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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征录》[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历史]

1 北征录》《北征后录》明·金幼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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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文靖公北征录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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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临江金文靖公,以文学结知太宗文皇帝。时驾征北虏,文靖扈从,此《北征前后录》之所以作也。公孙太学生荣出以视予,予俾龙泉令姜学夔绣梓,以广其传。荣求言序诸首。呜呼!夏之有夷,犹阳之有阴,昼之有夜,理之所必有者也。自周宣王逐猃狁后,若汉高祖雄才大略,括囊宇宙,亦受冒顿之侮。汉业日隆,五单于争立,宣帝一受呼韩邪之朝,当时之仅有者也。至晋,五胡云扰,遂僭帝王之号,拓跋氏兴,黄屋左纛,纯拟汉制矣。惟唐太宗之英武,始能一扼其吭,后复瓜溃痈决。至宋,坏烂斯极,有元勃兴,腥膻中土,亦开辟之所创见。极盛而衰,倚伏常理。我朝治隆唐虞,瀚海无波,大漠无尘,穹庐之下,间有假息游魂,雉奔免伏,逾垣草窃,临以大军,逃命窜匿,尚何足计者耶?予窃禄于朝,恒见北狄酋长称臣纳贡,俯伏殿陛之下,气不敢喘,睛不敢运,以为旷古所无。及读此《录》,始知太宗文皇帝神武天纵,廓清摧䧟,三边尽涤,比之太祖高皇帝峻德成功,再立华夷界限,亦可谓继述有先者矣。今百有余年,烽火不惊,边陲无锋镝之交,中土无馈运之苦,祖宗功德,其可忘哉!虽然,斩温禺以衅鼓,戮尸逐以膏锋,不有班孟坚之作,则燕然之铭不能炳耀千古。今《录》中所载塞外山川之形势,北虏之动静,与夫我师出奇制胜之大略,皆历如画。措辞简古,笔力老健,足以追配班、马,非公其能之耶?「身任其劳而遗逸于后」,太宗之谓也。「铺张在天之洪休,扬万无前之伟绩」,公亦有焉。予先祖刑部郎中子仪,与公为同年,不幸蚤世,弗究其用,辱公赐以墓铭,公之盛德大业,著在国史,又予之所当景行而视效者也。故于公此《录》,不敢以不文辞,而僭序其篇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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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二十三年龙集丁未冬十月上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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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进士亚中大夫江西布政司右参政南舒秦民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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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文靖公北征录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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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八年、十有二年,太宗文皇帝亲征北虏。出师者二,临江金文靖公实当帏幄之寄,作《北征前后录》。江右大参儆庵舒城秦公既自为之序,以引其端,复命予伸之以言。俾龙泉令嘉兴姜君一臣寿梓,以传不朽。予敬观者再敛袵而言曰:「自古帝王之自将,若宣王伐淮北之夷,拨乱反正,谓之定师。定师者理。汉髙祖平城之役,轻视强胡,谓之漫师。漫师者挫。隋炀帝、唐太宗好大喜功,皆有髙丽之师伐,谓之荒师。荒师在滛主则乱,在英主则衂。自是而后,若宋太宗财力未赡,即欲收复燕云,谓之棘师。棘师则不支。至我朝太祖高皇帝圣神文武,净扫弥天之虏,谓之涤世之师。太宗文皇帝仁勇奋发,迅摘蘖芽,永清沙漠,谓之继武之师。涤世之师功贯百王,继武之师泽流后裔。予尝讶太宗文皇帝以万乘之尊,不惮逐虏之阽危,今观此《录》,始知圣躬龙潜之时,凡虏地山川之险要,练此经练已熟,而于焚龙城、犂胡虏塞之策,悉巳素定于胸中,且以正兴师,铁骑百万,川涌山峙,尚何丑虏之师犯耶?传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文靖艺营宿将,百战无前,是录之成,当代绝笔。百年承平,边尘不生,于是乎验。况今伊、傅居禁中,颇、牧在边陲,而又修文德以坚中夏之防,吾有望天下后世此录之无续也,于是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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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丁未重阳后十日东吴桑悦书于西昌之乾坤一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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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征录》,明金幼孜撰,一卷。金幼孜,新淦人,建文元年举人,官至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永乐八年,成祖北征阿鲁台,十二年征瓦剌,金幼孜皆扈从出塞,本书即撰成于行军途中。分为前后两录,分别详记两次北征期间成祖言行,行军作战情况,以及行军路程、山川胜迹、见闻趣事等,可为研究明与蒙元残部战争的参考。本书有东方学会铅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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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征录  明·金幼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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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八年二月初十日,上亲征北虏。