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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索范围: 资治通鉴后编
条件: 包含字词“嘉佑八年八月壬辰 (1063/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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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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熈寜三年春正月癸丑,録唐李氏、周柴氏后。 乙卯,诏:「诸路常平、广恵仓给散青苗钱,本为恵恤贫乏,今虑官吏不体此意,均配抑勒,翻成骚扰。其令诸路提㸃刑狱官体量觉察,违者立以名闻,敢沮遏者亦如之」。先是,知通进银䑓司范镇言:「青苗钱者,唐衰乱之世,所为苗青在田,先估其直,收敛未毕,已趣其偿,是盗跖之法也」。右正言李常、孙觉亦言:「王广渊在河北第一等给十五贯,第二等十贯,第三等五贯,第四等一贯五百,第五等一贯,民间喧然不以为便。而广渊入奏,称民间欢呼鼔舞,歌颂圣徳,言者既交攻之,朝廷不得已,乃降是诏。 ,判尚书都省张方平罢。初,方平为㕘知政事,帝欲用王安石,方平以为不可,寻以父忧去,服阕,以观文殿学士判尚书都省,安石言留之不便,遂出知陈州,及陛辞,极论新法之害,帝为之怃然,未㡬,召为宣徽北院使,留京师,安石深沮之,方平亦力求去,乃复出判应天府。二月壬戌朔,河北安抚使韩𤦺言:「臣准青苖诏书,务在优民,不使兼并者,乗其急以邀倍息,而公家无所利其入。今每借一千,令纳一千三百,则是官自放钱取息,与初时抑兼并济困乏之意,絶相违戾,欲民信服,不可得也。又乡村每保须有物力,人为甲头,虽云不得抑勒,而上户必不愿请,下户虽或愿请,必难催纳,将来决有行刑督责,同保均陪之患,陛下励精求治,若但躬行节俭以先天下,自然国用不乏,何必使兴利之臣纷纷四出,以致逺迩之疑哉?乞尽罢诸路提举官,依常平旧法施行」。癸亥,上䄂出琦奏示执政曰:「𤦺真忠臣,虽在外不忘王室,朕始谓可以利民,不意乃害民如此,且坊郭安得青苗,而亦强与之乎?」王安石勃然进曰:「茍从其欲,虽坊郭何害?」因难琦奏曰:「陛下修常平法以助民,至于收息,亦周公遗法也。如桑𢎞羊笼天下货财,以奉人主私用,乃可谓兴利之臣,今抑兼并,振贫弱,置官理财,非以佐私欲,安可谓兴利之臣乎?」曽公亮、陈升之皆言坊郭不当俵钱,与安石论难乆之而罢,帝终以琦说为疑,安石遂称疾不出。 丙寅,以兵部员外郎傅尧俞同判流内铨。尧俞始除丧至京师,王安石数召之,及见,语及新法,安石谓尧俞曰:「方今纷纷,迟君来乆矣,将以待制、谏院还君」。尧俞曰:「新法世不以为便,诚如是,当极论之。平生未尝欺人,敢以实告」。安石不恱,遂有此命。 王安石称疾求分司,翰林学士司马光为批答曰:「今士夫沸腾,黎民骚动,乃欲委还事任,退取便安,卿之私谋,固为无憾,朕之所望,将以委谁?」安石大怒,即抗章自辩,帝封还其章,手札慰安石曰:「诏中二语,失于详阅,今覧之甚愧」。且命吕惠卿谕㫖,安石固请罢,帝固留之。 壬申,以翰林学士司马光为枢宻副使。 甲戌,以河州刺史瞎且鼐木征为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刑部尚书。 