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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索范围: 资治通鉴后编
条件: 包含字词“嘉佑八年九月壬戌 (1063/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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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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熈寜二年秋七月乙丑朔,日有食之,云隂不见。 戊辰,夏国主遣使诣辽谢封册。 初,知同州赵尚寛、知唐州髙赋、知齐州王广渊,皆条奏置义仓事,知陈留县苏涓亦言臣劝谕百姓,立义仓以备水旱,因条上措置事,义仓,自庆厯中罢,帝善其法,将复之,㑹王安石主青苗,己巳,言于帝曰:「民有馀粟,乃使之输官,非良法也」。乃止。庚午,诏御史中丞举可为御史者,不限官髙卑,赵拚争之,弗得,于是侍御史知杂事刘述言:「旧制,举御史官须中行员外郎至太常博士资任,须实厯通判,又必翰林诸学士与本台丞杂互举,盖衆议佥同,则各务尽心,不容有偏蔽私爱之患。今専委中丞,则爱憎在于一己,茍非其人,将受权臣属托,自立党援,不附己者,得以媒糵中伤,其弊不一,夫变更法度重事也,今止参知二人,同书札子,且宰相富弼暂谒告,曾公亮已入朝,台官今不阙人,何至急疾如此?愿收还前㫖,俟弼出,与公亮同议,然后行之弗聴。述,湖州人也。 甲戌,太保、凤翔雄武军节度使、东平郡王允弼卒,帝临哭之恸。允弼,镇恭懿王元偓之子也,性端重,时然后言。诸宫增置学官,允弼己贵,犹日至讲席,延伴读官读孟子一节。领宗正三十年,与濮安懿王共事,相友爱,为宗属推敬。 辛巳,立淮、浙、江、湖六路均输法。条例司言:「天下财用无馀,典领之官拘于弊法,内外不相知,盈虚不相补,诸路上供,嵗有常数,丰年便道,可以多致而不能赢,年俭物贵,难于供亿而不敢不足,逺方有倍蓰之输,中都有半价之鬻,徒使富商大贾乘公私之急,以擅轻重敛散之权。今发运使实总六路赋入,其职以制置茶盐矾酒税为事,军储国用多所仰给,宜假以钱货,资其用度,周知六路财赋之有无而移用之,凡籴买税敛上供之物,皆得徙贵就贱,用近易逺,令预知中都帑藏年支见在之定数,所当供办者,得以从便变易蓄买,以待上令,稍收轻重敛散之权,归之公上,而制其有无,以便转输,省劳费,去重敛,寛农民,庻几国用可足,民财不匮」。诏本司具条例以闻,而以发运使薛向领均输平凖事,赐内藏钱五百万缗、上供米三百万石,时议者虑其为扰,多言不便,帝弗聴。向既董其事,乃请设置官属,从之。 壬午,赈恤被水州军,仍蠲竹木税及酒课。 癸未,帝谓辅臣曰:「人君不可怠于政,朕非乐为劳苦,盖思少壮精神可惜,欲乘时有为,以济生灵。至于兵,乃圣人之大权,所以安天下,但不可轻用,非独杀人,心所弗忍,亦恐天道不佑也」。 诏自今文臣换右职,须实有谋勇曾著绩效,即得取㫖。 甲申,日下有五色云。 帝御资政殿,因语及选任知州未得善法,曰:「朕每思祖宗百战得天下,今以一州生灵付之庸人,常痛心疾首。卿等谓如何则可?」文彦博奏以为「责在监司,宜得至公之人,可任按察」。吕公弼曰:「朝廷能择诸司长官及十八路监司,则无不济矣」。 乙丑,韩琦等上《仁宗实録》二百卷。曾公亮等上《英宗实録三十卷。八月,侍御史刘琦、监察御史里行钱顗等言:薛向小人,假以货泉,任其变易,纵有所入,不免夺商贾之利。条例司检详文字苏辙言:「昔汉武外事四夷,内兴宫室,财用匮竭,力不能支,用贾人桑𢎞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虽曰民不加赋,而国用饶足,然法术不正,吏縁为奸,掊克日深,民受其病。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说,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今此论复兴,衆口纷然,皆谓其患必甚于汉。