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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索范围: 宋史全文
条件: 包含字词“绍兴八年十一月壬子 (113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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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全文卷二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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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未,枢密院编修官胡铨上疏曰:『臣谨按:王伦本一狭邪小人,市井无赖。顷缘宰相无识,遂举以使敌。专务诈诞,欺罔天听,骤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齿唾骂。今者无故诱致敌使,以诏谕江南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刘豫我也。刘豫臣事金人,南面称王,自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不拔之业。一旦豺狼改虑,猝而缚之,父子为敌。商鉴不远,而伦又欲陛下效之。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陛下所居之位,祖宗之位也。奈何以祖宗之天下为仇敌之天下,以祖宗之位为仇敌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则祖宗庙社之灵尽污草莱,祖宗数百年之赤子尽为左衽,朝廷宰执尽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当裂冠毁冕,变为异服。异时称其无厌之求,安知不加我以无礼如刘豫也哉!夫三尺童子,至无知也,指雠敌而使之拜,则怫然怒。今金人则雠敌也,堂堂大朝,相率而拜雠敌,曾无童稚之羞,而陛下忍为之邪?伦之议乃曰:「我一屈膝,则梓宫可还,太后可复,渊圣可归,中原可得。」呜呼!自变故以来,主和议者,谁不以此说啖陛下哉!然而卒无一验,则敌之情伪已可知矣。陛下尚不觉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雠而不报,含垢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敌决可和,尽如伦议,天下后世谓陛下何如主也?况丑类变诈百出,而伦又以奸邪济之,则梓宫决不可还,太后决不可复,渊圣决不可归,中原决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复伸;国势陵夷,不可复振,可为痛哭流涕长太息者矣!向者陛下间关海道,危如累卵。当时尚不忍北面臣敌,况今国势稍张,诸将尽锐,士卒思奋。只如顷者北敌陆梁,伪豫入寇,固尝败之于襄阳,败之于淮上,败之于涡口,败之于淮阴。校之前日蹈海之危,已万万不侔。傥不得已至于用兵,则我岂遽出敌人下哉?今无故而反臣之,欲屈万乘之尊,下穹庐之拜,三军之士,不战而气已索,此鲁仲连所以义不帝秦,非惜夫帝秦之虚名,惜夫天下大势有所不可也。今内而百官,外而军民,万口一谈,皆欲食伦之肉。谤议汹汹,陛下不闻,正恐一旦变诈,祸且不测。臣切谓不斩王伦,国之存亡未可知也。虽然,伦不足道也。秦桧以腹心大臣而亦为之。陛下有尧、舜之资,桧不能致陛下如唐、虞,而欲导陛下为石晋。近者礼部侍郎曾开等引古谊以折之,桧乃厉声责曰:「侍郎知故事,我独不知?」则桧之遂非狠愎已自可见。而乃建白,令台谏、侍臣签议可否,是益畏天下议己,而令台谏、侍臣共分谤尔。有识之士皆以为朝廷无人,吁,可惜哉!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夫管仲,霸者之佐耳,尚能变左衽之区而为衣裳之会。秦桧,大国之相也,反驱衣冠之俗而归左衽之乡,则桧也不惟陛下之罪人,实管仲之罪人矣。孙近传会桧议,遂得参知政事。天下望治有如饥渴,而近伴食中书,谩不敢可否事。桧曰「敌可讲和」,近亦曰「可和」;桧曰「天子当拜」,近亦曰「当拜」。臣尝至政事堂,三发问而近不答,但曰:「已令台谏侍从议之矣」。