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欒城集》 一六 |
《欒城後集巻第五》 |
1 | 盧木齋 藏書清華 大學 圖書 館𡒉北平木齋 圖書 舘臧書 |
2 | 雜文一十二首 |
《和子瞻沉香山子賦一首》 |
1 | 仲春中休子由於是始生東坡老人居於海南以沉水香山遺之示之以賦曰以為子壽乃和而復之其詞曰 |
2 | 我生斯晨閲歳六十天鑿六竇𠈷以出入有神居之漠然静一六為之媒聘以六物紛然馳走不守其宅光寵所眩憂患所迮少壯一徃齒摇髪脱失足隕墜南海之北苦極而悟彈指太息萬法盡空何有得失色聲橫騖香味並集我𥘉不受將爾誰賊収眎內觀燕坐終日維海彼岸香木爰植山髙谷深百圍千尺風雨摧斃𡍼潦齧蝕膚革爛壊存者骨骼巉然孤峯秀出巖穴如石斯重如蠟斯澤焚之一銖香蓋通國王公所售不顧金帛我方躬耕日耦沮溺鼻不求養蘭茝棄擲越人髠祼章甫奚適東坡調我寧下我息乆而自𥬇吾得道迹聲聞在定雷鼓皆隔豈不自保而佛是斥妄眞𨿽二本實同出得真而喜操妄而慄叩門爾耳未入其室妄中有眞非二非一無明所㕓則眞如窟古之至人衣草飯麥人天來供金玉山積我𥘉無心不求不索虚心而巳何廢實腹弱志而巳何廢強骨毋令東坡聞我而咄奉持香山稽首仙釋永與東坡俱證道術 |
《和子聸歸去來詞一首》 |
1 | 昔予謪居海康子瞻自海南以和淵明歸去來之篇要予同作時予方再遷龍川未暇也辛巳𡻕予旣還潁川子瞻渡海浮江至淮南而病遂没於晋陵是𡻕十月理家中舊書復得此篇乃泣而和之蓋淵明之放與子瞻之辯予皆莫及也示不逆其遺意焉耳 |
2 | 歸去來兮歸自南荒又安歸鴻乗時而徃來曾奚喜而奚悲𭧽所惡之莫逃今𨿽歡其足追蹈天運之自然意造物而良非蓋有口之必食亦無形而莫衣茍所頼之無㡬則𨿽䘮其亦㣲吾駕非良吾行弗奔心游無垠足不及門視之若窮挹焉則存俯仰衡茅亦有一樽旣飯稻與食肉撫簞瓢而愧顏感烏鵲之夜飛𣗳三遶而未安有父兄之遺書命𨚫掃而閉𨵿知物化之如幻蓋捨物而內觀氣有習而未忘痛斯人之不還將築室乎西㕓堂巳具而無桓歸去來𠔃世無斯人誰與游龜自閉於床下息𦕈緜乎無求閱嵗月而不移或有為子深憂解刀劔以買牛㧞蕭艾以為疇蓬累而行捐車捨舟獨棲棲於圖史或以佞而疑丘散衆說之紏紛忽氷漬而川𣴑曰吾與子二人取巳多其罷休巳矣乎斯人不巧惟知時時不我知誰為𭻍𡻕云徃矣今何之天地不吾欺形影尚可期相冬廩之億秭知春壟之耘耔眎白首之章韍信稚子之書詩若妍醜之巳然豈復臨鏡而自疑 |
《潁州擇勝亭詩一首》 |
1 | 子瞻為汝隂守以幄為亭欲徃卽設不常其處名之曰擇勝為作四言一章轍愛其文故繼之云 |
2 | 我嗟世人誰實與謀生伏其廬死安于丘旣成不化窘若縶囚我行四方所見或不江海之民生託于舟前炊釜𩰿後鑿匽溲晝設豆觴夕張衾禂出入濤瀾歸宿汀洲與風皆行與水皆浮坐食網𦊙以魚去𭻍居無四鄰行無朋儔胡貊之民駕車以游外纒毳韋內輯貂鼬羙水薦草驅馬縱牛逐射兎鹿聚爬薪槱食肉飲水雨雪相咻草盡水乾風捲雲収所至成羣不懷一陬今我柰何横自綢繆翼為華堂湧為層樓繚以修垣貫以通溝𫝑窮物變何異一漚棄之不忍徙去莫由矧茲士夫况焉周𣴑如鷰巢春知不期秋脩椽髙㨂徒與民仇一日安居百年怨尤我兄和仲塞剛立柔視民如傷有急斯周視身如傳茍完不求山磐水嬉習氣未瘳豈以吾好而𠈷民憂潁尾甚淸湖曲孔幽風有翠幄雨有赤油匪舟匪車亦可相攸民曰公來庻㡬無愁 |
《和子瞻次韻陶淵明停雲詩一首》 |
1 | 丁丑十月海道風雨儋雷郵傳不通子瞻兄和陶淵明停雲四章以致相思之意轍亦次韻以報 |
2 | 雲跨南溟南北一雨瞻望豈遥䧟穽斯阻夢徃從之引手相撫𥬇言未半捨我不佇晩稻欲豋白露霄濠人飲嘉平漿酒如江我獨何為觀成于窓此心了然來無所從欣然而𥬇是無枯榮手足相依所鍾則情情忘意消神凝不征可以安身可以長生䟦扈飛揚誰匪南柯運歴相㝷憂喜雜和我游其外所享則多削迹㧞木其如予何 |
《和子瞻次韻陶淵明勸農詩一首》 |
1 | 子瞻和淵明勸農詩六章哀儋耳之不耕予居海康農亦甚惰其耕者多閩人也然其民𠂀於魚鰍蟹鰕故𬞞果不毓冬温不雪衣𬒳吉貝故蓻麻而不績生蠺而不織羅䊵布帛仰于四方之負販工習於圖杜故用器不作醫奪於巫鬼故方術不治手居之半年凡覉旅之所急求皆不獲故亦和此篇以苦其窮庻或有勸焉 |
2 | 我遷海康實編于民少而躬耕老復其真乘𣴑得坎不問所因願以所知施及斯人我行四方稻麥𮮐稷果𬞞蒲荷百種咸植糞漑耘耔乃後有穡爾獨何為開口而食掇拾于州搜捕于陸俯鞠婦于仰薦昭穆閩乘其媮載來逐逐計無百年謀止信宿我歸無時視汝長乆孰為沮溺風雨相耦築室東臯取足南畆后稷為烈夫豈一手斷木陶土器則不匱績𢊆繅壐衣則可冀樂餌具前病安得至坐而告窮相視徒愧莫為之先𭁷不謂鄙一夫前行百夫具履以為不信出視同𮜿期爾十年風變而美 |
