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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杜甫全集卷之十一》[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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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①江淹詩:「伊昔值世亂。」②《史記》:「悲歌慷慨。」③庾信詩:「花鬟醉眼纈。」隋場帝詩:「醉眼暗相看。」
3 九日奉寄嚴大夫
4 趙曰:嚴武歸朝,以御史中丞進為大夫。邵注時嚴武還朝,尚在蜀棧道中。錢箋寶應元年四月,代宗即位,召武入朝。是年,徐知道反,武阻兵,九月尚未出巴。《通鑒》載:六月,以武為西川節度使,徐知道守要害拒武。誤矣。當以此詩正之。
5 九日應愁思,經時冒險艱①。不眠持漢節②,何路出巴山③。小驛香醪嫩,重岩細菊斑④。遙知簇鞍馬,回首白雲間⑤。(此梓州寄候嚴公也。上四,九日時事,代嚴寫憂。下四,九日時景,謂嚴見憶。不眠句,承愁思。何路句,承險艱。小驛、重岩,即巴西之地。回道則駐馬,而騎從皆停,故云「簇鞍馬。」《杜臆》:通篇不說憶嚴,只寫其客行之景,與恩己之情,正是深於憶者。}}
6 ①《陌上桑》:「不知天路險艱。」
7 ②陶潛詩:「不眠知夕永。」江淹詩:「辛苦持漢節。」師古曰:節以毛為之,上下相重,取象竹節,將命者持之以為信。③《地理志》:大巴山,在保寧府南江。大巴之險,過於連雲棧,下通漢中。
8 ④張正見詩:「重岩標虎據。」沈佺期詩:「園花瑇瑁斑。」⑤顧注停雲思友,故曰「白雲間。」
9 巴嶺答杜二見憶附嚴武詩
10 臥向巴山落月時,兩鄉千里夢相思①。可但步兵偏愛酒②。也知光祿最能詩③。江頭赤葉楓愁客④,籬外黃花菊對誰⑤。跋馬望君非一度⑥,冷猿秋雁不勝悲⑦。此嚴武在巴山而答詩也。梓在東,巴在西,故曰兩鄉。三四言情,稱杜逸興。五六言景,憐杜寂寥。未則遙望生悲,應上相思意。江頭,梓州流寓。離外,草堂舊居。愁客、對誰,下兩字另讀。
11 ①謝脁詩:「何況隔兩鄉。」《晉書》:嵇康與昌安友善,每一相思,千里命駕。謝脁詩:「歸夢相思夕。」②《晉書》:阮籍聞步兵廚營善釀,有貯酒三百斛,求為步兵校尉。③《宋書顏延之傳》:世祖踐祚,以為金紫光祿大夫,領湘東王師。④《爾雅翼》:「楓似白楊,甚高大,葉圓而岐,霜後丹色可愛。」⑤《南史郭世通傳》:「採筍置籬外。」庾肩吾詩:「籬下黃花菊。」
12 蔡邕《月令章句》:「黃花者,土氣之所成也。」《續晉陽秋》:陶潛嘗九日無酒,出菊花叢中,摘盈把,坐其側。
13 ⑥跋,草行也。⑦梁元帝詩,「寒夜猿聲徹。」《爾雅翼》:「猿雄者善啼,啼數聲,則眾猿叫嘯騰擲,如相和焉。其音淒入肝脾,韻音含宮商故也。」《淮南鴻烈》:「仲秋,鴻雁來。季秋,候雁來。」集中所載嚴武酬答諸詩,皆逐句相答。杜云「何路出巴山」,故有「臥向巴山」句。杜云「九日應愁思」,故有「千里夢思」句。杜云「小驛香醪嫩」,故有愛酒、能詩句。杜云「重岩細菊斑」,故有赤葉、黃花句。杜云簇馬回首,故有跋馬望君句。此可作唱和法也。
14 王嗣奭曰:讀二詩,見兩公交情,形骸不隔,可知欲殺之誣。
15 秋盡
16 張汸注寶應元年七月,嚴武召還,公送至綿州。未幾,蜀有徐知道之亂,因入梓州。《杜臆》:此詩在來迎家之前,其迎妻子,不見於詩,不知果在何時。且九日有《寄嚴大夫》詩,去秋盡無幾,何得複有迎妻子之日耶?東行未回,謂到梓未還成都也。秋盡東行且未回,茅齋寄在少城隈.. ①。籬邊老卻陶潛菊②,江上徒逢袁紹杯③。雪嶺獨看西日落,劍門猶阻北人來④。不辭萬里長為客,懷抱何時好一開。此秋盡思家而作。上四,秋日景事。下則感時而自嘆也。梓屬東川,齋在成都。籬邊菊,指草堂之花。江上杯、蓋李梓州為主也。看西日,家室遠離。阻北人,寇兵斷閣。此客愁所以未解。三承二,四承一,七八承五六,此見章法之連絡。
17 ①徐陵詩:「茅齋本自空。」邵注少城,在城都大城之西,張儀所築。洪容齋云:益州刺史,治大城。蜀郡太守,治少城。《西都賦》:「商洛緣其隈。」《說文》:「隈,水回也。」②《世說》:顏延之於籬邊,聞張演與客語。陶潛菊,見前《九日登梓州城》詩注。
18 ③謝脁詩:「蕭條江上來。」楊慎曰:《鄭玄傳》:袁紹總兵冀州,遣使要玄大會賓客。玄最後至,乃延升上坐。身長八尺,飲酒一斛,秀眉明目,容儀溫偉。舊指河朔之飲,非是。④朱瀚曰:客行向東,故居轉西。梓州北望,正直劍門。全大鏞曰:《草堂》詩云「群小起異圖」,又云「北斷劍閣隅」,此劍門猶阻之証也。
19 戲題寄上漢中王三首
20 原注:時王在梓州,斷酒不飲,篇中戲述。
21 此寶應元年往梓州時作。《舊書》:瑀,讓皇帝第六子,早有才望,偉儀表,封隴西郡公。從明皇幸蜀,至漢中,封漢中王。仍加銀青光祿大夫,漢中郡太守。《新書》本傳:肅宗詔收群臣馬助戰,瑀與魏少游持不可。帝怒,貶蓬州長史。鶴曰:據此詩云「不能隨皂蓋」,又《奉漢中王手札》詩云「剖符來蜀道」,皆是太守事。且少游以衛尉卿貶渠州長史,而瑀以親王,不應亦貶長吏。當是刺史,而《新史》誤為長史耳。漢中,即今興元府。瑀乃汝陽王瑀之弟。西漢親王子.. ①,成都老客星②。百年雙白鬢③,一別五秋螢..
22 ④。忍斷杯中物⑤,只看座右銘⑥。不能隨皂蓋⑦,自醉逐流萍。首章,因王斷飲而諷之,後四乃戲詞。各當衰白之年,而久別方聚,正可惜酒談心。今王複斷酒看銘,將不得與之同飲矣,唯有旅中獨醉而已。首聯,賓主分提。次聯,賓主合敘。後四,賓主對收。①蔡邕《獨斷》:漢制:皇帝子封王,其實諸侯也。漢天子稱皇帝,故以王號加之,總名諸侯王。封德彞曰:流所封惟帝子,若親昆弟。其屬遠,非大功不立。②嚴光與光武同宿,史占客星犯帝座,公自喻也。③公年方逾五十,漢中王當亦在五十之時,合兩人計之,故曰:「百年雙白鬢。」④鶴曰:公自乾元元年出華州時,與王別,至寶應元年為五年。駱賓王《挽歌》:「百年三萬日,一別幾千秋。」⑤陶潛詩:「且進杯中物。」偽蘇注引吳衎事,乃妄撰者。⑥後漢崔瑗,銘其座右,舉所當戒謹者以自警。⑦漢二千石,朱旛皂蓋。其二
23 策杖時能出①,王門異昔游。已知嗟不起,未許醉相留。蜀酒濃無敵②江魚美可求③,終思一酪酊,淨掃雁池頭④。此勸王無忘燕好,下四屬戲詞。(,) 策杖而出,己興猶存。王門異昔,不複燕客也。嗟不起,述王自嘆之詞。未許留,惜王斷酒之禁。蜀酒、江魚,侭堪適口,何不淨掃池頭,以博一醉,乃冀王款留也。不起,用《七發》語。醉留,用陳孟公事。酩酊,用山簡事。雁池,用梁孝王事。
24 ①慈水姜氏曰:杖策者,策杖而行。蕭琛少時見王儉,著虎皮靴,策桃枝杖,直造王儉坐。則古人於杖,雖少年皆用之矣。曹植詩:「策杖從我游。」②《水經注》:巴鄉村人善釀,俗稱巴鄉出美酒。
25 ③又:嘉魚出於丙穴。④《西京雜記》:梁孝王築兔園,有雁池,池間有鶴洲鳧渚。王病不起,舊注引《謝安傳》語。安寢疾,曰:「吾昔夢雞,今歲在酉,吾殆不起乎。」但謝公所云「不起」,乃病亡之兆,豈可引比漢中乎?盧元昌曰:不起者,謂王病酒不能起,本枚乘《七發》篇中連用起字:於音,曰:
26 「太子能強起聽之乎?」於味,曰:「太子能強起嘗之乎?」於馬,曰:「太子能強起乘之乎?」太子連曰:「予病未能。」此以楚太子比漢中王也。《博議》又引《殷浩傳》深源不起,謂王嗟杜公不複起用。細玩三章,只是諷王斷酒,並無自述潦倒意,恐亦未合。