何者?方今聚敛之臣,材智方畧,未见有桑𢎞羊比,而朝廷破坏规矩,解纵绳墨,使得驰骋自由,惟利是嗜,其害必有不可胜言者矣。权开封府推官苏轼亦言均输徙,贵就贱用,近易逺然,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既已许之变易,而不与商贾争利,未之闻也。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予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今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縁而得?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缗钱予之,此钱一出,恐不可复,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矣。帝方惑于王安石,言皆不行,乃进向天章阁待制,遣太常少卿罗拯以手诏赐向曰:政事之先,理财为急,朕托卿以东南赋入,皆得消息敛散之,而卿忠诚内固,能备举职业,导扬朕意,底于成绩,朕甚嘉之。览奏虑流言致惑,朕心匪石,岂易转也?卿其济之以强,终之以不倦,以称朕意。然均输法讫亦不能成。 癸卯,侍御史刘琦贬监处州盐酒务,监察御史里行钱顗贬监衢州盐税。王安石争谋杀自首之律,逾年不决。先是,诏临时奏聴勅裁,安石又言:「律意因犯杀伤而自首,得免所因之罪,仍从故杀伤法。若已杀,从故杀法,则为首者必死,不须奏裁。为从者,自有编敕奏裁之文,不须复立新制」。时文彦博以下皆主司马光议,唐介数与安石争论于帝前,介曰:「此法天下皆以为不可首,独曾公亮、王安石以为可首」。安石曰:「以为不可首者,皆朋党也」。至是,帝卒用安石言,敕自今并以去年七月诏书从事。侍御史知杂事兼判刑部刘述率同列丁讽、王师元封敕还中书者再,安石白帝,令开封府推官王克臣劾述罪。于是述率琦、顗共上疏曰:「安石执政以来,未逾数月,中外人情嚣然胥动,盖以专肆胸臆,轻易宪度,无忌惮之心故也。陛下任贤求治,常若饥渴,故置安石政府,必欲致时如唐、虞,而反操管商权诈之术,规以取媚,遂与陈升之合谋,侵三司利柄,取为己功,开局设官,用八人分行天下,惊骇物聴,动摇人心。去年因许遵妄议按问自首之法,安石任一偏之见,改立新议,以害天下大公。章辟光献岐邸迁外之说,疎间骨肉,罪不容诛,吕诲等连章论奏,乞加窜逐。陛下欲许其请,安石独进瞽言,荧惑圣聴,陛下以为爱已隐忍不行,先朝所立制度,自宜世守勿失,乃欲事事更张,废而不用。安石自应举厯官,尊尚尧舜之道,以倡率学者,故士心归向,靡不称贤,陛下闻而知之,遂正位公府。遭时得君如此之专,乃首建财利之议,务为容悦,言行乖戾,一至于此,刚狠自任,则又甚焉。奸诈专权之人,岂宜处之庙堂,以乱国纪?愿早罢逐,以慰安天下元元之心。曾公亮位居丞弼,不能竭忠许国,反有畏避之意,隂自结援以固宠,乆妨贤路,亦宜斥免。赵拚则括囊拱手,但务依违大臣事君,岂当如是?疏上,安石奏贬琦、顗,司马光上疏曰:臣闻孔子曰:守道不如守官。孟子曰: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此古今通义,人臣之大节也。彼谋杀己伤,许令自首,天下皆知其非,朝廷既违衆议而行之,又罪守官之臣,臣恐天下将以言为戒也。琦、顗所坐,不过疎直,乞还其本资,以靖羣聴。不报。殿中侍御史孙昌龄素附安石,顗将出台,于衆中责昌龄曰:平日士大夫未尝知君名,徒以昔官金陵奴事王安石,宛转荐君,得为御史,亦当少思报国,奈何专欲附㑹以求美官?顗今当逺窜,君自谓得策我视君,犬彘之不若也。即拂衣上马去。昌龄不得已,亦言王克臣阿奉当权,欺蔽聪明,乙巳,贬昌龄通判蕲州。顗后自衢徙秀,家贫,母老,至丐贷亲旧以给,朝晡怡然,无谪官之色。苏轼遗以诗,有「乌府先生铁作肝」之句,世因目为「铁肝御史。丙午,同知谏院范纯仁罢。