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钦定四库全书 |
2 | 文章正宗巻十二 宋 真徳秀 编李寻说王根论灾异 |
3 | 书云天聦明盖言紫宫极枢通位帝纪太微四门广开大道五经六纬尊术显士翼张舒布烛临四海少微处士为比为辅故次帝廷女宫在后圣人承天贤贤易色取法于此天官上相上将皆颛靣正朝忧责甚重要在得人得人之效成败之机不可不勉也昔秦穆公说諓諓之言任仡仡之勇身受大辱社稷几亡悔过自责思惟黄发任用百里奚卒伯西域徳列王道二者祸福如此可不慎哉夫士者国家之大寳功名之本也将军一门九侯二十朱轮汉兴已来臣子贵盛未尝至此夫物盛必衰自然之理唯有贤友强辅庶几可以保身命全子孙安国家书曰歴象日月星辰此言仰视天文俯察地理观日月消息候星辰行伍揆山川变动参人民繇俗以制法度考祸福举错悖逆咎败将至徴兆为之先见明君恐惧修正侧身博问转祸为福不可救者即蓄僃以待之故社稷亡忧窃见徃者赤黄四塞地气大发动土竭民天下扰乱之徴也彗星争明庶雄为桀大寇之引也此二者已颇效矣城中讹言大水奔走上城朝廷惊骇女孽入宫此独未效间者重以水泉涌溢旁宫阙仍出月太白入东井犯积水缺天渊日数湛于极阳之色羽气乘宫起风积雪又错以山崩地动河不用其道盛冬靁雹潜龙为孽继以陨星流彗维填上见日蚀有背郷此亦高下易居洪水之徴也不忧不改洪水廼欲荡涤流彗廼欲埽除改之则有年亡期故属者颇有变改小贬邪猾日月光精时雨气应此皇天右汉亡已也何况致大改之宜急博求幽隐拔擢天士任以大职诸闒茸佞讇抱虚求进及用残贼酷虐闻者若此之徒皆嫉善憎忠壊天文败地理涌趯邪隂湛溺大阳为主结怨于民宜以时废退不当得居位诚必行之凶灾销灭子孙之福不旋日而至政治感隂阳犹铁炭之低卬见效可信者也及诸蓄水连泉务通利之修旧堤防省池泽税以助损邪隂之盛案行事考变易讹言之效未尝不至请徴韩放掾周敞王望可与图之 |
4 | 韩愈上宰相第三书 |
5 | 三月十六日前郷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相公閤下愈闻周公之为辅相其急于见贤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沭三捉其发当是时天下之贤才皆已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皆已除去四海皆已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賔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皆已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风俗皆已敦厚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沾被者皆已得宜休徴嘉瑞麟鳯●龙之属皆已僃至而周公以圣人之才慿叔父之亲其所辅理承化之功又尽章章如是其所求进见之士岂复有贤于周公者哉不惟不贤于周公而已岂复有贤于时百执事者哉岂复有所计议能补于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闻见思虑有所未及以负成王托周公之意不得于天下之心如周公之心设使其时辅理承化之功未尽章章如是而非圣人之才而无叔父之亲则将不暇食与沐矣岂特吐哺捉髪为勤而止哉惟其如是故于今颂成王之徳而称周公之功不衰今閤下为辅相亦近耳天下之贤才岂尽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岂尽除去四海岂尽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岂尽賔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岂尽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岂尽修理风俗岂尽敦厚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沾被者岂尽得宜休徴嘉瑞麟鳯●龙之属岂尽僃至其所求进见之士虽不足以希望盛徳至比于百执事岂尽出其下哉其所称说岂尽无所补哉今虽不能如周公吐哺捉发亦宜引而进之察其所以而去就之不宜黙黙而已也愈之待命四十馀日矣书再上而志不得通足三及门而阍人辞焉惟其昏愚不知逃遁故复有周公之说焉閤下其亦察之古之士三月不仕则相吊故出疆必载质然所以重于自进者以其于周不可则去之鲁于鲁不可则去之齐于齐不可则去之宋之郑之秦之楚也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国舍乎此则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故士之行道者不得于朝则山林而已矣山林者士之所独善自养而不忧天下者之所能安也如有忧天下之心则不能矣故愈每自进而不知愧焉书亟上足数及门而不知止焉宁独如此而已惴惴焉惟不得出大贤之门下是惧亦惟少垂察焉凟冐威尊惶恐无已愈再拜上张仆射论辰入酉出书 |
6 | 受牒之明日在使院中有小吏持院中故事节目十馀事来示愈其中不可者有自九月至明年二月之终皆晨入夜归非有疾病事故辄不许出当时以初受命不敢言古人有言曰人各有能有不能若此者非愈之所能也抑而行之必发狂疾上无以承事于公忘其将所以报徳者下无以自立䘮失其所以为心夫如是则安得而不言凡执事之择于愈者非为其能晨入夜归也必将有以取之苟有以取之虽不晨入夜归其所取者犹在也下之事上不一其事上之使下不一其事量力而任之度才而处之其所不能不强使为是故为下者不获罪于上为上者不得怨于下矣孟子有云今之诸侯无大相过者以其皆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今之时与孟子之时又加逺矣皆好其闻命而奔走者不好其直已而行道者闻命而奔走者好利者也直已而行道者好义者也未有好利而爱其君者未有好义而忘其君者今之王公大人惟执事可以闻此言惟愈于执事也可以此言进愈䝉幸于执事其所从旧矣若寛假之使不失其性加待之使足以为名寅而入尽辰而退申而入终酉而退率以为常亦不废事天下之人闻执事之于愈如是也必皆曰执事之好士也如此执事之待士以礼如此执事之使人不枉其性而能有容如此执事之欲成人之名如此执事之厚于故旧如此又将曰韩愈之识其所依归也如此韩愈之不谄屈于富贵之人如此韩愈之贤能使其主待之以礼如此则死于执事之门无悔也若使随行而入逐队而趋言不敢尽其诚道有所屈于已天下之人闻执事之于愈如此皆曰执事之用韩愈哀其穷收之而已耳韩愈之事执事不以道利之而已耳苟如是虽日受千金之赐一歳九迁其官感恩则有之矣将以称于天下曰知已知已则未也伏惟哀其所不足矜其愚不录其罪察其辞而垂仁采纳焉愈恐惧再拜上张仆射论击球书 |
