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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晋演义》[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历史]

1 慕容恪因攻洛阳回来,得疾甚重。燕王暐闻知,亲与群臣视恪,问以后事。燕王暐入见恪曰:「叔父出征远劳,今得此疾困重,倘设不周,使孤倚托何人?」恪曰:「慕容垂文武兼才,管、萧之亚,陛下信任之以大政,国家可安。不然,秦晋必有觊觎之计。」暐闻言曰:「愿从尊训。」言讫回宫。太宰恪以燕王幼弱,政不在己,今太傅评又猜忌,乃使人召暐兄乐安王臧至,谓曰:「今南有晋室,西有强秦,常蓄进取之大志。司马总统大军,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后,以其疏言之,当在汝及冲。汝曹虽才识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难。吴王天资英杰,智略盖世,汝曹若以推任之,必能混一四海,况外寇乎?」言讫而卒。
2 燕王暐闻知,恸哭终日,命厚葬之。国人皆为发悲,于是以慕容冲为大司马,总统六军。
3 第二三三回 苻氏五公皆谋反
4 却说秦王坚闻慕容恪已卒,阴有图燕之计。命匈奴曹毂使如燕,曹毂以西戎主簿郭辩为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皇甫腆及从子奋、覆皆仕秦。辩至燕,谓真曰:「仆本戎人,家为秦诛,故寄命曹主。贵兄常侍及奋、覆兄弟,并相知有素。」真怒曰:「臣无境外之交,此言何及我!君似奸人,得毋因缘假托乎?」遂入白暐,请究治辩,太傅评不许,得还,为坚言:「燕政无纲可图,其见机识变,惟皇甫真耳。」坚曰:「以六州之众,岂得不使智士有一人哉?」曹毂寻卒,秦分其部落为二,使其二子分统之,号东西曹。
5 却说秦汝南公苻誊,乃苻生之弟,欲谋反,秦王坚窃知,遣武士执斩之。时生弟犹有五人,当王猛谓坚曰:「不去五公,终必为患,不若乘此杀之。」坚不从,至是秦晋公柳、赵公双与魏公庾、燕公武谋作乱。坚闻知,使人徵其还长安。柳据蒲阪,双据上邽,庾据陕城,武据安定,齐来起兵作反。坚又遣使谕以罢兵,令其各安原位,各啮梨以为信,皆不从。秦王怒,命王猛将兵二万去讨,猛得令即以兵行。
6 戊辰三年二月,秦魏公苻庾闻王猛以兵来,恐不能敌,乃以陕城降于燕兵以接应。秦人大惧,燕王德曰:「苻氏骨肉乖离,投诚请援,是天以秦赐燕也。天与不取,反受其殃,吴越之事,足以观矣。陛下宜命皇甫真引兵援之,众径趋蒲阪;吴王垂引许、洛之兵,驰解庾围;太傅总京师虎卫,为三军后继,传檄三辅,示以祸福,彼必望风响应。」太傅评曰:「秦,大国也,今虽有难,未易可图。朝廷虽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又非太宰之比,闭关保境足矣。」庾闻燕不发兵,又以人遗垂及真笺曰:「苻坚、王猛,皆人杰也,谋为燕患久矣,今不乘机取之,恐异日有江东之悔矣!」垂谓真曰:「主上富于春秋,太傅识度,岂能敌坚、猛乎?」遂绝之。
7 十二月,王猛以兵至陕城,苻庾以兵出战。战未上三合,被猛获之。王猛遂拔陕城,左右送庾于帐下,猛使人解长安送坚。坚问之,庾曰:「臣本无反心,但以兄弟屡谋逆乱,臣惧及死,故反耳。」坚泣曰:「汝素长者,固知其非汝心也!且高祖不可以无后。」乃赐庾死。原其七子,以长子袭魏公,馀子嗣诸弟之无后者。
8 第二三四回 桓温伐燕大败还
9 己巳四年初,桓温闻燕太宰慕容恪死,请旨与徐、兖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冲、江州刺史袁真等伐燕。初,愔在北府,温常云:「京口酒可饮,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愔遗温笺,欲共奖王室,请督所部出河上。愔子超为温参军,取视后毁之,更作愔笺,自陈非将相才,加以老病,乞闲地自养。劝温并领己所统。温大喜,即以愔为会稽内史,而自领徐、兖二州刺史,率步骑五万发姑孰。超曰:「漕运难通,求别道而入。」温不从。
10 六月,至金乡,天旱水绝,使将军毛虎生凿钜野三百里,引汝水会于清水,引舟自清水入河,舶舻数百里。超又曰:「清水入河,难以通运,若寇不战,运道必绝。因敌为资,后无所得,此危道也。不若举众趋邺,彼必望风逃遁,北归辽碣,若能出战,则事可立决。若恐胜负难必,务欲持重,则莫若屯兵河、济,控引漕运,俟资储充备,来夏乃可进也。舍此二策,而燕军北上,进不速决,退必愆之。贼因此势以日月相引,渐及秋冬,木凋时滞,北土早寒,三军裘褐,只恐于时所忧,非独无食而已。」温又不从。曰:「吾命袁真攻开石门,以通水运,必无阻滞。」遣袁真以五千兵攻石门,又遣朱序攻胡陆,拔之。燕王暐使下邳王慕容厉,以兵一万逆战,被邓遐、朱序合兵出击,两下交锋,未十合,厉大败还,前锋邓遐、朱序又败燕兵于林渚。
11 七月,温至枋头。燕王暐及太傅慕容评大惧,暐谓文武曰:「太原王已丧,今国内无有良材,晋兵势大,何以迎敌?」
12 群臣曰:「太原王临终之语,陛下何故忘记?吴王慕容垂有文武之才,何不用之,以兵拒敌?然后使人和好于秦,结为唇齿,请其以兵来救,可破晋兵。」暐曰:「其计虽善,而今晋兵势大,即分兵而来,恐难迎敌,不如走奔和龙。」吴王垂上言曰:「臣请击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何自纷纷自溃乎?」暐乃使垂率众五万以拒温,垂表乞悉罗腾为从军,暐从之,又遣乐松请救于秦,许赂虎牢以西之地于秦。
13 却说秦王坚与群臣议论国事,忽近侍报燕王暐使人至,说桓温以兵犯境,敬修国书,求结为唇齿,请相救应。秦王坚曰:「吾正恨其强,欲兴兵讨之,吾不援应。」王猛密谓秦王坚曰:「燕虽强大,慕容垂非温之敌也。若温举山东之众,进屯洛邑,收幽、冀之兵,引并、豫之粟,观兵崤、渑,则陛下大事去矣。今不如与煎合兵以退温;温退,燕亦病矣。我乘其敝而取之,不亦善乎?」秦王坚曰:「卿策甚善。」因此从之,即使洛州刺史邓羌率步骑二万,前来救燕,羌领兵起行。
14 却说申胤谓封孚曰:「以桓温声势,似能有为,以吾观之,必无成功。何则?晋室弱衰,温专制其国,晋之朝臣未必皆与之同心,必将乖阻,以败其事。又,温骄而恃众,怯于应变,大众深入;值可乘之会,反更逍遥中流,不出赴敌,欲望持久,坐取全胜,若粮廪愆悬,情见势绌,必不战自败,此自然之数也。」慕容垂兵至洛,谓将士曰:「公等各宜尽心竭力,以报国家。」言讫,急谓范阳王慕容德曰:「今温大兵在此,漕运要从石门来,卿可以重兵前去,紧守石门,粮食不至,则温兵自溃矣。」德从之,乃以所集之兵,出守石门。又谓偏将李邦曰:「温见石门不通,必使人从皋陵运。汝可引军一万,抄山径埋伏险隘,绝其粮道。」李邽引一军去讫。
15 却说慕容德至石门,谓慕容宙曰:「汝先率一千兵出战。」
16 宙曰:「晋人轻剽,怯于陷敌,勇于乘退,宜设饵钓之。」德曰:「可以二百骑挑战,馀兵分作三处埋伏,待其追而击之。」
17 于是使宙以二百骑挑战,自将兵分作三处埋伏,计议讫。
18 宙以二百骑出战,袁真尽以众与战,宙诈败便走,真挥兵追击,至伏兵之所,慕容德当先出拦,两下交锋,真兵大败走回。又被伏兵出截,三下夹攻,真单骑逃回本营收众,折去五千馀人。