初,司马光素与王安石厚,及行新法,移书开陈再三,又与吕惠卿辩论于经筵,安石不恱。帝欲大用光,访之安石,安石曰:「光外托劘上之名,内懐附下之实,所言尽害政之事,所与尽害政之人,而欲置之左右,使预国政,是为异论者立赤帜也」。及安石在告,帝乃以光为枢宻副使,光上疏力辞曰:「陛下所以用臣,盖察其狂直,庶有补于国家。若徒以禄位荣之而不取其言,是以天官私非其人也。臣徒以禄位自荣,而不能救生民之患,是盗窃名噐以私其身也。陛下诚能罢制置条例司,追还提举官不行青苖助役等法,虽不用臣,臣受赐多矣。 壬午,王安石出视事,诏以韩琦奏付条例司疏驳安石之在告也,帝谕执政罢青苖法,曾公亮、陈升之欲即奉诏,赵拚独欲俟安石出,令自罢之,安石既视事,持之益坚,人言不能入矣。乙酉,韩琦以论青苖不见聴上䟽,请觧河北安抚使,止领大名府一路,王安石欲沮琦,即从之。 司马光力辞枢宻副使之命,章凡九上,帝使谓曰:「枢宻兵事也。官各有职,不当以他事为辞」。对曰:「臣未受命,则犹侍从也,于事无不可言者」。㑹王安石出视事,遂诏收还敕诰。是月,命张茂则、张巩相度澶滑州以下至东流河势堤防利害。时方浚御河,韩琦言事有缓急,工有后先,今御河漕运通驶,未至有害,不宜减大河之役,乃诏辍夫卒三万三千,専治东流。 三月甲午,司马光移书王安石,请罢条例司及常平使者,开谕苦切,犹冀安石之悟而改也,且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公当路时,虽龃龉可憎,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人,于今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公以自售者」。光意盖指吕恵卿对宾客辄言曰:「覆王氏者,必惠卿也」。书凡三徃反,安石大慙,答书但言道不同而已。其后惠卿畔安石,竟如光言。 条例司疏驳韩琦所言,王安石令曽布为之,琦再辩列,不报,文彦博亦以青苖之害为言,帝曰:「吾遣二中使亲问民间,皆云甚便」。彦博曰:「韩𤦺三朝宰相不信,而信二宦者乎?」先是,安石尝与入内副都知张若水、蓝元震交结,帝遣使?察府界俵钱事,适命二人,二人使还,极言民情深愿,无抑配者,故帝信之不疑。 先是,诏举选人淹滞者与京官凡三十七人。国子直讲奉符姜?在举中,帝闻其贤,召对延和殿,访以治道,对曰:「有尧、舜二典在,顾陛下所以致之者如何耳!」知陈留县至数月,青苖令下?出钱,榜其令于县门,已而徙之乡落,各三日,无应者,遂撤榜付吏曰:「民不愿矣!」钱以是独得不散」,司农、开封疑?沮格,各使其属来验,皆如令。㑹条例司劾祥符不散青苖,钱?知且不免,移疾去,县人诣府请留之,不得。 己亥,御集英殿䇿试进士,罢诗、赋、论三题,帝遣刘有方谕司马光依旧供职。是日,光入对曰:「臣自知无力于朝廷,朝廷所行,皆与臣言相反」。帝曰:「相反者何事也?」光曰:「臣言条例司不当置,又言不宜多遣使者外挠监司又言散青苗钱害民,岂非相反?」帝曰:「言者皆云法非不善,但所遣非其人耳」。光曰:「以臣观之,法亦不善」。帝曰:「元敕不令抑勒」。光曰:「敕虽不令抑勒,而所遣使者皆讽令俵配。如开封府界十七县,唯陈留姜?张敕,榜县门聴民,自来请则给之,卒无一人来请。以此观之,十六县恐皆不免抑勒也」。帝敦谕再三,光再拜固辞。戊申,知通进银䑓司范镇罢故事,门下封驳制㫖省审章奏,纠掷违滞,皆著所授敕,后乃刋去,镇始请复之,使知所守韩琦极论新法之害,送条例司疏驳李常乞罢青苖钱,诏令分析,镇皆封还。诏五下,镇执如初。司马光辞枢宻副使,帝许之,镇封还,诏书曰:「臣所陈大扺与光相类,而光追还新命,则臣亦合加罪责」。