中節竊怪顏淵死夫子哭之過哀而不自知謂其親之之至也則天倫之親莫如父子未聞其哭鯉如此之過也蓋道在天地而任之在聖人仲尼後文武周公五百有餘歲而生又不得位以行其道思欲明其道傳之以詔後世而髙第弟子未逹一間者又先我而死如之何其弗慟也其曰天喪予天喪予非以傷回也傷其道之無傳也厥後魯人西狩而至仁之靈物忽踣於叔孫氏之車焉方是時也上無明王下無方伯亂臣賊子接迹當世彼是物者胡為乎來哉若以其為吾夫子而出以斃於鉏商之手不猶吾夫子之幾不免於匡宋乎是尤可悲也舉世無識之者獨吾夫子識之反袂拭面泣涕霑襟哀其出不逢時所以嘆吾道之窮耳於是乎假魯史以修經撥亂世反之正以明百王之大法而絕筆於獲麟之一語左氏所謂因所感而起故所以為終者是矣而後世之論咸謂麟出為聖經之應比之馬出河龜出洛而圖書顯簫韶奏而鳳凰儀是蓋欲以神道設敎爾若果以為瑞應則當去網罟絕陷穽從容在囿游泳在郊使吾夫子見之將欣欣然有喜色又何以泣為由是觀之則知吾夫子之泣麟蓋與慟顏淵同一哀痛之機也是皆發乎性情之正而豈有過哉會稽管君雍仲為兗州府推官嘗得是圖於闕里好事者以示餘因為著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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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形說  李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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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之形不出方圓二者然草木鳥獸之類由天生者其形圓惟器用室宇之類由人為者方圓兼之大抵出於自然者未有不圓而方者反是蓋圓之出於自然者以有理為之主也理即太極假使有形無不圓者故周子為圖以示人亦必圓其形焉或謂天圓而地方地豈不出於自然乎曰以地為方者據其平言之也殊不知天包乎地地如卵黃蓋亦未嘗不隨天而圓其形焉且紙牕之隙初無圓者日來射之其影必圓蓋亦隨日之形耳水波之靜雖曰平焉以物投之其紋必圓蓋天一生水水亦隨天之形耳以類而推之莫不皆然於以見造化之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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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衡巻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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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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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衡巻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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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敏政 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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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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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解  王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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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之謂儒世之論者顧皆謂儒為無用何也曰非論者之過也彼所謂無用誠無用者也而吾所謂有用者則非彼之所謂無用矣夫周公孔子儒者也周公之道嘗用於天下矣孔子雖不得其位而其道即周公之道天下之所用也其為道也自格物致知以至於治國平天下內外無二致也自本諸身以至於徵諸庻民建諸三王本末皆一貫也小之則云為於日用事物之間大之則可以位天地育萬物也斯道也周公孔子之所為儒者也周公孔子逺矣其遺言固載於六經凡帝王經世之畧聖賢傳心之要粲然具在後世儒者之所取法也不法周公孔子不足謂為儒儒而法周公孔子矣其不可謂為有用乎噫斯吾之所謂儒也其果世之所謂無用者乎且世之所謂無用者我知之矣逢掖其衣髙視而闊步其為業也佔畢訓詁而已耳綴緝辭章而已耳問之天下國家之務則曰我儒者非所習也使之涉事而遇變則曰我儒者非所能也嗟乎儒者之道其果盡於訓詁辭章而已乎此其為儒也其為世所詆訾而蒙迂闊之譏也固宜謂之為無用固誠無用矣而又何怪焉姑孰潘君章甫儒之有用者也自為右史即以嘉言讜論上簡主知曆僉湖廣淛東憲所至赫赫有政譽用是入中書為叅議遂拜江西按察使夫陪鈞軸總憲度國家之任莫重焉而君則迭任之此其為有用夫人之所知也抑餘之所知固有大於是者周公孔子之道吾將望之儒者之效庶幾頼以暴白於天下寧如今日所見而已乎雖然有用之用難矣而無用之用亦不易也若餘者蓋業於無用之用流於迂闊不能以自返者也君盍有以敎我乎哉余嘗執筆繼君後知之也深故於其行解儒以為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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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龍解  朱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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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非可豢也可豢非龍也夫龍淵潛而天飛能小大致雲雷澤下土神變莫測豢養何加焉豢養得加之則非龍矣畨舟入貢由南海入廣有物蜿蜒長七尺魚身牛首繭角鱗甲爪牙鬚鬛具如龍舟人以木穽窊其中置海水以豢養之將獻京師且曰初為漁網得之若黿鼉魚鱉然吾固知其為非龍也天下大獸五鱗之長為龍而龍有神不神不足以長物也裸之長為人而人有聖不聖不足以長人也或以人為人非也聖斯全人矣以龍為龍非也神斯全龍矣人將不以聲利惑則龍不可以豢養得故曰人無慾猶龍然作豢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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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星解 