19 却说慕容垂以大兵至襄阳屯扎,便差人四门贴起文榜告示,居民无问老小,火速移往睢城暂居,不可自误。晋兵到此不仁,必然伤害百姓。一连差十数次人,催趋使行,百姓皆起身后,唤诸将听令,先差云振带二千人,各将布袋去溪河上流头埋伏,用布袋装上砖土,拒住浅河之水。到来日三更以后,只闻下流头人马嘶喊,知是桓温兵败,急取去布袋,放水淹之,却顺河杀将下来接应。云振听计去了。吴王垂又唤慕容德:「可引军二千,去博陵边渡口埋伏。晋兵被淹,此处水势缓慢,人马必从此逃命,你可乘势杀来接应。」德领兵去了,垂又唤赵平:「你可引军三千,先取芦苇乾柴,放在襄城人家屋上,各处陌头襄角上,却暗藏硫黄焰硝引火之物,来日昴日鸡,值黄昏后必有大风起,袁真必入城安歇。汝将二千军,先用火箭大炮,放入城中去。火势大作,城外呐喊,只留东门外放走。你却在东门外伏定,败军乱窜,不可拦截,只顾攻击他。败军无心恋战奔走,此乃以寡敌众之道也,必得全功。天明会合,收军便回睢城,不可违误。」赵平听令去了。垂更再唤:「縻玉、刘同,你二人可带二千人,一半红旗,一半青旗,去野外三十里虎尾坡前摆开,青红旗号混杂。如晋军到,縻玉一支红旗走在左边,刘同一支青旗走向右边。他疑,必不追赶。却分兵去西北角上埋伏,只望城中火起,便可进兵,追赶败军。然后,却来白河上流头接应,时刻休误。」二人去了,垂登高望之。
20 却说晋兵袁真自为前部先锋,引大军一万,战将数员,又有铁骑军二千,从襄邑进发。日当亭午,来到虎尾坡附近。问向导官:「前面离城多少路?」答曰:「只有三十里。」王佃引探马数十匹先行,见坡前人马摆开。王佃拍马抢前,见依山傍岭,一簇人马,尽打青、红旗号,不知多少。晋将王佃把皂旗一招,三千军一齐向前,縻玉、刘同为两队进,青、红旗各居左右,二色旗不杂,队伍不乱。王佃扯住马,令休赶。左右曰:「为何不赶?」王佃曰:「前面必有伏兵,你们只就这里扎住,我自去禀先锋。」王佃一骑马来见先锋,袁真曰:「岂不闻兵法有虚实之论?此是疑兵,必无埋伏,速进兵追之。」
21 佃再回坡前,提兵直入其左,遍于林下,追寻不见。
22 此时红日冉冉坠西,袁真叫去抢襄邑安身。军士四门突入,并无阻挡,又不见一人。袁真曰:「此乃势穷,尚带百姓连夜走了。众军权且安歇,来日进兵。」军士各自饥饿,都去夺屋造饭。袁真在县衙安身。初更后,狂风忽起,把门军士来城报火起,袁真曰:「火是军人造饭不小心失火,不可惊动。」说未毕,南门、西门俱来报火起。袁真急令众人上马时,早已满城火著,上下通红,喊声大震。当夜袁真叫将士冒著烟火探路,报说:「东门无伏兵。」袁真冲出东门,门上火滚烟飞,军士逃出,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23 且说袁真方才脱得火危,背后却有车马赶杀,各军皆要逃命,那里肯回身厮杀。撞著縻玉、刘同,又杀一阵。到四更左右,人困马乏,一大半军破头烂额,却好走到河边,人马都下河吃水,水不过尺,人马皆在河内闹起。上流许云振望见襄邑城火起,约五更时分已到,只听下流人马喧闹,催军一齐掣起布袋,水势望下流一冲,人马皆溺于水。袁真望水势慢处夺路,来到博陵渡口,喊声大振,一军拦路,慕容德到也。当下慕容德引了军马,从下流头杀将上来,截住袁真掩杀。王佃交斗到三十馀合,真不敢恋战,夺路走脱。慕容德赶来,接著厮杀,杀得晋军大败,杀死晋兵三万馀人。
24 时,袁真收拾残兵,来见桓温,称说失利一事,桓温大怒曰:「胡贼安敢如此?」尽起三军,遂至襄邑,漫山塞野而来,与慕容垂大军相遇交战。垂将兵马摆开,横持玉斧立于阵前,以待晋兵。晋兵阵中先锋袁真持刀出马与战,又战上二十馀合,真不能抵敌,拨开军器,勒转马头,望本阵便走。背后慕容垂促兵追杀,晋兵又败一阵,走还原屯。
25 桓温见军战不利,心甚烦恼。忽左右报军中粮尽,来日却无粮草支给于三军等众。桓温愈加忧闷。又探事军人报道:「长安秦王苻坚使邓羌率军三万来救燕。」参军郗超曰:「今吾军数战不利,粮储复竭,秦兵又至,难以进兵,不如焚舟车弃辎重铠仗,从陆道奔回本镇,若秦军一到,必为所擒。」温曰:「事已迫矣!今夜即行。」于是桓温至夜传令,将舟车烧讫,及抛弃辎重铠仗,乃领大军从陆路而走。诸军争欲追之,吴王垂曰:「温初败退,必严设警备,选精锐于后,不如缓之。彼幸吾未至,昼夜疾趋,俟其气衰击之,无不克矣。」
26 至是温果兼道而进数日,吴王垂令人探知,自率八千骑追之到河南,与袁真、郗超等交战,又战上数十合,晋兵无心恋战,皆弃甲抛戈,望南走溃。又被燕军赶杀一阵。慕容德闻晋兵败走,乃以劲卒伏于东关中,见桓温兵至,两下夹攻,大破温众,斩晋兵三万馀人,连追杀五十馀里,方始收兵还燕。
27 却说秦将邓羌闻晋兵败走,使其副将苟池领兵五千抄小路来赶。追至谯城,袁真见后有追兵,喝令军士摆开,自与荀池交战。二人又斗三十馀合,袁真大败而逃,又被秦兵大杀一阵,又斩一万馀人。秦兵追杀二十馀里,亦收兵还国去讫。
28 温只得收败卒屯于山阴。其时桓温深耻其败,恐朝廷见罪,乃归过于袁真。使人入朝上表云:「袁真为将失略,致败三军,宜贬之以为庶人。」于是晋帝下诏,黜袁真为庶人,诏使桓温还国。行经王敦墓第,读其碑记,叹曰:「可人,可人!」其心亦若是耳!
29 却说燕王慕容暐谓群臣曰:「今既与秦结好,必得一不辱君命者,往谢之方好。」大傅慕容评曰:「参军梁琛有辩才,其兄梁弈仕于秦为尚书,使其可往。」暐遂使郝晷、梁琛,相继如秦。晷与王猛有旧,猛接以殊礼,问晷东方之事,晷知燕将亡,阴欲自托,颇泄其实。琛至长安,秦王苻坚方畋于万年,欲引见瑁琛曰:「秦使至燕,燕之君臣,朝服备礼,洒扫宫廷,然后敢见。今秦王欲野见之使臣,不敢闻命。」尚书郎辛劲谓琛曰:「天子称『乘舆』,所至曰『行在』,又何野见之有?又《春秋》亦有遇礼,何为不可乎!」琛曰:「天子以四海为家,故行曰『乘舆』,至曰『行在』。今四海瓜裂,天下分崩,安得以是为言礼哉?不期而见曰『遇』,盖因事权行,其礼简略,岂可居容与之所为哉?昔者桓温窥我王略,燕危秦孤,是以秦王恤患,结好交聘方始,谓宜崇礼尚义,以固二国之欢,而忽慢使臣,是卑燕也,岂修好之义乎?」秦王坚乃为设行宫,百僚陪臣,然后延之。琛始入见秦王,称燕王使其谢救危之事。坚心大悦,命群臣排宴饮之。
30 梁琛之从兄粱弈为秦尚书郎,秦王坚使弈与客馆,琛与弈舍。琛曰:「昔诸葛瑾为吴聘蜀,诸葛亮惟公相见,退无私面。今使之即安私室,所不敢也。」于是秦王坚命于别馆安下。又使弈数问东方之事,琛曰:「兄弟本心,各有所在,欲言其美,恐非所欲问;欲言其恶,又非使臣所得论之也。」
31 秦王坚使太子延琛相见,秦人欲使琛拜太子,先讽之曰:「邻国之君,犹其君也;邻国之储君,亦何以异乎?」琛曰:「天子之子,尚不敢臣其父之臣,况他国臣之乎?礼有往来,情岂忘恭?但恐降屈为谄耳!」乃果不拜。
32 王猛知梁琛忠贞,乃劝秦王坚留梁琛,坚不许,琛乃还国。
33 却说慕容垂既破大司马桓温,大有功绩,威名益振,德望日新,士民皆惮之。时太傅慕容评见其威猛,愈忌之。垂奏将士功赏,皆抑而不行,垂怒之。评恐为患,评乃与太后可足浑氏谋诛太宰格子慕容楷及垂,后命奏知燕王啼。于是,评与燕王暐曰:「吴王慕容垂威名日振,恐不利于国家,陛下宜早图之,不然将难制也。」燕王暐曰:「叔父可缓图之。」于是评出朝,整日思想,计欲害慕容垂。
34 第二三五回 慕容垂逃降苻坚
35 慕容垂舅兰建知之,急以告垂曰:「太傅慕容评密奏主上,欲害明公及太宰子慕容楷,明公宜先发制人,但除评及安乐王,其馀无能为矣。」垂曰:「骨肉相残而首乱于国,吾不忍为也,宁避之于外耳。」世子令曰:「主上暗弱,委任太傅,一旦祸发,疾于骇机。今欲保族全身,不失大义,莫若逃之龙城,游辞谢罪,以待主上之察,感悟得还,幸之大者;如其不然,则内抚燕民,外攘群夷,守险要以自保,亦其次也。」垂曰:「善!」十二月,垂见暐,请畋于大陆,暐许之。因微服带家小将趋龙城,至邯郸,少子麟素不为垂所爱,逃回告知燕王暐,暐遣精骑追之,垂散骑灭迹得免。世子令请给数骑袭邺,垂曰:「不可。」乃与段夫人及令、宝、垄农、兄子楷、舅兰建及郎中令高弼,俱奔秦。