帝令再送镇行下,镇又封还,曰:「陛下自除光为枢宻副使,士大夫交口相庆,称为得人,至于坊市细民,莫不欢庆。今一旦追还诰敕,非惟诏命反汗,实恐沮光谠论忠计」。帝不聴,以诏书直付光,不复由银䑓司。镇言臣不才,使陛下废法,有司失职,遂乞觧银䑓司,许之。 壬子,御集英殿,赐进士、明经诸科叶祖洽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总八百二十九人。祖洽䇿言祖宗多因循茍简之政,陛下即位,革而新之,其意在投合也。考官吕惠卿列阿时者在高等,讦直者乃居下。刘攽覆考,悉反之。李大临、苏轼编排上官均第一,叶祖洽第二,陆佃第五。帝令陈升之面读均等䇿,擢祖洽为第一。祖洽,邵武人也。苏轼谓祖洽诋祖宗以媚时君,而魁多士,何以正风化,乃拟进士䇿一篇献之。帝以示王安石,安石言轼才亦髙,但所学不正,又以不得逞之故,其言遂跌。荡至此数,请绌之。 己未,帝谓王安石曰:「陈荐言外人云:今朝廷以为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昨学士院进试馆职䇿,其问意専指此三事」。安石曰:「陛下躬亲庶政,唯恐伤民,惧天变也。陛下采纳人言,事无大小,唯是之从,岂不恤乎?然人言固有不足恤者,茍当于义理,何恤乎人言?至于祖宗之法不足守,则固当如此。且仁宗在位四十年,凡数次修敕,若法一定,子孙当世世守之,祖宗何故屡变也?今议者以为法皆可守,然祖宗用人皆不以次。陛下试如此,则彼异论者必更纷纷矣。 乙卯,诏诸路毋有留狱。 丙辰,立试刑法及详刑官。帝因王安石议谋杀刑名,疑学者多不通律意,遂立刑法,枓许有官无赃罪者,试律令、刑统、大义、㫁案,取其通晓者补刑法官。 右正言、知审官院孙觉贬知广徳军。帝初即位,觉以言事忤帝意,罢去。王安石早与觉善,将援以为助,自通州召还,知谏院,改知审官院,时吕恵卿用事,帝以问觉,觉曰:「惠卿辨而有才,过于人数等,特以为利之故,屈身王安石,安石不悟,臣窃以为忧」。帝曰:「朕亦疑之。青苖法行,议者谓《周官》泉府,民之贷者至输二十而五,国事之财用取具焉。觉条奏其妄曰:「成周赊贷,特以备民之缓急,不可徒与也,故以国服为之息。说者不明郑康成释经,乃引王莽计赢受息,无过嵗什一为据,不应周公取息重于莽时,况载师任地,漆林之征特重,所以抑末作也。今以农民乏絶,将补耕助敛顾,比末作而征之,可乎?国事取其盖谓泉府所领,若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有买有予,并赊贷之法而举之,傥専取具于泉府,则冢宰九赋将安用邪?圣世宜讲求先王之法,不当取疑文虚说以图治」。安石覧之怒,始有逐觉意,㑹曾公亮言:畿县散常平钱,有追呼抑配之扰,因遣觉行视虚实,觉受命辞行,且言:如陈留一县,前后榜令请钱,卒无一人至者,故不散一钱,以此见民实不愿与官中相交,所有体量,望赐寝罢」。遂坐奉诏反覆贬。 御史里行程颢上疏曰:「臣近累上言,乞罢预俵青苗钱利息,及汰去提举官事,朝夕以觊,未蒙施行。臣窃谓明者见于未形,智者防于未乱,况今日事理,显白易知,若不因机亟决,持之愈坚,必贻后悔,而近日所闻,尤为未便。伏见制置条例司,䟽驳大臣之奏,举劾不奉行之官,徒使中外物情愈致惊骇。伏望陛下检㑹臣所上言,早赐施行,则天下幸甚! 夏四月癸亥,幸金明池观水嬉,宴射琼林苑。 丁卯,给两浙转运司度僧牒,募民入粟。 戊辰,御史中丞吕公著罢。时青苗法行,公著上疏曰:「自古有为之君,未有失人心而能图治,亦未有胁之以威,胜之以辨,而能得人心者也。