27 其三
28 群盜無歸路,衰顏會遠方。尚憐詩警策①,猶記酒顛狂。魯衛彌尊重②,徐陳略喪亡③。空餘枚叟在④,應念早升堂⑤。此望王親厚故交,三四亦戲詞。群盜,蜀有徐知道,兩京有黨項羌,東都有史朝義。無歸路,公不能歸鄉。會遠方,遇王於梓州。王既憐愛詩才,亦須記憶酒興,意蓋索飲也。魯衛,比王兄弟俱貴。徐陳,比王賓客已衰。枚叟,公自謂,舊已登堂,今不當謝絕也。三首俱帶索飲意,故曰戲題。
29 ①陸機《文賦》:「立片言以居要,為一篇之警策。」②傅亮《封諸皇弟皇子奏》:「地均魯衛,德兼庸賢。」錢箋開元十四年十一月,明皇幸寧憲王宅,與諸皇宴,探韻賦詩曰:「魯衛情尤重,親賢尚轉多。」瑀為寧憲王之子,故用其語。《中庸》:「尊其位,重其祿。」吳注:「梁元帝書:情深魯衛,書信恆通。」③徐陳,謂徐幹、陳琳也。魏文帝《與吳質書》:「昔年疾疫,親故多罹其災,徐、陳、應、劉,一時俱逝。」④《雪賦》:「召鄒生,延枚叟。」《漢書》枚乘為弘農都尉。去官游梁,梁客皆善屬詞賦,乘尤高。⑤《詩品》:「公乾升堂,思王入室。」
30 玩月呈漢中王
31 依蔡氏編在寶應元年梓州詩內。
32 夜深露氣情,江月滿江城。浮客轉危坐①,歸舟應獨行。關山同一照②,烏鵲自多驚③。欲得淮王術④,風吹暈已生⑤。此詩自敘呈王,皆於玩月中寫出。露清、月滿,夜景殊勝,乃浮客轉為危坐者,為別王而獨行耳。關山同照,王亦遠謫也。烏鵲多驚,自嘆羇孤也。二句,詠月下情景。既而風吹暈生,月光微靄,故欲得淮王術以破之。此句屬謔詞。黃生注五六,即「萬象皆春氣,孤槎自客星」意。
33 ①謝惠連詩:「眷眷浮客心。」《後漢書》:茅容避雨樹下,危坐愈恭。②《記》云:日月無私照。崔日用詩:「萬里照關山。」此同照所本。楊用修作一點,引東坡《洞仙歌》云:「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用其語也。《赤壁賦》云:「山高月小。」用其意也。此說涉於新巧。
34 ③曹孟德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④《淮南子》:「畫蘆灰而月暈闕。」許慎注「有軍士相圍守則月暈,以蘆灰環月,闕其一面,則月暈亦闕於上。」庾肩吾詩:「圓隨漢東蚌,暈逐淮王灰。」《廣韻》:「暈,日月旁氣。月暈則多風。」
35 ⑤王褒《關山月》:「天寒光轉白,風多暈欲生。」
36 從事行贈嚴二別駕
37 一云《嚴別駕相逢歌》。鶴曰:魯師二注及梁氏編次,皆以為永泰元年梓州避亂時作。考崔旰之亂,在是年閏十月,公已次雲安矣。當是寶應元年,避徐知道人梓州時作,故詩云:「成都亂罷氣蕭索,浣花草堂亦何有。」若在永泰元年,則決意下忠渝矣,豈複十步一首回於草堂乎。諸本題下並注云:「時方經崔旰之亂。」此皆注家妄添,而後人不察,以為公自注耳。我行入東川①,十步一回首。成都亂罷氣蕭索②,浣花草堂亦何有。從東川回想草堂,恐遭亂焚毀也。
38 ①《元和郡縣志》:梓州,今為東川節度使治所。
39 ②《通鑒》:寶應元年秋七月,劍南兵馬使徐知道反。八月,知道為其將李忠厚所殺,於是劍南悉平。何遜詩:「蕭索高秋暮。」
40 梓中豪俊大者誰①,本州從事知名久②。把臂開樽飲我酒,酒酣擊劍蛟龍吼,烏帽拂塵青騾粟③,紫衣將炙緋衣走④。此記別駕待客之情。蛟龍吼,指舞劍言,用《晉書》劍躍延津,化為二龍事。烏帽則拂其塵,青騾則飼以粟。紫衣者進肉,緋衣者奔走,皆席中實事。
41 ①《史記》:山東豪俊。
42 ②師氏曰:梓州,屬東川。嚴二為梓州別駕,如今之通判,乃梓州人為本州從事。鶴曰:於定國條州大小為設吏員,治中、別駕,諸郡從事,秩六百石。又《續通典》云:唐以堂吏朱儉為華州別駕,給事郎蕭佼駁曰:別駕,古為冶中從事,與刺史別乘。則別駕稱從事,其來尚矣。盧諶詩:「豈謂鄉曲譽,謬充本州役。」③晉《白紵歌》:「袍以光軀中拂塵。」朱注趙云:青螺粟,帽之紋也。此說非是。蓋即公詩「與奴白飯馬青芻」意,當依卞氏本作青騾。④炙,膾炙也。銅盤燒蠟光吐日①,夜如何其初促膝②。黃昏始扣主人門③,誰謂俄頃膠在漆④。萬事盡付形骸外⑤,百年未見歡娛畢。神傾意豁真佳士⑥,久客多優今愈疾。此敘夜來豪飲之興。膠投漆中,喻賓主相得。此時萬事俱忘,百年不計,但領此一番傾倒開豁,不覺久病頓廖矣。
43 ①古詩:「請說銅爐器,崔嵬象南山。」上枝似松柏,下根據銅盤。銅盤,燭台也。②《詩》:「夜如何其?夜未央。」梁朱異歌:「促膝兮道故,久要兮不忘。」③《淮南子》:「日薄於虞泉,是謂黃昏。」古詩:「來到主人門。
44 ④劉孝成詩:「循江俄頃回。」《後漢書》:陳重與雷義為友,鄉里語曰:「膠漆自謂堅,不如雷與陳。」⑤《莊子》:「索我於形骸之外。」⑥《晉書司馬承傳》:王敦曰:「大王雅素佳士。」
45 高視乾坤又可愁,一體交態同悠悠①。垂老遇君未恨晚②,似君須向古人求③。未感嘆別駕交誼。《杜臆》:高視二句,起伏頓挫,言乾坤之大,而交態同屬悠悠,唯嚴君意氣,能不愧於古人耳。此章,首尾各四句,第三
46 段六句,第四段八句。①《翟方進傳》:「一貴一賤,乃見交態。」②《漢書武安侯傳》:灌夫與魏其,相得歡甚無厭,恨相知晚也。③《魏志》:劉先主曰:「若元龍文武膽志,當求之於古耳。」《世說》:
47 晉武帝問王戎曰:「夷甫當世誰比?」戎云:「未見其比,當從古人中求耳。」
48 贈韋贊善別
49 黃鶴、單複俱編在室應元年梓州詩內。《唐志》:東宮官左贊善大夫五人,掌傳令,諷過失,贊禮儀。
50 扶病送君發,自憐猶不歸。只應盡客淚,複作掩荊扉。江漢故人少,音書從此稀。往還二十載,歲晚寸心違。上四,送別之意。下四,別後之懷。通首皆屬敘情。寸心違,不得遂聚首之樂也。《杜臆》:此詩語多婉轉,無限感傷,真堪一字一淚。
51 寄高適
52 按:代宗即位,在寶應元年四月,此時公在成都,高在蜀州,不得云乾坤隔遠。自嚴武還京,高適代尹成都,公則自綿入梓,故有隔遠之語。此詩寄適,當在是年之秋,舊編俱未當。
53 楚隔乾坤遠,難招病客魂①。詩名惟我共,世事與誰論。北闕更新主,南星落故園②。定知相見日,爛漫倒芳樽③。此在梓州,而寄詩於適也。一二,從高說至己。三四,從己說向高。此敘出相隔苦衷。新主初立,則故園可歸,從此相見傾樽,得以談詩論事,此豫道還京之樂也。
54 ①《杜臆》:《招魂》乃宋玉所賦,玉本楚人,故起句用之。適本傳:五十工詩,好事者輒傳布,又具王霸大略,慷慨善談論。三四正道其實。
55 ②以南星對北闕,是借喻語。公與適將自南而回,故曰落故園。公詩「南極一星朝北斗」,意正相似。按:《史記天官書》:東井之西,曲星曰鉞,鉞北北河,鉞南南河。《正義》曰:鉞乃秦之分野,南河三星,北河三星,分夾東井南北,置而為戒。南星不見,則南道不通,北亦如之。此云「南星落故園」,是南星見,而南北道通矣。且於長安分野,亦有取義。③爛漫,醉貌。此詩諸家聚訟,多疑贗本。顧注疑高適還京在廣德二年,不得稱新主。不知送高還朝,別有一詩,此則喜代宗初立而作,不必牽合同時。朱注疑成都為蜀地,不得言楚。考七國時,蜀本屬楚,前《送李校書》詩亦云「已見楚山碧」,則高在成都,亦何不可言楚乎?《杜臆》疑適家滄州,不得言故園。按:公本杜陵人,故以長安為故園,原未嘗專指適也。諸說紛紛,今並正之。
56 野望
57 鶴注此詩寶應元年十一月在射洪縣作。程氏曰:射洪縣,在梓州東六十里。