7 | 以击球事谏执事者多矣谏者不休执事不止此非为其乐不可舍其諌不足听故哉谏不足听者辞不足感心也乐不可舍者患不能切身也今之言球之害者必曰有危堕之忧有激射之虞小者伤靣目大者残形躯执事闻之若不闻者其意必曰进若习熟则无危堕之忧避能便捷则免激射之虞小何伤于靣目大何累于形躯者哉愈今所言皆不在此其指要非以他事外物牵引相比也特以击球之间之事明之耳马之与人情性殊异至于筋骸之相束血气之相持安佚则适劳顿则疲者同也乗之有道歩骤折中少必无疾老必后衰及以之驰球于场荡摇其心腑振挠其骨筋气不及出入走不及廻旋逺者三四年近者一二年无全马矣然则球之害于人也决矣凡五藏之系络甚㣲坐立必悬垂于胷臆之间而以之颠顿驰骋呜呼其危哉春秋传曰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徳义则必有祸虽岂弟君子神明所扶持然广虑之深思之亦养寿命之一端也 |
8 | 与鄂州桞中丞书 |
9 | 淮右残孽尚守巢窟环冦之师殆且十万瞋目语难自以为武人不肯循法度颉颃作气势窃爵位自尊大者肩相磨地相属也不闻有一人援桴鼓誓衆而前者但日令走马来求赏给助冦为声势而已閤下书生也诗书礼乐是习仁义是修法度是束一旦去文就武鼓三军而进之陈师鞠旅亲与为辛苦慷慨感激同食下卒将二州之牧以壮士气斩所乘马以祭踶死之士虽古名将何以加兹此由天资忠孝郁于中而大作于外动皆中于机会以取胜于当世而为戎臣师岂常习于威暴之事而乐其鬭战之危也哉愈诚怯弱不适于用听于下风窃自增气夸于中朝稠人广衆会集之中所以羞武夫之顔令议者知将国兵而为人之司命者不在彼而在此也临敌重慎诫轻出入良用自爱以副见慕之徒之心而果为国立大功也幸甚幸甚不宣愈再拜 |
10 | 又与鄂州桞中丞书 |
11 | 愈愚不能量事势可否比常念淮右以靡●困顿三州之地蚊蚋蚁虫之聚感凶竪煦濡饮食之惠提童子之手坐之堂上奉以为帅出死力以抗逆明诏战天下之兵乗机逐利四出侵暴屠烧县邑贼杀不辜环其地数千里莫不被其毒洛汝襄荆许颍淮江为之骚然丞相公卿士大夫劳于图议握兵之将熊罴貙虎之士畏懦䠞蹜莫肯杖戈为士卒前行者独阁下奋然率先扬兵界上将二州之守亲出入行间与士卒均辛苦生其气势见将军之锋頴凛然有向敌之意用儒雅文字章句之业取先天下武夫闗其口而夺之气愚初闻时方食不觉弃匕箸起立岂以为閤下真能引孤军单进与死冦角逐争一旦侥幸之利哉就令如是亦不足贵其所以服人心在行事适机宜而风采可畏爱故也是以前状輙述鄙诚眷惠手翰还答益增欣悚夫一衆人心力耳目使所至如时雨三代用师不出是道閤下果能充其言继之以无倦得形便之地甲兵足用虽国家故所失地旬歳可坐而得况此小冦安足置齿牙间勉而卒之以俟其至幸甚夫逺徴军士行者有羁旅离别之思居者有怨旷骚动之忧本军有馈饷烦费之难地主多姑息形迹之患急之则怨缓之则不用命浮寄孤悬形势销弱又与贼不相谙委临敌恐骇难以有功若召募土人必得豪勇与贼相熟知其气力所极无望风之惊爱䕶郷里勇于自战徴兵满万不如召募数千閤下以为何如傥可上闻行之否计已与裵中丞相见行营事宜不惜时赐示及幸甚不宣愈再拜 |
12 | 右先汉以后诸臣论说之辞 |
13 | 议论八 |
14 | 董仲舒论春秋 |
15 | 上大夫壶遂曰昔孔子何为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闻之董生周道废孔子为鲁司冦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时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为天下仪表贬诸侯讨大夫以逹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经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与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絶世补●起废王道之大者也易著天地隂阳四时五行故长于变化礼纲纪人伦故长于行书记先王之事故长于政诗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故长于风乐乐所以立故长于和春秋辩是非故长于治人是故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逹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义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万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社稷者不可胜数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差以毫氂谬以千里故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渐久矣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者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䝉首恶之名为人臣子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陷簒弑诛死之罪其实皆以善为之而不知其义被之空言不敢辞夫不通礼义之指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则犯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以天下大过予之受而不敢辞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 |
16 | 对江都王论三仁 |
17 | 曰臣闻昔者鲁君问桞下惠吾欲伐齐何如桞下惠曰不可归而有忧色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此言何为至于我哉徒见问耳且犹羞之况设诈以伐呉乎由此言之粤本无一仁夫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童子羞称五伯为其先诈力而后仁谊也苟为诈而已故不足称于大君子之门也五伯比于它诸侯为贤其比三王犹碔砆之与美玉也王曰善 |
