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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一百十一

《卷一百十一》[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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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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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後編巻一百十一刑部尚書徐乾學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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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一百十一起旃䝉、單閼。五月,盡柔兆執徐十二月,凡一年有八月、髙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徳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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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五年五月乙亥,初謁太廟。 辛巳,命行宫新作書院為資善堂。時貴州防禦使瑗生九年矣,帝嘗以語輔臣曰:「此子天資特異,在宫中儼如神人,朕親自教之讀書,性極强記」。趙鼎得㫖,先于行宫門內造書院一區,欲令就學,至是,書院成,帝曰:「即此便為資善堂」。俟除授訖,命儒臣為直講、翊善,如資善故事。 遣何蘚等奉使金國,通問二帝,中書舍人胡寅上疏,言國家與金世讎,無通使之義,其略曰:「金人驚動,陵寢刦質,二帝塗炭,祖宗之民,乃陛下讎也,自建炎丁未至於紹興甲寅,所謂卑辭厚禮,以問安迎請為名而遣使者,不知幾人矣,知二帝所在,見二帝之面得金人之要領,因講和而能息兵者誰歟?但見通和之使曽未息肩,而黃河、長淮、大江相次失險矣!劉豫稱兵犯順矣!金人知中國所重在二帝,所恨在刦質,所畏在用兵,則常示欲和之端,増吾所重,平吾所恨,匿吾所畏,而中國坐受此餌,既久而不寤也!天下謂自是必改圖矣,何為復出此謬計邪?茍曰姑為是,豈有修書稱臣,厚費金帛,而成就一姑為之事也!茍曰以二帝故不得,不然則前效可覩,況嵗月滋久,敵情益閟,必無可通之理乎?適觀何蘚之事,恐和說復行,國論傾危,士氣沮喪,所繫不細」。疏入,帝以寅詞㫖剴切,召至都堂諭㫖,仍下詔褒奬。 神武中,軍統制楊沂中遣士卒五十餘人,運怪石,置之太平樓酒肆。殿中侍御史張絢遇諸塗言:「今邊境多虞,百姓艱食。陛下方且卑宮菲食,焦勞於上,一花一竹,屏去不顧。奈何軍中不能仰體聖意,公然運石,以為酒肆遊觀之美。臣又見村民多取花株竹栽街市貨賣,若不嚴加止絶,亦有棄本逐末之患。伏望體問運石因依,重加行遣,仍下臨安府禁民貨賣花竹」。從之,沂中坐罰金。 戊戌,以宗正少卿范沖兼資善堂翊善,起居郎朱震兼贊讀。御筆出制曰:「朕為宗廟社稷大計,選於屬籍,得藝祖七世孫瑗、鞠之宮中。兹擇剛辰,出就外傅,宜有端良之士,以充輔導之官,博觀在廷,無以易汝」。時趙鼎亦薦沖、震可備訓導,二人皆名徳老成,衆謂極天下之選。 辛丑,命川陜訪求元祐黨人子孫。 六月甲辰,封武經大夫令矼為安定郡王。湖賊楊欽將所部三千人詣岳飛降。初,飛奉命討楊么,而所部皆西北人,不習水戰,飛曰:「兵何常,顧用之何如耳」。乃先遣使招諭之。賊黨黃佐曰:「岳節使號令如山,若與之戰,萬無生理,不如往降。節使誠信,必善遇我」。遂降。飛表授佐武義大夫,單騎按其部,拊佐背曰:「子知逆順者,果能立功,封侯豈足道?欲復遣子歸湖中,視其可乘者擒之,可勸者招之,如何?」佐感泣,誓以死報。時張浚以都督軍事至潭州,參政席益疑飛玩冦,欲以聞,浚曰:「岳侯,忠孝人也,兵有深機,胡可易言?」益慙而止。黃佐遂襲周倫砦,殺倫。飛上其功,遷武功大夫。