呜呼!参赞大政,徒取充位如此。有如敌骑长驱,尚能折冲御侮耶?臣切谓秦桧、孙近亦可斩也。臣备员枢属,义不与桧等共戴天。区区之心,愿断三人头,竿之槁街,然后羁留敌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耳,宁能处小朝廷求活耶!』辛亥,秘书省正字范如圭献书于秦桧曰:『《礼》经有曰:「父母之雠,不与共戴天,寝苫枕干,誓死以报。」《春秋》之法,雠不复,贼不讨,则不书葬。葬者,臣子之事也。不书葬,以为无臣子也。天下之痛,莫甚于不得其死,君亲不得其死而不复雠,不讨贼,虽得梓宫而葬之,于臣子之心,能安否乎?古之人有命将出师、誓灭鲸鲵,以迎梓宫者矣。虽其力小势穷,不能有济,而名正言顺,亦可以无愧于天下后世,未闻发币遣使,祈哀请命,以求梓宫于寇雠之手者也。女真用是知我无复雠之心,可以肆为玩侮,乃示欲和之意,使伦归报,交使往来,至于再,至于三,其谋益深,言益甘,我之信彼益笃,礼益恭,堕其计中,不自知觉,虽三尺童子,皆为朝廷危之。《春秋》之法,凡中国诸侯与夷狄盟会者,必谨志而深讥之。女真自海上结盟,借助于我以灭契丹,存丹既灭,遂犯汴梁,其不可信一也;既为城下之盟,讲解而退矣,曾不旋踵,复围太原,其不可信二也;自时厥后,和使项背相望,而侵犯之兵无岁不有,其不可信三也;既破京城,乃始敛兵议和,诱我二帝出郊,劫之而去,其不可信四也;刘豫其所立也,事之无所不至,一旦执之,如探囊中物,其不可信五也。彼包藏奸诡,不可测度如此,何为一旦与我如此之厚哉?闻其使称诏谕,挟策命而来,要主上以下拜之礼,果有之乎?其无之也,果可从乎?其不可从也。反面事雠,匹夫犹不肯为,忍以堂堂之宋,君臣相率而拜不共戴天之人哉?主上哀疚在躬,考友天至,必曰:「吾为梓宫屈,为皇太后屈,为渊圣皇帝屈,何不可之有?使子弟之情获伸于一日,志愿足矣,遑恤其他?」相公何不以必然之理开陈于咫尺之前乎?诚使一旦拜受女真之诏册,则将行女真之命令,颁女真之正朔,普天之下,莫非女真之土,率土之滨,莫非女真之臣。我宋君臣上下,虽欲求措身之所,且不可得,无乃违主上圣孝之心,失相公大忠之节乎?昔汉高祖责数项羽,兵不少解,卒免太公于俎上。晋大夫征绩以辅孺子,使恶我者惧,卒能归惠公于强秦。此古人已试之明验也。相公不用此策以慰我主上孝弟之念,奈何欲误主上举祖宗二百年之天下委而弃之哉?设若敌拥梓宫、母后、渊圣于大江之外,下一纸诏,召吾君相以下来迎于境,我若从之,立有祸变,如其不从,彼将责我曰:「吾归而父母之丧,归而亲,归而兄,有大造于而国,乃违我之命不肯来迎,是不孝于父母,不恭于兄,不忠于我也。」声罪来寇,将何以待之?主上南面而君天下十有二年矣,其即位也,由天下军民推戴所迫,不得已而从之,至于今日,天下军民,岂肯听吾君北面而为仇贼之臣哉?主上以思念君父母兄之故,不惮于屈己,天下军民以爱君之故,不肯听主上之辱身,用此拒敌,不为无辞者。若其举兵而来,适足以激怒吾众,我以大义明诏天下,率励疮疾之馀,共雪父兄之耻,乃不可失之机会也。相公若必欲拂天下之情,赞成主上受此屈辱,有如奸雄,因众心之愤,拥数十万之众,仗大义以问相公之罪,则将何辞以对?相公尝自谓我欲济国事,死且不恤,宁避滂怨?相公之心则忠矣。使杀身而有益于君,志士仁人之所愿为也。若犯众怒陷吾君于不义,政恐不惟怨谤而已,将丧身及国,毒流天下,遗臭万世。苟非至愚无知,自暴自弃,天夺其魄,心风发狂者,孰肯为此?若曰圣意坠确,臣下莫之能回,此非所望于相公也。』桧不答。是日,枢密院编修官胡铨昭州编管。铨之上书也,都人喧腾,数日不定。上语秦桧曰:『朕本无黄屋心,今横议若此,据朕本心,惟应养母耳。』于是秦桧等乃拟昭州编管。时铨妾孕临月,遂寓湖上僧舍,欲少迟行,而临安已遣人械送贬所。秘书省正字范如圭与敕令所删定官方畴同见吏侍晏敦复为铨求援,敦复曰:『顷尝言秦桧之奸,诸公不以为然。今方专国,便敢如此,此人得君,何所不为?』敦复即往见守臣张澄,语之曰:『诠论宰相,天下共知。祖宗朝言事官被谪,开封府必不如是。』澄愧谢曰:『即追还矣。』壬子,胡铨送吏部与广南监当。铨既窜斥,秦桧、孙近又奏:『铨所上封章言及臣等,若重加窜责,于臣等分谊有所不安。』台谏勾龙如渊、李谊、郑刚中亦共救解之,乃以铨监昭州盐仓。铨之行也,监登闻鼓院陈刚中以启送之曰:『屈膝请和,知庙堂御侮之无策;张胆论事,喜枢庭谋远之有人。身为南海之行,名若泰山之重。』又曰:『知无不言,愿借上方之剑;不遇故去,聊乘下泽之车。』秦桧大恨之,寻贬刚中令安远,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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