18 | 徐干法象论 |
19 | 夫法象立所以为君子法象者莫先乎正容貎慎威仪是故先王制之礼也为冕服采章以旌之为佩玉鸣璜以声之欲其尊也欲其庄也焉可以懈慢也容貎者人之符表也容貎正故性情治性情治故仁义存仁义存故盛徳著故可以为法象斯谓之君子矣君子者无尺土之封而民尊之无刑罚之威而民畏之无羽龠之乐而民乐之无爵禄之赏而民懐之其所以致之者一也故孔子曰君子威而不猛泰而不骄诗云敬慎威仪惟民之则若夫惰其威仪玩其瞻视忽其辞令而望民之则我者未之有也莫之则者必慢之者至矣小人见慢也而致怨乎人患已之卑而不思其所以焉哀哉故书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人性之所简也存乎幽㣲人情之所忽也存乎孤独夫幽微者显之原也孤独者见之端也胡可简也胡可忽也是故君子敬孤独而慎幽㣲虽在隐蔽鬼神不得见其隙耳诗云肃肃兎罝施于中林处独之谓也又有颠沛而不可乱者则成王季路其人也昔成王将崩体被冕服然后发顾命之辞季路遭乱正冠结缨而后死白刃之难夫以弥留之困白刃之难犹不忘敬况于逰宴乎故诗曰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㳺之言必济也君子者无戯谑之言言必有防无戱谑之行行必有检言必有防行必有检故虽妻妾不得而黩也虽朋友不得而狎也是以不愠怒而教行于闺门不谏论而风声纪乎乡党传称大人正已而物正者盖此之谓也以匹夫之居犹然况得志而行于天下乎唐尧之帝允恭克让而光被四表成汤不敢怠遑而奄有九域文王祗畏而造彼区夏易曰观盥而不荐有孚顒若言下观而化也祸败之所由也则有媟慢以为阶可无慎乎昔宋闵碎首于碁局陈灵被矢于戱言阎邴造逆于相诟子公生弑于尝鼋是故君子居身也谦在敌也让临下也庄事上也敬四者僃而怨咎不作福禄从之诗云靖共尔位正直是与神之听之式榖以女君子之交人也欢而不媟和而不同好而不佞诈学而不虚行易亲而难媚多恕而寡非故其絶交误弗畔书曰慎始而敬终以不困夫礼也者人之急也可终身思而不可湏臾忘也须㬰离则慆慢之行臻焉须㬰忘则慆慢之心生焉况无礼而可以终始乎夫礼也者敬之经也敬也者礼之情也无敬无以行礼无礼无以节敬道不偏废相须而成是能尽敬以从礼者谓之成人过则生乱乱则灾及其身昔晋惠公以慢瑞无嗣文公以肃命典国郄犫以傲享徴亡兾缺以敬妻受服子围以大明招乱薳罢以既醉保禄良霄以鹑衣䘮家子展以草虫昌族君子感凶懐之如彼见吉徳之如此故立以磬折坐必抱鼓周旋中规折旋中矩视不离于结禬之间言不越乎表著之位声气可听精神可爱俯仰可宗揖让可贵作事有方动静有常帅礼不荒故为万夫之望也韩愈原道 |
20 | 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已无待于外之谓徳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徳为虚位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徳有凶有吉老子之小仁义非毁之也其见者小也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为仁孑孑为义其小之也则宜其所谓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谓道也其所谓徳徳其所徳非吾所谓徳也凡吾所谓道徳云者合仁与义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谓道徳云者去仁与义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周道衰孔子没火于秦黄老于汉佛于晋魏梁隋之间其言道徳仁义者不入于杨则入于墨不入于老则入于佛入于彼必出于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污之噫后之人其欲闻仁义道徳之说孰从而听之老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为孔子者习闻其说乐其诞而自小也亦曰吾师亦尝云尔不惟举之于其口而又笔之于其书噫后之人虽欲闻仁义道徳之说其孰从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讯其末惟怪之欲闻古之为民者四今之为民者六古之教者处其一今之教者处其三农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贾之家一而资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穷且盗也古之时人之害多矣有圣人者立然后教之以相生养之道为之君为之师驱其虫蛇禽兽而处之中土寒然后为之衣饥然后为之食木处而颠土处而病也然后为之宫室为之工以赡其器用为之贾以通其有无为之医药以济其夭死为之●埋祭祀以长其恩爱为之礼以次其先后为之乐以宣其壹郁为之政以率其怠勌为之刑以锄其强梗相欺也为之符玺斗斛权衡以信之相夺也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害至而为之僃患生而为之防今其言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剖斗折衡而民不争呜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无圣人人之类灭久矣何也无羽毛鳞介以居寒热也无爪牙以争食也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则失其所以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民不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则诛今其法曰必弃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养之道以求其所谓清浄寂灭者呜呼其亦幸而出于三代之后不见黜于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于三代之前不见正于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也帝之与王其号名殊其所以为圣一也