統制任士安不稟王𤫉令,軍以此無功,飛鞭士安使餌賊,曰:「三日賊不平,斬汝」。士安宣言岳太尉兵二十萬至矣。賊見止士安軍,併力攻之,飛設伏,士安戰急,伏四起擊賊,賊走,㑹朝㫖召張浚還防秋,飛袖小圖示浚,浚欲俟來年議之,飛曰:「已有定畫,都督能少留,請除往來之程,限八日破賊」。浚曰:「何言之易?」飛曰:「王四廂以王師攻水,冦則難,飛以水冦攻,水冦則易水戰,我短彼長,以所短攻所長,是以難。若因敵將用敵兵,奪其手足之助,離其心腹之託,而後以王師乘之,八日之內,當俘羣醜」。浚許之,飛遂如鼎州,至則先遣兵馬鈐轄楊華入城招安,華未降,時為賊魁,以寛厚得衆,遂與故部曲潛結么黨,謀殺么以降。時大旱,湖水涸如深冬,賊益懼,黃佐遂招欽來降,飛喜曰:「欽驍悍,既降,賊腹心潰矣!」表授欽武義大夫,禮遇甚厚,乃復遣歸湖中。兩日,欽說余端、劉詵來降,飛詭罵欽曰:「賊不盡降,何來也?」杖之,復令入湖,是夜掩賊營,降其衆數萬。 乙巳,名新厯曰統元。 己酉,建國公瑗初出資善堂,帝命見翊善范沖、贊讀朱震皆設拜。趙鼎等依故事謁見沖、震,毎因箋奏,導以仁義之言,輒褾軸藏之,時一展玩。 壬子,復省淮南州縣冗官。 楊么負固不服,方浮舟湖中,以輪激水,其行如飛,旁置撞竿,官舟迎之輒碎,時岳飛入水砦,降賊衆殆盡,唯夏誠砦固守砦,三面臨大江,背倚峻山,官軍陸攻則入湖,水攻則登岸,飛乃伐君山木為巨筏,塞諸港汊,又以腐木亂草浮上流而下,至淺處則擲瓦石壓之,使稍沉,因遣善罵者往挑之,且行且罵,賊怒來追,則草木壅積,舟輪礙不行,飛急擊之,賊奔港中,為筏所拒,官軍乘筏,張牛革以蔽矢石,舉巨木撞其舟,盡壊,么窮蹙,赴水死,飛長驅入賊砦,遂斬夏誠,餘黨驚曰:「何神也!」俱請降,衆凡二十餘萬,飛親行諸砦慰撫之,縱老弱歸田,籍少壯為軍,果八日而捷書至潭,張浚歎曰:「岳侯神算也!」丁巳,賊黨黃誠斬么首,挾鍾子儀等詣都督府降,湖湘悉平。考異:宋史髙宗紀云:「楊太赴水死,餘黨皆降,飛急撃夏誠,斬之」。岳飛傳卻不載夏誠事,今據徐夢莘北盟㑹編補入。紀又云:湖賊黃誠斬楊太首詣都督府降,而飛傳以為太既赴水牛,臯禽斬之。夫太既為臯斬,當即取其首以獻,而乃為賊黨所得何也?恐非事實。今從髙宗紀初,賊樓船髙十餘丈,官軍仰視不得近,飛患之,謀益造大舟,時薛弼為湖南運判,謂飛曰:「若是,則未可以嵗月勝矣,且彼之所長,可避而不可鬭也。今大旱,湖水落洪,若重購舟首,勿與戰,以筏斷江路,藁其上流,使彼之長坐廢,而精騎直搗其壘,則破壊在目前矣」。飛曰:「善」。竟用其策以決勝,獲賊舟千餘,鄂渚水軍遂為沿江之冠。賊嘗自誇其險,曰:「欲犯我者,除是飛來」。至是,人以其言為䜟云。 乙丑,史館修撰資善堂翊善范沖舉和靖處士尹焞以自代,詔川、陜宣撫使以禮津遣赴行在。初,焞奔蜀,止于涪、涪,程頤讀易地也,闢三畏齋以居,邦人不識其面。至是,帝因沖薦而召之。 湖賊既平,張浚乃更易郡縣姦贓之吏,宣布寛恩,命岳飛進軍屯荊、襄,以圖中原,浚率官屬泛洞庭而下。時淮東宣撫使韓世忠、江東宣撫使張俊皆已立功,而飛以列校拔起世忠,俊不能平,飛皆屈己下之,數通書,俱不答。及飛破楊么,獻樓船各一兵,徒戰守之械畢備,世忠始大悅,而俊益忌之。 甲子,詔省試舉人程文,許用古今諸儒之說,并自出己意。 是月,汴京地震。 秋七月己卯,知樞宻院事孟庾罷。庾以行府關三省樞宻院事,積不平,因稱疾求去,遂出知紹興府。 壬午,以金、均、房州隸襄陽府路。 丁亥,韓世忠復鎮淮軍,禽偽齊守王拱。 丙申,蠲湖南路上供米三年及秋租之半。 自建炎兵興,四方舉子不能至行在,遂以省額分於諸路,謂之「類試」,所取多不當。至是始復開省闈,一如舊制。 八月己酉,宰執奏:「探到劉豫簽山東民六十以下、二十以上悉為兵,每畆田科錢五百」。帝曰:「朕未嘗一日忘中原之民,使陷於塗炭,皆朕之過」。為之惻然。 己未,下詔暴章惇、蔡卞詆誣宣仁聖烈皇后之罪,追貶章惇昭化軍節度副使,蔡卞單州團練副使,子孫不許在朝。 是月,偽齊陷光州。九月壬申,金主追尊其考豐王為景宣皇帝,廟號徽宗,妣蒲察氏為惠昭皇后。 乙亥,帝御射殿,賜禮部進士玉山汪洋等以下二百二十人及第、出身。唱名始遵故典,令館職侍立殿上。時右修職郎黃中對策,言「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而兩宮北狩闕,然溫凊之奉者,十年於此矣。人生天地間,如白駒之過隙,所謂十年者有幾。陛下念至此,豈不痛心。臣愚以為宜明詔二三大臣,思有所矯拂,於世俗事事刮磨整齊之,必盡去天下之宿弊而為之一,新其耳目,然後祖宗之烈為可復父兄之恥為可雪也」。