是日,师出北京,「师出北京」,原无,据明纪录汇编本、弘治十七年刘氏安正堂版、万历四十六年金镗刻本补。驾出德胜门,幼孜与光大胡公由安定门出。兵甲车马旌旗之盛,耀于川陆。弘治十七年刘氏安正堂版、万历四十六年金镗刻本作:「兵甲之雄,车马之盛,旌旗之众,耀于川陆。」风清日和,埃尘不兴,饶鼓之声,訇震山谷。晚次清河。弘治十七年刘氏安正堂版、万历四十六年金镗刻本后有:「行李载车上,途间车行甚艰,不能相及,乃令从者回取随身行李、炒糒,车及余物,俱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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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日早,发清河。途间雪融泥深,马行甚滑。晚次沙河,勉仁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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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日,早寒,发沙河。午次龙虎台。弘治十七年刘氏安正堂版、万历四十六年金镗刻本后有:「皂隶小尹等四人,与食马军行李万历金镗本作:小李俱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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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日早,发龙虎台,度居庸关。关下人马辏集,仅容驾过。如是者凡数处。晚次永安甸,大风,未几阴晦,须臾大雪。少顷,雪霁,天宇澄净,云霞五彩,烂然照耀山谷。西南诸山无云,岩壑积雪如银台、玉阙;东北诸山云掩其半,露出峰顶,四顾皆奇观。上立帐殿前,面东北诸山,命某等西立观山。上曰:「雪后看山,止此景最佳。虽有善画者,莫能图其仿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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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日早,发永安甸,大风甚寒,且行且猎。幼孜观骑逐兔,不觉上马过前,上笑呼幼孜三人,曰:「到此看山,又是一种奇特也。」盖诸山雪霁,千岩万睿,耸列霄汉,琼瑶璀璨,光辉夺目,真奇观也。午后,次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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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早,发怀来,午次镇安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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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日早,发镇安驿,行数里,道边有土垣宛如一小城。问人,曰:「此元时官酒务,每岁驾幸上都,于此取酒。」午次鸡鸣山。相传起于唐太宗征高丽至此,登山鸡鸣,由是得名。上指示幼孜三人曰:「此即鸡鸣山。昔顺帝北遁,其山忽崩有声如雷。其崩处汝等明日过时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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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发鸡鸣山。山甚峭,上有斥堠,下有故永宁寺基,有欧阳玄所撰碑尚存。其西北崩处,土石犹新。其下即浑河,流出卢沟桥,有石柱数十根陷于泥间,其半出地上。俗传以为鲁班造桥未成而废,但无纪载可考,窃以为辽金时所造者。行里馀,路甚窄,仅可容两马。人马辏集,危迫殊甚。又行三四里,度桥,山下有土垣,乃元时花园,有旧柳数株尚存。更行二十馀里,过坳儿山,路险如鸡鸣。山石巉然下压,下临河水,路陡绝,旁有积雪,凝附于岸。雪上亦可行,但坼裂可畏。车行马骤,毛发栗然。过此山渐平。上勒马登高冈,召幼孜等,指诸山曰:「此天之所以限南北也。」且行且语。上下马少坐于山冈之上,赐酒肴。午次泥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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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日发泥河,午次宣府。上阅武营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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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日,微雨。驻跸宣府,阅武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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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驻跸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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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日,发宣府,晚至宣平。召幼孜等谓曰:「今灭此残虏,惟守开平、兴和、宁夏、甘肃、大宁、辽东,则边境可永无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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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日早,发宣平。行数里,渡一河,水迅疾及马腹。近岸,冰未解。水从下流,人马从冰上渡。间有缺处,下见水流,而薄处仅盈寸,渡此甚战栗。更行数里,入山峡中。行又数里,上登山而行。过山,下平陆,次万全。大风寒,下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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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大风寒,发万全。行数里,至城下。上谓幼孜三人曰:「此城朕所筑。」