貝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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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星見於作厯之法尚矣天有定星星無定位各於四時考之南方而堯典言象言次言星之不同何也永嘉鄭氏本於孔注互見之說諸家無以易之蓋南言朱鳥則知東為蒼龍西為白虎北為玄武矣東言大火則知南為鶉火西為大梁北為玄枵矣西言虛北言昴則知南為星東為房矣余求之經而參之考亭所論豈特以互見為文哉天道至幽至逺而聖人察之至精至宻春言星鳥以二十八宿各復於四方而星鳥適見於昏中故舉而言之至於仲夏則朱鳥轉而西蒼龍轉而南而大火適見於昏中不可以象言亦不可以星言矣秋之中星則玄武七宿之虛宿冬之中星則白虎七宿之昴宿故於此獨舉一宿焉大抵天以星為體而有廣狹逺近明暗早晚惟中者則載之故月令仲春昏弧中旦建星中餘月皆舉二十八宿而此獨非者以弧近井建星近斗井斗不可的指故舉弧建以定昏旦之中則知堯典所載豈非以其中之所見而言乎聖人考中星以正作訛成易之事析因夷隩之宜所謂術不違天政不失時者如此然堯時冬至日在虛昏中昴至朱子之時則日在斗昏中壁此見歲差之由而歲差之由恒於中星知之茍以為互見其法無乃甚疏邪吁差之毫釐繆以千里而學者不之詳也故表而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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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統上  方希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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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義而王道徳而治者三代也智力而取法術而守者漢唐宋也強致而暴失之者秦隋也簒弒以得之無術以守之而子孫受其禍者晉也其取之也同而身為天下戮者王莽也茍以全有天下號令行乎海內者為正統邪則此皆其人矣然則湯武之與秦隋可得而班乎漢唐之與王莽可得而並乎莽之不齒乎正統久矣以其簒也而晉亦簒也後之得天下而異乎晉者寡矣而獨黜莽何也謂其無成而受誅也使光武不興而莽之子孫襲其位則亦將與之乎抑黜之乎昔之君子未嘗黜晉也其意以為後人行天子之禮者數百年勢固不得而黜之推斯意也則莽茍不誅論正統者亦將與之矣嗚呼何其戾也正統之說何為而立邪茍以其全有天下故以是名加之則莽固有天下矣何必加以是名也茍欲假此以寓褒貶正大分申君臣之義明仁暴之別去亂存正扶天理而誅人偽則不宜無辨而猥加之以是名使聖智夷乎暴桀順人者等乎逆弒也僥倖而得天下者雖其勢力之強無所為而不成然其心私計而深念未嘗不畏後世之公議今將立天下之大法以為萬世勸戒不能探其邪正逆順之實以明其是非而槩以正統加諸有天下之人不亦長僥幸者之惡而為聖君賢主之羞乎適事機之會庸材小人皆可以得志處非其地用非其時聖君賢主亦不足以成治功古之能統一宇內而動不以正者多矣秦隋其尤也動不以正而以正統稱之使文武周公而有知其不羞與之同此名乎故謂周秦漢晉隋唐宋均為正統猶謂孔子墨翟莊周李斯孟軻揚雄俱為聖人而傳道統也其孰以為可非聖人而謂之聖人人皆知其不然不可為正統而加之以正統之號則安之而不知其不可是尚可以建之萬世而無弊乎名者聖人之所慎也季子然以冉求仲由為大臣孔子忿然爭之若二子之才魯之諸臣莫及也茍為大臣未見其為過而孔子慎而不許蓋才如仲由冉求而以為大臣則伊尹周公將曷以名之乎伊尹周公大臣也則二子非其類矣故曰可謂具臣矣以秦隋而方乎周豈直若二子之與伊尹周公哉使孔子而出其不混而稱之也決矣蓋必有其道焉而不可知矣嘗試論之曰天下有正統一變統三三代正統也如漢如唐如宋雖不敢幾乎三代然其主皆有恤民之心則亦聖人之徒也附之以正統亦孔子與齊桓仁管仲之意歟奚為變統取之不以正如晉宋齊梁之君使全有天下亦不可為正矣守之不以仁義戕虐乎生民如秦與隋使傳數百年亦不可為正矣偏安而僭尊號女后而據天位治如苻堅才如武氏亦不可繼統矣二統立而勸戒之道明僥倖者其有所懼乎此非孔子之言也蓋竊取孔子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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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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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統之說立而後人君之位尊變統之名立而後正統之說明舉有天下者皆謂之正統則人將以正統可以智力得而不務修徳矣其弊至於使人驕肆而不知戒舉三代而下皆不謂之正統則人將以正統非後世所能及而不勉於為善矣其弊至於使人懈怠而無所勸其有天下同也惟其或歸諸正統或歸諸變統而不可必得故賢主有所勸而奸雄暴君不敢萌陵上虐民之心朱子綱目之作所以誅暴止亂於前而為萬世法也立一法而不足盡天下之情偽則小人將馳騖乎法之外而竊笑吾法之疏是孰若無法之愈乎故正統以處其常而參之以變統然後其變可得而盡也朱子之意曰周秦漢晉隋唐皆全有天下矣固不得不與之以正統茍如是則仁者徒仁而暴者徒暴以正為正又以非正為正也而可乎吾之說則不然所貴乎為君者豈謂其有天下哉以其建道徳之中立仁義之極操政敎之原有以過乎天下也有以過乎天下斯可以為正統不然非其所據而據之是則變也以變為正奚若以變為變之美乎故周也漢也唐也宋也如朱子之意則可也晉也秦也隋也女后也若此者不謂之變何可哉正統則處之以天子之制變統則不得並焉正統之君非吾貴之也變統之君非吾賤之也賢者得民心得民心民斯尊之矣民尊之則天與之矣安得不貴之乎非其類無其徳民必惡之當時惡之後世以其位而尊之則違乎天矣故不得不賤之矣貴不特於其身而又延及於子孫雖甚愚不肖茍未至於亡國猶尊之以正統之禮賤不特於其身而其子孫雖有賢知之才亦不能揜其惡夫如是而後褒貶明夫如是而後勸戒著正統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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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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祿命辨  