詳定官中書舍人胡寅等定中為首選。輔臣奏中係有官人,帝問故事如何,沈與求曰:「臣聞皇祐元年,沈文通考中第一,仁宗曰:朕不欲以貴胄先天下寒畯,遂以馮京為第一,文通第二。帝曰:可用此故事」。遂擢洋為第一。洋年甫十八,對策言為治之道,以至誠為本,在人主反求而已。帝覽對,意其為老成之士,及唱第,乃年少子引見者掖而前,帝甚異之,以天聖八年狀元王拱辰年實相似,特改名應辰。 戊寅,金尊太祖后紇石烈氏、太宗后唐括氏並為太皇太后,兩宮號慶元明徳。 壬午,偽齊兵冦固始縣,統領華旺拒戰,卻之,尋復光州。 乙酉,監修國史趙鼎上重修神宗實録五十巻,帝起詣殿東壁,焚香,再拜受書。內侍設案捧書至御坐前,搢笏展書,修撰范沖進讀,帝起立拱觀。禮畢,復御坐。 金改葬徽宗及惠昭皇后于興陵。 壬辰,詔元符上書邪等,范柔中等二十七人身亡未任子者,各與一子官。帝謂趙鼎曰:「此乃蔡卞、蔡京之罪,獻言者有可取則施行之,無可取則容納之。如此,則上無拒諫之名,而下有敢言之士,何至立為邪等名目?其誤太上皇帝,皆此類也」。 冬十月壬寅,遣中使以所書《車攻詩》賜輔臣。翌日,趙鼎奏謝,帝曰「朕觀鴻雁車攻,乃宣王中興之詩。今境土未復,二聖未還,當與卿等夙夜勉勵,以事修攘」鼎曰「陛下游神翰墨之間,亦不忘恢復,臣等敢不自勉」張浚自鄂、岳轉淮東,西㑹諸大將,議防秋之宜,直至山陽而還。庚戌,入見帝,勞浚曰「卿暑行甚勞,湖湘羣盜既就招撫,成朕不殺之仁,卿之功也」浚頓首謝。趙鼎、沈與求曰「湖湘既平,則川、陜血脈通矣,他日遂可漸為恢復之圖」帝親書《周易》、《否》。《泰卦》賜浚,又召對便殿,問所宜為命以所聞見著策來上。浚承命條列以進,號《中興備覽》,凡四十篇,帝深嘉歎,置之坐隅。 乙卯,以提舉西京崇福宮李綱為江南西路安撫制置大使兼知洪州。初,張浚之謫福州也,綱亦寓居於福,二人相見,除前隙,更相厚善。至是,浚數於帝前言其忠。趙鼎嘗為綱所辟,亦為帝言綱才器過人,故有是命。綱辭,帝手書敦諭曰:「朕之用卿審矣,卿宜以安社稷為己任,勿間中外勉為朕行,不必數有請也」。 戊午,布衣陳得一造新厯成,賜號通微處士。 乙丑,淮東宣撫使韓世忠奏,偽齊簽軍犯漣水軍,遣統制呼延通等擊殪之,所脫無幾。帝曰:「中原赤子為劉豫逼脅,死於鋒鏑,良可憫也。可令收瘞遺骸,仍出榜曉諭,使彼知朝廷矜恤之意」。 是月,祫享太廟,祖宗並為一列,不序昭穆。 十一月庚午朔,初置節度使以下金字牙牌一,留禁中,一降付都督府,緩急臨敵,果有建立奇勲者,先次給賜,以為執守。 癸酉,詔守令死節昭著者,毋限品秩,並賜諡。 乙亥,授尹焞左宣教郎、崇正殿說書。焞以疾辭,范沖奏給五百金為行資,命漕臣奉詔至涪州敦遣。 帝聞顏真卿之後有居溫州者,命守臣推擇以聞。得進士顏邵及顏卓、顏彥輝、彥輝,真卿十一世孫也。帝謂輔臣曰:「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在處死為難耳。真卿在唐死節,可謂得處矣。況今艱難之際,欲臣下盡節,可量與推恩,以為忠義之勸」於是邵特補右修職郎,卓右迪功郎,彥輝下州文學。 金初頒厯。 壬午,出宮女三十人。 乙酉,起居舍人任申先試中書舍人,仍兼直史館。自建隆以來,詞臣進不由科第,林攄、顏岐及申先而已。 丙戌,命張浚視師荊、襄、川、陜。 初,帝遣何蘚使金,以胡寅言而止,至是,張浚奏:「使事兵家機權,後將闢地復土,終歸於和,未可遽絶」。遂遣都督、行府准備使范寧之與蘚偕行。寅復上疏言:「遣使無益者八,有害者二。今日大計,但當明復讎之義,用賢修德,息兵訓民,以圖北向,儻或未可,則堅守待時。若夫二三其徳,無一定之論,必不能有所立」。寅既與浚異,遂乞便郡就養,戊子,以寅為徽猷閣待制、知邵州,尋改永州。 知衡州裴廩坐調夫築城凍死二千餘人,除名,髙州編管。 是月,金以尚書令宋國王富勒呼為太師。 十二月己亥朔,以岳飛為荊湖南北、襄陽府路、蘄黃州招討使。 庚子,改神武四軍及巡衛軍號行營五䕶軍。 辛丑,以都督府兵隸三衙。 乙巳,禁服用翠羽。 己酉,免侍從官輪對。從給事中呂祉言,以其朝夕論思獻納,不必輪日以對故也。 癸亥,禁川、陜州縣官悉用川、陜人。 丙寅,張浚奏以劉子羽權本府參議軍事,與主管機宜文字熊彥詩往川、陜撫諭。 戊辰,夜,雨雹。 是嵗,金伐蒙古,䝉古在女真西北,唐為䝉兀部,亦號蒙骨斯,其人勁悍善戰,夜中能視,以鮫魚皮為甲,可捍流矢,金主命萬戶呼沙呼將兵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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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六年春正月己巳朔,帝在臨安。 