58 金華山北涪水西①,仲冬風日始淒淒。山連越雋蟠三蜀②,水散巴渝下五溪③。獨鶴不知何事舞④,飢烏似欲向人啼⑤。射洪春酒寒仍綠⑥,極目傷神誰為攜⑦?此在射洪而野望也。山北水西,野望之地。仲冬風日,野望之時。次聯遠望,承上山水。三聯近望,起下傷神。仍在上下四句分截。山發南荒,水通楚界,數千里脈絡,包在二句。曰連、曰蟠,山形長而曲也。曰散、曰下,水勢分而合也。獨鶴有似羇棲,故見舞而訝。飢鳥有感旅食,故聞啼而憐。觸目傷情,因思攜酒銷愁耳。顧注酒暖則綠,射洪寒輕,故冬酒仍綠,應上始淒淒。極目二字,明點望字。
59 ①金華山,在射洪縣北,縣又在涪水之西。《方輿勝覽》:金華山,在梓州射洪縣。《一統志》:在潼川州射洪縣北二里。錢箋《元和郡縣志》:涪江水,西自郪縣界流入,在射洪縣東一百步,縣有梓潼水與涪江合流。《衰字記》:涪江,自涪城縣東南,台中江東流入射洪縣。屈曲二十里,北通遂州。②《漢書》:越雋郡,本益州西南外夷,武帝初開置。《唐書》:雋州越雋郡,屬劍南道。《御覽》:《永昌郡傳》云:越雋郡,在建寧西北千七百里,自建寧高山相連,至川中平地,東西南北,八百餘里。《一統志》:今為四川行都司。常璩《蜀志》:秦置蜀郡,漢高祖置廣漢郡,武帝又分置犍為郡,後人謂之三蜀。三蜀:蜀郡、漢郡,健為郡也。
60 ③《寰宇記》:巴州北水,一名巴嶺水,一名渝州水,一名宕渠水。渝州,今隸巴縣。《三巴記》云:閬白二水,東南流,曲折三四如巴字,故稱
61 三巴。《水經注》:武陵有五溪,謂雄溪、溪、力溪、溪、西溪也。辰
62 溪其一焉。夾溪悉是蠻左右所居,故謂五溪蠻也。郭棐《酉陽正俎》云:五溪皆盤瓠子孫所居,其後為巴。春秋時楚子滅巴,巴子兄弟五人,流入五溪,各為一溪之長。秦昭王伐楚,取其地,因謂之五溪蠻。《寰宇記》:黔州涪陵水,西北注涪州,入蜀江。黔州,今辰州地,即五溪水也。涪水至渝州,與岷江合,至忠涪以下,五溪水來入焉。此云下五溪,蓋約略大勢言之。
63 ④謝脁詩:「獨鶴方朝唳,飢鼯此夜啼。」⑤張正見詩:「飢烏落箭鋒。」⑥《元和郡縣志》:潼水與涪江合,流急如箭,奔射涪江口,蜀人謂水口為洪,因名射洪。《豳風》「十月獲稻,」而云「為此春酒」,蓋冬釀而春成也。此詩「春酒寒仍綠」,亦言冬酒。
64 ⑦極目、傷神,四字對舉,據成都《野望》詩,甲出郊極目。從朱本為是。
65 冬到金華山觀因得故拾遺陳公學堂遺跡
66 鶴曰:寶應元年秋,公自梓歸成都迎家,再至梓州。十一月,往射洪,乃是時作。廣德元年,雖亦在梓,而冬已往閬州矣。《輿地紀勝》:陳拾遺書堂,在射洪縣北金華山。大歷中,東川節度使李叔明,為立施德碑於金華山讀書堂,今在玉京觀之後。地志:金華山,上拂雲霄,上瞰涪江。有玉京觀在本山上。東晉陳勛學道山中,白日仙去。梁天監中建觀。《唐書》:陳子昂,字伯玉,梓州射洪人,常讀書於金華山。
67 涪右眾山內①,金華紫崔嵬②。上有蔚藍天,垂光抱瓊台③。首記金華山觀。上二,山之高。下二,觀之麗。
68 ①黃希曰:《水經》云:涪水東南合射江,故梓州云涪右。朱往涪右,在涪江之右也。 謝靈運詩:「眾山亦當空。」②《爾雅》:「石戴土謂之崔嵬。」《詩》:「陟彼崔嵬。」
69 ③吳論:山色上映,若天光下垂而回抱於丹台。瓊,赤玉也,與上紫字相應。師氏曰:蔚藍,乃洞天之名,金華山有觀。故云。杜田曰:《度人經》:三十二天,三十二帝。諸天皆有隱名,第一太黃皇曾天,鬱玉明。,音藍。蔚藍,即鬱也。趙曰:蔚藍,謂茂蔚之藍,天之青色如此。若如社說,
70 鬱作蔚、作藍,豈有兩字俱改易之理,今詩人言水曰挼藍水,則天之青曰蔚藍。陸放翁曰:蔚藍,乃隱語天名,非可以義理解也。杜詩用之,猶未有害。韓子蒼乃云:「水色天光共蔚藍。」直謂天水之色俱如藍耳,恐又因仕而失之者也。《天台賦》:瓊台中天而懸居。《金根經》:天闕上有瓊樓玉台,主眾仙出入之所也。《太平經》:太空瓊台,洞門列真之殿,金華之內,侍女眾真之所處。
71 系舟接絕壑①,杖策窮縈回②。四顧俯層巔③,淡然川穀開。雪嶺日色死,霜鴻有餘哀。焚香玉女跪④,霧裏仙人來。此記登山瞻眺,乃觀中冬景。從水而來,故系舟。陟山之上,故杖策。層巔川谷,遍覽山水也。玉女,謂燒香者。仙人,謂訪道者。
72 ①駱賓王詩:「薄煙橫絕壑。」②陸士衡詩:「杖策將遠尋。」應瑒《馳射賦》:「爾乃縈回盤厲。」③謝靈運詩:「築台基層巔。」④曹植詩:「仙人翔其隅,玉女戲其阿。」陳公讀書堂,石柱仄青苔①。悲風為我起,激烈傷雄才②。此嘆學堂遺跡也。柱仄苔青,見其荒涼。臨風激烈,吊古精深矣。此章中間八句,前後各四句。
73 ①江淹詩:「青苔日夜黃。」②古詩:「長歌正激烈。」
74 陳拾遺故宅
75 楊德周曰:陳拾遺故宅,在射洪縣東武山下,去縣北里許。本集云:子昂四世祖陳方慶,好道,隱於此。有唐朝道觀址,而真諦寺在其左。《碑目》云:陳拾遺故宅,有趙彥昭、郭元振題壁。錢謙益曰:《舊書》:陳子昂家世豪富,子昂獨苦節讀書。為《感遇》詩三十首,王適見而驚曰:「此子必為天下文宗矣。」高宗崩,詣闕上書,自稱梓州射洪縣草莽愚臣子昂。則天召見,拜麟台正字,再轉右抬遺。
76 拾遺平昔居,大屋尚修椽①。悠揚荒山日,慘澹故園煙②。首記拾遺故宅。
77 ①《易林》:「大屋之下,朝多君子。」
78 ②何遜詩:「獨守故園扉。」位下曷足傷①,所貴者聖賢。有才繼騷雅②,哲匠不比肩③。公生揚馬後..
79 ④,名與日月懸⑤。此贊其才名過人。上追騷雅,下踵揚馬,六朝不足道矣。①子昂為麟台正字,其位卑下。②趙曰:江左之詩,至子昂而初變,蓋本乎《離騷》、二《雅》也。③殷仲文詩:「哲匠感蕭辰。」④盧藏用《子昂別傳》:經史百家,罔不該覽,尤善屬文,雅有相如、子雲風骨。按:揚馬皆蜀人,故比之陳公。⑤《易》:「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
80 同游英俊人,多秉輔佐權①。彥昭超玉價,郭震起通泉。到今素壁滑②,灑翰銀鉤連③。此志其交游遺跡。公見壁上題筆,因知趙郭同游。胡震亨曰:趙有美玉,故比彥昭。郭為縣尉,起自通泉也。
81 鶴注彥昭與元振,同業太學,故宜同游。《唐書》:先天二年,元振以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與彥昭相同。故云「多秉輔佐權」也。
82 ②湛方生云:素壁流光。③索靖《草書狀》:「婉若銀鈞,飄若驚鴻。」盛事會一時,此堂豈千年。終古立忠義,感遇有遺篇①。未從故宅感慨,言盛事已往,堂字終湮,但詩留忠義,自足傳之不朽耳。此章,起結各四句,中二段各六句。
83 ①皎然曰:子昂《感遇》,其源出於阮公《詠懷》。朱注《感遇》詩多感嘆武后革命,時寓旨神仙,故公以忠義稱之。王嗣奭曰:拾遺《感遇》詩,著名已久。然閱其本傳及集中所上書疏,多侃侃忠直語。此詩前提聖賢,後結忠義,蓋能立忠義,乃是聖賢之徒,而終古不朽矣。公特闡其幽,見其文章有本領也。
84 謁文公上方
85 黃鶴編在寶應元年梓州內。《維摩經》:汝往上方界,分度四十二恆河沙佛土。《前漢翼奉傳》云:上方之情樂也。
86 野寺隱喬木,山僧高下居。石門日色異,絳氣橫扶疏①。窈窕入風磴②長蘿紛卷舒。庭前猛虎臥③,遂得文公廬。首記上方景象。野寺二句,遙(,) 望寺前。石門二句,近至山門。風磴二句,入寺之路。庭前二句,直造寺中矣。高下居,僧房層疊。絳氣橫,日映霞光。風磴,石梯凌風。卷舒,風動藤蘿也。猛虎臥庭,比其法力神通。
87 ①江淹詩:「絳氣下縈薄。」注:「絳氣,赤霞氣也。」《洞蕭賦》:「標敷紛以扶疏。」
88 ②《歸去來辭》:「既窈窕以尋壑。」
89 ③《史記》:「不避猛虎之害。」《高僧傳》:惠永住廬山西林寺,屋
90 中常有一虎,人或畏之,輒驅出令上山。人去後,還複馴伏。又潭州善覺禪師,以二虎為侍者。
91 俯視萬家邑,煙塵對階除①。吾師雨花外②,不下十年餘③。長者自布金..