夏葛而冬裘渴饮而饥食其事殊其所以为智一也今其言曰曷不为太古之无事是亦责冬之裘者曰曷不为葛之之易也责饥之食者曰曷不为饮之之易也传曰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然则古之所谓正心而诚意者将以有为也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国家灭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经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诗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今也举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几何其不胥而为夷也夫所谓先王之教者何也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已无待于外之谓德其文诗书易春秋其法礼乐刑政其民士农工贾其位君臣父子师友賔主昆弟夫妇其服麻丝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鱼肉其为道易明而其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为已则顺而祥以之为人则爱而公以之为心则和而平以之为天下国家无所处而不当是故生则得其情死则尽其常郊焉而天神假庙焉而人鬼飨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扬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由周公而上上而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为臣故其说长然则如之何而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鳏寡孤独废疾者有养也其亦庶乎其可也原性 |
21 | 性也者与生俱生也情也者接于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情者七曰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焉而已矣其所以为性者五曰仁曰礼曰信曰义曰智上焉者之于五也主于一而行于四中焉者之于五也一不少有焉则少反焉其于四也混下焉者之于五也反于一而悖于四性之于情视其品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惧曰爱曰恶曰欲上焉者之于七也动而处其中中焉者之于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者也下焉者之于七也亡与甚直情而行者也情之于性视其品孟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荀子之言性曰人之性恶杨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恶混夫始善而进恶与始恶而进善与始也混而今也善恶皆举其中而遗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叔鱼之生也其母视之知其必以贿死杨食我之生也叔向之母闻其号也知必灭其宗越椒之生也子文以为大戚知若敖氏之鬼不食也人之性果善乎后稷之生也其母无灾其始匍匐也则岐岐然嶷嶷然文王之在母也母不忧既生也傅不勤既学也师不烦人之性果恶乎尧之朱舜之均文王之管蔡习非不善也而卒为奸瞽叟之舜鲧之禹习非不恶也而卒为圣人之性善恶果混乎故曰三子之言性也举其中而遗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曰然则性之上下者其终不可移乎曰上之性就学而愈明下之性畏威而寡罪是故上者可教而下者可制也其品则孔子谓不移也曰今之言性者异于此何也曰今之言者杂佛老而言也杂佛老而言也者奚言而不异 |
22 | 原毁 |
23 | 古之君子其责已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重以周故不怠轻以约故人乐为善闻古之人有舜者其为人也仁义人也求其所以为舜者责于已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闻古之人有周公者其为人也多才与艺人也求其所以为周公者责于已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周公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责于身者重以周乎其于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为艺人矣取其一不责其二即其新不䆒其旧恐恐然惟惧其人之不得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艺易能也其于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于人者轻以约乎今之君子则不然其责人也详其待已也廉详故人难于为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于人内以欺于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其于人也曰彼虽能是其人不足称也彼虽善是其用不足称也举其一不计其十䆒其旧不图其新恐恐然惟惧其人之有闻也是不亦责于人者已详乎夫是之谓不以衆人待其身而以圣人望于人吾未见其尊已也虽然为是者有本有原怠与忌之谓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尝试之矣尝试语于衆曰某良士某良士其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踈逺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怒于言懦者必怒于色矣又尝语于衆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踈逺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说于言懦者必说于色矣是故事修而谤兴徳高而毁来呜呼士之处此世而望名誉之光道徳之行难矣将有作于上者得吾说而存之其国家可几而理欤读荀 |