金主亶不改元,仍稱天㑹十四年。 癸酉,命給事中、中書舍人甄別元祐黨籍。 乙亥,以內重外輕,命省、臺、寺監、監司、守令居職及二年者,許更迭出入除擢。從右諫議大夫趙霈言也。 丁丑,詔凡入粟補官者,毋授親民、刑法之職。 金太皇太后紇石烈氏殂于慶元宮。 壬午,以宗子璩為和州防禦使。 張浚以敵勢未衰,而劉豫復據中原,為謀叵測,奏請親行邊塞,部分諸將,帝許焉。丙戌,入辭,往荊襄視師,張牓聲豫叛逆之罪。 己丑,安定郡王令矼卒。 辛卯,詔監司、帥臣慢令失職者,令張浚黜陟以聞。甲午,賑江、湖、福建、浙東飢民。命監司、帥臣分選僚屬及提舉常平官躬行檢察。 乙未,進呈邊順乞外任剳子。趙鼎曰:「舊制,三衙用邊臣、戚里及軍班出身各一人,所以示激勸也」。帝曰:「戚里未有可以當此任者,然近上戚里既擢用,後或有罪戾,罰之則傷恩,貸之則廢法,故不得不審也。唐用宗室,至為宰相,本朝宗室,雖有賢才,不過侍從而止,乃所以安全之耳。 戊戌,命鬻通直郎、閤門宣贊舍人以下官,從都督行府奏也。 尚書金部員外郎陶愷因面對言:「陛下未能建大中至正之道,以平黨與」。其說頗主紹述。二月己亥朔,出愷知筠州。 庚子,興營田,以諸路宣撫制置大使並兼營田大使,宣撫副使、招討安撫使並兼營田使。 壬寅,雨雪。 都督行府奏改江、淮營田為屯田,從之。於是官田逃田並行拘籍,仍民間例召莊客承佃,五家相保,官給牛種,毎家貸本錢七十千,分二年償,若收成日,願以斛斗折還者聽。癸卯,金葬欽獻皇后于睿陵。 甲辰,置行在交子務,印交子錢引給諸路,令公私同見錢行用。 戊申,岳飛入見。 以襄陽府路為京西南路。 己酉,故承議郎鄒浩贈寳文閣直學士,諡曰忠。 辛亥,詔張浚暫赴行在奏事,帝自書裴度傳賜浚。 甲寅,以都督府參謀軍事折彥質僉書樞宻院事。 乙卯,淮東宣撫使韓世忠引兵至宿遷縣,執金將貝勒雅哈。時劉豫聚兵淮陽,世忠欲攻之,引大軍進趨城下,命統制官呼延通行,世忠自以一騎隨之二十餘里,遇金人而止。世忠升髙邱以望通軍,通馳至陣前請戰,貝勒雅哈大呼,令解甲,通曰:「我乃呼延通也。我祖呼延太保在祖宗時殺契丹,立大功,誓不與契丹俱生。況爾小醜侵犯王略,我肯與爾俱生乎?」即馳刺貝勒雅哈與通,轉戰移時,皆失仗,以手相格,逢坎而墜,雅哈刃通之腋,通扼其吭而擒之。既而世忠為賊所圍,乃按甲不動,俄麾其衆曰:「視吾馬首所嚮」。奮戈一躍,已潰圍而出,不遺一鏃。世忠曰:「賊易與耳」。復乘鋭掩擊,賊敗去。 丙辰,韓世忠圍淮陽,軍賊堅守不下。劉豫遣使如河,間求援于烏珠。先是,豫與其守將約受圍,一日則舉一烽,每日益之。至是,城中舉六烽,劉猊與烏珠皆至。世忠之出師也,請援於張俊,俊不從,世忠乃還,道遇金師,世忠遣小校郝彥雄造其軍,大呼曰「錦袍驄馬立陣前者,韓相公也」或危之,世忠曰「不如是,不足以致敵」及敵至,世忠以數騎挑之,殺其導戰者二人,諸將乘之,遂引去。世忠復還楚州,淮陽之民從而歸者以萬計。 戊午,命權主管殿前司公事楊沂中以兵萬人聽都督行府調遣。 癸亥,參知政事沈與求罷,以資政殿學士知明州、中書舍人任申先繳還詞頭,論其罪,改提舉洞霄宮。 江西制置大使李綱入見。 是月,張浚至江上㑹諸將議事,命張俊進屯盱眙。 三月己巳,以韓世忠為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兼節制鎮江府,徙鎮武寧、安化,楚州置司。岳飛為湖北、京西宣撫副使,徙鎮武勝、定國、襄陽府置司。時朝廷鋭意大舉張浚於諸將中,每稱世忠之忠勇,飛之沉鷙,可以倚辦大事,故並用之。 李綱入辭退,上疏言:「今日用兵之失者四,措置未盡善者五,宜預備者三,當善後者二」。又言:「今日之事,莫利營田,宜令淮南、襄漢宣撫諸使各置招納司,以招納京東西、河北流移之民,撥田土,給牛具,貸種糧,使之耕鑿,許江湖諸路於土狹民稠地分,自行招誘。而軍中願耕者,聽初年租課盡畀佃戶。方耕種時,仍以錢糧給之。秋成之後,官為糴買,次年始收其三之一,二年後乃收其半,罷給錢糧,此其大槩也」。詔都督行府措置,其後頗施行之。 庚午,詔南劍州學春秋釋奠就祭陳瓘祠堂,用給事中張致逺請也。 張浚在淮南,謀渡淮北向,唯倚韓世忠為用,世忠辭以兵少,欲摘張俊將趙宻為助,浚以行府檄俊,俊拒之,謂世忠有見吞之意,浚奏乞降㫖,而俊亦稟於朝,趙鼎白帝曰:「浚以宰相督諸軍,若號令不行,何以舉事?」