36 秦王坚闻恪卒,阴有图燕之志,惮垂不敢发,及闻垂至甚喜,令人郊迎。即唤邓羌至曰:「你可引数十人,带果酒,先去迎接慕容垂,吾随后即来。」羌领命去讫,秦王坚随后即引王猛等亦出迎。时慕容垂自思无投奔处,闻秦王坚宽仁大度,纳贤下士,乃故逃走入秦。行至界上,忽见一队军,约有五百馀人,为首一将,轻裘软甲,马首相迎,那员将忙问曰:「来者莫非燕中吴王乎?」垂答曰:「然也!」那员将忙下马诺声:「邓羌伺候已多时。」垂问曰:「莫非邓将军乎?」羌曰:「然也!奉主公秦王令,为大王远涉路途,鞍马驰驱,特命羌奉酒食就护,请大王入国。」言讫,军士捧过酒食,垂自思曰:「人言秦王宽仁爱客,今果如此远接。」羌进酒,垂立饮了数杯,上马同行,来到长安界口。是日天晚,前到馆舍,见两边百馀人,拱手侍立门户,击鼓相迎,一将于马前施礼,曰:「奉主公秦王令,为大王远涉路途,特遣某洒扫驿庭,以待宿歇。」垂下马与其同入馆舍,早已安排筵宴相待,酒礼殷勤。
37 垂父子饮酒至更深,宿一宵。
38 次日,早膳毕,上马行不数十里远,见一簇人马来到,当中是大秦王苻坚,左有王猛,右有权翼。慕容垂遥见,早先下马。苻坚曰:「久闻大王高名,如雷灌耳。但云山迢遥,各分疆界,不得长听教诲;今辱远临,故特郊迎,请到敝邑,以救渴怀。」慕容垂见秦王坚龙章凤姿,心大喜,乃上马随秦王入城。设筵款待。
39 坐间只说闲话,数问燕王起居,及平日想慕之情,并不谈及燕中一事。慕容垂待秦王开口,方好谈及投托一事,坚只不提。垂忍耐不住,乃曰:「大王守长安,今统几郡?」王猛曰:「虽有数郡,乃荒邑也。粮少兵稀,权且安身。今晋桓温不时兴兵来侵疆界。」垂曰:「东晋据六郡八十一州,民强国富,犹自不知足耶?」权翼曰:「吾主公生有神异,名应图谶,反不能占据大都,其他皆天地之蟊贼,以霸道居之,故智者不平焉!」苻坚曰:「二卿休言!吾有何德而望居天位,以守城池乎?」垂曰:「不然,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何况大王仁义充塞乎四海,占正统而即帝位,亦不分外。」苻坚拱手惶恐而谢曰:「如公所言,何敢当之?」
40 自此一连饮宴三日,并不提起燕中事。
41 次日复宴,坚举酒向垂曰:「荷将军不外,光降鄙邦,不胜之喜。」又执垂手曰:「天生贤杰,必相与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数也。要常与卿共定天下,然后还卿本乡,世守幽州,使卿去国不失于为之孝,归联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慕容垂父子称谢不已。于是以慕容垂为右将军,以金五百与置田宅,每事必与议之。王猛言于秦王坚曰:「今观慕容垂父子,势如狼虎,非可驯之物。若借以风云,将不可复制,不如早除之。」
42 秦王坚曰:「吾方收揽英雄,以清四海,奈何杀之?且其始来,吾已推诚纳之矣,匹夫尚不可为,况万乘乎?」乃又以慕容垂为冠军将军。
43 却说梁琛为使于秦,还见太傅评曰:「秦人目阅军旅,聚粮陕东,和协不久,今吴王又往,宜为之备。」评曰:「秦王何如人?」曰:「明而善断。」评曰:「王猛何如?」琛曰:「名不虚传。」既以告,燕公卿皆不然之,惟皇甫真深以为忧。
44 上疏请选将益兵,以备未然,燕王不听。
45 却说王猛谓秦王曰:「燕国可伐,可使人去,诈说报燕谢师之礼,而观其衅,然后可发兵去。」是时秦王坚遣石越骋于燕,太傅评示之以奢,尚书郎高春曰:「越信诞而示远,乃观衅也。宜耀兵以折其谋,今乃示之以奢,益为轻也。」评不从,春遂谢病回。时太后尽将国政委评,贪昧不已,货赂流行。官非才举,群下炁愤。尚书左丞申绍上疏曰:为宜精选守宰,并官省职,存恤兵家,使公私两遂。删除浮靡,爱惜用度,赏必当功,罚必当罪。如此则温犹可枭,一刀可取,岂特保境安民而已?
46 疏奏不从。石越见燕之衅回秦,秦王坚大悦。
47 初,燕王许割虎牢以西赂秦,以退晋兵。晋兵既退,不与,秦王坚使人求其地,燕王谓曰:「行人失辞,有国有家者,分灾救患,理之常也,因是勿与。」秦王坚大怒,遣王猛及梁成、邓羌三人,率马步军五万伐之。先攻洛阳,洛阳降。
48 第二三六回 孙盛作两晋春秋
49 却说晋大司马桓温闻秦王猛伐燕,急与郗超、王珣等议曰:「今秦将王猛伐燕,倘其得燕,必有窥伺江南之意,以何计防之?」郗超上言曰:「可发徐、兖二州民夫,筑城于扬州、广陵之地,明公以兵徙镇广陵,秦虽有百万之众,不能过也。」
50 桓温然之,即遣使发徐、兖二州民夫二万人,筑长城于广陵,未经百日筑完。桓温引众徙镇广陵,其时征役频繁,加之疾病,死者什四,因此百姓皆怨恨。
51 秘书监孙盛作《两晋春秋》,直书时事。史说孙盛,字安国,太原人也。博学善言,见桓温枋头之败,作广陵之城,百姓苦役,流亡将尽,故作《晋春秋》以直书之。桓温闻知,使人察之,使人去长沙窃访,回报曰:「《春秋》内书枋头之事,道明公进无威风来仪之美,退无鹰鸇搏击之用,徘徊湘洲,将为怪鸟。」桓温大怒曰:「虽有失,此安可书吾过事?」言讫,唤从事王珣至曰:「你代我往长沙巡按,收孙盛父子前来,改却枋头一事,免被后人谤议。」当是王珣领命,带从人去长沙,称孙盛受百姓赂贿,私谤朝廷,令使使收之。乃以槛车收盛父子到广陵。
52 桓温问盛曰:「汝作《春秋》,吾与汝无仇,何故直书吾失?」盛答曰:「《春秋》之事,以正王法,安敢私意?韩信佐汉亦尝败于楚;孔明兴蜀,亦曾败于吴;枋头一失,书之无私,明公何故发怒?」温无以对,命左右放释之,喝其出去。
53 而谓其子孙放等曰:「枋头虽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是史遂行,自是关君门户事耳。」其子放拜谢曰:「明公休虑,吾回请家父改之。」温始大喜,命其改易。
54 却说孙放出与父孙盛回家,时盛年老家居,性方严,有轨度,子孙放虽斑白,待之愈峻。至是盛在家,经日闲坐,其子放等率诸弟侄,乃共号泣稽颡曰:「桓温奸雄,世之所知,大人若不改书《春秋》枋头之事,则吾家百口必遭其害。」盛曰:「若改其事,则此书无用,后人骂吾不公。」决不许之!时孙放无奈,只得私自改之,使人送与温看,温始悦。
55 第二三七回 王猛举兵伐燕国
56 初,王猛屡劝秦王务须杀慕容垂,坚不肯,猛思一计欲害之,至是王猛欲令其伐燕也。故请垂子慕容令参其军事,以为向导。将行,猛自造辞慕容垂,垂留饮酒,猛从容谓垂曰:「今当远别,卿何以赠我,使我睹物思人?」垂解佩刀赠之,猛受之而辞去。至洛阳,赂垂所亲使,诈谓垂使者谓令书曰:「吾之父子来此,以逃死也,今王猛疾人如仇,秦王亦心难测,度东门此来悔悟,吾今还东,汝可速发。」令得书疑之,踌躇终日,又不可审复,乃走奔燕去。于是王猛上表称令叛状。垂惧之,而忙出走。及蓝田,秦王坚知之,遣骑兵追之,为追骑所获,来见秦王坚。坚劳之曰:「卿家国失和,委身投朕,贤子心不忘本,亦各其志。然燕之将亡,非令所能存,惜其徒入虎口耳。且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卿何为惧过而狼狈如是乎?」
57 待之如旧。垂始安不遁。燕人以令叛而复还,疑为反间,徙之沙城。却说秦将王猛攻打洛阳,洛阳守将武威王筑闻知大惊,乃使人入朝取救兵。燕王暐闻知大惊,急使宣太傅慕容评问之。
58 评曰:「陛下高枕无忧,臣自遣将点兵拒之。」言讫,评与安乐王臧,点起精兵二十万,来救洛阳。安乐王臧自新乐发兵一万人,进而屯荥阳。猛遣梁成、邓羌击走之。
59 燕州刺史、武威王筑等俱被猛围住,洛阳内无粮草,外无救援,及闻臧败,乃开门出城降。猛纳之,安抚军民,乃将兵七千而去。留邓羌镇金墉,以桓殷伐羌戍陕城而还。
60 秦王坚因猛伐燕有功,以猛为司徒、录尚书事,封平阳郡侯。猛固辞曰:「今燕、吴未平,戎车方驾,而始得一城,遽受三事之赏,若克殄二寇,将何以加之?」坚曰:「苟不暂慰联心,何以显卿谦光之美。」遂寝尚书、司徒之命。
61 五月,慕容令自度终不能免,密谋起兵,沙城中谪戍士卒数千人,皆厚抚之。率以东袭威德城处之,诸戍皆应,将袭龙城,弟慕容麟遂使其下以杀令,死之。
62 秦王猛督诸军复伐燕,秦王坚送猛于灞上曰:「今委卿以关东之任,当先破壶关,平上党,长驱取邺,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吾随亲督万众,继卿星发,舟军粮运,水陆俱进,卿勿以为后虑也。」猛曰:「臣仗威灵,奉成算,灭残胡如风扫叶,不烦銮舆亲犯尘雾,但速敕所司部置鲜卑之所。」坚大悦而返。