92 ④,禪龕只宴如⑤。大珠脫玷翳⑥,白月當空虛⑦。此贊文公道法。登堂俯視,煙塵即在目前,文公說法之外,久不下接塵世矣。施金者至,而禪心不動,外忘物也。中無所翳,而虛明常在,定生慧也。①《杜臆》:俯視二句,便知上方所由名。《國策》:韓康子使使者致萬家之邑於智伯。王粲《登樓賦》:「循階除而下降兮。」
93 ②《續高僧傳》:法雲講《法華經》,忽感天花,狀如飛雪,滿空而下,延於堂內,升空不墜。又勝光寺道宗講大論,大雨眾花,旋繞講堂,飛流戶內。
94 ③一說以不下為不減十年,恐於上文外字、本句餘字,俱未安耳。④《西域記》:昔善施長者,拯乏濟貧,哀孤惜老,時號給孤獨。願建精舍,請佛降臨,惟太子逝多園地爽塏,具以情告。太子戲言金遍乃賣。善施即出藏金,隨言布地,建立精舍。
95 ⑤陳何處士詩:「禪龕八想淨,義窟四塵輕。」《廣韻》:「龕,塔下室。」嵇康詩:「與世無營,神氣晏如。」⑥《唐書》:天竺國王尸羅逸多,獻火珠、鬱金、菩提樹。洙曰:佛書有牟尼珠及水月之說,言其性之圓明也。⑦《楞嚴經》:白月則光,黑月則暗,《法苑珠林》:西方,一同分為黑白,初月一日至十五日名為白月。十六日已去至於月盡,名為黑月。
96 甫也南北人①,蕪蔓少耘鋤。久遭詩酒污②,何事忝簪裾③。王侯與螻蟻,同盡隨丘墟④。願聞第一義⑤,回向心地初⑥。金篦刮眼膜⑦,價重百車渠.. ⑧。無生有汲引⑨,茲理儻吹噓⑩。末敘來謁之意。上六作悔語,下六作悟語。詩酒為障,簪裾系情,則此中蕪蔓矣。既知貴賤同歸於盡,須向心地用功。刮膜,去外來之蔽。汲引,開本性之覺。詠僧家詩,全用釋典,乃杜公獨步處。此章前二段各八句,末段十二句收。
97 ①《檀弓》:「丘也,東西南北之人也。」
98 ②王勃詩:「詩酒間長筵。」③孔魚詩:「吾子盛簪裾。」④鮑照詩:「同盡無貴賤。」《李斯傳》:「國為丘墟。」⑤《楞嚴經》:「所說自然成第一義。《涅盤經》:出世人所知,名第一義諦,世人所知,名為世諦。《廣弘明集》:昭明太子答問二諦:一真諦,曰第一義諦。二俗諦,亦曰世諦。
99 ⑥《華嚴經》:菩薩摩訶薩,有址種回向。《華嚴論》:有心地法門。錢箋佛說心地者,以心有能生可依止義喻之。如地佛菩薩,發心修行,最重初心。如《華嚴》云:初發心時,便成正覺是也。故曰心地初。舊引《楞嚴》初地,不切。
100 ⑦《涅盤經》:如盲目人為治目,造詣良醫,是時良醫即以金篦決其眼膜。⑧《法華經》:或有行施金銀、珊瑚、珍珠、車渠、瑪瑙。《廣雅》:「車渠,石之次玉。」《廣志》:車渠,出大秦及西域諸國。⑨《楞嚴經》:是人即獲無生法忍。《疏》云:真如實相,名無生法,無漏真智為忍。江總《棲霞寺碑》:「汲引之常。⑩《老子》:「噓之吹之。」
101 《東坡志林》云:子美詩:「知名未足稱,局促商山芝。」又「王侯與螻蟻,同盡隨丘墟。願聞第一義,回向心地初。」知子美詩外,別有事在也。
102 王嗣奭曰:「王候與螻蟻,同盡隨丘墟」,不過襲莊、列語。「願聞第一義,回向心地初」,亦禪門恆談。東坡以此四句,許公得道,此窺公之淺者。余讀公詩,見道語未易屈指,而公亦不自知也。非以學佛得之。平生飢餓、窮愁,無所不有,天若有意煆煉之,而動心思性,天機自露。如鐵以百煉成鋼,所存者鐵之筋也,千古不磨矣。《西銘》云:「富貴福澤以厚生,生無不死。貧賤憂戚以玉成,成者不壞。」君子不以此易彼也。
103 宋張表臣曰:予讀「江漢思歸客,乾坤一腐儒」,「功業頻看鏡,行藏獨倚樓」,嘆其含蓄如此。及雲「虎氣必騰上,龍身寧久藏」,「蛟龍得雲雨,雕鶚在秋天」,則又駭其奮迅也。「草深迷市井,地僻懶衣裳」,「經心石鏡月,到面雪山風」,愛其清曠如此。及雲「退朝花底散,歸院柳邊迷」,「君隨丞相後,我住日華東」,則又怪其華艷也。「久客得無淚,故妻難及晨」,「囊空恐羞澀,留得一錢看」,嗟其窮愁如此。及雲「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笑時花近靨,舞罷錦纏頭」,則又疑其侈麗也。至讀「讖歸龍鳳質,威定虎狼都」,「風塵三尺劍,社稷一戎衣」,則又見其發揚而蹈厲矣。「五聖聯龍袞,千官列雁行」,「聖圖天廣大,宗祀日光輝」,則又得其雄深而雅健矣。「許身一何愚,竊比稷與契」,「雖乏諫諍姿,恐君有遺失」,則又知其許國而愛君也。「對食不能餐,我心殊未諧」,「人生無家別,何以為蒸黎」,則知其傷時而憂民也。「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煌煌太宗業,樹立甚宏達」,斯則隱惡揚善,而《春秋》之義耳。「巡非瑤水遠,跡是雕牆後」,「天王守太白,仁立更搔首」,斯則憂深思遠,乃詩人之旨耳。至於「上有鬱藍天,垂光抱瓊台」,「風帆倚翠蓋,暮把東王衣」,乃神仙之致耶?「惟有摩尼珠,可照濁水源」,「願聞第一義,回向心地初」,乃佛來之義耶?嗚呼!有能窺其一二者,便可名家,況深造而具體者乎。此予所以稚齒服膺,華顛未至也。
104 奉贈射洪孿四丈明甫
105 黃氏編在寶應元年梓州詩內。又注:後魏置射洪縣,唐屬梓州,縣東有射江,縣在梓州東南六十里。
106 丈人屋上烏,人好烏亦好①。人生意氣豁,不在相逢早②。此敘李交誼。
107 ①劉向《說苑》:太史謂武王曰:「愛其人,兼屋上之烏。憎其人者,惡其儲胥。」《孔叢子》亦云:「愛屋及烏。」②《北史李延壽序傳》載閻信謂其祖李曉之言曰:「古人相知,未必在早。」
108 南京亂初定①,所向色枯槁②。游子無根株③,茅齋付秋草。東征下月峽..
109 ④,挂席窮海島⑤。萬里須十金⑥,妻孥未相保。此自敘行蹤。上四,嘆成都亂後,草堂不可複居。下四,傷出峽無資,室家未有歸處。《杜臆》:十金不可得,而至妻孥莫保,窮途之困可知。①南京,注見十卷。亂定,徐知道已平。②枯槁,謂景色蕭條。《楚辭》:「形容枯槁。」③謝脁詩:「根株久離別。」④李膺《益州記》:廣陽州東七里,水南有遮要三槌石谷,東二里至明月峽,峽首南岸,壁高四十丈,其壁有圓孔,形若滿月,因以為名。《十道志》:渝州有明月峽,三峽之始。《寰宇記》明月峽,在渝州巴縣東八十里。⑤《海賦》:「維長綃,挂帆席。」⑥《揚雄傳》:家產不過十金。舊注:古者一兩金,直十千。今曰十金,則為百千。
110 蒼茫風塵際,蹭蹬騏驎老。志士懷感傷,心胸已傾倒。未仍稱其意氣。騏驎自喻,志士謂李。此章,中段八句,首尾各四句。
111 早發射洪縣南途中作
112 鶴注此是寶應元年十一月南之通泉時作。
113 將老憂貧窶①,筋力豈能及②。征途乃侵星③,得使諸病入。從早行敘起,有貧病交侵之感。
114 ①蔡邕《古歌》:「不獲已,人將老。」《詩》:」終窶且貧。」《詩傳》:「窶者,貧不能為禮也。」②沈慶之詩:「朽老筋力盡。」③鮑照詩,「侵星赴早路。」鄙人寡道氣①,在困無獨立②。俶裝逐徒旅③,達曙凌險澀④。寒日出霧遲,清江轉山急⑤。僕夫行不進⑥,駑馬若維縶⑦。此紀早行景事。窮難自立,逐隊依人,此早行之故。日蒙霧,承達曙。江流急,承凌險。僕倦、馬疲,言征途況瘁。在困無獨立,說出飢餒依人,英雄氣短,真是無可如何耳。《杜臆》:寒日、清江二句,寫途間早景入妙。
115 ①徐陵《夭台山館碑》:「蕭然道氣,卓矣仙才。」②庾云:「處眾人中,居然獨立。」③《思玄賦》:「簡元辰而俶裝。」《注》:「俶,始也。」顏延之詩:「改服飾徒旅。」
116 ④潘尼詩:「世故尚未夷,崤函方險澀。」⑤宋襲芥隱《筆記》:陰鏗詩:「野日燒中昏,山路入江窮。」此寒日、清江二句所本。黃希曰:清江指射洪水。唐曰:江為山所激也。
117 ⑥《楚辭》:「僕夫悲余馬懷兮。」
118 ⑦《列子》:「駑馬棱車,可得而乘也。」潘尼詩:「翔鳳嬰籠檻,騏
119 驥見維縶。」
120 汀洲稍疏散①,風景開怏慢。空慰所尚懷②,終非曩游集。衰顏偶一破,勝事難屢挹③。茫然阮籍途④,更灑楊朱泣⑤。此述途中情緒。霧釋路平,乃見疏散風景,此處差堪慰懷,惜非曩時游興耳。且衰顏暫破,前往恐無勝境,窮途之哭,岐路之悲,終不免矣。仍應年老困窮意。此章四句起,後兩段各八句。
121 ①《楚辭》:「搴汀洲兮杜若。」
122 ②所尚懷,謂意所好尚。③《梁景陵王傳》:「善立勝事。」④阮籍途窮,注別見。⑤《淮南子》:楊朱見岐路而泣之,謂其可以南,可以北。申涵光曰:少時謀生頗易,然正爾負氣,豈屑及此。至老方憂,已無可奈何矣。起語悵然。「鄙人寡道氣,在困無獨立。」他人不肯自言,然正是高處。
123 通泉驛南去通泉縣十五里山水作
124 此自射洪之通泉而作也。魯訔曰:《地理志》:通泉縣,在梓州東南百三十里,去縣十五里有佳山水,俗號沈家坑,公至此眺覽山水而作。《舊唐書》:通泉,漢廣漢縣地,隋縣也。《寰宇記》:通泉山,在縣西北二十里,東臨涪江,絕壁二十餘丈,水從山頂湧出,下注涪江。《新書》:大歷二年屬遂州一月。按:唐通泉縣,今並入射洪縣。
125 溪行衣自濕①,亭午氣始散②。冬溫蚊蚋集③,人遠鳧鴨亂。登頓生曾陰..