宋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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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命之說古有之乎曰無有也曰世之相傳有黃帝風後三命一家而河上公實能言之信乎曰吾聞皇帝探五行之精占斗罡所建命大撓作甲子矣所以定歲月推時候以示民用也他未之前聞也曰然則假以占命果起於何時乎曰詩云我辰安在鄭氏謂六物之吉凶王充論衡云見骨體而知命祿睹命祿而知骨體皆是物也況小運之法本許慎說文已字之訓空亡之說原司馬遷史記孤虛之術蓋以五行甲子推人休咎其術之行已久矣非如呂才所稱起於司馬季主也沿及後世臨孝恭有祿命書陶弘景有三命抄畧唐人習者頗眾而張一行桑道茂李虛中咸精其書虛中之后唯徐子平尤造其閫奧也曰十一曜之說古有之乎曰無有也書云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所謂七政日月水火木金土也而無紫氣星孛羅㬋計都也星孛數見於春秋或見大辰或入北斗紫氣則載之史冊與氛祲同占羅㬋計都者蝕神首尾也又謂之交初交中之神初中者交食之會也借此以測日月之蝕也唐貞元初李弼乾始推十一星行厯鮑該曹士蒍皆業之士蒍又作羅計二隱曜立成厯起元和元年及至五代王朴著欽天厯且謂蝕神首尾頗行之民間小厯而已若吳伯善若甄鸞若劉孝孫若張胄玄之所造但云七曜而不聞有十一星也曰然則假之以占命又起于何時乎曰洪範云月之從星則以風雨泠州鳩云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月在天駟則以星占國亦已久矣而未必用之占命也曰以星占命奈何曰予嘗聞之於師其說多本於都利聿斯經都利蓋都賴也西域康居城當都賴水上則今所傳聿斯經者婆羅門術也李弼乾實婆羅門伎士而羅㬋計都亦梵書之語其術蓋出於西域無疑晁公武謂為天竺梵學者於此徵之尤信也曰術之縁起則吾既得聞命矣然亦巧發而竒中乎曰有固有之而不可泥也何也且以甲子乾枝推人所生歲月展轉相配其數極于七百二十以七百二十之年月加之七百二十之日時其數終於五十一萬八千四百夫以天下之廣兆民之眾林林而生者不可以數計日有十二時未必一時唯生一人也以此觀之同時而生者不少何其吉凶之不相同哉呂才有云長平坑卒未應共犯三刑南陽貴士何必俱當六合誠足以破其舛戾矣三命之說予不能盡信者此也天以二十八宿為體體則為經有定所而不可易以五星為用用則為緯恒絡繹乎其間或遲或留或伏或逆固有常度而可以理測茍謂躔某宿則吉曆某宮則凶猶或可言也設其星有變其行不依常經而犯乎河漢內外諸星又將何以占之哉或如前所謂生同一時者其躔次無不同吉與凶又何懸絕哉夫萬物皆出於五行安有五行之外又有四餘土水行度最遲而為吉凶者久故有餘氣而氣為木之餘計為土之餘猶或可言也水之餘則孛火之餘則羅果何所取義哉水火土木然矣奈何金獨無餘氣乎或謂相生故有而相克故無亦非通論也況孛乃妖星或有或無而氣羅計三者本非星也不知何以有躔度之說哉十一曜之說予不能盡信者此也曰秦漢以來諸儒推十二國分野十二次度數及其所入州郡躔次毫釐若無差忒者既可占國豈不能占人乎曰天運地維動靜不同故先正云有分星而無分野占國者不可盡泥也占國者不可盡泥況占命乎曰五星之精發乎地而昭乎天其分配十日十二子名雖殊而理則同也人資天地以生山林之民毛而方謂得木氣之多也川澤之民黑而津謂得水氣之多也得火氣之多則丘陵之民專而長也得金氣之多則墳衍之民晳而瘠也至於豐肉而痺則得土氣之多而所謂原隰之民也然則彼皆非歟曰五土有異而民生以之此固然也人之賦氣有薄厚短長而貴富賤貧壽夭六者隨之吾不能必也亦非日者之所能測也蹈道而脩徳服仁而敦義此吾之所當為也不待占者之言而後知之也予身脩矣倘貧賤如原憲短命如顏淵雖晉楚之富趙孟之貴彭鏗之壽有不能及者矣命則付之於天道則責成於已吾之所知者如斯而已矣不然委命而廢人白晝攫人之金而陷於桎梏則曰我之命當爾也怠窳偷生而不嗜學至老死而無聞則曰我之命當爾也剛愎自任操刃而殺人柔暗無識投繯而絕命則又曰我之命當爾也其可乎哉其可乎哉所以先王知山川異制民生異俗剛柔緩急遲速異齊五味異和器械異度衣服異宜於是脩其敎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所以卒歸於雍熙之治也昔者鄭大夫裨灶言鄭當火請以瓘斚玉瓉禳之子產不之與已而果然灶復云不用吾言鄭又將火子產曰天道逺人道邇非所及也鄭卒不復火嗚呼此不亦祿命之似乎吾知盡夫人道而已爾曰近世大儒於祿命家無不嗜談而樂道之者而子一切屏絕之其亦有所本乎曰有子罕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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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生卒歲月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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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有問於濓者曰孔子之生傳記所載歲月不同公羊氏云魯襄公二十一年冬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穀梁氏之說年之與日同於公羊而謂冬十月孔子生則與公羊實差一月月固差矣至賈逵注二十一年經云此年仲尼生昭公二十四年服虔載賈逵語云仲尼時年三十五則皆以孔子為二十一年生也司馬遷著孔子世家云孔子生於襄公二十二年則與公羊穀梁實差一歲日則雖與公羊同而月復與榖梁異杜預主司馬遷以注左氏傳謂二十二年生司馬貞主榖梁公羊以證史記謂二十一年生遷誤為二十二年者蓋以周正十一月屬之明年也孔若古主公羊榖梁謂為不易之論胡舜陟主司馬遷謂如穀梁公羊所書則孔子出處之年與經史諸子皆不合孔宗翰亦主司馬遷羅泌之議畧與宗翰同洪興祖主榖梁而謂周家改月十月二十一日庚子即夏之八月二十一日馮去疾見傳記異辭則造為調停之言曰襄公二十一年實己酉之歲也是歲八月置閏以厯法積之則大雪節當在十月十七日或十八日是為十一月朔氣又三四日方為庚子是孔子之生已在十一月之節矣既在十一月則是二十二年庚戍歲首無疑公羊書為十一月似誤而非誤也司馬遷書為二十二年而又謂孔子之年七十三以卒亦未嘗誤也榖梁於年於月皆據實而書公羊於年亦據實而書於月則以節書謂有日可以表見也司馬遷於年則以節書三者皆非誤也若是眾言之不齊何如濂應之曰公羊榖梁二氏傳經之家也傳經之家當有講師以次相授且去孔子時又為甚近其言必有據依司馬遷固良史則後於榖梁公羊者也吾則無徵乎爾孔子所生之年吾當從公羊氏穀梁氏然以春秋長厯考之二十一年己酉十一月無庚子庚子乃在十月之二十一日孔子所生之月吾當從榖梁氏注家謂己酉為己夘夘酉之文相近故誤書也曰孔子周流諸國之年世家所記多不可考宋之大儒或取之若如子言無不遲一歲者遷尚不足信乎曰衛靈公之時孔子適衛又適陳匡人以為陽虎而拘之世家謂孔子使從者為寗武子臣於衛然後得去按武子仕於成公之朝至穆公末武子之子相已與孫良夫將兵侵齊則武子年當耄矣復曆定獻二公凡三十七年至靈公三十八年而孔子至衛使武子猶在其年將一百五十有餘歲矣武子之事然也孔子之年乃獨可信乎非惟此也孔子去魯世家謂定公十四年年表則又謂為十二年以年表為是則世家為非以世家為是則年表為非一書之中自相矛盾若此他蓋不足深論皇王大紀曰遷載孔子言行不得其真者尤多言行且爾而況於年乎曰洪興祖謂周之十月即夏之八月者然乎曰非也三代雖異建而月則未嘗改也殷嘗建丑矣書則曰惟元祀十有二月秦嘗建亥矣史則曰元年冬十月舉前後以例之則周制可知孔子作春秋行夏之時為萬世法不過截子丑二月於前歲之終耳月固不之改也否則春入於夏夏入於秋錯亂而不成歲矣曰馮去疾謂十月庚子在大雪後即為十一月者可乎曰亦非也世之星史厯生以六物占人休祥當氣會之交固有生於己酉而以庚戍歲推之者孰云吾儒乃有是邪此野人之語舍之勿以汙齒牙可也曰孔子之生予既得聞命矣其卒之時亦有一定之說乎曰左氏云魯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己丑孔丘卒司馬遷遵之諸儒又從而遵之理之所在孰得而違之故孔子所卒之年吾當從左氏然十六年乃壬戍之歲也是歲四月戊申朔有乙丑而無己丑己丑乃在五月之十二日已與乙文亦相近故誤書也所謂乙丑則四月十八日謂當夏正二月十八日者非也謂十六年為辛酉己丑日為戊戌者亦非也自壬戌歲上遡己酉孔子之年乃七十四謂七十三者尤非也曰近代王應麟博極群書者也頗致疑於是而謂今不可考矣子乃質言之何邪曰眾言紛淆者當折衷以經經無明載當索之於傳索之於傳不猶愈於史乎謂今不可考者過矣曰子之言辨則辨矣夏周二正千古難決之疑也何言之若易易邪曰是非爾所知也雖罄徂徠之松以為煤盡剡溪之藤以為楮未能竭吾喙也他日當為受春秋者詳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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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尊辨  