63 六月,王猛与邓羌、杨安等以兵大进,来至壶关。守将田明闻秦兵至,乃移兵出屯城外。次日,正在寨中纳闷,忽报正南上秦兵到了,旗下乃大将杨安。田明乃令军大出,亲与杨安对阵。两军对围,田明横枪立马于阵前,秦军中杨安跃马而出,手执钢刀,厉声大骂:「逆贼敢拒天兵?」田明大怒,挺枪跃马,直取杨安。两马相交,战不数十合,田明被杨安一刀,砍于马下,燕军大败而走。安率众赶散残兵。次后王猛大驱军马杀过壶关城,所过郡邑,皆望风降附,因此燕人大震。
64 却说黄门侍郎封孚参问司徒长史车胤曰:「今秦伐燕,事将何如?」胤叹曰:「邺必亡矣!吾之家属今在南平,兹将为秦虏,吾验占越得岁星,而吴伐之,卒受其祸,今福德在燕,秦虽得志,而燕之复建不过一纪耳。」
65 史说车胤,字武子,南平人也。恭勤不倦,博览多通。家贫无油,夏月则取练盛萤火数十以照书,以夜继日而读。及长,风姿美朗,机悟敏速,甚有乡曲之誉。先桓温在荆州,闻名引为主簿,稍迁征西长史。朝廷知名,又迁司徒长史。又善于宴会,每盛坐大宴,而胤不在,众嘉宾皆云:「无车公不进矣!」
66 又善天文,是时秦兵伐燕,封孚故以问之,后果应其所言。
67 九月,秦将王猛进兵潞州,时燕王使太傅慕容评以四十万兵至,先立大营,而谓诸将曰:「燕兵虽众,而勇猛不及秦军;秦军虽精壮,而粮草不如吾兵。彼军无粮,利在急战,吾兵有靠,宜且缓守。今猛悬军深入,不如持久,待其粮尽而击之,则秦兵自败矣。汝等各使军人守住险隘,不许有失。」时燕王闻知,使人催战。
68 第二三八回 邓羌寝协司隶战
69 却说秦将杨安攻燕晋阳久未下,猛闻知,乃遂引兵助攻,使军人暗掘地道,又使将军张蚝率壮士数百潜入城中,大呼斩关纳秦兵,遂人晋阳。时评屯潞州,猛进兵与相持,遣将军徐成探燕军在何所,期以日中还;及昏而返,猛欲杀之,邓羌固请曰:「徐成,羌部将也,愿与成效战以赎罪。」猛弗许,羌怒还营,催鼓勒兵将攻猛。猛慌,赦之,羌诣猛谢过。猛执其手曰:「吾试将军耳!将军于部将尚尔,况国家乎?」
70 猛闻评之为人贪鄙,障固山泉,鬻樵及水,积钱帛如丘陵,士卒怨愤,莫有斗志。猛闻之笑曰:「慕容评真奴才,虽亿兆之众不足畏,况数十万乎?」遣将军郭庆率骑五千夜从间道出评营后,烧评辎重,火见邺中。
71 燕王急问左右近臣,奏说;「太傅评贪鄙,障固山水,鬻樵及水,积钱帛如山,士卒怨恨,不有斗志,被秦人放火烧其辎重。」暐大惧,遣人说评曰:「府库之积,朕与王共之,何忧于贫?若家国丧亡,王持钱帛,欲安所置之乎?」及命悉其钱帛散与军士,且趋使战。评大惧,请战。猛陈于渭源而誓诸将士曰:「王景略受国厚恩,兼任内外,今与诸君共入贼境,当竭力致死,有进无退,共立大功,以报国家。受爵明君之朝,称觞父母之室,不亦美乎!」众皆踊跃,破釜弃粮,大呼竞进。
72 王猛望燕兵之众,谓邓羌曰:「今日非将军不能破劲敌,将军勉之。」羌口:「若能以司隶见与者,公勿以为忧。」猛曰:「此非吾所主,必须主上许之。必以安东太守、万户侯相处。」羌不悦而退。俄而兵交,猛召羌弗应,猛驰入卧所,就许之。羌乃起,大饮帐中,又呼左右,以美酒二壶至,一饮而荆即披坚执锐,跨上马,与副将张蚝、徐成等大喊一声,运矛驰杀,奔入燕军。燕军人迎人死,马遇马亡,往来冲击,如入无人之境。搴旗斩将,杀伤甚众。时羌在于燕阵寻杀太傅评,正遇著燕将李己,两马相交,未上五合,已被邓羌一矛刺死于马下。又杀入阵,遇著燕将吴进,又战,战上二十馀合,吴进亦被邓羌杀死。混战一日,燕兵大败。
73 当慕容评见前军大败,引后军忙退。走还潞州西圩收军,折去燕兵二十馀万人。正欲下营传食,秦将邓羌又以得胜之兵,来追至此。又大战一阵,俘斩燕兵五万馀人。残兵无心恋战,各自望风溃逃。于是太傅慕容评被羌兵杀得单骑逃命,走还邺城。被王猛大队军马连更代夜,迫至邺城,离东门五里外屯扎。
74 次日麾兵围住邺城。
75 却说太傅慕容评单骑走回邺城,入见燕王暐奏知:「秦兵强盛,不能抵挡,致被杀伤众军,臣等独自回来保城。」燕王暐曰:「似此大败,怎生退得秦兵?」评曰:「不如坚守,待其粮尽破之,方可退得。」燕王暐曰:「既如此,卿火速调拨军马守城。」言未了,各门军士人报秦兵围城。于是慕容评急出点兵,守住各门城池,亦不出战。
76 却说秦王苻坚闻知使人回报王猛大捷,克陷洛阳,长驱大进。秦王坚留李威辅太子执政,乃自率精兵五万馀人,带权翼为先锋,亦赴邺城。王猛出帐远迎,入军中曰:「臣托陛下洪福,诸将虎威,先克洛阳,后拔壶关,所过郡县,皆望风来降。
77 何劳大王车驾来临?」秦王坚曰:「闻卿孤军深入,朕忧寡不敌众,故以兵来应。」是日,王猛传令军中,装起云梯四十乘,上可容数十人,周围用板遮护,下以轮推之;每一门各用云梯十乘,城上军以箭射之,下面众军各抱矩梯软索,只看城上擂鼓,乘势便上。
78 此时慕容评见秦兵中装起云梯,四面来攻,已预先办了弓箭,唤军士四百人,分四门各执火箭,待云梯近城,一齐射之。
79 王猛自料城中无备,大拥云梯,四面竞进,将近壕边,火箭齐发,云梯皆被烧著,城上矢石如雨,秦兵不能前进。王猛怒曰:「汝能烧了吾云梯,须无能解冲车之法!」令军中连夜排冲车。次日,四面擂鼓呐喊而进。评急令运石盘石磨,用藤绳穿,飞击冲车,其车皆折。王猛又取井阑百尺,以射城中,又驱兵运土填壕,评又于城中筑起重墙以御之。王猛见攻不透,令徐成引三千「镢镢军」,填断壕堑之处,暗掘地道,欲从城中涌出。评先于城中,就挑掘重壕横截之,于是地道军又不得进。昼夜相攻二十馀日,无计可施。王猛在寨中纳闷,忽报正北门攻城军人,拾得降书一封。王猛将来拆开看时,乃是燕王手下散骑常侍徐蔚的降书,约定是夜开北城门与秦军入城。猛视之大喜,下令军人,各个披挂伺候,夺门入城。
80 却说徐蔚与诸人数百,各严装饱食,至黄昏,俱上马大喊一声,杀出北门边,将守门军尽皆杀讫,以铁斧砍断铁锁,打开城门。王猛听见城中大喊,俄而城门大开,王猛麾兵杀入城去,城中大乱。
81 却说太傅评见秦兵入城,忙入宫见燕王暐曰:「散骑常侍徐蔚谋反,开城门降秦,今秦兵已入城了,请陛下火速与禁兵走回龙城。」暐大惊,领后妃俱各上马。评持枪拍马当先,杀出西门。正遇秦将王重,交马便战,战十馀合,评用力刺死王重于马下,保护燕王暐而行。
82 时秦王坚入城,传令诸军不许妄杀百姓,于是出榜安民。
83 次日登殿升坐,慕容垂见燕公卿及故僚各有愠色。高弼密言于垂曰:「今虽国家倾亡,安知其不为兴运之始耶?宜恢江海之量,有以慰结其心,以立覆篑之基,成九仞之功,奈何以一怒捐之?」垂悦,从之,随众而入。
84 第二三九回 秦王坚赦慕容暐
85 坚闻燕王暐与慕容评走奔龙城,急唤游骑左右将军郭庆曰:「可以兵万五千追来。」郭庆以兵追至高阳。慕容评见后有追兵大至,白军不满一千,乃单骑自逃性命,往北去讫。郭庆追至,杀散燕兵,巨武执住燕王慕王暐,缚之。燕王暐喝曰:「汝何小人,敢缚天子。」巨武曰:「梁山巨武,奉诏缚贼,何谓天子耶?」言讫,把暐缚之,与郭庆收兵,解暐回邺城,入见秦王坚。坚曰:「吾以兵到此,汝何不降,反逃走乎?」
86 燕王暐曰:「狐死首丘,吾欲效之,归死于先人之坟墓耳!」
87 荷苻坚哀之,命放释之而谓曰:「你可还宫,率文武出降,免汝之罪。」因此暐入宫,召集文武百官出降于秦王苻坚,坚皆赦之。燕太傅慕容评走奔高句丽,高句丽执送于秦。凡得郡百五十七,户二百四十六万,口九白九十九万。以燕宫人珍宝,分赐将士。
88 初,琛使秦归,筛疑梁琛与秦谋,收系于狱。至是,坚召释之曰:「卿不能见机而作,反为身祸,可谓智乎?」琛对门:「臣闻机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如臣愚暗,实所不及耳。为臣莫如忠,为子莫如孝,是以烈十临危不改,见死不避,以殉君亲。彼于机者,心达安危,身择去就,不顾家国;臣即使知之,尚不忍为,况非所及耶?」