过城北,见城西诸山积雪。上曰:「此亦西山晴雪也。」过城北,入德胜口。上指关口曰:「如此险,人马安能渡?」山皆碎石,若堆粟然。入关,两峡石壁崎峭如削。时车马辏集,拆关垣以度。过关,由山峡中行,地冻冰滑,马蹄时踣。间度涧,积雪未消疑作冰,从冰梁上行。大风甚寒,下马便旋,靴底沾雪,凝冻滑甚。上马尤难,两手攀鞍,皆冻不能屈伸。行二十馀里,上野狐岭,上指东南诸峰曰:「至此看山,则尽在下矣。」时风沙眯目,小石击面,面为风所吹皆紫黑。下山顶,度关,关门为车所塞。从土堤而下,地滑,马多仆者。午后至兴和城北下营。既而上召独光大往,上曰:「足寒时不要即附火,只频行足自暖。」又曰:「金幼孜何在?恐冻伤其足。」光大曰:「适同至,仆者未到,在彼控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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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日,驻跸兴和。上祭所过名山大川。上驻马于营前,召幼孜等谓曰:「汝观地势,远见似高阜,至即又平也,此即阴山脊,故寒,过此又暖。尔等昨日过关,始见山险,若因山为堑,因壑为池,守此谁能轻度?」幼孜等顿首曰:「诚如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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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驻跸兴和,上阅武营外。时天晴,大风。上曰:「尔等今日始知朔方风气。」忽天阴,上曰:「雪且至。」命亟回,至营门,雪下,已而大风,复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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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日,风寒。驻跸兴和,上阅武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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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日,猎者得黄羊至,上召幼孜等三人观之,遂立语于帐殿前,至二鼓乃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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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一日晚,上召至帐殿,语至二鼓。上曰:「夜已深,汝等且休息,庶明日有精神。」归帐房已三鼓矣。自是每宵或漏下、或二更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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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日,驻跸兴和。赐食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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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日早,发兴和。行数里,过封王陀,今名凤凰山。山西南有故城名沙城,西北有海子,鴽、鹅、鸿、雁之类满其中,远望如人,立者、坐者、行者、声咳者;白者如雪,黑者如墨国朝典故本作墨,或驰骑逐之即飞起,人去旋下,翩跹回翔于水次。过此海子,又度数山冈。午次鸣銮戍。上指云山谓幼孜三人曰:「此大伯颜山,其西北有小伯颜山。」指其东北曰:「由此去开平。」复曰:「汝等观此,方知塞外风景。读书者但纸上见,未若尔等今日亲见之。」上又曰:「适所过沙城,即元之中都,此处最宜牧马。」语久始退。少顷,上复谓曰:「汝等观此,四望空阔,又与每日所见者异。汝若倦时,少睡半晌即起,四面观望,以畅悦胸次。」幼孜等叩头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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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日,驻跸鸣銮戍。夜,上坐帐殿前望北斗,召幼孜等观,北辰正值头上,语至二鼓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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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日,驻跸鸣銮戍。上大阅武誓师,六军列阵,东西绵亘数十里。师徒甚盛,旗帜鲜明,戈戟森列,铁骑腾踔,钲鼓震动。上曰:「此阵孰敢婴锋!尔等未经大阵,见此似觉甚多,见惯者自是未觉。」先是东风,及鼓作,徐转南风。上悦,大饮将士。午回营。夜召幼孜三人至帐殿前,语至二鼓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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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日早,发鸣銮戍。上登山麓渐行,径山谷,山平旷不甚高。见鹿蜕角于地,长数尺许,槎牙如树枝。行数里,平山渐尽,东北有山颇高如诸山。上曰:「此即大伯颜山。」西北有山甚长,隐隐如云雾间,如海波层叠。上曰:「此即小伯颜山。」望之若高,少焉至其下,则又卑矣。由是地平旷,沙中多穴。上指示曰:「此鼢鼠穴也。马行其上,为所陷。」渐近一山下,见诸军于此掘井,所出沙有纯黄者,其色如金;白者,其色如玉雪;又有青黑者。上令中使下马取观,复以示幼孜三人观之。适中官射一野马来进,上召幼孜与光大、勉仁及尚书方宾前观。上曰:「野马如马,此野骡非野马,汝辈详观之。」北来每物见之,足广闻见。又行数里,远望如水,近则如积雪,乃是硷地。又行十馀里,过凌霄峰,即小伯颜山也。上登山顶,多石,山下荒草无际,北望数十里外,又有平山甚长。上曰:「人未经此者,每言塞北事,但想像耳,安能得其真也。」观望良久乃下。见草间有两途如驿道,上曰:「此黄羊、野马所行路也。」驻营凌霄峰。此时少水,军士多不食者。夜雪,平地尺馀。次日,人马得雪,炊饭皆足。[弘治17年刘氏安正堂版]另载:将暮,未饭,都督薛禄邀余数人饭食𪎊及青豆粥、腌腌,国图本、国朝典故本作淹鹅、黄羊、酱瓜,菜数品,无水饮马,从者至,皆不得食,军士亦多不食者。夜下雪,平地尺余。