昔日之所谓贤者,今皆以此举为非,岂昔皆贤,而今皆不肖乎?」王安石怒其深切,帝使公著举吕惠卿为御史,公著曰:「惠卿固有才,然奸邪不可用」。帝以语安石,安石益怒。㑹韩琦论青苗之害,帝语辅臣,以公著上殿,言朝廷摧沮韩琦太甚,将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安石用此为公著罪,罢知颍州。宋敏求草公著词云:「敷陈失实,援据非宜。安石不快,欲明著其罪状。陈升之以为不可,安石乃自易之曰:「厚诬藩镇,兴除恶之名,深骇予闻,乖事理之实。公著素谨宻,实无此言,盖孙觉常为帝言:今藩镇大臣如此论列而遭挫折,若当唐末、五代之际,必有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者矣。帝误记以为公著也。 己夘,赵拚罢,时王安石力持新法,拚大悔恨。既而司马光辞枢宻副使,䑓谏、侍从多以言事求去,拚乃上疏曰:「朝廷事有轻重,体有大小,财利于事为轻,而民心得失为重。青苗使者于体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为大,今去重而取轻,失大而得小,惧非宗庙社稷之福也」。奏入,恳求去位,遂出知杭州。 以韩绛兼参知政事。侍御史陈襄言:「王安石参预大政,首为兴利之谋,先与陈升之同领条例司,未㡬升之用为相,而绛继之,曽未数月,遂预政事,则是中书大臣皆以利进,乞罢绛新命,而求道徳经术之贤以䖏之,庶不害于王政,而足以全大臣之节矣」。不报。 以前秀州军事判官李定为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定,扬州人也。少受学于王安石,登进士第,为秀州判官,孙觉荐之,朝初至京师,谒谏官李常,常问曰:「君从南方来,民谓青苖法如何?」定曰:「民便之,无不喜者」。常曰:「举朝方共争是事,君勿为此言」。定即徃白安石,且曰:「定但知据实而言,不知京师乃不许」。安石大喜,谓定曰:「君且得见,盍为上道之?」立荐对,帝问青苖事,具对如曩言,于是诸言新法不便者,帝皆不聴命,定知谏院,宰相言前无选人除谏官之例,遂拜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宋敏求、苏颂、吕大临言:「定不由铨考,擢授朝列,不縁御史荐置宪䑓,虽朝廷急于用才,度越常格,然堕紊法制,所益者小,所损者大」。封还制书,诏谕数四,敏求等执奏不已,并坐累格诏命,落知制诰,天下谓之「熙寜三舍人。未㡬,监察御史陈荐言定顷为泾县主簿,闻母仇氏死,匿不为服。诏下江东淮浙转运使问状,奏云:「定尝以父年老,求归侍养,不云持所生母服。定自辨言,实不知为仇所生,故疑不敢服,而以侍养觧官。曽公亮谓定当追行服,安石力主之,罢荐御史,而改定为崇政殿说书。监察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复言定不孝之人,不宜居劝讲之地,并论安石罪,安石又白罢三人,定亦不自安,求觧职,乃以集贤校理、检正中书吏房公事。考异:宋史神宗纪:是年四月壬午,贬李常、张戬。癸未,以李定为监察御史里行。按东都事略张戬传,戬疏言李定邪谄自幕官擢䑓职,则定擢职在前,戬贬官在后,今从之。监察御史里行程颢罢。颢每进见,必陈君道以至诚仁爱为本,未尝及功利。王安石之说既行,颢意多不合,事出必论列,数月之间,章疏十上,尤极论者。辅臣不同心,小臣与大计,公论不行,青苗取息,诸路提举官多非其人,京东转运司剥民希宠,兴利之臣日进尚徳之风寖衰,凡十馀事,以言不用求去,且曰:「臣奉职无状,望早赐降责」。