24 | 始吾读孟轲书然后知孔子之道尊圣人之道易行王易王覇易覇也以为孔子之徒没尊圣人者孟氏而已晚得扬雄书益尊信孟氏因雄书而孟氏益尊则雄者亦圣人之徒欤圣人之道不传于世周之衰好事者各以其说干时君纷纷籍籍相乱六经与百家之说错杂然老师大儒犹在火于秦黄老于汉其存而醇者孟轲氏而止耳扬雄氏而止耳及得荀氏书于是又知有荀氏者也考其辞时若不粹要其归与孔子异者鲜矣抑犹在轲雄之间乎孔子删诗书笔削春秋合于道者著之离于道者黜去之故诗书春秋无疵余欲削荀氏之不合者附于圣人之籍亦孔子之志欤孟氏醇乎醇者也荀与杨大醇而小疵 |
25 | 师说 |
26 |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逺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衆人其下圣人也亦逺矣而耻学于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爱其子择师而教之于其身也则耻师焉惑矣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否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羣聚而笑之问之则曰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呜呼师道之不复可知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不拘于时学于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贻之 |
27 | 李翺复性书 |
28 | 昼而作夕而休者凡人也作乎作者与万物皆作休乎休者与万物皆休吾则不类于凡人昼无所作夕无所休作非吾作也作有物休非吾休也休有物作耶休耶二皆离而不存予之所存者终不亡且离也人之不力于道者昏不思也天地之间万物生焉人之于万物一物也其所以异于鸟兽虫鱼者岂非道徳之性全乎哉受一气而成其形一为物而一为人得之甚难也生乎世又非深长之年也以非深长之年行甚难得之身而不专专于大道肆其心之所为则其所以自异于禽兽虫鱼者亡几矣昏而不思其昏也终不明矣吾之生二十有九年矣思十九年时如朝日也思九年时亦如朝日也人之受命其长者不过七十八十九十年百年者则稀矣当百年之时而视乎九十时也与吾此日之思于前也逺近其能大相悬耶其又能逺于朝日之时耶然则人之生也虽享百年若雷电之惊相激也若风之飘而旋也可知耳矣况千百人而无一及百年者哉故吾之终日志于道徳犹惧未及也彼肆其心之所为者独何人耶 |
29 | 去佛斋 |
30 | 佛法之染流于中国也六百馀年矣始于汉浸滛于魏晋宋之间而澜漫于梁萧代遵奉之以及于兹盖后汉氏无辨而排之者遂使戎狄之术行于中华故吉凶之礼谬乱其不尽于戎礼也无几矣且杨氏之述䘮仪岂不以礼法迁壊衣冠士大夫与庶人委巷无别为是而欲纠之以礼者邪是宜合于礼者存诸愆于礼者辨而去之安得专已心而言也苟惧时俗之怒已耶则杨氏之仪据子古而怫于俗者多矣置而勿言则犹可也既论之而书以为仪舍圣人之道则祸流于将来也无穷矣佛法之所言者列御㓂庄周言所详矣其馀则皆戎狄之道也使佛生于中国则其为作也必异于是况驱中国之人举行其术也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存有所养死有所归生物有道费之有节自伏羲至于仲尼虽百代圣人不能革也故可使天下举而行之无●者此圣人之道所谓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而养之以道德仁义之谓也患力不足而已向使天下之人力足尽修身毒国之术六七十歳之后虽享百年者亦尽矣天行乎上地载乎下其所以生育于其间者畜兽禽鸟鱼鼈虵龙之类而止尔况必不可使举而行之者耶夫不可使天下举而行之者则非圣人之道也故其徒也不蚕而衣裳具弗耨而饮食充安居不作役物以养已者至于几千百万人推是而冻馁者几何人可知矣于是筑楼殿宫阁以事之饰土木铜铁以形之髠良人男女以居之虽璇室象廊倾宫鹿台章华阿房弗加也是岂不出于百姓之财力欤昔者禹之治水害也三过其门而不入手胼足胝凿九河䟽济洛导汉汝决淮江而入于海人之弗为蛟龙食也禹实使然徳为圣人功攘大祸立为天子而传曰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土阶高三尺其异于彼也如是此昭昭然其大者也详而言之其可穷乎故惑之者溺于其教而排之者不知其心虽辨而当不能使其徒无哗而劝来者故使其术若彼之炽也有位者信吾说而诱之其君子可以理服其小人可以令禁其俗之化也弗难矣然则不知其心无害为君子而溺于其教者以夷狄之风而变乎诸华祸之大者也其不为戎也幸矣昔者司士贲告于子㳺曰请袭于牀子㳺曰诺县子闻之曰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人之袭于牀失礼之细者也犹不可况举身毒之术乱圣人之礼而欲以传于后乎 |
31 | 柳宗元守道论 |
32 | 或问曰守道不如守官如何对曰是非圣人之言传之者误也官也者道之器也离之非也未有守官而失道守道而失官之事者是固非圣人言乃传之者误也夫皮冠者是虞人之物也物者道之准也守其物由其凖而后其道存焉苟舍之是失道也凡圣人之所以为经纪为名物无非道者命之曰官官是以行吾道云尔是故立之君臣官府衣裳舆马章绶之数会朝表著周旋行列之等是道之所存也则又示之典命书制符玺奏复之文叅伍殷辅陪台之役是道之所由也则又劝之以爵禄庆赏之美惩之以黜逺鞭朴梏拲斩杀之惨是道之所行也故自天子至于庶民咸守其经分而无有失道者和之至也失其物去其凖道从而䘮矣易其小者而大者亦从而䘮矣古者居其位思死其官可易而失之哉礼记曰道合则服从不可则去孟子曰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然则失其道而居其官者古之人不与也是故在上不为抗在下不为损矢人者不为不仁函人者不为仁率其职司其局交相致以全其工也易位而处各安其分而道逹于天下也且夫官所以行道也而曰守道不如守官盖亦䘮其本矣未有守官而失道守道而失官之事者也是非圣人之言传之者误也果矣 |
33 | 四维论 |