89 坚又闻悦绾之忠,恨不及见,拜其子为郎中。坚以猛为使,持节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冀州牧,镇邺,悉以评第中之物赐之。守令有缺,令以便宜补授,将士:封赏各有差,州县守长,皆因其旧。以燕申绍与韦儒俱为绣衣使者,循行关东,观省风俗,劝课农桑,赈恤穷困,收葬死亡,旌表节行,燕政有不便于民者,皆变除之。
90 十二月,秦王坚恐旧燕王暐为患,乃迁慕容暐及其百官并鲜卑四万馀户于长安。王猛上表留梁琛为主簿,坚从之。次日与僚属等宴,语及燕吏,猛曰:「人心不同,昔梁君专美本朝,郝君征说国弊。」参军冯诞曰:「敢问取臣之道何先?」猛口:「郝君知几为先。」诞曰:「然则明公赏丁公而诛季布也。」
91 猛闻,大笑而已。秦王苻坚封暐为新兴侯,以评为给事中,皇甫真为奉车都尉。燕故太史黄泓曰:「燕必中兴,其在吴王乎?恨吾老,不及耳。」
92 初,燕王以宜都王桓将兵为评后继,闻败走和龙,攻辽东,后降秦。秦追击而杀之,留其子凤,年十一,阴有复仇之志。
93 鲜卑、丁零有气干者,皆倾身与之交。权翼见谓曰:「儿方以才望自显,勿效尔父,不识天命。」风厉色曰:「先生欲建忠而不遂,此乃人臣之节,君侯之言,岂劝奖忠臣之义乎?」翼敛容谢之。次日,入言于坚曰:「凤慷慨有才器,但狼子野心,恐终不为人耳!宜速除之。」坚不听。
94 第二四○回 王猛辞赏不受封
95 前燕始慕容,以武帝太康六年称公,至暐在位十一年,至此太和五年,被秦王灭之。自廆至暐,共八十五年耳。
96 却说秦王苻坚既克燕京已定,改号建元元年,大赦秦境,封邓羌为司隶校尉,及杨安、徐成、张蚝等为大将军,进王猛为清河郡侯,又加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猛上表固辞,不肯受职,秦王坚渭王猛曰:「即若螭蟠布衣,朕龙潜弱冠,属世事纷纭,朕奇卿于暂见,拟卿为卧龙,卿亦异朕于一言,回考筑之雅志,岂不精契神交,千载之会?虽傅岩入梦,姜公寤兆,今古一时,亦不殊也。今天下初定,彝伦始叙,朕且欲从容于上,劳卿心于下,弘济之务,非卿而谁耶?固辞亦不许耳!」王猛曰:「陛下仁德上如尧舜,名姓已应图谶,有天之福,得获燕邦,而燕京之克,乃将佐之力,群帅之能,则小臣何功之有,敢受此禄也?」猛至再至三,固辞不受。秦王坚重四重五,要其受之,王猛终不受。
97 猛为政公平,拔幽滞,显贤才,外修六业,内崇儒学,劝课农桑,教以廉耻。于是兵强国富,垂及升平,猛之力也。
98 却说秦王苻坚既得邺都,朝夕与群臣狩于西山,乐而忘归,旬馀不返宫内。宫内伶人王洛叩马谏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乘之重,行不履危。故文帝驰车,袁公止辔;孝武好畋,相如献规。陛下为苍生父母,何可盘于游畋?若祸起不测者,其如宗庙何?其如太后何?」秦王坚大悦闩:「晋文公悟愆于虞人,朕今闻罪于王洛,是吾之过。」言讫,重赏王洛,即驰回宫。自此以后遂不复畋。
99 秦王坚欲以兵讨凉州,恐劳伤军民,乃命王猛为书谕天锡,猛遣人送书与天锡曰:昔贵先公称藩于刘石者,惟审于强弱也。今秦之盛,势振中外,关东既平,将移兵河右,恐非六郡士民所得抗也。君能首降,可保境禄无危。
100 天锡得书大惧,遣使称藩于秦。秦王坚复使人拜天锡为凉州刺史、西平公。
101 辛未咸安元年正月,秦王坚与丞相王猛商议,徙关东豪杰及离夷十五万户于关中,处乌桓于冯翊、北地,丁零、翟斌于新安、渑池。
102 却说吐谷浑王辟奚闻秦王坚灭燕,恐来攻己,乃遣使送马千匹,金银五百斤于秦。秦以辟奚为泓川侯。辟奚好学,仁厚而无威权,第三弟专恣,国人患之。长史钟恶地与司马乞宿云收杀之。辟奚由是发病恍惚,命世子视连日:「吾祸及同生,何以见之于地下?国事汝自治之,吾馀年残命,寄食而已。」
103 遂以忧卒。视连立,不饮酒、不游畋者七年,军国之事,委之将佐,恶地谏以为人主当自娱乐,建威布德。视连泣曰:「孤以先世以来,以仁孝忠恕相承,先王念友爱之不终,悲愤而亡;孤虽篡业,尸存而已,声色游娱,岂可安也。威德之建,当付之将来耳。」
104 时,王猛以潞州之功,请秦王坚以邓羌为司隶。秦王坚下诏曰:「司隶之职,董牧皇畿,吏责甚重,非所以优礼名将。光武不以吏事处功臣,实贵之也。羌有廉、李之才,朕方委以征伐之任,北平匈奴,南荡扬、越,羌之任也。司隶何尽其才?」乃封镇军将军,位特进。羌虽不悦,无敢忤旨。
105 第二四一回 桓温废主立新君
106 十月,晋大司马桓温闻秦破燕,遂令参军王珣、桓伊引兵乘衅而入,攻寿春。寿春守将袁瑾闻燕已灭,恐孤不敌,乃守城求救于秦。秦兵未至,攻陷其城,执袁瑾而归。王珣、桓伊分兵戍守,勒兵还镇,来见桓温,称克寿春之捷。温因益喜王珣。时温恃其才略位望,阴蓄不臣之志。尝抚枕叹曰:「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时,土杜晁能知人贵贱,温召问之,晁曰:「明公勋格宇宙,位极人臣。」温不悦,而温意欲先立功河朔以收时望,还受九锡。及被枋头之败,威名顿挫,今克寿春,次日聚集诸将,因谓将军郗超曰:「今克寿春,足雪枋头之耻乎?」超曰:「未也。」久之,温不悦,命诸将各散,因留郗超于中军同宿,问曰:「吾意欲立霸王之基,君有何谋?可指教之!」郗超曰:「明公当天下之重任,今以六十之年,败于大举,不建不世之勋,不足以镇惬民望。」温曰:「然则奈何也?」超口:「明公不为伊、霍之举者,无以立大威权,镇压四海。明公何不效伊、霍故事,入朝奏太后,废弈帝立会稽王昱,举行周公居摄之事?则威权日长,大业成矣!」温曰:「其计大善!奈弈帝守道,恐招时议?」超曰:「不诬之过,焉能废立?宫门重闭,床第易诬,言帝为阉,废必成矣。」温善之,二人汁议已定。
107 次日,桓温领诸将佐带铁甲军一万,离广陵,入建康。于省中设宴,会集公卿,令郗超将甲土千馀,侍卫左右。是日,太傅与百官皆到,酒及中巡,温按剑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为治。今皇帝先在藩,痿疾为阉,难以奉宗庙之主,吾依伊尹、霍光故事,废帝为东海王,立会稽王昱为君,汝大臣意下如何?」群臣惶怖,莫敢对。过了半时,方应曰:「太甲不明,放之于桐宫;昌邑有罪,霍光废之;今上富于春秋,未有不善,请再议也。」温曰:「竖子!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将谓我剑之不利也?敢有阻大议者,皆按军法!」百官震栗。忽又一人出曰:「周公阿冲,匡扶皇家,今君依霍光故事耳!」温视之,乃抚事将军王彪之也。温悦之而谓曰:「卿言达理。」当彪之全无惧色,其馀群臣咸惧,皆云:「一听尊命。」
108 至十一月朔,桓温令郗超带甲士五千人,人太极前殿,请太后出殿,奏曰:「弈帝先居在藩,夙有痿疾。今闻不堪皇统,难奉宗庙,臣与群臣商议,依伊、霍故事,请懿旨废弈帝为东海王,立会稽王昱承大位。」太后惊曰:「何得此言?既有痿疾,为何其美人田氏、孟氏生有三男子耶?」桓温曰:「臣窃闻朝野老少皆言三男是帝所幸嬖人相龙、计好、朱灵宝等所生,既无此情,如何相龙、计好、朱灵宝等参侍内寝,不出宫乎?」
109 太后亦惑之曰:「既有其事,任卿主意。」因此温请太后归宫,即使散骑常侍刘享,以甲兵五百人入宫,收帝玺绶。弈帝不敢推辞,即取付之与享。享捧出交温,温与群臣出迎会稽王昱人殿,请上御座。温与群臣拜舞,呼万岁。礼毕,称号太宗简文皇帝,以辛未为咸安元年。桓温又奏请弈帝为东海王,命别迁置,文帝从之。
110 却说弈帝被废,朝罢入内。著白绸单衣,领属步下西堂,乘犊车出宫,涕零如雨,群臣拜辞,莫不欷歔,送其就藩。
111 至十二月,桓温又奏文帝曰:「今废东海王,宜依汉昌邑王故事。」帝曰:「然!」乃改封东海王为海西郡公。时桓温又奏曰:「今弈帝已废,今武陵王欷现执大兵,倘有异志,难以制之。今幸来朝,请陛下诛之。」文帝曰:「武陵王无罪,何以杀之?」温曰:「不杀,恐有后变。」帝曰:「待其变而诛之。」温再三奏诛武陵王,文帝不听。次日下手诏曰:「若晋祚灵长,公便宜奉行前诏:如其大运去矣,请避贤路。」温览之,流汗变色,不敢复奏矣。