126 ④,敬傾出高岸⑤。此記山行之跡。曉行沾霧,至午方收。蚊蚋集,見地暖。鳧鴨亂,見境幽。登頓、欹傾,來路崎驅也。①劉孝威詩:「溪行暗難開。」庾信詩:「山深雲濕衣。」②《天台賦》:「羲和亭午,游氣高褰。」③劉伶詩:「蚊蚋歸豐草。」④登頓,登而且頓。謝靈運詩:「山行窮登頓。」江淹詩:「曾陰萬里生。」⑤《詩》:「高岸為谷。」
127 驛樓衰柳側①,縣郭輕煙畔②。一川何綺麗③,盡日窮壯觀。山色遠寂寞,江光夕滋漫。此記驛前之景。從驛望郭,通泉已近也。川自山而注江,故見其騎麗。遠寂寞,遙望悠然。夕滋漫,晚照增輝。
128 ①謝脁詩:「衰柳尚沉沉。」②何遜詩:「輕煙淡柳色。」③劉楨詩:「綺麗不可忘。」傷時愧孔父①,去國同王粲②。我生苦飄零,所歷有嗟嘆。未敘己情,見山水不足以舒憂也。此章,前二段各六句,末段四句收。
129 ①杜修可曰:孔子嘆鳳、泣麟,皆傷時之意。②趙次公曰:漢獻帝西遷,王粲之荊州依劉表。其《七哀》詩云:「西京亂無象,豺虎方構患。複棄中國去,遠身適荊蠻。」
130 過郭代公故宅
131 鶴注郭公,魏州貴鄉人,宅在京師宣陽里。今雲故宅,當是尉通泉時所居。此自射洪之通泉時作。錢箋張說撰行狀云:公少倜儻廓落,有大志。十六人太學,與薛稷、趙彥昭同業。十八擢進士第,其年判入高等。請外官,授梓州通泉尉。落拓不拘小節,常鑄錢,掠良人財以濟四方,海內同聲合氣,有至千萬者。則天聞其名,驛徵引見,語至夜,甚奇之。問蜀川之跡,對而不隱。令錄舊文,乃上《古劍歌》,則天覽而佳之,令寫數十本,遍賜學士。先天二年,知政事。太平公主、竇懷貞潛結兇黨,謀廢皇帝。睿宗猶豫不決,諸相皆阿諛順旨,惟公廷爭不受詔。乃舉兵誅懷貞等,宮城大亂,睿宗步肅章門觀變,諸相皆竄外省,公獨登奉天門樓躬恃。睿宗聞東官兵至,將欲投於樓下,公親扶聖躬,敦勸乃止。及上即位,宿中書十四日,獨知政事。下詔封代國公。
132 豪俊初未遇①,其跡或脫略②。代公尉通泉③,放意何自若④。及夫登袞冕⑤,直氣森噴薄⑥。磊落見異人⑦,豈伊常情度徒角切。此言其才品不凡。疏於作尉而長於立朝,正見大受不可小知。
133 ①漢武帝制策:「廣延天下之豪俊。」②江淹賦:「脫略公卿,跌宕文史。」③《唐書郭元振傳》:郭震,字元振,以字顯。授通泉尉、任俠使氣,撥去小節。
134 ④陶潛詩:「放意樂餘年。」⑤《通典注》:三公八命,複加一命,則服袞龍。《周禮》:諸公自袞冕而下,如王之服。《唐書》:先天二年,元振以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135 ⑥《吳都賦》:「噴薄沸騰。」
136 ⑦崔瑗《張衡碑文》:「磊落煥炳,與神合契。」定策神龍後①,宮中翕清廓。俄頃辯尊親,指揮存顧托②。群公有慚色,王室無削弱③,迥出名臣上,丹青照台閣④。此言其功在社稷。趙次公曰:代公定策,在睿宗先天二年,去中宗神龍改元,凡八年。今詩云:「定策神龍後。」蓋太平擅寵,始中宗朝,則禍胎在神龍而下也。俄頃二句,謂太平既誅,則尊位有歸,親傳不失,所以成睿宗付托之意。
137 ①《前漢宣帝紀》:論定策功,益封霍光等。
138 ②任昉表:「寄深同氣,遂荷顧托。」③《通鑒晉紀》:司馬國璠曰:「劉裕削弱王室。」④《唐會要》:元振配饗玄宗廟。《古詩為焦仲卿妻》:「仕宦於台閣。」我行得遺跡①,池館皆疏鑿②。壯公臨事斷③,顧步涕橫落④。精魄凜如在⑤,所歷終蕭索⑥。高詠寶劍篇⑦,神交付冥漠⑧。此經過故宅,以吊古意收。吳論:前作先故宅而後拾遺,此作先代公而後故宅,各見作法。此章三段備八句。
139 ①楊泉《五湖賦》:「有大禹之遺跡。」②謝脁《後園賦》:「清陰起兮池館涼。」《江賦》:「夏后疏鑿。」
140 ③《禮記》:師乙曰:「臨事而屢斷,勇也。」
141 ④陸機詩:「顧步咸可歡。」⑤曹植表:「精魄飛散。」⑥庾信詩:「蕭索無真氣。」⑦王儉《褚淵碑》:「仰南風之高詠。」⑧潘岳《夏侯湛諱》:「心照神交,唯我與子。」謝惠連《祭古塚文》:「號為冥漢君。」「俄頃辯尊親」,推其決幾之明。「壯公臨事斷」,服其應變之敏。二語能寫出英雄手段。荀或之失身,誤於不能辯。陳竇之僨事,失於不能斷。杜詩論人,必具特識,推此可見。
142 元振《寶劍歌》:「君不見昆吾鐵冶飛炎煙,紅光紫氣俱赫然。良工鍛煉凡幾年,鑄作寶劍名龍泉。龍泉顏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嘆奇絕。瑠璃玉匣吐蓮花,錯鏤金環生明月。正逢天下無風塵,幸得相逢君子身。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綠龜鱗。非直結交游俠子,亦曾親近英雄人。何言中路遭棄捐,零落飄淪古獄邊。雖複沉埋無所用,猶能夜夜氣衝天。」
143 觀薛稷少保書畫壁
144 鶴注此亦在通泉作。王洙曰:稷,字嗣通,收之從子,好古博雅。貞觀、永徽間,虞世南、褚遂良以書顓家,後莫能繼。外祖魏徵家,多藏虞褚舊跡,稷銳精模仿,結體遒麗,遂以書名天下,畫又絕品。睿宗在藩,留意文學,嘗喜之。及即位,遷黃門侍郎,歷太子少保。會竇懷貞以附太平公主伏誅,稷坐知謀,賜死萬年獄。
145 少保有古風,得之《陝郊篇》。借哉功名忤,但見書畫傳。我游梓州東,遺跡涪水邊,畫藏青蓮界①,書入金榜懸。首將詩篇引起書畫。古風,謂詩體。《陝郊篇》,稷所作。
146 ①《翻譯名義集》:優缽羅,此云青蓮花。
147 仰看垂露姿①,不崩亦不騫②。鬱鬱三大字③,蛟龍岌相纏④。又揮西方變⑤,發地扶屋椽⑥。慘澹壁飛動,到今色未填。此記書畫遺跡。垂露四句,言書。西方四句,言畫。
148 ①王愔《文字志》:「懸針,小篆體也。」垂露書,如懸針而勢不遒勁,阿那如濃露之垂,故名。」
149 ②《詩》:「不騫不崩。」注:「騫,虧也。」
150 ③《輿地紀勝》:薛稷書慧普寺三字,徑三已許,在通泉縣慶善寺聚古
151 堂。趙曰:稷書慧普寺三字,乃真書,傍有贔質纏捧,此其蛟龍岌相纏也。稷所畫西方變相則亡。④《法書要錄》:至於蛟龍駭獸,奔騰拿攫之勢,心手隨變,不知所如,是謂達節。
152 ⑤西方變,言所畫西方諸佛變相。《西陽雜俎》:唐人謂畫亦曰變。⑥沈約詩:「發地多奇嶺,干雲非一狀。」遠注:「發地扶屋椽」,謂西方之像,起自地面,直至屋椽。此行疊壯觀①,郭薛俱才賢②。不知百載後,誰複來通泉。從題外推開作結。郭薛題留,皆成壯觀矣,將來誰複到此,而繼其韻事乎?語含自負意。此章前二段各八句,末段四句收。
153 ①《兩都賦》:「娛游之壯觀。」
154 ②蔡曰:《趙彥昭傳》云:與郭元振、薛稷善。《元振傳》云:與薛稷、趙彥昭同游太學。蓋郭與薛舊為同舍,後又會於通泉也。稷有《秋日還京陝西十里作》:「驅車越陝郊,北顧臨大河。此行見鄉邑,秋風水增波。西望咸陽途,日暮憂思多。傅岩既紆鬱,首山亦嵯峨。操築無昔老,採薇有遺歌。客游節向換,人生知幾何。」
155 通泉縣署壁後薛少保畫鶴
156 錢箋《名畫記》:稷尤善花鳥人物雜畫,畫鶴知名,屏風六扇鶴樣,自稷始也。《名畫錄》:今秘書省有稷畫鶴,時號一絕。又蜀郡亦有鶴並佛像菩薩等傳於世,並稱神品。《封氏聞見錄》:今尚書省考功員外郎廳,有稷畫鶴,宋之問為贊。東京尚書坊岐王宅,亦有稷畫鶴,皆稱絕品。
157 薛公十一鶴,皆寫青田真①。畫色久欲盡,蒼然猶出塵②。首提薛公畫鶴。
158 ①《晉永嘉郡記》:沐溪野,去青田九里,此中有雙白鶴,年年生子,長大便去,只餘父母一雙在耳,精白可愛,多云神仙所養。梁元帝《鴛鴦賦》:「青山之鶴,晝夜俱飛。」
159 ②《北山移文》:「瀟灑出塵之想。」《北史》:劉歊矯然出生,如雲中白鶴。
160 低昂各有意①,磊落如長人。佳此志氣遠,豈惟粉墨新②。萬里不以力,群游森會神③。威遲白鳳態④,非是倉鶊鄰⑤。此詳寫畫筆神妙。低昂二句,摹其形體。萬里二句,想其精神。低昂,飛伏之致。磊落,英奇之狀。勢可萬里,正見志氣之遠。森然會神,不在粉墨之跡矣。白鳳、倉鶊,乃借外象以相形。