34 | 管子以礼义廉耻为四维吾疑非管子之言也彼所谓廉者曰不蔽恶也世人之命廉者曰不苟得也所谓耻者曰不从枉也世人之命耻者曰羞为非也然则二者果义欤非欤吾见其有二维未见其所以为四也夫不蔽恶者岂不以蔽恶为不义而去之乎夫不苟得者岂不以苟得为不义而不为乎虽不从枉与羞为非皆然然则廉与耻义之小节也不得与义抗而为维圣人之所以立天下曰仁义仁主恩义主断恩者亲之断者宜之而理道毕矣蹈之斯为道得之斯为徳履之斯为礼诚之斯为信皆由其所之而异名今管氏所以为维者殆非圣人之所立乎又曰一维絶则倾二维絶则危三维絶则覆四维絶则灭若义之絶则廉与耻其果存乎廉与耻存则义果絶乎人既蔽恶矣苟得矣从枉矣为非而无羞矣则义果存乎使管子庸人也则为此言管子而少知理道则四维者非管子之言也 |
35 | 贾谊过秦论 |
36 | 秦并兼诸侯山东三十馀郡缮津闗据险塞修甲兵而守之然陈渉以戍卒散乱之衆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㦸之兵锄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险不守闗梁不阖长㦸不刺强弩不射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艰于是山东大扰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以三军之衆要市于外以谋其上羣臣之不信可见于此矣子婴立遂不寤藉使子婴有庸主之才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絶也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馀君常为诸侯雄岂世世贤哉其势居然也且天下尝同心并力而攻秦矣当此之世贤智并列良将行其师贤相通其谋然困于阻险而不能进秦乃延入战而为之开闗百万之徒逃北而遂壊岂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险塞而军高垒毋战闭闗据厄荷㦸而守之诸侯起于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下未附名为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也必退师安土息民以待其敝収弱扶疲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为禽者其救败非也秦王足已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惑而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为戮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钳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故周五序得其道而千馀歳不絶秦本末并失故不长乆由此观之安危之统相去逺矣野谚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应时故旷日长乆而社稷安矣 |
37 | 秦孝公据淆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窥周室有席巻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僃外连衡而鬪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没惠王武王䝉故业因遗册南兼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収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是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寛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衡并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衆于是六国之士有甯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呉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衆叩闗而攻秦秦人开闗延敌九国之师逡廵遁逃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奉秦秦有馀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卤因利乗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日浅国家无事及至秦王续六世之馀烈振长䇿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棰朴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俛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䝉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堕名城杀豪俊収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鐻以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津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秦王之心自以为闗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秦王既没馀威振于殊俗陈渉瓮牖绳枢之子氓●之人而迁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衆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淆函之固自若也陈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锄耰棘矜非锬于句㦸长锻也适戍之衆非抗于九国之师深谋逺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渉度长洁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千乗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淆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