初,纯仁自陜西转运副使召还,帝问陜西城郭甲兵粮储如何,对曰:「城郭粗全,甲兵粗修,粮储粗备」。帝愕然曰:「卿之才,朕所倚信,何为皆言粗?」对曰:「粗者未精之辞如是足矣!愿陛下且无留意边功,若边臣观望,将为他日意外之患」。拜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奏言:「王安石变祖宗法度,掊克财利,民心不寜。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愿陛下图不见之怨」。帝问:「何谓不见之怨」,对曰:「杜牧所谓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是也」。帝嘉纳之,曰:「卿善论事,且为朕条古今治乱可为监戒者」。乃作尚书解》以进,且曰:「其言皆尧、舜、禹、汤、文、武之事也,治天下无以易此,愿深究而力行之」。加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帝切于求治,多延见疎逖小臣,咨访阙失,纯仁言:小人之言,聴之若可采,行之必有累,盖知小忘大,贪近昧逺,愿加深察。富弼在相位,称疾家居,纯仁言弼受三朝眷倚,当自任天下之重,而恤已深于恤物,忧疾过于忧邦,致主处身,二者均失,弼与先臣素厚,臣在谏院,不敢私谒,以致忠告,愿示以此章,使之自省。又论吕诲不当罢御史中丞、李师中不可守边,及薛向行均输法于六路,又言:「臣尝亲奉徳音,欲修先王补助之政,今乃效桑𢎞羊均输之法,而使小人为之,掊克生灵,敛怨基祸。王安石欲求近功,忘其旧学,舍尧舜知人安民之道,讲五霸富国强兵之术,尚法令则称商鞅,言财利则背孟轲,鄙老成为因循,斥公论为流俗,合意者为贤,异已者为不肖,刘琦、钱顗等一言,便䝉降黜,在廷之人方大半趋附,陛下又从而驱之,其将何所不至?且道逺当驯致,事大难速成,人材不可急求,积弊不可顿革,倘欲事功亟就,必为憸佞所乘,宜速还言者,而退安石,以答中外之望」。又言:曾公亮年老不退,廉节已亏,且欲见容,惟务雷同。赵拚心知其非,凡事不能力救,退有后言,帝皆弗聴,遂求罢谏职,改判国子监,去意愈确,政府使谕之曰:毋轻去,已议除知制诰矣」。纯仁曰:此言何为至于我哉?言不用,万锺非所顾也。 戊申,河徙东行,张巩等因欲闭断北流,帝意向之,司马光言:「巩等欲塞二股河北流,臣恐劳费未易,幸而可塞,则东流浅狭,堤防未全,必致决溢,是移恩、冀、深、瀛之患于沧、徳等州也,不若俟三二年东流益深,濶堤防稍固,北流渐浅,薪刍有备,塞之便」。帝命光与张茂则往视,王安石曰:「光议事屡不合,今令视河后,必不从其议,是重使不安职也」。乃独遣茂则,茂则奏二股、河东倾已及八分,北流止二分,巩等亦奏大河东徙,北流已闭,诏奬谕之,已而河自许家●东决,泛滥大名、恩、徳、沧、永静五州军境,果如光言。夏国请从旧蕃仪,诏许之。 范纯仁前后章疏,语多激切,帝悉不付外,纯仁尽録申中书,于是在位大臣俱列名露章求罢,帝以优诏答之,富弼自此不复出视事。安石乞重贬纯仁,帝曰「彼无罪,姑与一善地」己酉,命知河中府,寻徙成都路转运使。以新法不便,戒州县无得遽行,安石怒其沮格,以事左迁知和州,未至,徙庆州。 庚戌,条例司检详文字蘓,辙罢,辙与吕惠卿论事,动皆不合,㑹遣八使于四方访求遗利,中外知其必迎合生事,皆莫敢言,辙往见陈升之曰:「昔嘉佑末,遣使寛恤诸路,各务生事,还奏多不可行,为天下笑,今何以异此?」又以书抵王安石,力陈其不可,安石怒,将加以罪,升之止之,至是,乞别除一差遣,帝阅辙状问:「辙与轼如何观?」其学问颇相类,安石曰:「轼兄弟大抵以飞箝捭阖为事」。帝曰:「如此则宜合时事,何以反为异论?」诏依所乞,除河南府推官。 甲寅,朝神御殿。 辛酉,以秘书省著作佐郎河南程颢、太原王子韶并为太子中允、权监察御史里行。颢自晋城令改著作佐郎,至是,吕公著荐为御史,帝素知其名,数召见,每将退,必曰:「频求对,欲常常见卿」。一日,从容咨访,报正午始趋出庭中,中官曰:「御史不知上未食乎?」