帝令颢诣中书议,安石方怒言者,厉色待之,颢徐言曰:「天下事非一家私议,愿平气以聴之」。安石为之愧屈,乃出颢为京西路同提㸃刑狱。颢上疏言:「臣隳废职业,既已抗章自劾,屏居俟命,岂意刑书未正,而恩典过颁,使臣粗知亷隅,必不敢䝉耻冐,就如其见利忘义,靦面受之,陛下有臣如此,亦将安用?况台谏之任,朝廷纲纪所凭,使不以言之是非,皆得进职而去,臣恐纲纪自此废弛,臣虽无状,敢以死请。伏望陛下开白日之照,厉严霜之刑,投诸荒陬,实所甘分」。乃改佥书镇寜军节度判官。 壬午,右正言、知谏院李常罢。初,王安石与常善,以为三司条例检详官,改右正言、知谏院。安石立新法,常预议,不欲青苗取息,至是,疏言:「条例司始建,已致中外之议,至于均输、青苗、敛散取息,傅㑹经义,人且大骇,何异王莽猥析《周官》片言,以流毒天下?」安石见之,遣所亲宻谕,意常不为止。又言州县散常平钱,实不出本,勒民出息。帝诘安石,安石请令常具官吏主名,常以非为谏官体,遂落职通判滑州。 贬监察御史里行张戬知公安县。王子韶知上元县,戬进对,必陈古道务引大体,不举苛细,上疏论王安石变法非是,乞罢条例司,及追还提举常平使者,并劾曽公亮、陈升之、赵拚,依违不能救止,及韩绛代升之领条例司,戬言:「绛左右徇从安石,与为死党,遂参政柄。李定邪谄自幕官,擢䑓职,陛下唯安石是信,今辅以绛之诡随,台臣又用李定辈,继续而来,芽蘖渐盛,吕惠卿刻薄辩给,假经术以文饰奸言,附㑹安石,惑误圣聴,不宜劝讲,君侧章数十,上最后言,今大恶未去,横敛未除,不正之司,尚存无名之使方优,臣自今更不敢赴䑓供职」。又诣中书争之,声色甚厉,曾公亮俛首不答,王安石以扇揜面而笑,戬怒曰:「戬之狂直,宜为公笑,然天下之笑公者不少矣!」陈升之从旁觧之,戬顾曰:「公亦不得为无罪」。升之有愧色,戬称疾家居待罪,寻被贬,后徙监司竹监,至举家不食笋。子韶初附安石按苖振之狱,陥祖无择于罪,至是论新法不便,乞召还孙觉、吕公著,故与戬同贬。初,戬兄载出按振狱,及还朝,㑹戬以言得罪,载乃谒告西归,屏居终南山下,敝衣疏食,専精问学。癸未,侍御史知杂事陈襄罢为同修起居注,襄论青苖法不便,曰:「臣观条例司所议,莫非引经以为言,而其实则称贷以取利,事体卑削,贻中外讥笑,是特管夷吾、商鞅之术,非圣世所宜行,望贬斥王安石、吕惠卿,以谢天下」。又乞罢韩绛政府,以杜大臣争利而进者,且言韩维不当为中丞,刘述、范纯仁等无罪,宜复官,皆不聴㑹,召试知制诰,襄以言不行,辞不肯试,愿补外,帝惜其去,留修起居注。 以淮南转运使谢景温为工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王安石屏异已者,数月之间,䑓谏一空。景温雅善安石,又与安石弟安国通姻,先是,安石独对曰:「陛下知今日所以纷纷否?」帝曰:「此由朕置䑓谏非其人」。安石曰:「陛下遇羣臣无术,数失事机,别置䑓谏官,恐但如今日措置,亦未䏻免其纷纷也」。于是专用景温。甲申,翰林学士司马光读资治通鉴至贾山上䟽,因言从谏之美,拒谏之祸,帝曰:「舜堲䜛说殄行,若䑓谏为谗,安得不黜?」光曰:「臣因进读及之耳。及退,上留光谓曰:「吕公著言藩镇欲兴晋阳之甲,岂非䜛说殄行!光曰:公著平居与侪辈言,犹三思而发,何上前轻发乃尔?外人多疑其不然」。帝曰:「王安石不好官职及自奉养,可谓贤者」。光曰:「安石诚贤,但性不晓事而愎,此其短也。又不当信任吕惠卿、惠卿奸邪而为安石谋主,安石为之力行,故天下并指安石为奸邪。帝曰:今天下汹汹者,孙叔敖所谓国之有是,衆之所恶也。光曰:然。陛下当察其是非。