然俊亦不可拒,乃責俊當聽行府命,復下,浚一面專行,不必申明,慮失機事,時議者以為得體。至是浚終以俊不肯分軍為患,鼎謂浚曰:「世忠所欲者,趙宻耳。今楊沂中武勇不減於宻,而所統乃御前軍,誰敢覬覦?當令沂中助世忠,卻發宻入衛,俊尚敢為辭耶?」浚曰:「此上策也」。浚不能及。乙亥,詔江東宣撫司統制官趙宻、巨師古軍馬,並權聽殿前司節制。 知筠州陶愷尚未行,言者奏愷所言刼持懐奸迹,其情狀有不可貸者。昔哲宗即位,進用司馬光、呂公著等,逐蔡確、章惇之徒,除去新法,復祖宗之舊,終元祐九年天下太平,洎紹聖元年,殿試進士李清臣撰䇿,題其略曰:「恭惟神宗皇帝慿几聽斷,十有九年,禮樂法度,所以惠遺天下者甚備,朕思述先志,夙夜不忘,畢漸對策曰:陛下亦知有神宗皇帝乎?既唱名畢,漸第一,於是紹述之論始興,呂大防、蘇轍、范純仁相繼引去,章惇、蔡卞始用事,厚誣宣仁欺罔哲宗,以神宗為名,刼持上下,盡逐忠良,羣小畢進矣。逮太上皇帝嗣位之初,首召范純仁忠義之士,流竄而尚存,及一時正人公議所屬者,悉皆召用,章惇竄嶺表,蔡卞等亦皆去位,曽未踰時,紹述之論復興,曽布、蔡京用事,亦以神宗為名,刼持上下,姦人情偽,如出一律,方其召范純仁等,曽布乃為建中之論,以此改元,葢小人知其當退,遂雜用紹聖之臣,兼行紹聖之政,此說既行,則覆出為惡,得以肆其姦,持大中至正之論,以濟朋比傾邪之術,卒如其計也。葢自紹聖之後,每為小人所勝,必假神宗為名,始於建中,終於大亂,此已事之驗,可為痛心疾首者也。陛下聰明稽古,洞見是非真偽之實,更修信史,垂示萬世,而陶愷乃以為未能平黨與?未能修政,未能用人,是欲以一身為羣姦,先驅鼓惑天下之聽,嘗試朝廷,庶幾僥倖萬一耳!伏望陛下明正典刑,掲示好惡,為小人漸進之戒」。趙鼎因進呈,言愷乃節夫之子節夫為蔡京死黨,力主紹述,折彥質曰:小人姦邪,自有源流」。己卯,詔送愷吏部與監當。 壬午,金、齊兵逼漣水軍,韓世忠擊敗之。 金以太保尼瑪哈、太師富勒呼太傅幹布並領三省事。初,太宗兄弟相約互傳位於其子孫,時金主亶既立,當復用太宗長子宗磐為安班貝勒,仍兼元帥之職,而金主不遵初約。及定官制,以三公居都元帥,上又左副元帥尼瑪哈、右副元帥烏舍皆金主所忌,故以宗磐為太師,領三省事,易其儲嗣之位。至是,又以太傅宗幹、太保宗翰同領三省事,除烏舎為左丞相,皆以相位易其兵柄。而鄂勒歡、達蘭正除左右副元帥,故宗磐失望。其後謀變,葢始於此。宗磐即富勒呼,宗幹即幹布,宗翰即尼瑪哈也。 成都府路轉運副使閻旦怒,府吏喬昇以旋風棒擊之,至死。帝曰:「若以軍中法馭吏,則安用三尺?此事雖朕亦不敢」。趙鼎退立曰:「陛下好生之德,天下共聞」。癸未,詔旦降二官取勘。 夏四月戊戌朔,帝御經筵,給事中兼侍講朱震留身論四方奏讞,自王安石開按問之法,及曽布増強盜贓錢,遂皆不死。翌日,帝以語輔臣曰:「此極敝事,若出得一人死罪,雖云隂德,然殺人者不死,亦豈聖人立法之意?」折彥質曰:「此非隂德,乃長姦耳!」帝顧趙鼎曰:「遇有奏案,切須詳之」。 甲辰,偽齊將王威陷唐州,團練判官扈舉臣、推官張從之皆死。 岳飛以母喪去官,丙午,詔起復,飛再辭,不許,詔速往措置調發,毋得少失機㑹,飛乃歸屯。己酉,詔文武臣僚能決勝強敵恢復境土者,賜功臣號。劉豫以兵築劉龍城,將窺淮、泗。甲寅,劉光世遣副統制王師晟、酈瓊襲破之,禽偽統制華知剛,盡俘其衆而還。 辛酉,禁四川伐並邊山林。 甲子,賜韓世忠號揚武翼運功臣,加橫海、武寧、安化軍節度使,賞淮陽之捷也。節度開三鎮大將,賜功號皆自此始。 除商旅緡錢税。 五月辛未,吏部侍郎兼侍講劉大中言:「祖宗用人,內外一體,或自州縣入居臺閣,或由侍從出典藩方,因其所長,歴試以事,所以緩急之際,多有可用。近世以來,廉恥道喪,既得患失,無復難進易退之規,為人擇官,更成內重外輕之弊,與監司、郡守者謂之外小人挂白簡丹書,乃補外任,非惟待士也賤,葢亦視民為輕。若革此風,請自臣始。儻不以臣為不肖,試以一郡,俾之自效,庶幾稍全臣子進退之節,少革內外重輕之弊」。詔不許。癸酉,詔未經上殿臣僚,先令三省審察,然後引對。 戊寅,以四川監司地逺玩法,應有違戾,令制置大使按劾。壬午,詔大理寺議獄不合,即詣刑部關決,刑部不能定,同赴都堂稟議。 殿中侍御史周秘言:「聞淮南州縣皆有收撮課子之例,夏則撮麥,冬則撮穀,又有助軍米,借牛租,名色重斂不一,而乃以愛惜民力為言,使百姓虛被放免之惠」。癸未,詔提㸃司體究改正訖,申尚書省。有司言朝廷措置見錢關子,失其本意,改為交子官,無見錢,民何以信。乙酉,罷交子務,仍令𣙜貨務儲見錢印造關子。 六月乙巳朔,夜地震。己酉,求直言。 甲寅,張浚渡江,撫淮上諸屯。