颢前后进说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贤育材为先,不饰辞辩,务以诚意感悟主上,帝尝使推择人才,颢所荐数十人,以父表弟张载及弟程颐为首,又劝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轻天下士,帝俯躬曰:「当为卿戒之」。帝尝召颢,问所以为御史,对曰:「使臣拾遗补阙,禆赞朝廷则可,使臣掇拾羣下短长,以沽直名则不能」。帝叹赏,以为得御史体。居职数月,章疏屡上,皆系敎化之本,其论君道曰:「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学,明善恶之归,辨忠贤之分,晓然趋道之正,故君志贵乎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谓定志者,一心,诚意择善而固执之也。夫义理不先定,则多聴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或移。惟以圣人之训,为必当从先王之治为必可法,不为后世驳杂之政所牵制,不为流俗因循之论所迁惑,自知极于明信,道极于笃,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必期致世于三代之隆而后巳也。然天下之事,患常生于忽微,而志亦戒乎渐习,故古之人君,虽出入起居,从容闲燕,必有诵训箴谏之臣,左右前后,无非正人,所以成其徳业。伏愿陛下礼命老成之儒,俾日亲便座,讲论道义,以辅养圣徳,又择天下贤俊,使得陪侍法从,朝夕延见,开陈善道,以广闻聴,如是则圣智益明,王猷允塞矣」。又论时务十事,大畧以为:「圣人创法,皆本诸人情,极乎物理,虽二帝三王不无随时因革踵事增损之制,然至于为治之大原,牧民之要道,则前圣后圣同条而共贯,后世能尽其道,则大治,或用,其偏则小康,此厯代彰明之效也。茍徒知泥古而不能施之于今,姑欲循名而遂废其实,此固陋儒之见,不足与论治道,然傥谓今人之情皆已异于古,先王之迹,不可复于今,趣便目前,不务髙逺,则亦恐非大有为之论,而未足以济当今之极弊也。且如衣服、饮食、宫室器用之类,茍便于今而有法度者,岂亦遽当改革哉?惟其天理之不可易人,所頼以生,非有古今之异,圣人之所必为者,固可槩举,然行之有先后,用之有缓速,若夫裁成运动,周旋曲当,则在朝廷讲求设施如何耳?帝皆嘉纳之。 开封狱具,同判刑部丁讽、审刑院详议官王师元皆诬伏,侍御史知杂事兼判刑部刘述独谓朝廷不当劾言事官,三问不承。王安石欲置之狱,司马光与范纯仁争之,乃止。壬戌,贬述知江州,讽通判复州,师元监安州税。 九月甲子朔,诏閤门引编校书籍吕恵卿校勘。王存登对,皆王安石所善也。存,丹阳人。 交州来贡。 丁卯,立常平给敛法。 戊辰,初开经筵。 出内库缗钱百万籴河北常平粟。 初陜西转运使李参,以部内多戍兵,而粮储不足,令民自隠度粟麦之嬴,先贷以钱,俟谷熟还官,号青苗钱,行之数年,廪有馀粮。至是,条例司言:「诸路常平、广恵仓钱谷敛散,未得其宜,故为利未博。今欲以见在斗斛,遇贵量减市价粜,遇贱量增市价籴,可通融转运司苗税及钱斛,就便转易者,亦许兊换,仍以见钱,依陜西青苗钱例,愿预借者给之,令随税输纳,斗斛半为夏料,半为秋料,内有愿请本色,或纳时价贵愿纳钱者,皆从其便。如遇灾伤,许展至次料丰熟日纳,非惟足以待凶荒之患,民既受贷,则兼并之家不得乘新陈不接以邀倍息。又常平、广恵之物,收藏积滞,必待年凶物贵,然后出粜所及,不过城市游手之人。今通一路有无,贵发贱敛以广蓄积、平物价,使农人得以趋时赴事,兼并者不得乘其急,凡此皆以为民,而公家无所利焉,是亦先王散恵兴利,以为耕敛补助之意也。欲量诸路钱谷多寡,分遣官提举,每州选通判幕职官一员,典干转移出纳,仍先自河北、京东、淮南三路施行,俟有緖推之诸路,其广恵仓除量留给老疾贫穷人外,馀并用常平转移法」。从之。初,王安石既与吕恵卿议定出示,苏辙曰:「此青苗法也,有不便以告。辙曰:以钱贷民,使出息二分,本以救民,非为利也,然出纳之际,吏縁为奸,法不能禁,钱入民手,虽良民不免妄用。及其纳钱,虽富民不免逾限,恐鞭棰必用,州县之事不胜烦矣。唐刘晏掌国计,未尝有所假贷,有尤之者,晏曰:使民侥幸得钱,非国之福,使吏倚法督责,非民之便。