161 ①摯虞《..賦》:「一低一昂,乍浮乍沒。」②黃瓊疏:「朱紫共色,粉墨雜糅。」③崔豹《古今注》:.. 「《雉朝飛操》:雌雄群游於山阿。」王褒頌:「聚精會神,相得益彰。」④顏延之詩:「威遲良馬煩。」揚雄《甘泉賦》:「吐白鳳。」《禽經》:「白鳳謂之鷫。」⑤《詩》:「有鳴倉庚。」《爾雅疏》:「黃鸝留,一名倉庚,一名商庚。」
162 高堂未傾覆,常得慰嘉賓①。曝露牆壁外②,終嗟風雨頻。赤霄有真骨③恥飲污池津④。冥冥任所往⑤,脫略誰能馴⑥。此從畫壁生慨。壁經風雨,(,) 在畫鶴終當滅跡。然看赤霄冥舉,即真鶴有時遁形。凡物皆當嗾觀矣。朱云:本詠畫鶴,以真鶴結之,猶之詠畫鷹而及真鷹,詠畫鶻而及真鶻,詠畫馬而及真馬也。公詩格往往如是。此章,四句起,下二段各八句。
163 ①《詩》:「我有嘉賓。」
164 ②暴露,晝則暴日,夜則露濕也。《左傳》:其暴露之,則恐燥濕之下時。③《七命》:「挂歸翮於赤霄之表。」《詩品》:「真骨凌霜。」
165 ④江淹賦:「夕飲玉池津。」⑤洙曰:有遺支遁鶴者,遁曰:「爾衝天之物,寧為耳目之玩。」遂放之,任所往。⑥顏延之詩:「龍性誰能馴。」
166 陪王侍御宴通泉東山野亭
167 鶴注此寶應元年十一月往通泉時作。《全蜀總志》:野亭,在射洪縣治東北,杜詩「亭景臨山水」,即此地。
168 江水東流去,清樽日複斜①。異方同宴賞②,何處是京華。亭景臨山水③村煙對浦沙④。狂歌遇形勝⑤,得醉即為家。上四,寫景言情,乃感傷語。(,) 下四,逐句分應,作自解語。亭臨山水,承江流。煙對浦沙,承日斜。遇此形勝,則異地相忘。醉即為家,故舊京莫問耳。
169 ①謝脁詩:「春夜別清樽,江潭複為客。嘆息東流水。何如故鄉陌。」北齊盧詢詩:「別人心已怨,愁空日複斜。」②曹植詩:「離別各異方。」③劉孝威詩:「為貪止山水。」④鮑照詩:「漠漠村煙起。」李百藥詩:「前階枕浦沙。」⑤徐幹《中論》:「被發而狂歌。」徐悱詩:「表裏窮形勝。」
170 陪王侍禦同登東山最高頂宴姚通泉晚攜酒泛江
171 《一統志》:東山在潼川州東四里,隔涪江,層岩修阜,勢若長城,杜甫有詩。
172 姚公美政誰與儔①,不減昔時陳太丘②。邑中上客有柱史③,多暇日陪驄馬游④。首敘設宴之由。東山之宴,侍御為主,而曰姚日陪游者,蓋前此已迭為賓主矣。
173 ①豫章王嶷箋:「庾亮以來,荊州無複此美政。」②《後漢書》:陳寔補聞喜長,再遷,除太丘長,修德清靜,百姓以安。《地理志》:太丘屬沛國。③《曲禮》:「上客起。」《史記》:老子為柱下史。
174 ④吳論:「多暇方游,見不以耽酒而廢政。」《夏侯湛傳》:政清務閒,優游多暇。桓典為驄馬御史,注別見。東山高頂羅珍羞①,下顧城郭銷我憂②。清江白日落欲盡③,複攜美人登彩舟。笛聲憤怨哀中流④,妙舞透迤夜未休⑤。燈前往往大魚出⑥,聽曲低昂如有求⑦。自登山而泛江,曲盡主人豪興。一韻分為兩段,故一句五句,連拈韻腳。
175 ①張衡《酒賦》:「錯時膳之珍饈。」《南都賦》:「珍羞琅玕。」②王粲《登樓賦》:「聊假日以銷憂。」③何遜詩:「分手清江上。」《楚辭》:「白日晼晚其將入。」④美人,官妓也。漢武帝《秋風詞》:「懷佳人兮不能忘,橫中流兮揚素波。」梁簡文帝詩:「澄江騖彩舟。」《漢書敘傳》:「戰士憤怨。」⑤梁武陵王紀詩:「燕姬奏妙舞。」《楚辭》:「載雲旗之逶迤。」注:「逶迤,長貌。」⑥庾信《對燭賦》:「燈前桁衣疑不亮。」曹植詩:「大魚若曲陵。」《荀子》:「昔者瓠巴鼓瑟,而游魚出聽。」⑦蔡邕《彈琴賦》:「感激弦歌,一低一昂。」《記》:「如有求而弗得。」三更風起寒浪湧①,取樂喧呼覺船重②。滿空星河光破碎③,四座賓客色不動④。請公臨深莫相違⑤,回船罷酒上馬歸⑥。人生歡會豈有極⑦,無使霜露沾人衣⑧。從樂極悲生,結出規諷之意。船重,浪湧不行。破碎,星河影蕩。色不動,斂容知懼。莫相違,毋忘警戒也。請公,指在座賓主。此章,四句起,下二段各八句。
176 ①晉樂府《子夜變歌》:「三更開門去。」《晉書》:謝安嘗泛海,風起浪湧,諸人皆懼,安吟嘯自若。②張衡《西京賦》:「取樂今日,遑恤我後。」《尉繚子》:「焉有喧呼酖酒以敗善類乎?」③沈約詩:「惟星河猶可識。賈誼《旱雲賦》:「相擊衝而破碎。」④古詩:「四座且莫喧。」《史記信陵君傳》:「賓客皆驚。」⑤《記》:「孝子不登高,不臨深。」⑥王浚書:「回船過軍。」《留侯世家》:上起去罷酒。《史記廉頗
177 傳》:披甲上馬。
178 ⑦曹植詩:「觀會難再遇。」《秋風詞》:「歡樂極兮哀情多。」⑧魏文帝樂府:「溪穀多悲風,霜露沾人衣。」謝莊《月賦》:「佳期可以還,微霜沾人衣。」
179 漁陽
180 此當是寶應元年冬晚在梓州作。趙傁曰:公在梓州,聞雍王授鉞,作此詩以諷諸將也。
181 漁陽突騎猶精銳①,赫赫雍王都節制②。猛將翻然恐後時③,本朝不入非高計。祿山北築雄武城④,舊防敗走歸其營。系書請問燕耆舊⑤,今日何須十萬兵。上四,諷賊黨之歸順。下四,慰燕人之向化。官軍精銳,節制得人,彼河北諸將,翻然而來,猶恐後時,若不入本朝,真失計矣。又為慰論燕人之詞曰:當時祿山猖獗,尚築壘以防退走,今王師破竹,思明旦夕奔竄,諸耆老當亦知之否耶。
182 ①《後漢書》:吳漢亡命在漁陽,說太守彭寵曰:「漁陽突騎,天下所聞也。」《晁錯傳》:「輕車突騎。」師古注:「言其驍銳,可用衝突敵陳也。」
183 ②《詩》:「赫赫厥靈。」《唐書》:寶應元年九月,魯王適改封雍王。冬十月,以雍王為天下兵馬元帥,統河北、朔方及諸道行營、回紇等兵十餘萬,進討史朝義,會軍於陝州。王,即德宗也。《荀子》:「桓文之節制。」
184 ③猛將,指河北降將,時薛嵩以四州來降,張忠志以五州來降。④《舊書》:祿山反時,築壘範陽北,號雄武城,峙兵聚糧。⑤系書,用魯仲連約矢射聊城事。
185 花底
186 鶴注花柳兩章,當是廣德元年春梓州作,宜在《遣憂》之前。
187 紫萼扶千蕊①,黃須照萬花。忽疑行暮雨,何事入朝霞②。恐是潘安縣③堪留衛玠車④。深知好顏色,莫作委泥沙。此詩詠花,有妍華易謝之感。(,) 上四句,對花驚喜,下則意在惜花也。紫萼包乎蕊外,黃須映自花中,花之內外俱麗矣。行暮雨,見花潤。入朝霞,見花鮮。潘安縣,見花多。留衛玠,見花美。莫委泥沙,不忍睹其零落耳。此詠梅花也,在下章點明。《晚出左掖》詩亦言花底,乃指桃花,有春色醉仙桃可証。
188 顧注萼,花蒂也。蕊,須頭之點也,花須多是黃色。
189 ②周弘正詩:「帶啼疑暮雨,含笑似朝霞。」③晉潘安仁為河陽令,具皆樹花。④衛玠,風神秀異,乘羊車入市,見者以為玉人。
190 柳邊
191 只道梅花發,那知柳亦新。枝枝總到地,葉葉自開春①。紫燕時翻翼,黃鸝不露身②。漢南應老盡③,霸上遠愁人④。顧注此詩詠柳,有時光迅速之感。首二,初春之柳。枝嫩葉青,正見其新。五六,暮春之柳。漢南、灞上,借柳寄慨。枝動,故翻燕。葉密,故藏鸝。漢南之柳,應且老盡,自況淹留。灞上之柳,遠亦愁人,遙憶長安也。顧注兩句用柳事,調穩而味長。
192 ①古詩:「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②苕溪漁隱句云:「話盡春愁雙紫燕,喚回午夢一黃鸝。」用燕鸝而語更逸。
193 ③《枯樹賦》:「昔年移柳、依依漢南。」
194 ④《三輔黃圖》:「霸橋在長安東,漢人送客至此,手折柳贈別,名曰銷
195 魂橋。
196 聞官軍收河南河北
197 此廣德元年春在梓州作。《唐書》:寶應元年冬十月,僕固懷恩等屢破史朝義兵,進克東京,其將薛嵩以相、衛等州降,張志忠以恆、趙等州降。次年春正月,朝義走至廣陽自縊,其將田承嗣以莫州降,李懷仙以幽州降。