次日,人马得雪,炊饭皆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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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日,驻跸凌霄峰北。上召幼孜三人曰:「虽下雪不寒,夜来无水,人马俱足矣。」食后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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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午复下雪。夜漏下,上召至帐殿,语至二鼓。雪霁月明,寒风洒淅,毛发栗然,久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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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日五鼓,驾发由东路,幼孜三人向西路,行三十里,天明,随驾不及。幼孜与光大由哨马路迷入橐駞山谷中,山重叠,顶皆石,山下有泉水一沟甚清,饮马其上。泉旁多丰草,间无一人。但见鹿蜕角满地,间见人家居址坟茔,渐见有数卒驱驴过,问大营所在,皆不知。前行数十里,山转深邃,登高冈望川之西北,萧条无人,始勒骑回至泉上。有数十骑驻泉北,问之皆不能知,遂下马略休息。忽有军帅过,见予三人,亦下马同坐草间,问驻跸处亦不知。军帅往东南山谷中寻大营,幼孜三人由东北而往,车马来者渐多,皆寻不得。行十馀里,遇去者渐回,乃由东北山峡中行,峡之南山皆土,而北山尽石壁,巉岩峭削。有小石戴大石,层叠高低宛如人所为者。自兴和至此,地无寸木,但荒草而已。惟此石壁之半,生柏树一株,甚青翠可爱,如江南人家花圃所植者。幼孜呼光大曰:「此亦塞外一奇观。」峡中行十馀里,途穷复回。穿过数山,忽遇宁阳侯曰:「我已五处发马寻大营,待回报,相与同往。」饭毕,久俟报马不至。日已暮,上遣中官二人来。问之曰:「大营在五云关,去此八十里。」宁阳侯领二千骑与幼孜三人偕行。行数十里入山谷中,下一山甚险。时昏黑,下马徐行,过此又上山,相与盘旋于山顶,上不知路所向。更过两山,下山,麓东南有间道可行。时月色昏暗,野烧漫山,悲风萧瑟。行十数里,度大川,望东北行,径山麓,有泉潺潺而流。行数十里,遇深涧,马不可度,乃复回泉上,下马休息荒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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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早,由山间望东南行逾数十里,雪益大,隐隐闻铜角声隔山谷间。又过一山,见队伍前进,即按马行五六里,往问之,曰:「左掖军马。」言驾起往前五十里驻营,遂同行。午至锦水碛,见上,上喜曰:「汝等何来迟?」三人答以迷道。上问迷道之故,遂备言之。上大笑曰:「尔等皆疲倦,且休息。」出遇方尚书,曰:「昨日上在途屡召不见,谓必迷道,凡遣传令者三十辈来相寻,今早又遣十馀人,适又问尔三人来未。」幼孜自惟以一介书生,荷蒙圣上眷顾,顷刻不忘,天地之德,将何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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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日,驻跸锦水碛。上念幼孜无马鞍,命中官传旨与清远侯,讨马鞍一副送至帐房下,遂诣上前叩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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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日早,发锦水碛。行十馀里,道边有古城。上指示曰:「此答鲁城也,朕尝猎于此。」又行十馀里,上登山射黄羊,令幼孜随观。午次环琼圃。自此皆沙ヌ,出塞至此,渐见有榆林、鸟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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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次压虏川。水多咸,炊饭色皆变黄,作气息,食不下咽。日暮,上召幼孜三人至帐殿前,指示塞北山川。上曰:「古交河在今哈剌火州。因两河相交,故名。水啮沙出。碑曰唐之交河郡,故知交河在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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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日,驻跸压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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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日,次金刚阜。日暮,上坐帐殿前,令幼孜远望。极目可千里,旷然无际。地生沙葱,皮赤气辛臭;有沙芦菔,根白色,大者经寸,长二尺许,下支生小者如筋,气味辛辣微苦,食之亦作芦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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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日,夜甚寒,上召草敕,砚水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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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早,发金刚阜,午次小甘泉。有海子颇宽,水甚清,咸不可饮,中多水鸟。胡骑云:「此名鸳鸯海子。」疑即鸳鸯泺也。《地志》云:「鸳鸯泺在宣府。」此去宣府盖远,未敢必其然否。夜召,语至三鼓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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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日,发小甘泉。上召语虏中山川,上曰:「女直有山,其巅有冰,色白,草木皆白,产虎豹亦白,所谓长白山也。天下山川多有奇异,但人迹不至,不能知耳。此地去辽东可千馀里,朕尝问女直人,故知之。」行十馀里,上召令马上草敕,幼孜三人按辔徐行,执笔书草成,上己行三里馀。