吾虽未尝假贷,而四方丰凶贵贱,知之未尝逾时,有贱必籴,有贵必粜,以此四方无甚贵甚贱之病,安用贷为?晏之所言,汉常平法耳。今此法具在而患不修,公诚有意于民,举而行之,晏之功可立俟也」。安石曰:「君言诚有理,当徐思之」。由是逾月不言青苗,㑹京东转运使王广渊言:「方春农事兴而民苦乏,兼并之家得以乘急要利,乞留本道钱帛五十万,贷之贫民,嵗可获息二十五万」。从之。其事与青苗法合,安石始以为可用,召至京师,与之议,广渊请施之河北,安石遂决意行之次第,及于诸路。考异:宋史食货志云:安石因苏辙之言,逾月不言青苗,㑹河北转运司干当公事王广廉召议事,广廉尝奏乞度僧牒数千为本钱,于陜西转运司私行青苗法,春散秋敛,与安石意合。至是,请施之河北,安石乃决意行之。苏辙传同东都事畧,苏辙传亦作河北转运王广廉。按宋史王广渊传,庆厯中,上曾祖明家集,诏官其后,广渊推与弟广廉,而自以进士得官。是广廉乃广渊之弟。熙寜二年四月遣八人行诸路,察农田水利赋役,广廉其一也,不闻为河北转运。且陜西、河北各一漕司,河北转运岂得散钱于陜西?盖广渊欲行青苗,援李参之事以请,后遂讹为行之陜西耳。安石尝言广渊力主新法而遭劾,刘庠故坏新法而不问,是知附㑹。青苗者,广渊也,非广廉也。今悉从广渊传。 辛卯,废奉慈殿。 壬辰,以秘书省著作佐郎吕恵卿为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从王安石荐也。 王安石独奏事,帝问曰:「程颢言不可卖祠部度牒作常平本钱,如何?」安石曰:「颢所言自以为王道之正,臣以为颢未达王道之权也。今度牒所得,可置粟四十五万石,若凶年人贷三石,可全十五万人,如是而犹以为不可,岂为知权乎?」 冬十月丙申,富弼罢,王安石专权自恣,弼度不能争,常移病不入,中书乆之,遂辞位,章数十上,许之,问曰:「卿即去,谁可代卿者?」弼荐文彦博,帝黙然良乆,曰:「王安石何如?」弼亦黙然,加检校太师,以武寜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弼初诣阙,即除司空兼侍中,固辞得免,及罢,不复加恩,盖帝意不乐故也。 以尚书右丞、知枢宻院事陈升之行礼部尚书、同平章事。故事,宰相以侍郎为之,而无左右丞拜者,学士王圭当制以为言,升之于是躐迁尚书。升之资厯髙于安石,而素与安石相表里,故安石劝帝先用之。 诏城绥州。先是,韩缜与夏人议,许令纳安逺、塞门二砦,还以绥州,郭逵曰:「此正商于之地六百里也」。时已有诏,使逵焚弃绥州,逵曰:「一州既失,二砦不可得,中国为夏人所卖,安用守臣为」藏?其诏不出,上言绥州具存,且自劾违诏之罪,诏褒逵曰:「渊谋秘畧,悉中事机,有臣如此,朕无西顾之忧矣!」及誓诏已降,夏人犹不归二砦,且遣旺蒙额来言,欲先得绥州,逵命机宜文字赵卨等如夏交所纳二砦,且定地界旺,䝉额曰:「朝廷本欲得二砦,地界非所约」。卨曰:「然则塞门安逺,二墙墟耳,安用之?二砦之北,旧有三十六堡,以长城岭为界,西平王祥符所移书固在也」。旺䝉额语塞,卨以夏人渝盟,请城绥州,不以易二砦,从之,改名绥徳城。 己亥,司马光入对,帝问近相陈升之外议云何光曰「闽人狡险,楚人轻易,今二相皆闽人,二参政皆楚人,必将援引乡党之士,充塞朝廷,天下风俗何以得更淳厚」帝曰「升之有才智,晓民政,边事他人莫及」光曰「但不能临大节而不可夺耳。凡才智之人,必得忠直之士从旁制之,此明主用人之法也」帝曰「然」光曰「富弼老成有人望,其去可惜」帝曰「朕留之至矣」光曰「弼所以去者,盖其所言不用,与同列不合故也」帝又问「王安石何如」光曰「人言安石奸邪,则毁之太过,但不晓事,又执抝耳」帝曰「韩琦敢当事贤于富弼,然为人木强」光曰「琦实有忠于国家之心,但好遂非此,其所短也」帝因厯问羣臣至吕惠卿,光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王安石负谤于天下者,惠卿也。近日不次进用,大不合衆心」帝曰「惠卿应对明辩,亦似美才」光曰「江充、李训若无才,何以能动人主乎。 戊戌,以蕃官礼賔使折继世为忠州刺史,左监门卫将军嵬名山为供备库使,赐姓赵,名怀顺。丙辰,诏御史请对,并许直由閤门上殿。