112 桓温自废立之后,威振内外,文帝虽处尊位,拱默而已。
113 及出朝,侍中谢安见而遥拜,桓温曰:「谢卿何事?」安曰:「方今天下别无英雄,惟明公耳!历古以来之将相,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后。若非明公之功德震于四海,岂有其敬耶?今明公盛德巍巍,虽伊尹、周公莫可及也。」温曰:「焉敢望此?」安曰:「人皆可以为尧舜也。」由然桓温遂悦谢安。次日入朝奏文帝,以谢安为大司马,帝从之,而安受职。安奏帝降诏,加封桓温为丞相,入朝辅政。
114 桓温奏曰:「臣本宜在朝以奉陛下,奈姑孰一郡,乃国之障屏。今秦之方强,常有窥觎之意,倘若有失,江南难定,臣请还镇。」文帝曰:「丞相乃朕股肱,去之何依?可留京师,同辅朝政。」温曰:「臣犹在外,以据秦寇,胜在朝廷。」言讫,拜辞文帝,即出朝门,领诸将佐还姑孰,百官皆送起程。
115 温归后,以郗超为中书侍郎,凡事表奏,温常使其入朝探听事因,往来朝廷,自此后,温名复振。
116 当时「荧惑」守「太微」端门,逾月而海西废,至是又逆行人「太微」,文帝甚恶之,谓中书侍郎郗超曰:「命之修短,本所不计,故事无复,近日事耶?」超曰:「大司马臣温,内固社稷,外恢经略,非常之事,臣以百口保之。」超以温故,朝中皆畏事之。谢安尝与左卫将军王坦之共诣超,日旰未得前,坦之欲去,安曰:「独不能为性命忍须臾耶?」
117 壬申二年,时当南郊祭祀天地,文帝欲大赦天下。王彪之奏曰:「中兴以来,郊祀往往有赦,愚意当谓非宜。何者?黎庶将谓郊祀必赦,至此凶愚之徒,复生侥幸之心矣!」帝从之。
118 第二四二回 文帝崩立孝武曜
119 简文帝有疾将危,命近侍书诏,召大司马桓温依周公居摄故事。时谢安、王坦之二人,入内视疾。帝曰:「朕命不苏,今遗诏与大司马,令其依周公居摄故事,汝二人尽忠王室,同佐吾儿。」谢、王二人,闻帝以诏遗桓温行周公居摄事,王坦之即取其诏于帝前毁之曰:「此事不可行,若行其事,则晋祚必移矣!」帝曰:「天下得来德运,卿何所嫌?」坦之曰:「天下,轩辕之天下,陛下何得轻以与人?」帝始曰:「从卿改之。」坦之改诏,以大司马桓温行诸葛武侯丞相故事,把与帝观,帝观数四讫,付与王、谢二人受之。
120 时桓温既兼文武之任,屡建大功,加以废立,威振内外。
121 帝虽处尊位,守道而已,常惧废黜。大司马长史顾悦之与简文帝同年,而发先白,侍帝左右,帝问悦之曰:「卿与朕同庚而发如何先白?」对曰:「松柏之姿,经霜独茂;蒲柳之质,望秋先零。」简文帝大喜其对,以此重之。
122 时中书侍郎郗超曰:「请帝急省其父。」帝谓曰:「致意尊公,家国之事,遂致于此!由吾不能以道匡卫,愧叹之深,言何能谕?」因咏庾阐诗云:「志上痛朝危,忠臣哀主辱。」
123 遂泣下沾禁。帝虽神识恬畅,而无济世大略,故谢安称为惠帝之流,便清谈差胜耳。
124 不数日,简文帝崩世,百官举哀发丧,殡葬高平陵。当群臣疑惑未敢立嗣,次日侍中谢安聚集文武百官于朝堂,而谓曰:「今孝文崩世,宜立太子登基,诸公计议如何?」群臣皆对曰:「此须待大司马桓温至处分,我等不敢定议也。」当太尉王彪之正色谓众曰:「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今天子已崩,太子即位,大司马何容有异?若先面谘,必反为所责矣!」谢安曰:「王武叔之言是也!」于是群臣莫敢逆之,乃请太子司马曜登皇帝大位,群臣皆呼万岁。礼毕,改元宁康,以谢安为大司马,以王彪之为尚书令,二人总摄内外,共掌朝政。
125 时宫室朽坏,谢安更欲营建宫室,与彪之商议。彪之曰:「强寇未灭,正是休兵养士之时,何可兴费工力,劳扰百姓耶?」安曰:「宫室不修,后世谓人无能。」彪之曰:「任天下事,当保国安家,朝政允洽,岂以修屋宇为能耶?」因此不营建宫室。
126 却说秦王苻坚以王猛功高,复加都督中外诸军事。王猛不受固辞,章三四上,秦王坚不许,曰:「朕方混一四海,舍卿谁可委者?卿之不得辞宰相,犹朕之不得辞天下也!」于是猛为丞相,坚端拱于上,百官总己于下,军国之事,无不由之。
127 猛刚明清肃,放黜尸素,显拔国滞,劝课农桑,练习军旅,官必当才,刑必当罪,由是国富兵强,战无不克,秦国大治。坚敕太子户及长乐公丕等曰:「汝事王公,如事我也。」
128 阳平公苻融年少,为政好新奇,贵苛察治也。申绍数规正,导以于和,融虽敬之,未能尽从。绍出为二北太守,融屡以过失闻,数致谴让,融先因不用绍言,尝坐「擅起学舍」,为有司所纠。问绍谁可使者?绍曰:「燕尚书郎高泰,清辩有胆智,可使也。」融使泰至长安,见猛曰:「昔鲁僖以泮宫发颂,齐宣王以稷下垂声,今阳平公开建学舍,乃烦有司举劾,明公惩劝如此,下使无所垂罪乎?」猛曰:「是吾过也!」事遂释。
129 猛因叹曰:「高子伯岂阳平所宜吏乎?」言于秦王坚,坚召见问以为治之本。泰曰:「治本在得人,得人在审举,审举在核真,未有官得其人而国家不治者也。」坚曰:「所谓辞约而理博矣。」以为尚书郎。固请还,许之。
130 坚闻桓温废晋帝为海西公,谓群臣曰:「桓温前败灞上,后败于枋头,不能思愆免退,以谢百姓,乃更废君以自悦,六十之叟举动如此,将如四海何?谚曰:『怒其室而作色于父者』,其桓温之谓乎?」群臣服其论。
131 时王猛为丞相,百姓丰乐,自长安至于诸州,皆夹道树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行者取给于途,工商负贩者皆集于道。百姓歌之曰:「长安大街,夹道杨槐;下走朱轮,上有鸾栖;美彦云集,诲我氓黎。」因是长安皆乐念之。
132 却说秦王苻坚封其弟苻融为冀州牧,令出守其地。融遂促装,停宿灞上,明日欲行。母后苟氏甚爱苻融,不舍其别,其夜私自离宫,来至灞上,嘱子苻融出外自要保重。其夕,秦王坚与太史令魏延同宿前殿,当魏太史延起观天象,忽后妃星昏暗,因上表奏秦王口:「今夜天市南门屏内后妃星失明,左右阁寺不见,主后妃移动之象。」秦王坚大惊,至天明入宫省问,时苟太后在灞上,看苻融冀州去了,方回宫内,左右侍候宫人始知。当秦王审问,即以此事启知。秦王坚曰:「天道与人何其不远焉?」因此遂重星官。
133 时太史令张孟又奏曰:「臣掌司天,昨夜彗起尾箕而扫东方,此乃燕灭秦之象,今慕容垂父子在此,臣恐不利社稷,请早除之。」秦王坚曰:「今天下大定,谁敢有贰?卿莫谗害忠良也。」当阳平公融上请除之,坚曰:「朕方混一,以六合为一家,视夷狄为赤子,汝宜息虑,勿怀芥蒂。大惟修德可禳灾,苟能内求诸己,又何惧外患乎?」由是不纳。更以慕容暐为尚书,以慕容垂为京兆尹,慕容冲为平阳太守、冀州牧。苻融闻知,上疏谏之,秦王不听。忽光明殿有人大呼,谓苻坚曰:「甲申乙酉,鱼羊食人!悲哉无复遗!」坚命近侍执之,俄而不见,坚甚疑之。
134 第二四三回 王谢新亭迎桓温
135 癸酉二月,谢安与王坦之同群臣商议,使人持诏书报知丞相桓温。使人临行,谢安密嘱,若问,如此如此对之。使人得其语,来姑孰呈上诏书,桓温读讫,问之曰:「文帝临崩,有何遗诏?」使人曰:「圣上崩世,遗诏国家之事,一禀于丞相。
136 嘱咐太子登位,敕丞相如诸葛武侯故事,别无馀言。」桓温因是令使人还朝,使人去讫。
137 丞相温既知简文帝崩世,群臣立太子登基,心中大怒。恨文帝曰:「汝乃会稽散人,吾立汝为帝,临终当禅位还我尔,不然,以吾为周公居摄事,如何遗诏为诸葛武侯故事也?」遂问计于郗超,郗超曰:「帝遗诏丞相为诸葛武侯故事,却是虚谬也,必是谢安、王坦之之谋。丞相来日入朝,先使人去京师入内,召谢安、王坦之二人,自来新亭候接,同议攻北大谋,二人欣然肯来,必无他意;若是不到,必有异谋。丞相入朝,先收此二人,然后废武帝,大事定矣。」温曰:「倘二人来,如何区处?」超曰:「丞相于壁衣中置埋伏刀斧手于两边,我在帐中,听言语动静,如若不善,即呼刀斧手出杀之;如无拒丞相之意,不可妄行,恐失民心。宜与之好,同人京师,把握朝权,待其加公九锡,然后可议大谋。」温曰:「然!」计议已定,使人入朝召王、谢二人,迎至新亭,同议国事。温一边收拾军马起程,称脱来赴山陵,止停新亭,以待二人。