命劉光世自當塗進屯廬州,岳飛自九江進屯襄陽,楊沂中屯泗州。 都督、行府同措置營田王弗言,兩淮沿江守臣,當並以三年為任。戊午進呈,帝曰:「朕昔為元帥時,聞州縣在官者以三年為任,猶且一年立威信,二年守規矩,三年則務收人情,以為去計矣。況今止以二年乎?雖有葺治之心,葢亦無暇日也,弗所論甚當」。從之。 辛酉,封集英殿修撰令懬為安定郡王。 初,張浚宻遣人詣燕山,至是始還,知太上皇帝不豫。癸亥,浚奏:「臣近得此信,不勝痛憤,願陛下剛健有為,成敗利害在所不恤,況孝悌可以格天。推此心行之,臣見其福不見其禍也。 秋七月丁丑,賜韓世忠、劉光世詔書奬諭。時右司諫王縉言:「近者淮西以麾下將領有欺隠軍人之券,淮東以幕中參佐,有妄具將士之賞,皆能按劾聞奏,望特降詔奬諭,使今後凡奏功者必以實而爵賞足以勸有功,凡勘給者必以實,而錢糧足以養戰士」。故有是詔。 癸未,詔張浚暫赴行在。 癸巳,以金州隸川陜路,均、房二州隸京西南路。 以郭浩為永興軍路經略安撫使兼知金州,閤門宣贊舍人邵隆知商州,聽浩節制,經理商、虢。 甲午,知廣徳軍湯鵬舉擢知饒州,以江東轉運使向子諲言其政績也。已而復詔進鵬舉一官再任,帝諭大臣曰:「近時士大夫數言縣令多有不稱其任者,朕再三思之,亦甚難擇,莫若慎選監司、郡守為要道正。如朕深居九重,安能盡知百執事之賢否,但當留意宰相耳」。 是月,吏部員外郎陳公輔言:「今日之禍,實由公卿大夫無氣節忠義不能維持天下國家,平時既無忠言直道,緩急詎肯伏節死義,豈非王安石學術壊之耶?或謂安石政事雖不善,學術尚可取。臣謂其學術之不善,尤甚於政事。政事害人才,學術害人心,三經、字說詆誣聖人,破碎大道,非一端也。春秋正名,分定褒貶,俾亂臣賊子懼安石使學者不治。春秋史、漢載成敗安危,存亡理亂為後世龜鑑、安石使學者不讀史、漢。王莽之簒,揚雄不能死,又仕之,更為劇秦美新之文。安石乃曰,雄之仕,合於孔子,無可無不可之義。五季之亂,馮道事四姓八君,安石乃曰:道在五代時,最善避難以存身,使公卿大夫皆師安石之言,宜其無氣節忠義也」。疏入,帝大喜,授左司諫。 劉光世復壽春府,資政殿學士、知溫州。秦檜改知紹興府。八月己亥,入見,命坐賜茶。 范宗尹卒于天台。宗尹汙張邦昌偽命而誣李綱,以震主之威,秉政多私,為清議所擯。 癸卯,召四川都轉運使趙開還,以徽猷閣待制李迨代之。席益在四川,頗侵用軍期錢,開訴於朝,又數増錢引,而軍計猶不給。朝廷知二人不協,乃以迨代開自金侵陜、蜀,開職餽餉,軍用無乏,一時賴之。其後計臣屢易,於開經畫無敢變更,然茶鹽𣙜酤竒零絹布之征,遂為蜀之常賦,則開作俑之責,不能逃焉。 甲辰,手詔曰:「迺者強敵亂常,阻兵猾夏,兩宮北狩,六馭南巡,霜雪十年,關河萬里。朕為人子,而雞鳴之問不至為人弟,而鴒原之難,不聞眷言臣子之心,誰無父兄之念。而又干戈未息,疆場多虞,遣戌經時,不離甲胄,飛芻越險,久棄室家,爾則効忠,朕寧不愧。是用當饋投七,未明求衣。弗辭馬上之勞,以便軍中之務,諒彼同舟之衆,知吾發軔之情。咨爾有官,各揚其職,布告中外,悉使聞知」。張浚自江上歸,力陳建康之行,為不可緩,朝論不同,帝獨從其計。先是,三大帥既移屯,而岳飛亦遣兵入齊地。偽知鎮汝軍薛亨素號驍勇,飛命牛臯擊之,禽亨以獻,引兵至蔡州,焚其積聚。眉州布衣師維藩治《春秋》學,累舉不第,至是走行在,上中興十策》,請車駕視師。上下其議於朝,浚以為可用。㑹諜報劉豫有南窺之意,趙鼎乃議進幸平江。 乙巳,命權殿前司解潛等帥精兵扈從,主管步軍司邊順留兵守臨安,知臨安府梁汝嘉為巡幸隨軍都轉運使。丁未,以秦檜為醴泉觀使兼侍讀、行宮留守,孟庾提舉萬壽觀、兼侍讀、同留守,並權赴尚書省、樞宻院,參決庶事。 戊申,岳飛遣將楊再興復西京長水縣。 辛亥,奉神主發臨安。 丙辰,金主追尊其先哈富曰始祖,烏嚕曰德帝,巴哈曰安帝,綏赫曰獻祖,烏古鼐曰景祖,和哩布曰世祖頗拉淑曰肅宗,英格曰穆宗,烏雅舒曰康宗,妣皆為皇后。復定始祖、景祖、世祖、太祖、太宗廟,皆不祧。丁巳,詔權罷講筵,俟過防秋日如舊。 己未,預借江、浙民來年夏税絁帛,折米輸官。 監察御史劉長源面對奏疏,其略曰:致治之道,莫先於用人,用人之道,莫先於覈實,不可懐愛憎以為去取,不可徇朋黨以忘賢,愚不可信,毀譽以為進退。或謂元符以前,人臣之子孫皆可用,臣恐其失近于官人以世,而其人未必皆賢。夫以房𤣥齡為賢相,而其子遺愛預叛逆之誅,盧奕為忠臣,而其子杞居姦邪之列,況不逮𤣥齡與奕,而可保其子孫盡賢乎?或謂崇寧以後,人臣之子孫皆不可用,臣恐其失近于罰及其嗣,而其人未必皆愚。