时御史里行张戬、程颢言:「每欲上殿奏事,必俟朝㫖既许上殿,又伺候班次,动经旬日。台谏言责既均,则进见之期理无殊别,何独宪臣隔絶疎异?况往复俟报,必由中书,万一事干政府,则或致阻格。乞推原天禧诏书之意,使依谏官例牒閤门求对,或有急奏,仍许越次上殿,庶几遇事入告,无忧失时」。帝从其言,故有是诏。戬,长安人也。 己未,夏国遣使来谢封册。 十一月乙丑,命枢宻副使韩绛同制置三司条例。陈升之深狡,多数善傅㑹,以取富贵,为小官时,与王安石相遇淮南,安石深器之,及安石得政,务变更旧制,患同列不从,奏设制置条例司,与升之共事,凡所欲为,自条例司直奏行之,无复龃龉,升之心知其不可,而极力赞助,或时为小异,阳若不与安石同者,安石不觉其诈,甚徳之,故推升之,使先为相。升之既登相位,于条例司不复肯关预,因言于帝曰:「臣待罪宰相,无所不统,所领职事,岂可称司?」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执政,有司马、司徒、司冦、司空各名一职,何害于理?」升之曰:「兹事当归之三司,何必揽取为已任?」安石大怒,二人于是乎始判,帝谓安石曰:「向者升之在密院,今俱在中书,以制置条例并归中书,何如?」安石曰:「升之以制词云,金谷之计,宜归内史,故耻任此职。陛下置司本令,中书、密院各差一人,今若差韩绛共事甚便」。帝曰:「善」。遂命绛。安石每奏事,绛必曰:「臣见安石所陈非一,皆至当可用,陛下宜省察」。安石恃以为助。 帝欲用苏轼同修起居注,王安石谮之,乃罢。轼不用,用蔡延庆、孙觉。 甲戌,诏裁宗室授官法,惟宣祖、太祖、太宗之子,择其后一人为公,世世不絶。其馀𤣥孙之子,将军以下,聴出外官袒免之子,更不赐名授官,许令应举。初,吕夷简在仁宗时,改宗室补环卫官,骤增廪给,其后费大而不可止。韩琦为相,尝议更之而不果,至是遂行之。 丙子,罢诸路提㸃刑狱武臣。帝以武臣罕习吏文,不足以察举所部人才,故复用文臣,时皆以为便。 颁农田水利约束。 庚辰,御迩英阁,司马光读《通鉴至汉曹参代萧何事曰:参不变,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髙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帝曰:「汉常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光曰:「何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汉武帝取髙帝,约束纷更,盗贼半天下。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汉业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 壬午,吕惠卿进讲,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嵗一变者,月令季冬饬国典以待来嵗之宜,周礼始和布法于象魏是也。有数嵗一变者,唐虞五载,修五礼、周礼十一嵗修法则是也。有一世一变者,刑罚世轻世重是也。有数十世而变者,夏贡、商助、周彻、夏校、商序、周庠之类是也。有虽百世不变者,尊尊亲亲、贵贵长长,尊贤使能是也。臣前日见司马光以为汉惠、文、景三帝皆守萧何之法而治,武帝改其法而乱,宣帝守其法而治,元帝改其法而乱。臣按何虽约法三章,其后乃以为九章,则何已不能自守其法矣。惠帝除挟书律、三族令,文帝除诽谤、妖言,除秘祝法,皆萧何法之所有,而惠与文除之,景帝又从而因之,则非守萧何之法而治也。帝召光前,谓光曰:其言如何?」光曰:「布法象魏,布旧法也,何名为变?诸侯有变礼易乐者,王巡狩则诛之,王不自变也。刑新国用轻典,乱国用重典,是为世轻世重,非变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大坏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皆无有,臣恐风雨之不庇也。公卿侍从皆在此,愿陛下问之。