《沐老圖賛一首》 |
1 | 老𥅆新沐晞髪于庭其心迫然若遺其形夫子與回見之而驚入而問之強使自名曰豈有它哉夫人皆然惟役於人而䘮其天其人苟亡其天則全四支百骸孰為吾纒死生終始孰遷彼赫赫者將為吾温肅肅者將為吾寒一温一寒交而萬物生焉物皆頼之而况吾身乎温為吾和寒為吾堅忽乎不知而更千萬年葆光志之夫非養生之根乎 |
《香城順長老眞賛一首》 |
1 | 長老順公昔居圓邇從先子游數日耳頃予謪髙安特以先契訪予再三予嘗問道於公以搐鼻為荅予即以偈謝之曰搐鼻徑參眞面目掉頭不受别鉗鎚公頷之紹聖元年予再謪髙安而公化去巳愈年矣其門人以遺像示予焚香稽首而賛之曰 |
2 | 與訥皆行與璉皆處於南得法為南長子成就緇白可名為老慈愍黒闇可名為姥我𥘉不識以先子故訪我髙安示搐鼻語再來不見作佛縑素向也無來今亦奚去 |
《自冩眞賛一首》 |
1 | 心是道士身是農夫悞入廊廟還居里閭秋稼豋場社酒盈壺頽然一醉終日如愚 |
《六祖卓鍚泉銘一首》 |
1 | 六祖𥘉住曹溪卓鍚泉湧清凉滑𠂀贍足大衆逮今數百年矣或時小竭則衆汲于山下今長老辯公佳山四歲泉日湧溢衆嗟異之聞之作銘曰 |
2 | 祖師無心心外無學有來叩者雲湧泉落問何從來𥘉無所從若有從處來則有窮𥘉住南華衆集須水水性融㑹豈有無理引鍚指石寒泉自列衆渴得飲如我說法云何至今有溢有祜泉無溢枯盖其人乎辯來四年泉水洋洋烹煑濯漑飲及牛羊手不病汲肩不病負匏勺瓦盂莫知其故我不求水水則詐我訊于祖師其亦可哉 |
《代李樵卧帳頌一首》 |
1 | 子瞻在黄日以卧帳遺李樵以頌問曰問李儼老何心居此愛護鐡牛障䦨佛子樵不能荅紹聖二年九月訪予髙安戯代荅之 |
2 | 鐡牛正卧佛子正渴奪我與爾是天人業為我害爾是地獄業安卧此間我爾休歇茲大寳帳為降魔設 |
《夢齋頌一首》 |
1 | 曇秀上人逰行無定予兄子瞻作夢齋二字名其所至居室為作頌曰 |
2 | 法身𭀚滿虞處皆一㓜身虛妄所至非實我觀世人生非實中以𥧌為正以𥧌為夣忽𥧌所遇執窹所遭積執成堅如丘山髙若見法身窹𥧌皆非知其皆非窹𥧌無非遨遊四方齋則不遷南北東西法身本然 |
《抱一頌一首》 |
1 | 道士朱元經舊居光州彭城曹九章演甫少年過光元經謁之演甫曰聞君未嘗求人今求我何故元經曰君後自當知之後若干年演甫知光州復見元經元經知黃白術演甫毎問之元經不答曰有抱一法君不問我問此何用演甫在光而元經蛻去演甫為治後事此元經昔見演甫之意也崇寧甲申𡻕予閑居潁川演甫之子煥為我道此因釆道書中語作抱一頌此非獨道家事乃瞿曇正法也 |
2 | 眞人告我晝夜𫝹一行一坐一眠一食一子若𫝹一一亦𫝹子子不𫝹一一則去子子若得一萬事皆畢飢而𫝹一一與子糧渴而𫝹一一與子漿寒而𫝹一一與子裳病而𫝹一一與子方鬬而𫝹一一與子兵𫝹一之至至於忘一忘一之至與一為一與一為一人火不然入水不溺是謂𫝹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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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城後集》卷第五 |
《欒城後集卷第六》 |
《孟子觧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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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梁惠王問利國於《孟子》《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先王之所以為其國未有非利也《孟子》則有為言之耳曰是不然聖人躬行仁義而利存非為利也惟不為利故利存小人以為不求則弗獲也故求利而民爭民爭則反以失之《孫卿子》曰君子兩得之者也小人兩失之者也此之謂也 |
3 | 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周𨿽大國未有以七十里為囿而不害於民者也意者山林藪澤與民共之而以囿名焉是以芻蕘雉兎者無不獲徃不然七十里之囿文王之所不為也 |