胡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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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有犧尊即獻尊也司尊羿曰其朝踐用兩獻尊其再獻用兩象尊鄭氏讀獻為犧又音犧為摩挲之挲非也獻舉其事犧言其象其為尊一而已以其尊之一而謂其音亦同不可也犧尊與象尊相須鄭氏謂犧尊飾以翡翠象尊以象鳳皇其說亦非也蓋犧尊為牛形象尊為象形皆周尊也王肅云犧象之尊全刻牛象之形鑿背為尊宋劉杳言古者犧尊羿尊皆刻木為鳥獸鑿頂及背以出納酒二家之言近之而杳又云魯郡地中得大夫子尾送女器有尊作犧牛形晉永嘉中青州盜發齊景公塚獲二尊狀類牛象意者古之遺制也茍以為刻木安能久置地中不壊或謂犧尊畫牛象尊畫象亦以木耳非古之遺制也蓋二尊皆以銅為之其取義皆以牛象而得名犧尊為犧形象尊為象形則犧當讀為羲獻當讀如憲各如其字之本音可也獻舉其事犧言其象不害其為器之一也觀於閟宮之詩朱子不取毛氏沙飾之義而今猶取鄭氏摩挲之音豈非過乎況杳之言足以證肅之說有足信乎宋皇祐中得著尊阮逸胡瑗取其器有脰名壺尊可也著地無足名著尊可也未能必其主名及黃長睿見之始定為著尊以為尊皆有脰唯其無足而著地則禮之明堂位所謂商尊曰著者是也後有若長者安知不以餘言為然乎餘故具著于此以見名物度數在先王時不過有司之事降及後世雖學者不得而盡考焉則夫斯禮之失也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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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衡巻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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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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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衡巻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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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敏政 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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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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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書辨  王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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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書非洪範也昔箕子之告武王曰我聞在昔鯀陻洪水汩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羿倫攸斁鯀則殛死禹乃嗣興天乃錫禹洪範九疇羿倫攸敘初不言洪範為洛書也孔子之繫易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未始以洛書為洪範也蓋分圖書為易範而以洪範九疇合洛書則自漢儒孔安國劉向歆諸儒始其說以謂河圖者伏羲氏王天下龍馬出河負圖其背其數十遂則其文以畫八卦洛書者禹治水時神龜出洛負文其背其數九禹因而第之以定九疇後世儒者以為九疇帝王之大法而洛書聖言也遂皆信之而莫或辨其非然孰知河圖洛書者皆伏羲之所以作易而洪範九疇則禹之所自敘而非洛書也自今觀之以洛書為洪範其不可信者六夫其以河圖為十者即天一至地十也洛書為九者即初一至次九也且河圖之十不徒曰自一至十而已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水之位在北故一與六皆居北以水生成於其位也地二生火而天七成之故二與七皆居南以火生成於其位也以至東西中之為木金土無不皆然至論其數則一三五七九凡二十五天數也皆白文為陽為竒二四六八十凡三十地數也皆黑文而為陰為偶此其陰陽之理竒偶之數生成之位推而驗之於易無不合者其謂之易宜也若洛書之為洪範則於義也何居不過以其數之九而已然一以白文而在下者指為五行則五行豈有陽與竒之義乎二以黑文而在左肩者指為五事則五事豈有陰與偶之義乎八政皇極稽疑福極烏在其為陽與竒五紀三徳庶徵烏在其為陰與偶乎又其為陽與奇之數二十有五為陰與偶之數二十通為四十有五則其於九疇何取焉是故陰陽奇偶之數洪範無是也而徒指其名數之九以為九疇則洛書之為洛書直而列之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足矣奚必黑白而縱橫之積為四十五而效河圖之為乎此其不可信者一也且河圖洛書所列者數也洪範所陳者理也在天惟五行在人惟五事以五事叅五行天人之合也八政者人之所以因乎天也五紀者天之所以示乎人也皇極者人君之所以建極也三徳者治之所以應變也稽疑者以人而聽於天也庶徵者推天而征之人也福極者人感而天應之也是則九疇之自一至九所陳者三才之至理而聖人所以叅贊經綸極而至於天人證應禍福之際以為治天下之法者也其義豈在數乎豈如易之所謂天一地十者中含義數必有圖而後明可以索之無窮推之不竭乎漢儒徒見易係以河圖與洛書並言而洛書之數九遂以為九疇耳審如是則河圖之數十也伏羲畫卦何為止於八乎此其不可信者二也先儒有言河圖之自一至十即洪範之五行而河圖五十有五之數乃九疇之子目夫河圖固五行之數而五行特九疇之一耳信如斯則是復有八河圖而後九疇乃備也若九疇之子目雖合河圖五十有五之數而洛書之數乃止於四十有五使以洛書為九疇則其子目已缺其十矣本圖之數不能足而待他圖以足之則造化之示人者不亦既疏且逺乎而況九疇言理不言數故皇極之一不為少庶徵之十不為多三徳之三不為細福極之十一不為巨今乃類而數之而幸其偶合五十有五之數