飞至上前,视草观毕,令誊真。下马坐地,于膝上书之。午次大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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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上令卫士掘沙穴中跳兔,与幼孜三人观。大如鼠,其头、目、毛、色皆兔,爪、足则鼠,尾长,其端有毛,或黑或白,前足短,后足长,行则跳跃,性狡如兔,犬不能获之,疑即《诗》所谓「跃跃毚兔」者也。有盐海子出盐,色白,莹洁如水晶,疑即所谓水晶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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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日,移营于大甘泉北十里屯驻。二十九日,午次清水源。有盐池,盐色或青或白,军士皆采食。三十日,驻跸清水源。去营六七里,地忽出泉,予与光大往观,至则泉溢数亩,人马钦之俱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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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三日,进《神应泉铭》。初五日午,发清水源。过此沙陀渐少。时大风寒,予戴帽上马时被风吹斜侧,常以手执帽笼。上顾而笑曰:「今日秀才酸矣!」晚至屯云谷。此处少水,由清水源载水至此晨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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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日早,发屯云谷,霜气甚寒,皆衣皮裘,戴狐帽。行十馀里,上召曰:「云《豳风》『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今已莠葽之时,而气尚栗烈,人皆衣狐裘,未经此者,与之言自是不信。」光大对曰:「诚所谓『井蛙不可以语海,夏虫不可以语冰』,臣若不涉此,亦不深信。」上笑曰:「尔等诚南士也。」午次五雪冈,见上于帐殿。上见光大衣狐裘暖帽,笑曰:「今为冷学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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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日,发玉雪冈。行十馀里,过一大坡陀,甚平旷远。见一山甚长,一峰独高,秀拔如拱揖。上指示曰:「此赛罕山,华言好山也。」又曰:「阿卜者,华言高山也。」其中人迹少至,至则风雷交作;故胡骑少登此,若可常登,一览数百里,已为其所窥矣。午次玄石坡,见山桃花数藂盛开草莽中,忽睹此,亦甚奇特。上登山顶,制铭,书岁月纪行,刻于石。命光大书之,并书「玄石坡立马峰」六大字,刻于石。时无大笔,用小羊毫笔钩上,石勒成,甚壮伟可观。晚,有泉跃出于地,如神应泉,足饮人马,名曰「天锡泉」。上命幼孜三人及尚书方宾、侍郎金纯往观,至见人马填满泉水上,溢出泉复壅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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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日,次鸣毂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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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日早,发鸣毂镇,是程若远,然地甚平旷。午至一山谷中,有二旧井,水可饮,新掘井皆盐苦。午后忽微雨,风作,天气清爽,人马不渴。若暄热,人皆乏矣。过数里,两旁皆山,西山皆黑石,礌砢层叠;东南诸山皆土。晚至归化甸,上与诸骑将[弘治17年刘氏安正堂版]另载:上与光骑行,前行眺望,有泉出于地,遂名曰「灵秀泉」。适中官以玄石坡字来进,观毕,命司礼监藏于箧。[弘治17年刘氏安正堂版]另后续载:至夜方饭,而从者俱未至,中官孟骥假予账房,饲马于旁,既而脱撅逸去,至四鼓起视,已不见。与光大绕营周匝数回,寻至天明,始为营西北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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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日早,发归化甸,由山谷中行。地多鼠穴,马行其上辄踣。行二十馀里,地多美石,有如琥珀、玳瑁、冯瑙、碧玉者,其光莹然。同行好事者下马拾以为玩。午至杨林戍,地亦有美石,但不如前所见者之佳。晚有泉出于营之西南,遂命名曰「神贶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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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日午,次禽胡山。营东北山顶有巨白石,上命光大往书「禽胡山灵济泉」大字。十七日,次香泉戍。十八日早,发香泉戍。行沙陀中,多山桃花,满地烂熳。又有榆林藂生,不甚高,有鸟巢甚完固,举手可探之,皆鹰隼巢也。午后至广武镇。川中有土城基,问人云,国初征和林时所筑。屯粮于此。过川入山,有泉流,马皆不饮,泥臭故也。西南山峰甚秀,上欲刻石,令方宾与幼孜三人上观石。登山,下马遍观,无佳石,得一石略平可书。正书,忽风雨作,遂下山至营复命。上面营前高峰而坐,上曰:「人恒言此山有灵异,适登此,忽云阴四合,风泠然而至。」遂命之曰「灵显翠秀峰」,泉曰「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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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日,发广武镇。上登灵显翠秀峰,令幼孜三人从。晚次高平陆,无水,于广武镇载水至此晚炊。二十日,次怀远塞。二十一日,次捷胜冈。有泉涌出,名曰「神献泉」。上令光大书「捷胜冈」三大字于石。山多云母石,并书「云石山」三字,刻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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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日早,发捷胜冈。