138 却说孝武帝设朝,文武班齐,万岁礼毕,忽近侍奏大司马桓温有使至,称其来赴山陵及朝新帝,召谢安、王坦之二人来新亭候接,其馀群臣,十里外迎接。帝谓谢安、王坦之曰:「今大司马来朝,召卿二人,必有他故,此事如何!」时群臣皆曰:「今桓温来朝,必有异心,故召王、谢二人至新亭以害之,然后来篡大位,望陛下陈兵以备,休使谢、王二人远迎。」当王坦之心中甚惧,曰:「此事实真,若臣等去接,正中其谋。」
139 只有谢安神色不变,谓坦之曰:「若依君等与之议,则误国家之大事,反危社稷也!桓温虽有不臣之志,未敢便行;彼疑有遗诏,加他九锡,恐吾二人藏之,故召吾:二人问明,吾与君不去,温疑是实,心背朝廷;晋柞存亡,决于此行。」帝意遂决曰:「二卿可前去迎。」群臣曰:「谢、王二公去,臣等亦请同行。」帝曰:「若有不礼,卿等速使人先报宫廷,以备不虞。」群臣曰:「然!」因此谢安、王坦之与群臣同行。
140 时御史中丞高崧戏谓谢安曰:「卿屡违朝旨,高卧东山,诸人每相与言,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今日之危,百姓亦将如卿何?」安虽有愧色,亦谓崧曰:「桓温剑虽锋利,不能便诛吾也!吾岂比深源睥睨社稷,闻难欲去位以避之,汝何相嘲耶?」言讫,与坦之接至新亭,坐候一时,桓温与诸将至,其时日已落西,温军将扎住行营安歇。
141 次日,桓温令郗超埋伏刀斧手于帐两边,超伏于帐后,以听谢、王二人动静。谢安、王坦之二人先进入见桓温,各施礼毕。温命二人坐,坦之惊得汗流沾衣,倒执手版;安从容就席,谈笑自若。安坐定,窃见壁衣中皆伏刀斧手,即谓桓温曰:「安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耶?」温笑曰:「正是不能不尔耳!」温因此遂命刀斧手退。郗超正卧帐后,听谢、王二人言语,忽然风起,吹动帐开,谢安看见笑曰:「郗生可谓入幕之宾矣!如何不出一见?」超慌忙走出相见,各行礼毕,远远坐住,是以不能行计,只得相陪。当谢安言于温曰:「先王崩世,遗诏明公行蜀汉诸葛武侯故事,我等正欲涓吉承迎乘舆入朝辅政。今幸丞相车驾来至,迎接不及,望丞相恕愆!」温曰:「我有何德,敢慕武侯?」安曰:「丞相盛德巍巍,何谓无也?虽伊尹、周公弗能及耳!」因此温与安相悦,攀话笑语移日。当温又问曰:「先帝已崩,君等以何议谥?」
142 安曰:「臣等以其平易不訾门『简』。慈惠爱民曰:『文』,谥为简文皇帝。」言汔,安取自所作谥议与温看讫。温以其谥示群下曰:「此谢安石碎金也。」众曰:「果经纬天地之才。」
143 因谈论至日昃,谢安、王坦之二人拜辞而出,桓温亦送出来,见百官皆拜于道侧;温命百官人中军相见。时百官入中军见温,中军大陈兵卫,百官朝士,有位望者皆战栗失色,只得入见。
144 拜礼毕,温曰:「劳百官远迎,即便还朝,免此伺候。」于是百官朝士,辞桓温而归朝。
145 却说桓温次日至山陵拜汔,不及入朝,忽然得玻连卧二十四日,不能起坐,晋孝武猝闻知桓温连日寝疾不见,乃使谢安、王坦之二人来视其疾。安与坦之直入卧内,二人施礼讫,曰:「连日不见公颜,何期尊体欠安?」温曰:「人有旦夕祸福,故有是尔。」温又渭安曰:「孤昔灭蜀都,克寿春,多负勤劳,如江南无孤一人,正不知几人称霸,几人王,天下碎裂矣!今新帝登位,岂识我之大功,而以我为丞相,未加九锡,此所以吾愧之。吾今疾甚,日下就回姑孰,汝将此语与圣上禀知。」安曰:「明公功盖天下,德播华夷,莫道封王,禅位皆宜!明公今还贵镇,保重尊体,我等与众臣保奏孝武加公九锡必矣。」于是温大悦,使二人清还。谢安、王坦之直辞归去,桓温令郗超领众,一同还朝。
146 却洗安言于坦之曰:「吾观丞相桓温,不久必亡,适问所议九锡之事,密缓藏之在心,延而视之,只我与君知也,不可漏泄。若温病瘥,加封其王;如不起,即息其议。」坦之曰:「此计可矣!」因此二人密缓其事,延待看之。
147 桓温还姑孰,疾病转添.召弟桓冲并子桓熙至床前,嘱冲曰:「吾自总角,便知用兵之道;至弱冠,屡立边功,纵横天下二十馀年矣。今吾不济,托汝后事:吾世子桓熙才弱不堪重任,四子桓禕极是蠢愚,不辨菽麦;幼子桓玄,异而有志,今年五岁,汝善导而袭之。吾死之后,汝不能不代领其众,其权可要自执,休付他人,自取灭亡之患。」言讫,泪如雨下。桓冲又曰:「吾兄百世后,诸子之中,谁袭兄职?」温曰:「桓玄虽幼,可以立之。」冲问:「安、坦之二人何如所在?」温曰:「渠等不为汝所处分也。」言讫而亡。桓冲即时收殓殡葬,直写表申奏朝廷,乃以少子桓玄为嗣,袭封南郡公。桓冲自代温任,尽忠王室。时群下王珣等,欲冲入朝,诛除朝中元宰,把执时权,冲不从。
148 却说桓玄,字敬道,一名灵宝,是桓温之子也。其母马氏与同辈尝夜坐于月下,忽见流星坠于铜盆水中,如二寸火球,湛然明净,同辈竞以瓢捞,独马氏得而吞之,若有感,遂有妊面生玄。玄生时有光照室,使人筮占,占者奇之,故小名灵宝。
149 桓温甚重爱之,临终立以为嗣,时年五岁,桓冲立为南郡公。
150 第二四四回 苻坚举兵取汉中
151 却说秦王苻坚闻简文帝崩,桓温又死,遂与群臣商议取江南之计。当王猛上言曰:「江南急未可攻,宜先取汉中,以得胜之兵,再取江南,可一鼓而下也。」秦王坚曰:「正合吾意。」遂使邓羌为都督,徐成、杨安、张蚝为副将,领兵十万,分三队而去。次日,邓羌、杨安将征西军士分为三队,前部先锋徐成,后队张蚝,押运粮草。
152 即将起程,早有细作报入汉中,鲁荣忙使人至梁州,唤弟鲁卫回来,商议退敌之计。卫曰:「汉中最险阳平关,我去当依山傍林,下千馀寨栅,迎敌秦兵,兄在汉宁,尽发粮草接应。」鲁荣遣大将杨仕、杨钦带五千军马,以助其弟,即日便起,到阳平关,下寨已定,与邓羌两边相持半月馀,各不相胜。羌传令退军,徐成进曰:「敌势未必强,公何自退焉?」羌曰:「吾料贼兵,每日提备,急难取胜,吾退军回,贼兵必定赶之,吾分轻骑抄袭其后,胜贼必矣。」成等曰:「都督神机,莫可测也!」于是杨安、张蚝分两路,各引轻骑三千,取小路去取阳平关后,邓羌大军尽拔寨起行。杨钦听知秦兵退,请杨仕商议曰:「今羌退兵,可乘势击之。」仕曰:「邓羌诡计极多,未必真实,不可追赶。」杨钦曰:「你不去,我当自去。」杨仕苦谏不从,杨钦起五寨人马前进。是日大雾漫天,对面皆不相见,杨钦军至半路扎祝却说杨安军抄过山后,见重雾垂空,又闻马嘶人语,恐有伏兵,急催人马速行。正说间,到杨钦寨前,内有几个守寨兵土,听得马蹄响,只道是杨钦兵回,开门纳入。军马一涌而入,放起火来,五寨军士大乱,尽皆弃寨而走。当杨仕将及雾散之时来探消息,五寨一齐火起,杨仕引兵来敌,与杨安战不数合,背后张蚝兵到,杨仕杀开一条路,望汉宁、巴州而逃。杨钦正要回时,已被杨安、张蚝占定寨了,背后秦兵赶杀,两下来攻,杨钦等军大溃而走,又被秦兵后追,无心恋战,领了败军投阳平关。鲁卫知二将败走,各营已失,半夜弃关奔南郑、巴州去讫。羌得了阳平关诸寨。
153 鲁卫、杨仕来见鲁荣,言二将失了隘口。鲁荣大怒,欲斩杨仕,仕曰:「某曾劝杨钦休追秦兵,钦不肯听从,故有此败。仕再乞一军,前去搦战,必斩秦兵;如不胜,愿依军令,斩首阶下。」荣命即去,杨仕上马,引二万军离南郑,往汉宁、巴州而去。
154 却说杨安劝邓羌进兵,羌言不可,安曰:「安乞一军,前去哨路。」羌即令安领五千骑望南郑路上来。正迎杨仕,两军摆开,仕遣裨将昌倚出马,与安交战,不两合,被安一刀砍于马下。杨仕自挺枪出,与安斗三十合以上,不分胜负,安拨回马走,仕赶来,被安使拖刀计,斩杨仕于马下,军众大败而回。
155 羌知安已斩杨仕,即时催军直逼成都城下下寨。鲁荣惊得手足无措,忙与弟鲁卫收拾库中宝物,不敢回朝,乃领从兵五千,弃城走入南蛮去讫。