今条例司所为,独王安石、韩绛、吕恵卿以为是耳,陛下岂能独与此三人共为天下邪?光又读至张释之论啬夫利口曰:「孔子称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夫利口何至覆邦家,盖其人能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以贤为不肖,以不肖为贤。人主信用其言,则邦家之覆诚不难矣。时吕惠卿在坐,光所论,专指恵卿也。 五月癸已,诏并邉州军毋给青苗钱。 太白昼见。 壬寅,命司马光详定转对封事。 甲辰,诏近设制置三司条例司,本以均通天下财利,今大端已举,惟在悉力应接,以趣成效,其罢归中书。先是,文彦博等皆请罢条例司,帝谓彦博曰:「俟羣言稍息,当罢之」。盖恐伤安石意也。 壬子,诏罢入閤议王圭等,言入閤者乃唐只日紫宸殿,受常朝之仪也,非为盛礼,不可遵行,故罢之。 旧制,文臣京朝官,审官院主之,武臣内殿崇班至诸司使,枢宻院主之,供奉以下,三班院主之。丁巳,诏曰:「枢辅之任重矣,不当亲有司之事。其以审官为东院,别置西院,专领閤门祇候以上诸司使磨勘常程差遣」。 是月,夏人号十万筑閙讹堡,知庆州李复圭合蕃汉兵才三千,逼遣偏将李信、刘甫、种咏等出战,信等诉衆寡不敌,复圭威以节制亲画阵图,方畧授之,兵进,遂大败,复圭惧,欲自觧,即执信等而取其图畧,命州官李昭用劾以故违节制,咏瘐死狱中,斩信、甫,配流郭贵,复出兵卭州堡,夜入栏浪市,掠老㓜数百,又袭金汤,而夏人已去,惟杀其老㓜一二百人,以功告㨗,而邉衅大起矣。 六月癸亥,以前知广徳军朱夀,通判、河中府。夀,昌天长人,父巽守京北,时妾刘有娠而出,生夀昌,数嵗乃还,父家母子不相见者五十年,夀昌行四方,求之不得,饮食罕御酒肉,与人言,辄流涕,熈寜初与家人诀,弃官入秦,誓不见母不还,行次同州得焉,刘时年七十馀矣,知永兴军钱明逸以其事闻,诏夀昌赴阙,时言者共攻李定,不服母丧,王安石力主定,因忌夀昌,不甚褒显,但付审官院,授通判,居数嵗,其母卒,夀昌哭泣㡬丧明,天下称其孝,士大夫多以歌诗美之。苏轼为作序,且激世人之不孝者,李定见而衔之。 东上閤门使、枢宻都承㫖李评喜论事,徃徃施行,然天资刻薄,中外侧目,又尝言助役法不可行,王安石尤恶之。初,紫宸上夀,旧仪但言枢宻、宣徽、三司副使不坐,而故事亲王、皇亲并坐,唯集英大宴,乃有亲王、驸马都尉不坐之仪。时评定新仪,初无改易,而遽劾閤门吏不当,令亲王、皇亲、驸马于紫宸预坐,以为不遵新制,贾佑、马仲良皆坐免官。王安石奏评所定自不明,而辄妄劾閤门官吏当罪评,帝曰:「评固有罪,然亦未可专罪评也」。安石遂留身,乞东南一郡,帝不许,安石恶评,必欲去之,丁卯入对,辨其上夀新仪不可用,且具言评欺㒺之状,乞推鞫,帝令送宣徽院取勘,亦不遽罪评。己巳,安石谒告,帝令冯宗道抚问,安石因附表札,请觧机务,帝怪安石求去,曰:「得非为李评事乎?朕与卿相知近世以来所未有,所以为君臣者形而已,形固不足累卿,然君臣之义,固重于朋友,若朋友与卿要约,勤勤如此,亦宜少屈,朕既与卿为君臣,安得不为朕少屈?」安石欲退,帝又固留约,令入中书,安石复具奏,而閤门言有㫖不许收接,安石乃奉诏。 司马光乞差前知龙水县范祖禹同修资治。通鉴,许之。祖禹,镇从孙也。 戊寅,诏修武成王庙。 丙戌,知谏院胡宗愈罢。王安石议分审官为东、西院,东主文西主武,以夺枢宻之权,且沮文彦博也。彦博言于帝曰:「若是,则臣无由与武臣相接,何由知其才而委令之哉?」帝不聴,宗愈亦力言其不可,且言李定匿䘮不孝」。帝恶之,手诏「宗愈?伏奸意,中伤善良」,贬通判真州。