行数十里,但见荒山野草。上曰:「四望无际,莫如其极,此真所谓大漠也。」午次清冷泊。有泉涌出,名曰「瑞应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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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午,发清泠泊,晚至双秀峰。是程无水,自清泠泊载水炊饭。适天阴风寒下雨,人马俱不渴。二十四日早,发双秀峰,逾时至灭虏镇,泉曰「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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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午后,发威虏镇,晚至紫霞峰。二十六日,至玄云谷。使臣舒百户自瓦剌回。上召幼孜三人随驾同行,听其言瓦剌事。夜命写敕,无卓,以毡覆地,伏而书之,书毕已四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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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次古梵场。二十八日早,发古梵场。行数十里,东北有山甚高广,峰峦耸拔,苍翠奇秀类江南诸山。山之下孤峰高起,上多白石,元氏诸王葬其下。晚至长清塞,有泉水甚清,赐名曰「玉华泉」。夜漏初下,上立帐殿前,指北斗曰:「至此则南望北斗矣。」语甚久方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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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日,至顺安镇。上立帐殿前,指营外诸山曰:「此虏地诸山之入画者。」遂令画工图之。晚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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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一日,早微雨,发顺安镇。行十馀里,山多白云,上召指示前山曰:「此即名白云山。」又行数里,白云中有青气接地,望之如青山白云。上曰:「此山甚高大可观。」幼孜以为信然。上笑曰:「此气也,非真山。若诚为山,则天下之山无有过之者。」度一冈,遥见胪朐河;又过一冈,上揽辔登其顶,四望如下。又行数里,临胪朐河,立马久之,赐名曰「饮马河」。河水东北流,水迅疾。两岸多山,甚秀拔,岸傍多榆柳。水中有洲,多芦苇、青草,长尺馀,传云不可饲马,马食多疾。水多鱼,顷有以来进者。驻营河上,地名曰平漠镇。初二日,驻跸平漠镇。赐食御庖鲜鱼。初三日,发平漠镇。由此顺胪朐河东行,午至祥云巘。上立帐殿前召语,片时乃退。初四日晨,发祥云巘。午次苍山峡。峭马营已值胡骑四五人,得箭一枝、马四疋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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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日,发苍山峡。午次雪台戍。地多野韭、沙葱,人多采食。又有金雀花,花似决明,茎似枸杞,有刺,叶小,圆而末锐,人采取其花食之。又有一种黄花菜,花大如茼蒿,叶大如指,长数尺,人亦采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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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日,次锦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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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日,次玉华峰。初八日,发玉华峰。胡骑都指挥款台获虏一人至,知虏在兀古儿扎河,晚遂度饮马河下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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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日,上以轻骑逐虏,人各赍粮二十日。其馀军士,令清远侯帅领驻札河上。扈从文臣,止令尚书方宾及光大、勉仁数人随行。命幼孜留营中。初十日早,雨。驾将发,馀同光大诣帐殿见上,请随驾同往。上曰:「尔不能战阵,往亦无益。前途艰难,朕一时顾盼有不及,或为尔累,尔留此岂不安?」幼孜叩头,不胜感激。食后送光大、勉仁出营门,马上相别,殊觉怆然。是日,哨马营获胡寇数人及羊马辎重送至大营,清远侯复遣人护送驰诣上所,盖欲以为向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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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早食后出城东,回至清远侯帐下。坐移时,得上追逐胡虏动静。十六日,食后同张侍郎、袁中书出城外登一小山。四望天宇空阔,情怀甚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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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日,食后闻捷音将至,甚喜。清远侯来邀作午饭,仍食鲜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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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日,早饭出城外候驾,光大、勉仁先至营中相见,且喜且戚。时驾从城外过,去城二十里安营。至营中见上,与语良久,命写《平胡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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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日,分军由饮马河先回,上以骑兵追逐馀虏,东行,步行者俱不得从。