夫以郤芮有謀弑晉文公之罪而子缺有獲白狄之大功,李義府有議立武昭儀之姦,而子湛乃復中原之良佐,況不為芮與義府,而可誣其子孫盡愚乎?至若封倫、裴矩,其姦足以亡隋,而其智反以佐唐李勣、許敬宗在太宗時則致治,而在髙宗時,則致亂,是所用之人,不易一身,可使為治,可使為亂,又在人君善持用人之柄,馭得其道焉。庚申趙鼎進呈,帝曰:長源言用人比戰國之士,不用于秦,則歸于楚,論議殊可怪。鼎曰:陶愷雖邪論,尚不敢至此。帝曰:然。張浚曰:元符以後,人臣子孫誰為可用而不用者?折彥質曰:如蔡京、王黼輩,罪通于天,幸逃族誅,縱子孫真有可用者,亦不當用。帝曰:長源之罪,浮於陶愷。詔吏部與逺小監當。 癸亥,詔𣙜貨務嵗收及一千三百萬緡,許推賞。大率鹽錢居十之八,茶居其一,香礬雜收又居其一焉。 是月,張俊城盱眙,進屯泗州。 岳飛及偽齊李成、孔彥舟連戰至蔡州,克之,偽守劉永壽舉城降。車駕將行,秦檜乞扈從,不許。九月丙寅朔,帝發臨安,岳飛遣王貴、郝晸、董先復虢州盧氏縣,獲糧十五萬石,中原響應,㑹劉豫屯兵窺唐州,飛遣王貴等攻破之,焚其營,飛因奏進兵以取中原,不許,于是以孤軍無援,引還鄂州。 癸酉,帝次平江,權奉安神主于能仁寺。壬午,翰林院侍讀學士、兼史館修撰范沖言:「近重修《神宗實録,于朱墨二本中有所刋定,依㫖別為《考異》一書,明著是非去取之意,以垂天下後世。今來重修《哲宗實録》,考其議論,多有誣謗,以當日時政記及諸處文字照據甚明,亦乞別為一書,志其事實,欲以辨誣為名」。從之。初,劉豫因金達蘭、髙慶裔而得立,故毎嵗皆有厚賂而蔑視其他。至是,豫聞帝將親征,告急于金,求兵為援,且乞先冦江上,金主使諸將相議之,領三省事,富埒呼曰:「先帝所以立豫者,欲其闢疆保境,吾得安民息兵也。今豫進不能取,又不能守,兵連禍結,愈無休息,從之則豫受其利而我受其弊,況前年因豫乞兵,嘗不利于江上矣,奈何許之?」金主乃聽豫自行,遣烏珠提兵黎陽以觀釁,于是豫簽鄉兵三十萬,號七十萬,分三道而南,子麟率中路兵由夀春趨廬州,以犯合肥,姪猊率東路兵由紫荊山出渦口,以犯定逺,孔彥舟率西路兵由光州犯六安,偽詔榜示,指斥乘輿尤甚于五年,淮、泗之役,諜報至,於是分遣諸將備要害,時張俊軍盱眙,楊沂中軍泗上,韓世忠在楚,岳飛在鄂,聲勢了不相及,獨劉光世在當塗,遣輕騎據廬州,而沿江上下無兵,趙鼎深以為憂。庚寅,張浚入見,乞先往江上視師,許之,是日,浚發行在。 壬辰,帝諭大臣曰:「《資治通鑑》首論名分,其間去取有益治道,即知司馬光雅有宰相器,若《通鑑》正可為諫書耳」。 劉麟等令鄉兵偽為金人,服於河南諸處,十百為羣,人皆疑之,以為金齊合兵而至,劉光世奏禦賊事宜,謂廬州難守,且宻干趙鼎欲還太平,張俊方駐軍泗州,都督張浚奏金方疲于奔命,决不能悉衆復來,此必皆豫兵,而邊報不一,俊、光世皆請益兵,衆情洶懼,議欲移盱眙之屯,退合肥之戌,召岳飛,盡以兵東下,浚獨以為不然,乃以書戒俊及光世曰:「賊豫以逆犯順,若不𠞰除,何以立國?亦安用養兵?為今日之事,有進擊,無退保」。而鼎及折彥、質皆移書抵浚,欲飛軍速下,且擬條畫項目,請帝親書付浚,追諸將守江防海,浚奏:「若諸將渡江,則無淮南,而長江之險與賊共矣。夫淮南之屯,所以屏蔽大江,使賊得淮南,因糧就運以為家計,江南其可保乎?今正當合兵掩擊,可保必勝,若一有退意,則大事去矣!且岳飛一動,則襄漢有警,復何所恃?願朝廷勿專制于中,使諸將有所觀望」。帝乃手書報浚曰:「非卿識髙慮逺,何以臻此?」由是異議乃息。 冬十月,劉猊至淮東,為韓世忠所阻,不敢進。丁酉,劉麟乃從淮西繫三浮橋而過。於是賊衆十萬已逼濠、壽,張俊以兵拒之。時楊沂中為都督,張浚統制官,浚遣沂中至泗州與俊合,謂沂中曰「上待統制厚,宜及時立大功,取節鉞,或有蹉跌,浚不敢私。戊戌,沂中行至濠州,㑹劉光世已舍廬州,將趨采石,淮西大震。浚聞之,遣呂祉馳往光世軍,諭之曰「若有一人渡江,即斬以徇且督光世復還廬州。右司諫王縉亦言諸將有慢令不赴期㑹者,請奮周世宗我太祖之英斷以厲其餘,帝親筆付沂中:「若不進兵,當行軍法」光世不得已,乃駐兵,與沂中、俊等相應,遣王德、酈瓊將精卒自安豐出謝步,遇賊將崔臯于霍邱、賈澤于正陽、王遇于前羊市,皆敗之。是日,賊攻壽春府芍陂水砦,守臣孫暉拒戰,又敗之。 劉猊率衆數萬至定逺,欲趨宣化以犯建康,楊沂中以兵二千進禦,與其前鋒遇于越家坊,敗之,猊孤軍深入,恐宋師掩其後,欲㑹麟于合肥。甲辰,沂中至藕塘,與猊遇,賊據山列陣,矢下如雨,沂中曰:「吾兵少,情見則力屈擊之不可緩」。乃遣統制吳錫率勁卒突其軍,賊兵亂,沂中縱大軍乘之,自將精騎繞其背大呼曰:「賊破矣!」賊方愕視,㑹江東宣撫使統制張宗顏等率兵自泗州至,合擊之,賊遂大敗。