使皇極儕於庶徵之恒暘恒雨六極之憂貧惡弱而亦偹一數之列不其不倫之甚乎且其數雖五十有五而於陰陽奇偶方位將安取義乎此其不可信者三也班固五行志舉劉歆之說以初一曰五行至威用六極六十五字為洛書之本文以本文為禹之所敘則可以為龜之所負而列於背者則不可夫既有是六十五字則九疇之理與其次序亦已粲然明白矣豈復有白文二十五黑文二十而為戴履左右肩足之形乎使既有是六十五字而又有是四十五數並列於龜背則其為贅疣不亦甚乎此其不可信者四也且箕子之陳九疇首以鯀陻洪水發之者誠以九疇首五行而五行首於水水未平則三才皆不得其寧此羿倫之所為斁也水既治則天地由之而立生民由之而安政化由之而成而後九疇可得而施此羿倫所為敘也羿倫之敘即九疇之敘者也蓋洪範九疇原出於天鯀逆水性汩陳五行故帝震怒不以畀之禹順水性地平天成故天以錫之耳先言帝不畀鯀而後言天錫禹則可見所謂畀所謂錫者即九疇所陳三才之至理法天下之大法初非有物之可驗有迹之可求也豈曰平水之後天果錫禹神龜而負夫疇乎仲虺曰天乃錫王勇智魯頌曰天錫公純嘏言聖人之資質天下之上壽皆天所賦予豈必是物而後可謂之錫乎使天果因禹功成錫之神龜以為瑞如簫韶奏而鳳儀春秋作而麟至則箕子所取直美禹功可矣奚必以鯀功之不成發之乎此其不可信者五也夫九疇之綱禹敘之猶羲文之畫卦也而其目箕子陳之猶孔子作彖象之辭以明易也武王訪之猶訪太公而受丹書也天以是理錫之禹禹明其理而著之疇以垂示萬世為不刊之經豈有詭異神奇之事乎鄭康成據春秋緯文有云河以通乾出天苞洛以流坤吐地符又云河龍圖發洛龜書感又云河圖有九篇洛書有六篇夫聖人但言圖書出於河洛而已豈嘗言龜龍之事乎又烏有所謂九篇六篇者乎孔安國至謂天與禹神龜負文而出誠亦怪妄也矣人神接對手筆粲然者寇謙之王欽若之天書也豈所以言聖經乎此其不可信者六也然則洛書果何為者也曰河圖洛書皆天地自然之數而聖人取之以作易者也於洪範何與焉群言淆亂質諸聖而止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者非聖人之言歟吾以聖人之言而斷聖人之經其有弗信者歟劉牧氏嘗言河圖洛書同出於伏羲之世而河南程子亦謂聖人見河圖洛書而畫八卦吾是以知孔安國劉向歆父子班固鄭康成之徒以為河圖授羲洛書錫禹者皆非也或曰河圖之數即所謂天一至地十者固也洛書之數其果何所徵乎曰洛書之數其亦不出於是矣是故朱子於易啟蒙蓋詳言之其言曰河圖以五生數合五成數而同處其方蓋揭其全以示人而道其常數之體也洛書以五奇數統四偶數而各居其所蓋主於陽以統陰而肇其變數之用也中為主而外為客故河圖以生居中而成居外正為君而側為臣故洛書以竒居正而偶居側此朱子之啟蒙而吾以謂洛書之奇偶相對即河圖之數散而未合者也河圖之生成相配即洛書之數合而有屬者也二者蓋名異而實同也謂之實同者蓋皆本於天一至地十之數謂之名異者河圖之十洛書之九其指各有在也是故自一至五者五行也自六至九者四象也而四象即水火金木也土為分旺故不言老少而五之外無十此洛書所以止於九也論其方位則一為太陽之位九為太陽之數故一與九對也二為少陰之位八為少陰之數故二與八對也三為少陽之位七為少陽之數故三與七對也四為太陰之位六為太陰之數故四與六對也是則以洛書之數而論易其陰陽之理奇偶之數方位之所若合符節雖繫辭未嘗明言然即是而推之如指諸掌矣朱子亦嘗言洛書者聖人所以作八卦而複曰九疇並出焉則猶不能不惑於漢儒經緯表裏之說故也嗚呼事有出於聖經明白可信而後世弗之信而顧信漢儒傅會之說其甚者蓋莫如以洛書為洪範矣吾故曰洛書非洪範也河圖洛書皆天地自然之數而聖人取之以作易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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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辨  王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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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垂訓於方來也其見諸言行之間者既同且詳而盡心焉者於六經尤著焉六經非聖人之所作因舊文而刪定者也易因伏羲文王之著而述之大傳所以明陰陽變化之理書因典謨訓誥之文而定之所以紀帝王治亂之迹春秋因魯史之舊而脩之所以明外伯內王之分詩因列國歌謡風雅之什而刪之所以陳風俗之得失禮所以著上下之宜樂所以導天地之和皆切於日用當於事情而為萬世之準則也其於取舍用意之際似寛而實嚴若疏而極宻故學者舍六經無以為也奈乎秦焰之烈燔滅殆盡至漢嘗尊而用之而莫得其真或傳於老生之所記誦或出於屋壁之所秘藏記誦者則失於舛謬秘蔵者未免於脫畧先儒因其舛謬脫畧復從而訂定務足其數而以已見加之其闕者或偽為以補之或取其已刪者而足之其受禍之源雖同而詩為尤甚夫詩本三千篇聖人刪之十去其九則其存者必合聖人之度皆吟詠情性涵暢道徳者也故聖人之言曰興於詩敎其子則曰不學詩無以言與門弟子語曰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至於平居雅言亦未嘗忘之詩之為用蒙瞽之人習而誦之詠之閨門被之管絃薦之郊廟享之賓客何所徃而非詩邪後世置之博士以謹其傳為用固亦大矣則其溫厚和平之氣皆能感發人之善心者可知焉今之存者乃以鄭衛淫奔之詩混之以足三百十一篇之數遂謂聖人之所刪至如桑中溱洧之言皆牧豎賤隸之所羞道聖人何所取而存邪玩其辭者何所興言之複何嘉邪學之何益於徳誦之閨門烏使其非禮勿聽邪被之管絃薦之郊廟鬼神饗之賓客意何在邪是未可知也且聖人又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然思且無邪見于言者又何盭邪假使聖人實存之則其所刪者又必甚於是邪或曰聖人存之者蓋欲後世誦而知恥所以懲創人之逸志亦垂戒之意也是故春秋据事直書臣弒其君子弒其父皆明言之而不隱及其成也皆知畏懼詩之為意豈外是哉嗟乎舉善之是尚惡者固自知其非且春秋者國史也備列國之事必欲見其葬弔會盟聘享征伐嫁娶之節闕之則後世無所傳無所傳則後世無所信故備書之而用意之深則在明褒貶於片言之間也然詩既為民間歌謡之什遺其善固不可失其惡又烏害於道乎由是論之則淫奔之詩在聖人之所刪蓋必矣且張載子厚嘗論衛人輕浮怠惰故其聲音亦淫靡聞其樂使人有邪僻之心而鄭為尤甚矣夫聖人敎之以孝悌忠信恨不挽手提耳以囑之何乃以淫靡之樂而使人起邪僻之心乎故其論為邦亦曰放鄭聲然則揆之於理據之於經考之於聖人之言意雖有儀秦之辨吾知其叛於理而失聖人垂訓之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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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齊十辨  