是日,发《平胡诏》及书敕谕数道,甚忙,迫午后起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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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午,大雨,午后雨止,发威远戍。晚至广安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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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日,发广安镇,由此循饮马河南东北行。午次蟠龙山,大雨,平地水流,暮雨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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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发蟠龙山。雨意未止。晚次临清镇。二十六日,午后离饮马河,取便道入山中。晚次定边镇。是程无水,载水为早炊。二十七日,发定边镇。午至河,午食后渡河,河水稍深,据鞍不能渡。幼孜三人俱脱衣,乘散马以渡,水没马及腰以上。暮至双清源,夜禁火不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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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日,发双清源。午至河,水益深,多用柳枝缚筏以渡。晚次平山甸。上立帐殿前,召幼孜三人问津河之由。上叹曰:「朕渡河时已命筏上渡,汝何不由彼?」光大曰:「臣辈不知,及至彼,又无与臣言者,故不由彼渡。」上笑曰:「今日方为艰难,汝得无惧乎?」因渡水,得一木板,上有虏字,就以进,上命译史读之,乃祈雨之言也。虏语谓之札达,华言云诅风雨,盖虏中有此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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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日。次盘流戍。六月初一日,次凝翠冈。初二日,发凝翠冈,午经阔滦海子。上令幼孜数人往观。去营可五六里,有山如长堤以限水。海子甚阔,望之者无畔岸。遥望水高如山,但见白浪隐隐,自高而下,天下之物,莫平于水。尝经江湖间,望水无不平者;独此水远见如山之高,近处若极下,此理极不可晓。观毕复命,上曰:「此水周围千馀里,斡难、胪朐凡七河注其中,故大也。」遂赐名曰「玄冥池」。晚次玉带河。初三日次雄武镇。上召予同勉仁往,光大看马,及退,漏下已三鼓矣。初四日,发雄武镇。晚次清胡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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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日,次澄清河。初六日发澄清河,数里渡河,穿入柳林中,柳蒙密不可行,下皆污泥,行五六十里下营。大雨如注,至晚不止。又复起营,夜次青杨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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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日,发青杨戍。凡四渡河,河水甚急。午次克忒克剌,华言「半个山」。山甚峻拔,远望如坡,故名。入此,河稍峡,山攒簇,多松林,上曰:「此松林甚似江南。」至前山水益清秀可爱,孰谓虏地有此奇观也。晚次苍松峡。隔岸坡陀间,树林蓊郁,宛如村落,水边榆柳繁茂,荒草深数尺,而草稍俱为物所食。是日获虏二人,因问之,知虏骑曾经此过一宿,草为马所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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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日,发苍松峡,渡泥河数次,河狭水浅,两岸泥深,人马多陷。晚渡黑松林。苍翠可爱,遂下马少憩。复行十数里,下营饲马,日没复启行。夜入山谷中,乘月倍道兼行,上坡下涧,不胜崎岖。月落,路难行,旌旗甲戈咫只不能辨。幼孜三人从宝纛,须臾莫知其处。但前骑皆不行,始下马立半山间。逾时复上马,下至平川。路多沉淖且陷,益难行,而乡道亦惑,遂止,次飞云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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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日,发飞云壑。行二十馀里,凡渡数山。至一水泉处,前哨马已见虏列阵以待。上饬诸将严阵,先率数十骑登山以望地势。幼孜三人下马被甲,复上马随阵后。渡一大山,见虏出没山谷中。少顷,遣入来伪降。先是,上度虏必伪乞降,预书招降敕以待。至是虏果来,上在阵前召取敕,幼孜遂驰马至前以敕进,上曰:「虏诈来请降,朕亦给之。」乃以敕付来者去。又行数十里,驻兵于山谷中。忽见阵动,亟上马前行。俄闻炮声,左哨已与虏敌,虏选锋以当我中军,上麾宿卫即摧败之。虏势披靡,追奔数十馀里,予三人同方尚书随宝纛前进。上已驻兵于静虏镇。遣传令都指挥王贵来收兵。贵见予数人惊曰:「何故在此?主上已久下营,可亟回。」予数人遂回。往返已百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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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日早,发静虏镇,命诸将皆由东行。人渴甚,以衣于草间且行且拽渍露水,扭出饮之。行数十里始得水。晚次驻跸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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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日,上先将精骑穷追虏溃散者,令予三人及文职扈从者皆随都督金玉、冀忠用领马步后进。午始行入山谷中,渐见虏弃辎重。晚次长秀川,而辎重弥望。十二日,发长秀川,随川东南行,虏弃牛羊狗马满山谷。