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则胥吏足矣。今为㸔详中书条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对,以他语诋光。帝曰:「相与论是非耳,何至是?」光又言青苗之弊,曰:「平民举钱出息,尚能蚕食下户,况县官督责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愿则与之,不愿不强也」。光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昔太宗平河东,立和籴法以给戍卒,时米斗十钱,民乐与官为市,其后物贵而和籴不解,遂为河东世世患。臣恐异日之青苗亦犹是也」。帝曰:「陜西行之久矣,民不以为病」。光曰:「臣陜西人也,见其病,未见其利,朝廷初不许,有司尚以病民,矧法许之耶?」帝问坐仓籴米何如,坐者皆起,曰:「不便」。惠卿独曰:「京师坐仓,得米百万石,则减东南嵗漕百万石转易为钱,以供京师」。光曰:「东南钱荒而粒米狼戾,今弃其有馀,取其所无,农末皆病矣」。侍讲吴申起曰:「光言诚至论也」。初,帝用仪鸾司官孙思道言,行坐仓籴米法,王安石以为善坐仓者,以诸军馀粮愿粜入官者,计价支钱,复储其米于仓也。光以为民有米而官不用其米,民无钱而官必使之出钱,非通财利民之道,故因问极言其害。考异。王应麟玉海云:熈寜二年十一月庚辰,司马光读通鉴、汉纪曹参事,因言参得守成之道。宋史神宗纪:是月壬午,书御迩英聴讲,而庚辰之讲不书。按东都事畧司马光传,后数日,吕惠卿进讲,因言先王之法云云,又曰:前日光言非是。所谓前日者,乃庚辰也。所谓后数日者,乃壬午也。宋史司马光传混而为一,今分系之。 赐汴口役兵钱。 己丑,减天下囚罪一等。 徒以下释之。 闰月庚子,诏调镇、赵、洺、磁、相州兵夫六万浚御河,以寒食后入役,从刘彝、程昉言也。 壬寅,以张载为崇文殿校书。载少喜谈兵,以书谒范仲淹,仲淹曰「名敎中自有可乐,何事于兵」因劝读《中庸》。载读其书,犹以为未足,又访诸释、老累年知无所得,反而求之《六经》。后与程颢兄弟语道学之要,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焉」用旁求时,帝将一新百度,思得才哲之士与之谋。御史中丞吕公著言载学有本原,四方学者皆宗之」乃自渭州佥判召见,问以治道。对曰「为政不法三代者,终茍道也」帝恱,遂有是擢。他日见王安石,安石曰「新政方行,欲求助于子载曰「公与人为善,则人以善归公。如敎玉人琢玉,则宜有不受命者矣」载,戬之兄也。 戊申,夏国主秉常遣使诣辽,乞赐印绶。 壬子,差官提举诸路常平、广惠仓,兼管勾农田水利差役事,从条例司请也。时天下常平钱谷见在一千四百万贯石,诸路各置提举、管勾官凡四十一人,而常平、广惠之法遂变为青苗矣。 诏置交子务于潞州,条例司言:「交子之法行于成都府路,人以为便。今河东公私苦运铁钱劳费,请行交子之法,仍令转运司举官置务」。从之。 十二月癸亥朔,复减后妃、公主及臣僚推恩。 癸酉,增失入死罪法。 乙亥,帝问王安石以真宗时边事,安石曰:「臣按实録,当时君臣议论,未尝深究本末,上下皆灭裂而已,何以待逺方乎?」 帝以卿监监司知州,有老不任职者,当与闲局,王安石亦欲以处异议者。丙戌,增置三京留司、御史台、国子监及宫观官使,不限员。 是月,知通进银台司上蔡祖无择以事下秀州狱。初,无择与王安石同知制诰,故事,词臣许受人馈,谓之润笔。时有馈安石者,辞不获取,置院梁上,安石忧去,无择用为公费,安石闻而恶之,及得政,讽监司求无择罪,㑹知明州苗振以贪闻,御史里行王子韶出按其狱,迎安石意,发无择知杭州时事,自京师逮对,而以振付狱,张载、苏颂言无择列侍从,不当与故吏对曲直,张戬亦救之,皆不聴狱,成无贪状,但得其贷官钱,按部民坐及乘船过制而已,遂谪忠正军节度副使。安石因言于帝曰:「陛下遣一御史出,即得祖无择罪,乃知朝廷于事但不为,未有为之而无效者。无择少从孙复学,以言语政事为时名卿,用小过锻鍊,放弃终身,士论惜之。 有中㫖下开封府减价买浙灯四千馀枝,直史馆、权开封府推官苏轼言:「陛下留心经术,动法尧、舜,岂以灯为恱?