王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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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辨夷齊不死于首陽山二辨首陽所以有夷齊之跡三辨山中乏食之故四辨夫子用齊景公對說之由五辨武王之世恐無夷齊六辨史記本傳不當削海濵辟紂之事七辨道遇武王與周紀書來歸之年不合八辨父死不葬與周紀書祭文王墓而后行者不同九辨太史公之誤原於輕信逸詩十辨左氏春秋傳所載武王遷鼎義士非之說亦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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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論語第七篇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第十六篇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徳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其斯之謂歟此二章孔子所以稱夷齊者事無始末莫知其何所指雖有大儒先生亦不得不取証於史記蓋孔子之後尚論古人無如孟子孟子止言伯夷不及叔齊其於伯夷也大槩稱其制行之清而於孔子此二章之意亦未有所發惟史記後孔孟而作成書備而記事富時有以補前聞之缺遺如子貢夷齊何人之問孔子求仁得仁之對倘不得史記以知二子嘗有遜國俱逃之事則夫子不為衛君之微意子貢雖知之後世學者何從而知之也此史遷多見先秦古書所以為有功於世也然遷好竒而輕信上世之事經孔孟去取權度一定不可復易者史記反從而變亂之以滋來者無窮之惑則遷之功罪豈相掩哉蓋夷齊不食周粟之類是已史記既載此事于傳又於周紀齊世家諸篇曆言文王武王志在傾商累年伺間備極形容文字既上盪人耳目學古之士無所折衷則或兩是之曰武王之事不可以已而夷齊則為萬世立君臣之大義也昌黎韓公之論是已其偏信者則曰夷齊於武王謂之弒君孔子取之蓋深罪武王也眉山蘇公之論是已嗚呼此事孔孟未嘗言而史遷安得此歟或聞予言而愕曰謂孟子未嘗言則可首陽之事孔子彰彰言之子既知有論語而又疑此則是不信孔子也予應之曰予惟深信孔子是以不信史遷也且謂論語本文何以言之夫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徳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論語未嘗言其以餓而死也而史遷何自知之餓者豈必皆至於死乎夫首陽之隱未見其必在武王之世而二子昔嘗逃其國而不立証諸孔子對子貢之意則可信矣安知其不以逃國之時至首陽也孤竹小國莫知的在何所傳者謂齊桓北伐山戎嘗過焉山戎與燕晉為鄰則孤竹可知而首陽在河東之蒲阪詩之唐風曰采苓采苓首陽之顛采苦采苦首陽之下或者即此首陽蓋晉地也若夷齊果孤竹君之子則逃國以來諒亦非逺何必曰不食周粟而後隱此邪今且以意度之國謀立君而已逃去則必於山谷無人不可物色之所然後能絕國人之思首陽固其所也蓋倉卒而行掩人之所不知固宜無所得食又方君父大故顛沛隕越之際食亦何心其所以兄弟俱在此者一先一後勢或相因而今不可知耳然亦不必久居於此踰月移時國人立君既定則可以出矣惟其遜國俱逃事大卓絕故後稱之指其所嘗棲止之地曰此仁賢之跡也夫是以首陽之傳久而不泯何必曰死於此山而後見稱邪予所以意其如此者無他蓋論語此章本自明白於景公言死而於首陽不言死後人誤讀遂謂夫子各以死之日評之耳此大不然也夫孔子以景公與夷齊對言大意主於有國無國尤為可見問國君之富數馬以對諸侯曰千乗所謂有馬千駟者蓋斥言其有國也夷齊可以有國而辭國者也崔子弒景公之兄莊公而景公得立崔子猶為政景公安為之上莫之問也享國日久奉已而已觀其一再與晏子感慨悲傷眷戀富貴直欲無死以長有之其死也泯然一無聞之人耳孔子嘆之曰嗟哉斯人彼有內求其心棄國不顧如夷齊者獨何人哉彼所以千古不泯者豈以富貴哉由此論之則孔子所以深取夷齊但指其辭國一節而意自足若曰夫子取其不食周粟以餓而死則此章本文之所無也夫今去夫子又逺矣餓于首陽一語之外前不言所始後不言所終予疑其在遜國俱逃之時而不死者蓋意之然予之意之也蓋猶近似而無害於義理若遷之意之也畧無近似而害於義理特甚焉大槩遷也專指文武為強大諸侯窺伺殷室以得天下故於世家則首吳太伯於列傳則首伯夷遷之說出而孔孟所以言文武盛徳至仁者皆變亂矣此事若不見取於大儒先生猶可姑存以俟來哲今亦不幸君子可欺斷然按之以釋論語則武王萬世當為夷齊之罪人夷齊借之以徇使萬世亂臣賊子知畏清議如此也而武王何罪哉予言更僕未終亦不得已也然實欲反復究竟折服史遷使不可再措一辭者吾徒之學誦詩讀書論世知人不當草草幸毋倦聽夫夷齊孔子之言畧孟子雖不言叔齊而言伯夷甚詳若并取証於孟子則史遷所載諌伐以下曉然知其決無也孟子言伯夷之歸周也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史記本傳則不然削其海濵辟紂之事但於遜國俱逃之下即書曰於是往歸西伯及至西伯卒此下遂書叩馬諫武王之語數其父死不葬以臣弒君蓋以為遇武王於道也所謂於是云者如春秋之書遂是纔逃其國遂不復返而歸周也則不知此行也二子亦已免喪否與厄於勢而不返容或有之然逃彼歸此如同時然身喪父死自不得與於哭泣之哀也而忍以父死不葬責他人歟嗚呼此必無之事也夫遷所以削其海濵辟紂者何哉謂遷為未嘗見孟子歟則遷知其有書七篇其作孟子傳自言嘗讀之而屢嘆矣然而如此書伯夷者其意可想也遷以不食周粟為奇節故欲見伯夷處心後來全不直武王而其初本無惡於紂也夫事不惟其實所不合己意則削之千載而下讀於是一語尚可想其遷就増損之情態而何以傳信乎故曰當一以孟子為斷夫伯夷太公兩不相謀而俱歸文王孟子稱為天下之大老太公之老古今所共傳則伯夷之年當亦不相上下孟子必不虛加之也然伯夷徳齒昔縱與太公同而後來年齡豈必與太公等吾意武王之時未必猶有所謂伯夷也而遷所作周紀又自與傳不同何以言之伯夷以大老而歸文王文王享國凡五十年吾不知其始至也在文王初年歟中年歟末年歟不可考也而遷於周紀則嘗以為初年矣其言曰文王繼公季而立敬老慈幼禮賢待士士以此多歸之夷齊在孤竹聞西伯善養老徃歸之然後曰太顛閎夭散宜生鬻子辛甲太公之徒皆往歸之然後曰崇侯譖西伯于紂囚于羑里然後曰紂釋文王賜弓矢鈇鉞得專征伐又數年而書聽虞芮訟又明年而書伐犬戎自此毎年書一事而各以明年二字冠於其上如是者凡七上去夷齊來歸之年不知其幾矣大槩書文王五十年之事稍稍排布歲年而夷齊之歸為首其它末之先也以天下之大老其來在文王即位未久之年若謂其人猶及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之後姑少計之亦當百有餘歲矣恐不必不食周粟隱于首陽山而考終已久矣遷既書於周紀如此及作伯夷傳乃言夷齊方至文王已卒道遇武王以木主為文王伐紂叩馬而諫不知此當為兩夷齊乎抑即周紀所書之夷齊乎若即周紀所書之夷齊則歸周已數十年非今日甫逹岐豐之境也諫武王當於未舉事之初不當俟其戎車既駕而後出奇駭眾於道路也太公與已均為大老出處素與之同不於今日白首如新方勞其匆匆扶去於鋒刃將及之中也嗚呼紀傳一人作也乃自相抵牾如此尚有一語之可信乎觀其摹寫二子冒昧至前左右愕眙欲殺武王無語太公營救之狀殆如狂夫出鬥群小號呶而迂怪儒生姓名莫辨攘臂其間陳說勸止嗟乎殆哉其得免於死傷也不亦幸哉武王方為天下去賊虐諫臣毒痡四海之紂而行師無紀左右遽欲害敢諫之士戕天下之父死生之命在左右與太公而武王若罔聞知萬一扶去之手緩不及用則是彼殺比干此殺夷齊其何以有辭於紂也武王順天應人之舉後世敢造此以誣之噫甚矣傳曰父死不葬紀則曰武王祭于畢東觀兵至于孟津載木主車中畢也者文王葬地也古無墓祭祭畢之說亦妄然一曰祭于畢一曰父死不葬又何也故凡遷書諫伐以下大率不可信使其有之孔子不言孟子言之矣子若以孔孟之說折遷遷未必屈服惟傳自言之紀自破之其它巻猶曰破碎不全不盡出於遷之手而此紀此傳皆遷全文讀者知其非遷莫能作又不得疑其補綴於後人也曰然則紀與傳孰愈曰紀書文王其妄居半及書武王則妄極矣若其書夷齊一節猶畧優於傳也蓋紀言其歸周及文王之生而傳言其至值文王之死也及文王之生者與孟子同而值文王之死者無稽之言也曰然則首陽之事其究如何曰予前固言之果有夷齊暫隱之跡而不在武王克商之時武王克商之時恐已無所謂夷齊而孟子又不言叔齊歸周惟後之讀論語者惑於遷史増加孔子本文