暮次回曲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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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日,次广漠戍,归大营。上逐虏于山谷间,复大败之,久方回营。幼孜三人见于帐殿,上语破贼之故,复加慰劳,幼孜三人叩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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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日,发广漠戍。行数里渡河,河滨泥深,陷及马腹,馀虏尚出没,来窥我后。上按兵河曲,佯以数人载辎重于后以诱之。虏见竞奔而前,铳响伏发,虏苍黄渡河,我骑乘之,生擒数人,馀皆死。虏由是遂绝。晚次蔚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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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次宁武镇。十六日,次紫云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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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次玉润山。十八日,次紫微冈。十九日,次青阳岭。二十日,次青华原。二十一日次淳化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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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日早,发淳化镇,渡河,深及马鞍。既渡以为无水矣,而入一泽中,长六七里,草深,泥水相交。复渡两河,泥陷及马腹,马行泥潦中,几陷。晚次秀水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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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发秀水溪,行十馀里,入淙流峡,甚险,一水流其中,路倾侧临水,萦回曲折如羊肠,日凡七八渡,登高下低,马力疲倦,逾数冈至营。晚次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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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日,次锦云峰。二十五日,次永宁戍。二十六日,次长乐镇。二十七日,发长乐镇,草间多蚊,大者如蜻蜓,拂面𠾱,拂之不去。晚次通川甸,即应昌东二海子间。上登山遥望,指海边石山曰:「此即三石山也。」营之西南曼陀罗山下,有寺基,元公主造寺出家于此,国初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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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日,次金沙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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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日,发金沙苑,是程多水,途边多榆柳,沙陀高低,树青沙白,甚可观。上曰:「此景犹小李金碧山水也。」行数十里,有大海子,水稍深,先令军士伐木为桥以渡,晚次玻璃谷。三十日,次威信戍。七月初一日,次武平镇。初二日次开平,营于干耳朵,华言「宫殿」也。元时宫殿故址犹存,荒台断础,零落荒烟野草间,可为一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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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日,次环州。上召赐瓜果。初五日,次李陵台,今名威虏驿。连渡数河,水深及马鞍。晚次宁安驿。初七日,发宁安驿,经元西凉亭故址。四面石墙未废,殿基树木已成抱,殿前柏两行仍在,但萧条寂寞。观久,怅然而出。晚次盘谷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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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日,发盘谷镇,入山峡中。路其险,两山相夹,如行夹城中。上曰:「此山险厄若是,虽有虏骑千群,岂能至此?纵至此,断其归路,鲜有能出者。」晚次独石。初九日,次龙门。龙门两山对峙,石崖千仞,水流其中,路由水中行,山水泛时,此处最险。上指此山曰:「断此路,孰能度者?」崖石悬处甚平,光大曰:「此处好镌磨崖碑。」上曰:「朕意如此,汝言正相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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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日,次燕然关。十一日,次长安岭。至此方出险。十二日,次镇安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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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日,次怀来。十四日,次永安甸。召赐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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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度居庸关。上令幼孜三人记关内桥。自八达岭出关口,凡二十三桥。晚次龙虎台。十六日,次清河。十七日,驾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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