此不过以奉两宫之欢耳。然百姓不可户晓,皆谓以耳目不急之玩,夺其口体必用之资,此事至小,体则甚大,愿追还前命」。即诏罢之。轼因上书极论时政凡七千馀言,其畧曰:「臣之所欲献者,三言而已,曰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人主所恃者人心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衆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今陛下又创制置三司条例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馀辈,分行营干于外,以万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人耳,以此为术,人皆知其难也。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嵗一淤,三嵗而满矣。陛下使相视地形,所在凿空,访寻水利,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自古役人必用乡户,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顾役,而欲措之天下,自杨炎为两税,租调与庸既兼之矣,奈何复欲取庸?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嵗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乎?昔汉武以财力匮竭,用桑𢎞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臣愿陛下结人心者此也。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徳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厯。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陛下当崇道徳而厚风俗,不当急功利而贪富强。仁祖持法至寛,用人有序,専务揜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考其成功,则曰未至,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馀,徒以徳泽在人,风俗知义,故升遐之日,天下归仁。议者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济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鋭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近嵗朴拙之人愈少,巧进之士益多,惟陛下哀之救之,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而民徳归厚,臣愿陛下厚风俗者此也。祖宗委任台谏,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鋭气而借之重权者,将以折奸臣之萌也。臣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臣愿陛下存纪纲者此也,王安石见而深恶之。 是嵗,辽加北院枢宻使耶律伊逊守太师,诏四方有军旅,许以便宜从事,由是伊逊势震中外,门下馈赂不絶,凡阿顺者䝉荐擢,忠直者被斥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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