198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白首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即從巴峽穿巫峽①,便下襄陽向洛陽②。原注:「餘田園在東京。」上四,聞收複而喜。下思急還故鄉也。初聞而涕,痛憶亂離。破愁而喜,歸家有日也。縱酒,承狂喜。還鄉,承妻子。未乃還鄉所經之路。顧注忽傳二字,驚喜欲絕。愁何在,不複愁矣。漫卷者,拋書而起也。黃生注此通首敘事之體。劍外見地,青春見時。曰作伴者,風和景明,能助行色也。
199 舊注巴縣有巴峽,巫山縣有巫峽,襄陽屬楚,洛陽屬河南。
200 顧注公先世為襄陽人,祖依藝,為鞏令,徙河南。父閒,為奉天令,徙杜陵,而田園尚在洛陽。
201 顧宸曰:杜詩之妙,有以命意勝者,有以篇法勝者,有以俚質勝者,有以倉卒造狀勝者。此詩之忽傳、初聞,卻看、漫卷、即從、便下,於倉卒間寫出欲歌欲哭之狀,使人千載如見。王嗣奭日:此詩句句有喜躍意,一氣流注,而曲折盡情,絕無妝點,愈樸愈真,他人決不能道。朱瀚曰:涕淚,為收河北。狂喜,為收河南。此通章關鍵也。而河北則先點後發,河南則先發後點。詳略頓挫,筆如游龍。又地名凡六見,主賓虛實,累累如貫珠。真善於將多者。
202 黃生曰:杜詩強半言愁,其言喜者,惟《寄弟》數首及此作而已。言愁者,使人對之欲哭。言喜者,使人對之欲笑。蓋能以其性情達之紙墨,而後人之性情,類為之感動故也。使舍此而徒討論其格調,剽擬其字句,抑末矣。
203 遠游
204 此詩乃廣德元年春作。寶應元年,史朝義戰敗,北渡河,帥衛兵來戰,又敗走,所謂胡騎走也。
205 賤子何人記,迷方著處家①。竹風連野色,江沫擁春沙②。種藥扶衰病,吟詩解嘆嗟。似聞胡騎走,失喜問京華③。首聯,遠游之跡。三四,言景。五六,遠游之事。末二,言情。何人記,言舊交已疏。著處家,謂行蹤無定。風竹江沙,自況飄搖流蕩。即景寓情,善於變化。傳言未確,故云似聞。不覺失喜,猶云失聲失笑。顧注著一失字,從前之揣摩憂慮,當日之驚疑踊躍,種種如畫。
206 ①鮑照詩:「南國有儒生,迷方獨淪誤。」《杜臆》:迷方,本《論語》游必有方意。②沫,流水之浡。《莊子》:「流沫四十里。」③宋之問詩:「失喜先臨鏡。」
207 春日梓州登樓二首
208 黃鶴編在廣德元年春在梓州時作。詩云「隨春入故園」,」戰場今始定」,蓋是年春史朝義初滅也。
209 行路難如此①,登樓望欲迷②。身無卻少壯,跡有但羈棲。江水流城郭,春風人鼓鼙。雙雙新燕子,依舊已銜泥③。此間登樓而興羈旅之感。首聯,情景並提。次聯,承行路。下四,承登樓。《杜臆》:行路之難不一,故用如此二字該之,起語無限悲涼。衰年流落,此身卻無少壯,而浪跡但有羈棲,兩句各倒轉一字,便語新而聲協矣。水流城下,登樓所見。風送鼓聲,登樓所聞。新燕巢摟,而旅人無定,對景傷情,語意雙關。數句中,有梓、有春、有樓,寫景言情,相融入化。
210 ①古樂府題有《行路難》。②王粲有《登樓賦》。③古詩:「思為雙飛燕,銜泥巢君室。」杜律首句,有語似承上,卻是突起者。如「杖錫何來此,秋風已颯然」,「故人亦流落,高義動乾坤」,「行路難如此,登樓望欲迷」,既飄忽,又陡健,此皆化境語也。
211 其二
212 天畔登樓眼,隨春入故園。戰場今始定①,移柳更能存②。厭蜀交游冷,思吳勝事繁。應須理舟楫,長嘯下荊門③。次章,登樓而動去蜀之懷。上四,遙望故園。下四,追思吳會。蓋恐北歸未能,轉作東游之想也。《杜臆》:心之所至,目亦隨之,故登樓一望,而天畔之眼,遙入故園。朝義既平,戰場定矣。洛陽園柳,能複存乎?公少游吳越,故思勝事,自蜀江至吳,必取道荊門也。
213 ①蘇武詩:「行役在戰場。」②《哀江南賦》:「釣台移柳,非玉關之可望。」③袁山松《宜都山川記》:南崖有山,名荊門,北岸有山,名虎牙,二山相對有象門然。趙汸曰;五言近體,句中用一壺字斡旋,詩家以為難。若一句中用兩虛字,抑揚見意,惟老杜能之,而陳後山妙得其法。
214 有感五首
215 鶴注此廣德元年逐時有感而作,非止成於一時。盧注五章乃收京後追述當年時事。蓋痛其前,又勉其後也。
216 將帥蒙恩澤①,兵戈有歲年。至今勞聖主②,何以報皇天③。白骨新交戰..
217 ④,雲台舊拓邊⑤。乘搓斷消息,無處覓張騫⑥。首章,嘆節鎮不能禦寇。當時將帥負恩,不知盡心報國,以致邊土爭戰,而敕使不歸。後四句,乃戰和兩意。勞聖主,承兵戈。報皇天,承恩澤。新戰之地,即舊拓之邊,傷今思昔也。時李之芳使吐蕃,被留經年,故用張騫乘搓為喻。①《前漢黃霸傳》:「左右之官,皆將帥也。」又「數下恩澤。」
218 ②吳質書:「念蒙聖主恩。」③皇天,比君。《楚辭》:「皇天無私阿兮。」《北史》:高琳為後周名將,周文帝宴群公,仍賦詩。琳詩曰:「寄言竇車騎,多謝霍將軍。保以報天子,沙漠淨妖氛。」何以報天句,本此。④魏許昌碑表:「白骨既交於曠野。」溫子升《為高敖曹謝表》:「群龍交戰。」⑤錢箋唐自武德以來,開拓邊境,地連西域,皆置都督府州縣。開元中,置朔方等處節度使以統之。祿山反後數年間,西北數十州,相繼淪沒,盡取河西、隴右之地,自鳳翔以西、邠州以北,皆為左衽矣。曰雲台,思開國功臣也。《通鑒》:漢武帝曰:「輪台西於車師千餘里。」杜佑曰:輪台,渠犁地,今在交河北庭界中,其地相連。溫子升《答齊神武敕》:「開拓邊境,為國立功。」
219 ⑥《漢張騫傳》:騫以郎應募使月氏,經匈奴,匈奴留騫十餘載,後亡歸漢。朱注張騫窮河源,無乘搓之說。張華《博物志》:海上有人,每年八月,乘槎到天河,未嘗指言張騫。宗懍《歲時記》乃云:武帝令張騫尋河源,乘槎而去。趙蔡俱疑懍為訛。或云:張騫乘槎,出《東方朔內傳》,今此書失傳。庾肩吾《奉使江州》詩:」漢使俱為客,星槎共逐流。」正用此事也。
220 洪容齋《續筆》云:前輩謂少陵當流離顛沛之際,一飯不忘君,故詩有云:「萬方頻送喜,無乃聖躬勞。」「至今勞聖主,何以報皇天。」「獨使至尊憂社稷,諸君何以答升平。」「天子亦應厭奔走,諸公固合思升平。」皆是心也。
221 其二
222 幽薊餘蛇豕①,乾坤尚虎狼②。諸侯春不貢,使者日相望③。慎勿吞青海,無勞問越裳④。大君先息戰⑤,歸馬華山陽⑥。此章,嘆鎮將之擁兵。上二分提,三四承首句,五六承次句,末二總結。蛇豕,指河北降將。虎狼,指吐蕃羌夷。諸侯不修職貢,致煩朝使諭旨,近在內地,尚有隱憂,況青海越裳,能勤遠略乎。蓋由人君急於息戰,以致國威不振也。
223 ①《左傳》:「吳為封豕長蛇,薦食上國。」
224 ②賈山《至言》:「秦以熊羆之力,虎狼之心。」
225 ③《董仲舒傳》:使者冠蓋相望。
226 朱注天寶後,南詔叛唐歸吐蕃,屢為邊患。此詩青海指吐蕃,越裳指南詔也。《南史》:林邑國,本漢日南郡象林縣,古越裳界也。杜氏《通典》:交址之南有越裳國,周公居攝六年,越裳重譯而獻白雉。
227 ⑤《易師》上爻:「大君有命。」宋之問詩:」漢皇未息戰。」
228 ⑥《書武成篇》:「歸馬於華山之陽。」
229 此詩末二句,向有三說。舊注謂:戒當時生事外夷者,其說迂而不切。觀吐蕃入寇,郭子儀僅以二千騎從事,亦何暇生事乎?《杜臆》謂:推原禍本,因玄宗大開邊釁,致貽患至今,若早能息戰歸馬,焉有此禍乎?玩詩語意,亦不相合。《錢箋》謂:息戰歸馬,惜代宗不複能用兵,而婉其辭以譏之。此說近是。但此時民苦兵革,亦豈可勸之用兵乎。愚按廣德元年,史朝義既誅,河北諸將皆降。僕固懷恩奏留降將,分帥河北。唐世藩鎮之禍,實自此始。詩言息戰歸馬,蓋欲收鎮兵以實關內。時子儀在京,可為統領。一以銷北顧之憂,一以備西侵之患。此最當時大計,唯此計不行,而後有吐蕃之陷京。懷恩之犯闕,不勝紛紛多事矣。考大歷八年,子儀入對,謂河南等鎮,殫屈稟給,未始蒐擇,請追赴關中,勒步隊,示金鼓,則攻必破,守必全,久長之策也。公之熟籌時事,正與汾陽意同。
230 其三