38 | 秦并海内兼诸侯南靣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靡然乡风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乆矣周室卑微五覇既殁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强侵弱衆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敝今秦南靣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兾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止也当此之时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秦王懐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并兼者高诈力安定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计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滛骄之主而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乆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䄈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之嗸嗸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乡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除去収帑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威徳与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唯恐有变虽有狡猾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止矣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之以无道壊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纪百姓困穷而主弗収恤然后姧伪并起而上下相遁䝉罪者衆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于衆庶人懐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渉不用汤武之贤不藉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见始终之变知存亡之机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天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矣故曰安民可与行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 |
39 | 班彪王命论 |
40 | 昔在帝尧之禅曰咨尔舜天之歴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暨于稷契咸佐唐虞光济四海奕世载徳至于汤武而有天下虽其遭遇异时禅代不同至于应天顺民其揆一也是故刘氏承尧之祚氏族之世著乎春秋唐据火徳而汉绍之始起沛泽则神母夜号以章赤帝之符由是言之帝王之祚必有明圣显懿之徳丰功厚利积絫之业然后精诚通于神明流泽加于生民故能为鬼神所福飨天下所归徃未见运世无本功徳不纪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世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逹其故以为适遭暴乱得奋其劒㳺说之士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乱臣贼子者也若然者岂徒暗于天道哉又不覩之于人事矣夫饿馑流●饥寒道路思有䄈褐之䙝儋石之畜所愿不过一金然终于转死沟壑何则贫穷亦有命也况宓天子之贵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处哉故虽遭罹阸会窃其权柄勇如信布强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润镬伏质亨醢分裂又况么䯢尚不及数子而欲暗姧天位者宓是故驽蹇之乗不骋千里之涂燕雀之畴不奋六翮之用楶梲之材不荷栋梁之任斗筲之子不秉帝王之重易曰鼎折足覆公餗不胜其任也当秦之末豪桀共推陈婴而王之婴母止之曰自吾为子家妇而世贫贱卒富贵不祥不如以兵属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祸有所归婴从其言而陈氏以宁王陵之母亦见项氏之必亡而刘氏之将兴也是时陵为汉将而母获于楚有汉使来陵母见之谓曰愿告吾子汉王长者必得天下子谨事之无有二心遂对汉使伏劒而死以固勉陵其后果定于汉陵为宰相封侯夫以匹妇之明犹能推事理之致探祸福之机而全宗祀于无穷垂䇿书于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