156 邓羌见鲁荣走,令诸将勿追,引众入城,分兵守定。又遣杨安与朱彤以兵二万人入寇梓潼、涪城。
157 史说梓潼太守姓周名虓,字孟威,素有节操,闻苻坚遣杨安等以兵来寇,恐梓潼不固,乃引众退守涪城;又忧不能保全,使副将刘仁率步骑送母妻还南;将至江陵,被杨安细作窃知,报与杨安知之,安谓朱彤曰:「今周虓送母妻还国,卿领一军,星夜从间道去,追获其母妻,则周虓自然降矣。」彤曰:「将军率兵向涪城,吾引一军星夜去追。」于是朱彤率精兵五千,抄小路,先抵江陵南路,未及半日,只见刘仕引一千兵送虓母妻到,被朱彤获之,勒兵回见杨安,同致涪城。杨安将虓之妻母,到城下高叫周虓曰:「君早纳降,保全母妻,不失孝道;如若不降,先杀汝母妻,然后攻城。」周虓见母妻被缚在城下,乃号泣谓众曰:「吾欲尽忠,奈母亲被劫,若不出降,必受其害,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无以报恩,反贻以祸,人子之心何以安乎?」言讫,遂下城开门纳降,因此杨安等将兵入据涪城,使朱彤押送周虓其母妻,与羌大军还京,来见秦王苻坚。
158 坚大悦,以周虓为尚书郎,虓固辞不受曰:「虓受晋国厚恩,以至今日,但老母见获,失节于此,母子获全,秦之惠也,虽公侯之贵,不以为荣,况郎任乎?」坚乃止,遂使人监视,不与还国。虓每见坚,或箕踞而坐,呼之为氐贼。尝值元会,仪卫甚盛,坚问之曰:「晋朝元会,与此何如?」虓攘臂厉声曰:「犬羊相聚,何敢比拟天朝?」秦人见虓不屈,屡请杀之,坚待之弥厚。
159 第二四五回 王猛疾疏谢秦王
160 甲戌二年二月,孝武帝设朝,闻桓温死,降诏以谢安为总中书。时天子幼弱,外有强臣,安与坦之尽忠辅卫,晋室幸得太平。而谢安好声律,期功之惨,不废丝竹,士大夫多效之,遂以成俗。当王坦之以书苦谏之曰:「今主上幼弱,藩臣多强,以为元宰如何不出趋朝参理政事?而嗜声律,期功之作,不为苍生国家之计耶?」又曰:「天下之宝,当为天下惜之,勿使弃之也!」安不能从,犹是人竞效之。
161 乙亥三年夏五月,王坦之卒,少帝以谢安为扬州刺史,桓冲为徐州刺史。
162 六月,秦清河武侯王猛寝疾,秦王坚亲为祈郊庙,又遣侍臣祷河、岳,为猛祈禳。猛疾少瘳,乃遣人入朝上疏,秦王坚开读曰:不图陛下以臣之命而亏天地之德,开辟以来,末之有也。
163 臣闻报德不如尽言,以垂殁之命,窃献遗忠:伏惟陛下威烈振乎八方,声教光乎六合,九州百郡,十居其七,平燕定蜀,有如拾芥。夫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是以古先哲王,知功业之不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伏惟陛下,追纵前圣,天下幸甚!」
164 秦王坚览之,悲恸流涕,是日亲与太子至丞相府中,视王猛之疾,访以后事。秦王坚与太子诸臣,直入卧内。秦王坚曰:「数旬不见卿朝,谁知卿疾甚重,朕甚隐忧,代祈郊庙,以庇于卿。今来视卿,倘尔不豫,有何见示?」王猛曰:「陛下明见千里之外,古今兴亡,必所尽知。然晋室僻处江南,乃正朔相承,上下安和,臣殁之后,愿勿以晋为图。鲜卑、西羌,我之仇敌,终为大患,宜渐除之。」言讫而卒,年五十二岁。
165 秦王坚与群臣皆大哭之,坚谓太子苻宏曰:「天不欲使吾平定六合耶,何夺吾景略之速也!」言毕又哭,命大殓化之讫,乃大哭,引太子宏归宫而去。
166 次日,大宛国进贡,献大马千里驹,皆汗血,朱鬣五色,凤鹰麟身,及其他珍异宝五百馀种至。秦王坚谓百官曰:「吾思汉文之返千里马,咨嗟美咏,今大宛所献之马,其悉返之,庶克念前王,仿佛古人耳,汝群臣可作《止马诗》,而遣其使还国,示无欲也。」于是群臣作《止马诗》,令使人领前宝物,还国去讫。
167 先是高陆人王木,穿井得龟一只,大三尺,背有八卦。木进于秦王坚,坚命养之于池中,日以粟与之食,及此而死。太仆奏知秦王坚,坚命藏其骨于太庙。其夜,庙丞高虏梦龟谓之曰:「我出本将归江南,遭时不遇,陨命秦廷。」次日,高虏大惑其梦。又有一人至谓虏曰:「吾昨夜梦神龟言吾三千六百岁而终,终必妖兴,亡国之徵也,此梦未审主何吉凶?」虏意遂明,乃曰:「不主甚事,主国家不久衰也,汝休得漏言。」
168 因此二人秘之,不敢传出。
169 却说秦王坚自平诸国之后,国内殷实,遂示人以奢侈,悬珠帘于正殿,以集群臣。尚书郎裴元略谏之,秦王坚大悦,命去其珠帘,以元略为谏议大夫。
170 初,秦王坚母少寡,将军李威有辟阳之宠,史官载之于史。
171 至是坚榷起居注》观之,见其事惭怒,即焚其书,大检史官,将加其罪,时著书郎赵泉等已死,始乃止之。
172 第二四六回 姚苌以兵下凉州
173 丙子太元元年,是岁北凉亡。却说张天锡初杀其侄张玄靓,自立为凉王,改元凤凰。天锡在位,荒于酒色,不亲庶务,黜世子大怀而立嬖妾之子大豫,人情愤怨。秦王坚以天锡臣道未纯,遣将军姚苌、梁熙等将兵临西河,尚书郎梁殊曰:「未可动兵,可先使人徵其来京,如不朝,方可讨之。」于是,坚使梁殊奉诏征之曰:「如有违命,即进师扑讨。」梁殊至姑臧,天锡会官属谋之,官属皆怒曰:「吾世事晋国,忠节著于海内,今一旦委身贼廷,丑莫大焉;且河西天险,若悉境内精兵,右招西域,北引匈奴以拒之,何遽知其不捷也?」天锡攘袂大言曰:「孤意决矣,言降者斩!」乃谓秦使梁殊曰:「君欲生归乎,死归乎?」殊曰:「君先降秦,秦王遣吾征君,君不去,莫道杀吾,其不久且自将杀耳!」辞气不屈,天锡怒曰:「杀之!」其母严氏泣曰:「秦王横制天下,兵不留行,汝若降之,犹可延数年之命,今既抗衡,又杀其使者,亡无日矣!」天锡使将军马建率众二万拒秦。
174 三月,秦王坚闻天锡杀其使,以姚苌为扬武将军,将兵五万前来伐凉。史说姚苌,字景茂,乃弋仲二十四子也,其兄死了,恐孤不能立,乃率诸弟降于苻生。苻生被杀,苻坚代位,甚亲宠苌,故使其伐凉,令其立功。
175 此时姚苌、荀苌二将领兵直至凉州,逼城下寨。
176 时凉王张天锡方饮酒,闻秦兵攻城,惊得面如土色。左右曰:「今秦兵甚强,难以拒敌,不如早降,以安百姓。」天锡于是令四门立起降字旗,锡引诸官开城门,面缚至姚苌寨中投降。姚苌大喜,置酒相待。次日,领众入城,百姓耆老香花迎接,姚苌以善言抚慰。天锡命左右杀牛宰马,犒劳秦军,一面使人以金宝名马,进贡入秦,来降秦王。坚闻凉王来降,受其宝物,颁诏封锡为归义侯,抽回姚苌等三军人马,俱各还秦。
177 第二四七回 苻洛以兵伐北代
178 却说北代王什翼犍设朝,聚集文武,谋议国事。却有部下长孙斤,恨代王不录用己,乃私藏利刃,杂在文武班中。时代王什翼犍在御座坐议国事,长孙斤插刃直上,来刺代王。当太子拓跋实见长孙斤以刃进前,大喝:「反贼!休得无礼!」被长孙斤手起刃下,杀死太子实,又来刺什翼犍。手无兵器,长孙斤以刃刺中,什翼犍便走,中伤左臂。当殿下文武,各拥抢进,将长孙斤缚住,代王复坐,命将长孙斤痛打一百,将出诛之。当日代王见太子实被杀死,哭无休止,乃命文官作文追谥为「献明皇帝」。至七月,太子妻秦氏生皇孙,代王与其取名,名曰拓跋圭。
179 十月,秦王苻坚大会群臣于光明殿,命文武各赋诗以进。
180 时秦州别驾天水姜平子持诗进上,秦王坚看诗上有一『动字,直而不曲,秦王坚问曰:「卿诗上有一丁字,如何直而不曲乎?」平子曰:「臣丁至刚,不可以屈,且曲下者,不正之物,未足献也。」秦王坚笑曰:「卿名不虚,行义必刚也。」因擢上第。时秦王坚曰:「朕欲平一六合,何国当先?」平子曰:「北代匈奴,居我之后,宜先讨之。」时卫辰为代王所逼,正使人求救于秦王坚,坚欲起兵,又闻平子之对,秦王坚曰:「卿言正合我意。」乃谓唐公苻洛曰:「朕闻北代君臣大乱,非汝莫能讨之,汝可同大将军邓羌、朱彤、张蚝将二十万大兵,分道去伐。」苻洛曰:「臣请就行。」于是唐公苻洛出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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