231 洛下舟車入①,天中貢賦均②。日聞紅粟腐③,寒待翠華春④。莫取金湯固⑤,長令宇宙新。不過行儉德⑥,盜賊本王臣⑦。此章,嘆都洛之非計。上四述時議,下四諷時事。議者謂帝幸東都,其地舟車咸集,貢賦道均,且傳倉多積粟,春待駕臨,此特進言者之侈談耳。豈知國家欲固金湯而新宇宙,實不系乎此。若能行儉德以愛人,則盜賊本吾王臣耳,何必為此遷都之役耶?單複注盜賊本王臣,即「撫我則後,虐我則仇」之謂也。顧注是年天興聖節,諸道節度使獻金飾器用、珍玩駿馬,其值緡錢二十四萬。常袞上言請卻之,不聽。代宗漸有奢侈之志,故以儉德規之。
232 ①《世說》:晉元帝問洛下消息。
233 ②《史記》:成王使召公複營洛邑,曰,「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貢,道里均焉。」
234 ③《漢食貨志》:「太倉之粟,陳陳相因,腐敗而不可食。」
235 ④《上林賦》:「建翠華之旗。」
236 ⑤賈誼曰:金城湯池,帝王萬世之業。⑥《書》:「慎乃儉德。」⑦《詩》:「莫非王臣。」楊德周曰:「盜賊本王臣」,駕馭撫綏,俱在其中。
237 錢謙益曰:自吐蕃入寇,車駕東幸,程元振勸帝都洛陽以避蕃亂。郭子儀附章論奏,其略曰:「東周之地,久陷賊中,宮室焚燒,十不存一。矧其土地狹隘,才數百里間,東有成皋,南有二室,險不足恃,適為戰場。明明天子,躬儉節用,苟能抑豎刁、易牙之權,任蘧瑗、史.之直,則黎元自理,寇盜自息。」公此意,正概括汾陽論奏大意。
238 朱鶴齡曰:唐江淮之粟,皆輸洛陽,轉運京師。時劉晏主漕,疏浚汴渠,故言洛下舟車無阻,貢賦大集,當急布春和。散儲粟以贍窮民。
239 王道俊《博議》曰:《傷春》詩有「近傳王在雒」及「滄海欲東巡」之句,則此詩為傳聞代宗將幸東都而作也。史稱喪亂以來,汴水湮廢,漕運自江漢抵梁洋,迂險勞費。廣德二年三月,以劉晏為河南江淮轉運使。時兵火之後,中外艱食。晏乃疏汴水,歲運米數十萬石以給關中。公之意,唐建東都,本備巡幸。今汴洛之間,貢賦道均,且漕渠已通,倉粟不乏,只待翠華之臨耳。勿謂洛陽陿厄,無金湯可守。乘此時而赫然東巡,號令天下,則宇宙長新矣。蓋能行恭儉之德,則率土皆臣,盜賊豈足慮哉。王導論遷都云:「能弘衛文大帛之冠,無往不可。若不績其麻,則樂土為墟。」公意正此意也。
240 按:已上兩說不同,今主錢氏,有子儀籌策可據也。
241 其四
242 丹桂風霜急①,青梧日夜凋②。由來強幹地③,未有不臣朝④。授鉞親賢往⑤,卑宮制詔遙⑥。終依古封建,豈獨聽簫韶⑦。此章,諷朝廷建宗藩以懾叛臣。上二,即景托興,引起強幹。下文,親賢封建,即申明此意。桂,比王室。梧,比宗藩。曰急、曰調,見其侵陵削弱矣。惟國家本干強固,則節鎮自然臣服。昔上皇在蜀,一命親賢往鎮,而制詔遂至遙傳,此當時已行之成驗也。今若依古封建之制,可以坐銷亂萌,何待聽簫韶而始見太來哉。黃生注卑宮,承前儉德來。
243 ①《漢五行志》:成帝時童謠:「桂樹華不實,黃雀巢其顛。」注:桂,赤色,漢家象。張正見詩:「丹桂有藂香。」
244 ②鮑照詩:「青梧葉方稀。」③後漢丁恭議:「古者封建諸侯不過百里,強幹弱枝,所以為治也。」④宋意疏:「春秋之義,諸父昆弟,無所不臣。」《六韜》:「凡國有難,君召將,授以斧鉞。」⑤《左傳》:「分茅列土,親賢並建。」注:「親賢,同姓也。」晉武帝詔:益州素號難治,宜以重鎮親賢撫之。按:天寶十五載七月丁卯,上皇制以太子亨充天下兵馬元帥,朔方、河東、河北、平盧節度使,南取長安、洛陽,此即親賢授鉞之制詔也。時上皇初幸蜀中,行宮草創,故曰卑宮。錢箋上皇分封諸王,如禹之與子,故以卑宮言之。《壯游》詩云「禹功亦命子」,此其証也。
245 ⑥《魏都賦》:「察卑宮於夏禹。」劉勰曰:「古者王言,同稱為命,秦並天下,改命曰制、令曰詔。」肅宗乾元二年,以趙王系為兵馬元帥。詔曰:靖難平凶,必資於金革。總戎授律,實仗於親賢。寶應元年,代宗即位,以雍王適為元帥。詔曰:「國之大事,兵馬為先。朝有舊章,親賢是屬。」此肅、代兩朝,授鉞親賢,相沿為定制矣。
246 ⑦《虞書》:「簫韶九成。」
247 錢謙益曰:天寶十五載七月,房管建分鎮討賊之議,上皇詔曰:「令元子北略朔方,命諸王分守重鎮。」詔下,遠近相慶,咸思效忠於興複。祿山撫膺曰:「吾不得天下矣。」肅宗即位,雖用諸子統師,然皆不出京師,遙
248 制而已。宗支削弱,藩鎮不臣。公追嘆朝廷不甩管議,失強幹弱支之義也。
249 盧元昌曰:公是年,為閬州《進論巴蜀安危表》一則曰:原陛下度長計大,速以親賢出鎮。再則曰:必以親賢委之節鉞,此古維城磐石之義。終曰:臣特望以親賢為總戎者,意在根固流長,國家萬代之利。與引詩相表裏。
250 其五
251 胡滅人還亂①,兵殘將自疑②。登壇名絕假③,報主爾何遲。領郡輒無色..
252 ④,之官皆有詞⑤。願聞哀痛詔⑥,端拱問瘡痍⑦。此章,慨當時重節鎮而輕郡守。上四,責諸將之跋扈。下四,傷州郡之誅求。寇滅而人還亂者,由兵少而將自疑也。在諸將實封爵土,絕非假攝者比,何以不思報主,而反懷貳心耶。且節鎮權重,則徵斂日繁,郡守不得自主,故領郡常無氣色,而之官每有怨詞。代宗端拱方新,可不下哀痛之詔,以恤窮民乎。知恤民疾苦,則當重司牧之任,以免節鎮之牽制也。①《杜臆》:僕固懷恩恐賊平寵衰,奏留薛嵩等分帥河北,此「兵殘將自疑」也。田承嗣舉管內戶口壯者,皆籍為兵,又選驍騎萬人自衛,謂之牙兵,此「胡滅人還亂」也。
253 ②殘,乃殘少之殘,非殘害之殘。《後漢公孫述傳》:光武下詔曰:「勿以來歙、岑彭受害自疑。」③邵注漢高帝築壇,拜韓信為大將。顧注廣德元年,諸道節度使並加實封,所謂名絕假也。《漢書韓信傳》:信使人言曰:「齊邊楚不為假王以鎮之,其勢不定。」帝曰:「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趙注名絕假,言真拜之,非特假節而已。
254 ④宋玉《神女賦》:「比之無色。」⑤《漢書》:蕭望之便道之官。《左傳》:「我有詞也。」⑥盧注哀痛詔,即是年柳伉疏中「天下其許朕自新」之意。邵注:漢武帝末年,下哀痛之詔以自悔過。
255 ⑦隋煬帝詩:「端拱朝萬國。」《季布傳》:「創痍未瘳。」創、瘡同。錢謙益曰:李肇《國史補》:開元以前,有事於外,則命吏臣,否則止。自置八節度、十採訪,始有坐而為使。其後名號益廣,大抵生於置兵,盛於專利,普於銜命。於是為使則重,為官則輕。故天寶末,佩印有至四十者。大歷中,請俸有至千貫者。宦官內外,悉屬之使。舊為權臣所管,州縣所理,今屬中人者有之。此詩云「登壇名絕假」,謂諸將兼官太多,所謂坐而為使也。「領郡輒無色」,州郡皆權臣所管,不能自達,故曰無色也。「之官皆有詞」,所謂為使則重,為官則輕也。《送陵州路使君》詩云:「王室比多難,高官皆武臣。」與此正相發明。東坡謂唐郡縣多不得人,由重內輕外者,此天寶以前事。以言乎廣德之時,則迂矣。
256 王嗣奭《杜臆》曰:詩人尚風,其弊也,煙雲花草,湊砌成篇,核其歸存,恍無定處。杜詩宗雅頌,比興少而賦多。如此五首,皆賦也,即用比興,意有所主,總歸於賦。故情景不一,而變化無窮,一時感觸,而千載長新。又曰:讀此五詩,皆救時之碩畫,報主之赤心,自許稷契,真非虛語。耳食者謂公志大才疏,良可悲矣。
257 黃生曰:七律之《諸將》,責人臣也。五律之《有感》,諷人君也。然
258 此雖諷人君,未嘗不責其臣,以強圉國事,敗壞至此,皆人臣之罪也。公平日諄諄論社稷憂時事者,大指盡此五首。又曰:此五首,在公生平為大抱負,即全集之大本領,從來讀杜詩者,並未拈出。又曰:末首,通結數章之意,而歸本於主德。所謂君仁莫不仁,君正莫不正,而惟務格君之心者,具於此見之。讀此五章,猶以詩人目少陵者,非惟不知人,兼亦不知言矣。
259 春日戲題惱郝使君兄
260 鶴注寶應元年十一月,公至通泉時,郝招飲,出二姬以侑樽。次年春,公在梓州,因作此詩以戲之。此廣德元年作。
261 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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