宗愈,宿之子也。 是月,辽主御永安殿放进士赵廷睦等百三十八人。 秋七月辛夘,诏新判太原府欧阳修罢宣徽南院使、知蔡州。先是,修以病辞官至五六,因论青苖法不便,又移书责王安石,安石不答而奏从其请。 壬辰,枢宻副使吕公弼罢,以御史中丞冯京为枢宻副使。公弼以王安石变法数劝,其务安静,安石不恱,公弼具疏将论之,从孙嘉问窃其藁以示安石,安石先白之,帝怒,遂出公弼知太原府。吕氏号嘉问为家贼,京尝言「薛向总利权无效,近者复除天章阁待制,于侍从为最亲,非向所堪处。帝不恱,以语安石,安石请改用京,帝许之,至是,以为枢宻副使。 罢潞州交子务,转运司以其法行则盐、矾不售,有害入中粮草,遂奏罢之。考异。宋史神宗纪:「二年闰十一月壬子,置交子务。是年七月壬辰,置潞州交子务」。按二年所置,即潞州之交子务也。是年「置」当为「罢」,盖字之误。今据食货志改正。秘书省正字唐坰以父任得官,上书云:「秦二世制于赵高,乃失之弱,非失之强」。帝恱其言。又云:「青苖法不行,宜斩大臣异议者一二人」。王安石喜而荐之,故得召对。癸巳,赐进士出身为崇文校书。 戊戌,雨雹。 癸丑,详定宗室袭封制度。 甲寅,置三班院主簿。 八月戊午,罢㸔详银䑓文字所。 乙丑,司马光因入对乞外,帝曰:「卿何得出外?朕欲申卿前命,卿且受之」。光曰:「臣旧职且不能供,况当进用?」帝曰:「王安石素与卿善,何自疑?」光曰:「臣素与安石善,但自其执政,违迕甚多,今迕安石者如蘓轼辈,皆肆行诋毁,中以危法,臣不敢避削黜,但欲茍全素履。臣善、安石,岂如吕公著、安石初举公著后,复毁之?彼一人之身,前是而后,非必有不信者矣」。帝曰:「青苖有显效」。光曰:「兹事天下知其非,独安石之党以为是耳」。帝又曰:「蘓轼非佳士,鲜于侁在逺,轼以奏藁传之韩琦赠银三百两而不受,乃贩盐及蘓木甆噐。光曰:「凡人当察其情,轼贩鬻之利,岂能及所赠之银乎?安石素恶轼,以姻家谢景温为鹰犬,使力攻之,臣焉能自保?不可不去也。且轼虽不佳,岂不贤于李定定不服母,䘮禽兽之不如,安石喜之,乃欲用为台臣,何独恶于轼也?」丙寅,以旱虑囚,死罪以下逓减一等,杖、笞者释之。 以卫州旱,令转运司赈恤,仍蠲租赋。 戊寅,诏川陕、福建、广南七路官令转运司立格就注,具为令。 乙夘,夏人大举入环庆,攻大顺城、柔逺砦、荔原堡、懐安镇、东谷、西谷二砦、业乐镇,兵多者号二十万,少者不下一二万,屯榆林,距庆州四十里,游骑至城下,九日乃退,钤辖郭庆,都监高敏、魏庆宗、秦勃等死之。考异:宋史神宗纪:「是年八月己夘,夏人犯大顺城,知庆州李复圭以方畧授环庆路钤辖李信、庆州东路都巡检刘甫、监押种咏出战,兵少取败,复圭诬信等违其节制,斩信及甫咏死于狱」。又云:「是月,庆州巡检姚兕败夏人于荔原堡,铃辖郭庆、都监髙敏死之」。按夏国传,复圭遣信等出战,乃五月间事,纪并书在八月,误也。东都事畧:九月,夏人寇庆州,亦误。今不从。 九月戊子朔,中书言,请置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官,从之。韩绛以夏人犯塞,请行邉,王安石亦请徃。绛曰:「朝廷方赖安石,臣宜行」。乙未,以绛为陕西宣抚使。 山隂陆佃尝受经于王安石,至是,应举入京师,王安石问以新政,佃曰:「法非不善,但推行不能如初意,还为扰民」。安石惊曰:「何为乃尔?吾与吕惠卿议之,又访外议,佃曰:「公乐闻善,古所未有,然外间颇以为拒谏」。安石笑曰:「吾岂拒谏者?但邪说营营,顾无足聴」。佃曰:「是乃所以致人言也」,召佃谓之曰:「惠卿言私家取债,亦须一鸡半豚,已遣李承之使淮南质究矣」。既而承之还,诡言民无不便,佃说遂不行。 