猊以首抵謀主李諤曰:「適見髯將軍,鋭不可當,果楊殿前也」。即以精騎數輩遁,餘衆怖伏請降,獲李諤,與其大將李亨等數十人。麟在順昌,聞猊敗,拔砦去,沂中及王德追麟,至南壽春而還。孔彥舟圍光州,亦解去。岳飛自破曹成、平楊么,凡六年,皆盛夏行師,以致目疾,至是逾甚,及聞召命,即日起行,未至,麟敗,帝語趙鼎曰:「劉麟敗北不足喜,諸將知尊朝廷為可喜」。遂賜飛札,言賊已去淮,卿不須進發。飛乃還軍。 辛亥,楊沂中捷奏至,俘戮甚衆,帝愀然曰「此皆朕之赤子,迫於凶虐,勉強南來。既犯兵鋒,又不得不殺念之痛心」遂賜詔褒張浚功。 癸丑,張浚、楊沂中引兵攻壽春府,不克而還。 張九成除浙東提㸃刑獄公事,自以貼職太峻,固辭不受,帝不許,九成言:今日辭免,非矯激要名,第不欲因臣一人,紊朝廷紀綱」。帝察其誠,改命直秘閣,仍賜詔奬諭。 乙卯,詔諸軍所俘人民,給錢米遣歸。 壬戌,日中有黑子。 十一月庚牛,詔張浚還行在。 時有監階州倉草場苗豆者,以贓獲罪,黥之。丙戌,起居舍人兼權中書舍人呂本中奏曰:「近嵗官吏犯贓,多抵黥罪,臣竊謂既名士人,行法之際,宜有所避,況四方之逺,或有枉濫,何由盡知?如遽加此刑,異時察其非辜,雖欲抆拭,其可得乎?若祖宗以來,此刑常用,則紹興權臣當國之時,縉紳遭刑,殆無遺類矣。願酌處常刑,以稱陛下仁厚之意」。疏再上,從之。 丁亥,日中黑子沒。 劉麟等既敗歸,金主遣使詣劉豫詰其狀,于是金人始有廢豫之意。 是月,西遼主達實殂,子伊立,年幼,遺命其后蕭氏權國事,稱制,號感天皇后,改元咸清。劉豫將由海道以入,冦遣人以海道圖及戰船様獻於金,乃興燕、雲兩河夫四十萬人入蔚州交牙山,採木為栰,由唐河運入虎州。虎州者,金人於雄州北立城曰虎州,意以雄為熊,謂虎可以勝熊也。 十二月甲午朔,召行宫留守秦檜赴行在奏事,張浚薦之,故有是命。 是日,臨安火,所燔幾萬家。 戊戌,韓世忠敗金人于淮陽。辛丑,城南壽春府。 壬寅,尚書左僕射趙鼎罷。初,張浚在江上,遣參謀軍事呂祉入奏事,所言夸大,鼎每抑之。帝謂鼎曰「他日浚與卿不和,必呂祉也」既而浚因論事,語意微侵鼎,鼎言「臣初與浚如兄弟,因呂祉離間,遂爾暌異,今浚成功,當使展盡底藴。浚當留,臣當去」帝曰「俟浚還議之」及浚至,鼎與折彥質請帝回蹕臨安,浚奏:「天下之事,不倡則不起,不為則不成。三嵗之間,陛下一再臨江,士氣百倍。乞乘勝取河南地,擒劉豫父子,而車駕進幸建康」又言「劉光世驕惰不戰,不可為大將,請罷之。帝問:「曽與趙鼎議否?」浚曰:「未也」浚見鼎,具道其故。鼎言:「擒豫固易耳,然得河南,可遂使敵不內侵乎?光世累世為將,無故而罷之,恐人心不安」。浚滋不悅,而帝多從浚議,鼎求退益力,遂出知紹興。 甲辰,命呂祉如建康措置移蹕。 丙午,僉書樞宻院事折彥質罷。 丁未,賞淮西功,加張浚少保,改鎮洮、崇信、奉寧軍節度使,楊沂中保成軍節度使、殿前都虞候。 戊申,秦檜入見,命赴講筵供職。己酉,詔自今前宰相到闕,並許張葢為檜故也。 辛亥,資政殿學士張守自常州入見,除參知政事。丙辰,以呂頤浩為浙西安撫制置大使、判臨安府。丁巳,以劉光世為䕶國、鎮安、保靜軍節度使。 己未,左司諫陳公輔言:「在廷諸臣,輒以私意取程頤之說,謂之伊川學,相率而從之,倡為大言,謂堯、舜、文、武之道,傳之仲尼,仲尼傳之孟軻,軻傳之頤頤,死無傳焉。狂言怪語,淫說鄙論,曰此伊川之文也,幅巾大袖,髙視闊步,曰此伊川之行也,能師伊川之文,行伊川之行,則為賢士大夫舍,此皆非也。臣謂聖人之道,凡所以垂訓萬世,無非中庸,非有甚髙難行之說,離世異俗之行,在學者允蹈之而已,伏望察羣臣中有為此學鼓扇士類者,皆屏絶之」。奏入,張浚批㫖曰:「士大夫之學,宜以孔、孟為師,庶幾言行相稱,可濟時用,布告中外,使知朕意」。時范沖已去,朱震在經筵不能爭,論者非之。 劉豫宻知金人謀廢己,因請立麟為太子,以覘其意,金主曰:「先帝立爾,以爾有德于河南之民也!爾子還有徳耶?徐當咨訪河南百姓以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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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後編卷一百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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