乎是故穷逹有命吉凶由人婴母知废陵母知兴审此四者帝王之分决矣盖在高祖其兴也有五一曰帝尧之苗裔二曰体貎多竒异三曰神武有徴应四曰寛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加之以信诚好谋逹于听受见善如不及用人如由已从谏如顺流趣时如向赴当食吐哺纳子房之䇿拔足挥洗揖郦生之说寤戍卒之言断懐土之情高四皓之名割肌肤之爱举韩信于行陈収陈平于亡命英雄陈力羣䇿毕举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业也若廼灵瑞符应又可畧闻矣初刘媪任高祖而梦与神遇震电晦㝠有龙蛇之怪及其长而多灵有异于衆是以王武感物而折劵吕公覩形而进女秦皇东㳺以厌其气吕后望云而知所处始受命则白蛇分西入闗则五星聚故淮隂留侯谓之天授非人力也歴古今之得失验行事之成败稽帝王之世运考五者之所谓取舍不厌斯位符瑞不同斯度而苟昧于权利越次妄据外不量力内不知命则必䘮保家之主失天年之寿遇折足之凶伏鈇钺之诛英雄诚知觉寤畏若祸戒超然逺览渊然深识収陵婴之明分絶信布之觊觎距逐鹿之瞽说审神器之有授毋贪不可几为二母之所咲则福祚流于子孙天禄永终矣 |
41 | 韩愈争臣论 |
42 | 或问谏议大夫阳城于愈可以为有道之士乎哉学广而闻多不求闻于人也行古人之道居于晋之鄙晋之鄙人薫其徳而善良者几千人大臣闻而荐之天子以为谏议大夫人皆以为华阳子不色喜居于位五年矣视其徳如在野彼岂以富贵移易其心哉愈应之曰是易所谓恒其徳贞而夫子凶者也恶得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蛊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蹇之六二则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亦以所居之时不一而所蹈之徳不同也若蛊之上九居无用之地而致匪躬之节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高不事之心则冐进之患生旷官之刺兴志不可则而尤不终无也今阳子在位不为不乆矣闻天下之得失不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为不加矣而未尝一言及于政视政之得失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于其心问其官则曰谏议也问其禄则曰下大夫之秩也问其政则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闻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今阳子以为得其言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与不得其言而不去无一可者也阳子将为禄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为贫而有时乎为贫谓禄仕者也宜乎辞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若抱闗击柝者可也盖孔子尝为委吏矣尝为乗田矣亦不敢旷其职必曰会计当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阳子之秩禄不为卑且贫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阳子恶讪上者恶为人臣招其君之过而以为名者故虽谏且议使人不得而知焉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徳夫阳子之用心亦若此者愈应之曰若阳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谓惑者矣入则谏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夫阳子本以布衣隐于蓬蒿之下主上嘉其行谊擢在此位官以谏为名诚宜有以奉其职使四方后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鲠之臣天子有不僭赏从谏如流之美庶岩穴之士闻而慕之束帯结髪愿进于阙下而伸其辞说致吾君于尧舜熈鸿号于无穷也若书所谓则大臣宰相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且阳子之心将使君人者恶闻其过乎是启之也或曰阳子之不求闻而人闻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变何子过之深也愈曰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求于闻用也闵其时之不平人之不乂得其道不敢独善其身而必以兼济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后已故禹过家门不入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圣一贤者岂不知自安佚之为乐哉诚畏天命而悲人穷也夫天授人以贤圣才能岂使自有馀而已诚欲以补其不足者也耳目之于身也耳司闻而目司见听其是非视其险易然后身得安焉圣贤者时人之耳目也时人者圣贤之身也且阳子之不贤则将役于贤以奉其上矣若果贤则固畏天命而闵人穷也恶得以自暇逸乎哉或曰吾闻君子不欲加诸人而恶讦以为直者若吾子之论直则直矣无乃伤于徳而费于辞乎好尽言以招人过国武子之所以见杀于齐也吾子其亦闻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我将以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人也且国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尽言于乱国是以见杀曰惟善人能受尽言谓其闻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阳子可以为有道之士也今虽不能及已阳子将不得为善人乎哉 |
43 | 文章正宗巻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