執所謂餓者為夷齊蓋棺之終事是以展轉附會爾夫理至於一是而止予生百世之後安敢臆度輕破古今共信之說蓋見遷於論語才有一字之増而遂與孟子畧無一字之合又紀傳色色不同徒以無稽之言貽惑後世是以詳為之辨庶幾自此觀夷齊者惟當學其求仁得仁與夫制行之清廉頑立懦之類而不必惑其叩馬恥粟以至於死然後語孟稱道之意可明也夫讀論孟則見二子可師乃志士仁人甚自貴重其身抗志甚髙觀理甚明俯仰浩然清風可仰而不可及孔孟之所謂賢由之則俱入堯舜之道也讀史記則見二子可怪乃羇旅妄人暗於是非進退輕發嘗試不近人情悻悻然以去終與自經於溝瀆而莫知之者比史遷之所謂賢由之則不過於陵仲子之操也學者於此從語孟乎從史記乎曰如此則遷無所據而容心為此何也曰遷自言之矣所謂予悲伯夷之志賭逸詩可異焉者此遷之所據乃一傳之病源也逸詩者西山采薇之章也三百篇詩經夫子所刪尚莫知各篇為何人作遷偶得一逸詩而妄意之曰此必夷齊也夷齊嘗餓于首陽今言採薇西山是不食周粟故也夫古詩稱采草木蔬茹于山者甚多豈皆有所感憤而不食人粟者乎粟生於地人人食之已獨不食則食之者人人皆非也異哉恥一武王而天下皆無與已同類之人然則試使夷齊之敎行一世之人無一人肯食周地之粟而後可乎夷齊之風百世聞之而興起何當時此事無一人見之而聽從乎夫天下所謂西山不知其幾自東觀之皆西也詩言西山不言首陽不當以附會論語之所云也末句曰吁嗟徂兮命之衰矣遷以為夷齊死矣悲哉此臨絕之音也夫徂者往也安知作歌者之意不思有所往上言我安適歸則無所辟地辟世矣下又言吁嗟徂兮則於不可中求可猶思有所往焉既而遂自決曰命之衰矣歸之於天而終無可奈何之辭也豈必為殂卒之殂乎神農虞夏固不可見而以暴易暴何可以指武王武王非暴君也必欲求其稱此語者則自春秋戰國至于秦項滅國滅社何處不有乎然則世必有遭罹荼毒而作此詩者非夷齊也此詩誤遷而遷誤後世也或曰然則春秋之初魯臧哀伯曰武王克殷遷九鼎于洛邑義士猶或非之杜元凱以為伯夷之屬也此在孔孟之間豈亦非歟曰非也武成之後武王歲月無幾散財發粟釋囚封墓列爵分土崇徳報功亟為有益之事則吾聞之遷鼎恐非急務也滅人之國毀人宗廟遷其重器強暴者之所為誰謂武王為之使果有所謂鼎則天下一家無非周地在彼猶在此矣豈必皇皇汲汲負之以去而後為快乎況罪止紂身為商立後宗廟不毀而重器何必遷乎書稱營洛乃成王周公時事在武王無之義士所非亦不審事實矣而義士又不知為何人自克商至於周衰然後左氏載此語蓋已四五百年四五百年之間豈無一士心非武王者得稱為義亦各有見也而何必以夷齊實之乎況左氏近誣未必斯言果出於哀伯乎嗚呼此武王夷齊終古瞹昧俱受厚誣之事與咸丘蒙之徒妄言堯舜者頗同惜其出於孟子之後無一人識其為齊東野人之語故使流傳至今幸而竊讀論語偶思首陽之章未嘗言死遂得以盡推其不然惟此章之疑既釋則史遷失其所以憑借附會之地豈非古今之一快哉然此愚見也不知來哲又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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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衡巻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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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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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衡巻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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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敏政 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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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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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林志辯疑三事  陳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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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事之有疑者不可以不辯茍辯之而不折以理則所疑終不能釋桂林俗傳可疑者非一今特舉其著者而辯之餘可類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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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聞桂林屬邑有周文王太伯孟母漢髙祖張良韓信等廟莫究所以及觀建武志邕州亦有髙祖祠云馬伏波征蠻酋長請降願朝漢天子於是立髙帝祠以祭之又父老相傳云宋胡穎守潭專毀淫祠惟前代帝王及忠臣烈士祠不毀後穎轉官廣西鄉人聞風皆以淫祠易以帝王名臣之號倖免一時相傳至今遂不能改以其所言近理彼溺於淫祀者尚當省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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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淫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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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戊寅冬璉偕桂林府照磨臨洮馬可俊如京師舟下清湘數十里有沉香名潭潭在石崖下有枯木橫置崖上相傳沉香言有神物呵護人不敢取取則致禍予既蓄疑未得其實因停舟崖前命可俊射之迭發數矢偶落其一片拾而視之甚輕紋理如桂木爇之則不香始知其為偽也桂林大墟下石崖上有一木亦云沉香後為人竊去皆此類也去沉香潭不逺有一石函謂諸葛武侯藏兵書于石崖上殊不知武侯平生出師未嘗至此又其所著書盛傳於世人莫不知其肯為詭秘之事哉此特好事者為之耳璉既辯沉香之偽因及此以釋世人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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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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