知开封府刘庠不肯屈事王安石,安石欲见之,或以语庠,庠曰:「彼自执政以来,未尝一事合人情,徃将何语邪?」卒不徃,而上疏极言新法非是。帝曰:「奈何不与大臣恊心济治乎?」庠对曰:「臣知事陛下而已,不敢附大臣也」。 以曾布为崇政殿说书、同判司农寺。王安石常欲置其党一二人于经筵,以防察奏对者。吕恵卿遭父丧去职,安石遂荐布代之。布资序浅,人尤不服。寻奏改助役为免役,惠卿大恨之。 己亥,命崔台符、曽布、朱温其试法官。法官之试自此始。 庚子,曾公亮罢,公亮初嫉韩𤦺,故荐王安石以间之,及同辅政,知帝方向安石,凡更张庶事,一切隂助之,而外若不与同者,尝遣其子孝寛参其谋,至帝前,畧无所异,由是帝益信任安石,安石深徳之,公亮以老求去,遂以守司空、兼侍中、领河阳三城节度使、集禧观使,五日一奉朝请,苏轼尝从容责其不能救正,公亮曰:「上与介甫如一人,此乃天也。然安石犹以公亮不尽附己,于是聴其罢相。 辛丑,以冯京参知政事,翰林学士、三司使吴充为枢宻副使。京为中丞时,尝疏论王安石更张失当,累数千言,安石指为邪说,请黜之,帝不从,至是,乃更大用。 乙巳,御崇政殿䇿贤良方正及武举制䇿中禁切言者,篇末云:「母谓古人陈迹既乆而不可举,本朝成法已定而不可改,其惟改之而适中,举之而得宜,不迫不迂,归于至当,其悉以文陈,朕亦不惮于有为焉」。太原判官吕陶对䇿曰:「陛下初即位,愿不惑理财之说,不间老成之谋,不兴疆场之事,陛下措意立法,自谓庶㡬尧舜,然以陛下之心如此,天下之论如彼,独不反而思之乎?」及奏第,帝顾王安石取卷读读,未半,神色丧沮,帝觉之,使冯京竟读,称其言有理,㑹范镇所荐台州司户参军孔文仲对䇿,凡九千馀言,力论安石所建理财训兵之法非是,宋敏求第为异等,安石怒启帝,御批:「文仲试卷曰:意尚流俗,毁薄时政,援证先王之经而辄失义理,恐不足收録,以惑天下之观聴」。于是罢文仲,还故官,齐恢、孙固封还御批,韩维、陈荐、孙永皆力论文仲不当黜,镇上疏言:「文仲草茅疎逺,不识忌讳,且以直言求之,而又罪之,恐为圣明之累」。帝不聴,文仲竟被黜,陶亦止授通判蜀州。文仲与弟武仲、平仲,皆以文誉著江西,时号「三孔」。 壬子,太白昼见。 癸丑,作东、西府以居执政。 翰林学士司马光求去益力,乃以端明殿学士出知永兴军,朝辞进对,犹乞免本路青苖助役。和川令刘恕博闻强记,于书无所不窥,而史学尤精光,修资治通鉴》,奏请为局僚,遇史事纷错难治者,辄以委恕。王安石与恕有旧,欲引置三司条例,恕以不习金谷为辞,因言天子方属公大政,宜恢张尧、舜之道以佐明主,不应以利为先,安石不能用。及吕诲得罪,去恕徃见安石,为条陈所更法令不合衆心者,宜复其旧,则议论自息。安石怒,变色如鐡恕,不少屈,或稠人广坐,抗言其失,遂与之絶。方安石用事,呼吸成祸福,恕奋厉不顾,直指其事得失无所隐。至是,光出永兴,恕亦以亲老告归南康,乞监酒税以就养,诏即官修书。后光迁书局于洛阳,恕请诣光,留数月而归,书未成卒。恕,筠州人也。父涣,为颍上令,以刚直不屈,弃官而归,隐居庐山三十馀年,环堵萧然。欧阳修作庐山高诗以美之,恕家贫,无以给甘㫖,一毫不妄取于人,尤不信,浮屠说以为必无是事,曰:「人如居逆旅,一物不可乏,去则尽弃之矣,岂能赍以自随哉?」子羲仲,清操,有父祖风,仕至国子检讨,以忤蔡京不复仕,曰:「吾知有天子,不知有权臣」。一时公卿赋诗郊钱,三世继美,尤不易及云。 诏环庆阵亡义勇馀丁当刺者,悉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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