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城伏波山下有一洞名還珠相傳前代有一漁者由洞口行數百步深入漸明朗見一物狀如犬瞑目而睡前有一珠甚光瑩因急懐歸官府尋知之意其為異物亟命還之漁人復至故所此物睡猶未醒故世傳為還珠洞或云漢馬伏波征交趾回載薏苡珠經此因得名至今未有定論然宋人題此洞有云凜凜威聲震百蠻肯將稇載溷溪山無人為起文淵問端的珠還薏苡還以此觀之伏波之事無疑彼漁人之說涉於怪誕奚足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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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還珠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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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辯  周洪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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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南皋子曰唐虞夏后皆以建寅為歲首今之厯是也周人以建子為歲首是以子月為正月乎曰歲首云者言改元始於此月是以此月為正朔非以此月為正月也曰正朔正月有以異乎曰正之為言端也端之為言始也正朔者十二朔之首史官紀年之所始也正月者十二月之首厯官紀年之所始也或曰正者長也正朔之為第一朔正月之為第一月猶長子之為第一子也故皆可謂之歲首前乎商之建丑也書曰惟元祀十有二月是商之正朔以十二月為歲首而非以十二月為正月也後乎秦之建亥也史謂秦既并天下始改年朝賀皆自十月朔故曰元年冬十月是秦之正朔以十月為歲首而非以十月為正月也由是推之則周人之建子者以十一月為歲首而不以十一月為正月也後世儒者不得其義故有紛紛不決之論漢孔安國鄭康成則謂周人改時與月宋程伊川胡安國則謂周人改月而不改時獨九峰蔡氏謂不改時亦不改月至於元儒吳仲迂陳定宇張敷言史伯璇吳淵穎汪克寛輩則又逺宗漢儒之謬而力詆蔡氏之說謂以言書則為可從以言春秋則不可從於乎四時之序千萬古不可易而乃紛更錯亂以冬為春以春為夏以夏為秋以秋為冬位隨序遷名與實悖雖庸夫呆子且知其不可而謂聖人平秩四時奉天道以為政者乃如是乎予懼學者惑其言未有不誣聖經以亂先王之法者矣故以易書詩周禮春秋論語孟子及汲塚周書史記漢書可以證諸儒論辯之失者叅考而詳列於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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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臨卦辭至于八月有凶程子謂八月者陽生之八月陽始生於復自復至遯凡八月自建子至建未也朱子本義亦從其說又云恐文王作卦辭時只用周正紀之按漢書武王克商之後始改周正況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則文王固未嘗改正朔也善乎隆山李氏曰一陽復十一月至已為乾則陽極陰生一陰姤五月二陰遯六月三陰否七月四陰觀八月方建丑月卦為臨二陽浸長逼四陰當此之時陽勢方盛至于八月建酉卦為觀四陰浸長逼二陽則臨二陽至觀危矣故曰至于八月有凶所謂至于八月有凶者言之於臨則當自臨數而不當自復數以觀次臨則當數至觀而不當數至遯臨觀乃陰陽反對消長之常理文王於臨以八月有凶為戒其義甚著豈可外引遯卦謂周八月哉然則文王奉商正者也而此所謂八月乃夏正八月則商周之不改時與月者觀於此亦可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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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正之說始於夏書怠棄三正之文傳謂觀此則子丑之建唐虞以前當已有之愚則以為唐虞以前固不可考伊尹謂商革夏正汲塚周書亦謂湯改正朔以建丑之月為正則改正自商始也董仲舒謂舜承堯改正朔此則謬妄觀堯老而舜攝也書曰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舜老而禹攝也又曰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則舜始終用堯之正朔也明矣至於禹承舜亦以建寅為正未聞其迭建子丑三正並用也則子丑之正固非當時之制有扈氏何為而怠棄之乎蓋三正必有所指意如三極三綱之類非後世之所謂三正也泰誓曰惟十有三年春大會于孟津武成曰惟一月壬辰旁死魄戊午師逾孟津蔡氏以為孟春建寅之月是矣漢孔氏以一月為建子之月而泰誓又繫之以春故遂以子月為春是謂周人改時與月可謂謬矣班固作前漢志亦因其說以武王伐紂為建子之月而又引伶州鳩言武王伐紂之日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辰在斗柄星在天黿近世汪氏謂以唐厯遡而上之日月星宿無一不合是皆惑於子為歲首之義耳要之武王伐紂不在子月又何必揆以子月之星象而實其所無之事哉曰何以知武王伐紂之不在子月耶曰周未改時與月也曰何以明之曰於周詩周禮而見之也周人作詩其論陰陽寒暑皆合乎四時之序周公作禮其陳法制禁令皆順乎四時之宜此皆昭如日月而不可掩者後儒不信聖人之經而信傳記之說亦獨何哉又如金縢曰秋大熟未獲必酉戍之月然後可謂大熟如仲夏季夏為秋何以謂之大熟乎穆王命君牙曰若蹈虎尾涉于春冰必孟春東風解凍然後冰不可涉如仲冬季冬為春則何冰之不可涉乎是周之不改時與月者觀於書為可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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豳風之詩說者皆謂豳乃夏之列國故周公述先公豳俗之事必以夏正為言殊不知厯數之紀三代一轍何必謂周公以夏時述夏事也借使豳風為然則何故他詩之言時月者亦皆從夏正乎且堯時仲夏日在鶉火大火昏中至周公時歲差既多則六月日在鶉火大火昏中七月日在鶉首而昏中大火已西流至未矣故周公據目前所見而曰七月流火使以夏時追述夏事則又何不驗以夏時之星象而據當時之星象以言哉至於下章云十月改歲言時至冬歲事將改亦猶堯典稱冬為朔易之義或曰以正朔之始於子終於亥者為改歲非謂改十一月為正月也曰流火曰改歲是周公即當時之星象正朔以告成王使之易曉豈以夏時而述夏事哉東萊呂氏不察其說而謂三正通於民俗尚矣周特舉而迭用之耳朱子亦謂周曆夏商其未有天下之時固用夏商正朔然其國僻逺無純臣之義又自有私記其時月者故三正皆嘗迭用是謂周之先公私有紀之法故云十月改歲然既以十月為改歲則又何以云二之日為卒歲乎是其一篇之中自相矛盾而不可通矣元張敷言因其說又謂周之月數皆改必其朝覲聘問頒厯授時凡筆之史冊者
URN: ctp:ws28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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