4 | 《孟子》曰:以大事小者樂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小大之相形貴賤之相臨其命無不出於天者畏天者知其不可違不得巳而從之樂天者非有所畏非不得巳中心誠樂而為之也堯禪舜舜禪禹湯事葛文王事昆夷皆樂天者也 |
5 | 齊景公作君臣相說之樂其《詩》曰:畜君何尤《孟子》曰:畜君者好君也君有𨓜德而能止之是謂畜君以臣畜君君之所尤也然其心則無罪非好其君不能也故曰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 |
6 | 《孟子》學於子思子思言聖人之道出於天下之所能行而《孟子》言天下之人皆可以行聖人之道子思言至誠無敵於天下而《孟子》言不動心與浩然之氣凡《孟子》之說皆所以貫通於子思而巳故不動心與浩然之氣誠之異名也誠之為言心之所謂誠然也心以為誠然則其行之也安是故心不動而其氣浩然無屈於天下此子思《孟子》之所以為師弟子也子思舉其端而言之故曰誠《孟子》從其終而言之故謂之浩然之氣一章而三說具焉其一論養心以致浩然之氣其次論心之所以不動其三論君子之所以逹於義逹於義所以不動心也不動心所以致浩然之氣也三者相須而不可廢《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眞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是何氣也天下之人莫不有氣氣者心之發而巳行道之人一朝之忿而𨷖焉以忘其身是亦氣也方其鬭也不知其身之為小也不知天地之大禍福之可畏也然而是氣之不養者也不飬之氣橫行於中則無所不為而不自知於是有進而為勇有退而為怯其進而為勇也非吾欲勇也不養之氣盛而莫禁也其退而為怯也非吾欲怯也不養之氣衰而不敢也孔子曰人之少也氣血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𨷖及其老也血氣旣衰戒之在得一人之身而氣三變之故《孟子》曰:志一則動氣氣一則動志夫志意旣修志盛奪氣則氣無能為而惟志之從志意不修氣盛奪志則志無能為而惟氣之聽故氣易致也而難在於養心《孟子》曰:我四十不動心而告子先我不動心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何謂也告子以為有人於此不得之於其言勿復求其有此心不得之於其心勿復求其有此氣夫言之不然而心則然者有矣未有心不然而氣則然者也故曰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由是言之氣者心之使也心所欲為則其氣勃然而應之心所不欲而強為之則其氣索然而不應人必先有是心也而後有是氣故君子養其義心以致其氣使氣與心相狎而不相難然後臨事而其氣不屈故曰志至焉氣次焉志之所至而氣從之之謂也昔之君子以其𦕈然之身而臨天下言未發而衆先喻功未見而至先信力不及而𫝑與之者以有是氣而巳故曰志氣之帥也氣體之𭀚也養志以致氣盛以𠑽體體𠑽而物莫敢逆然後其氣塞于天地𨿽然心之所以不動者何也愽學而識之強力而行之卒然而遇之有自失焉故心必有所守而後能不動心之所守不可不多也多學而兼守之事至而有不應也是以落其枝葉損之又損以至於不可損也而後能應故孔子謂子貢曰賜也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歟曰然非歟曰非也予一以貫之北宫黝之養勇也曰吾無辱於兩也孟施舎之養勇也曰吾無懼於爾也無辱勇矣而未見所以必勇也無懼而後能必勇故曰北宫黝之守氣不如孟施舎之守約北宫黝似子夏孟施舎似曾子曾子之所以自守者曰自反而不縮𨿽褐寛愽吾不惴焉自反而縮𨿽千萬人吾徃矣夫縮入也入受也自反而心受之以為可為者無憾於吾心也則吾心囂然為之而吾氣勃然應之矣《孟子》曰: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夫餒不𭀚之謂也有行於此而義不受則心不慊心不慊則氣不能𭀚體氣不能𭀚體之謂餒矣故心不能不動也而有待於義君子之所由逹於義者何也勉強而行之則勞苦而失其眞放而不之求則終身而不獲《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夫君子之於道朝夕從事於其間待其自直而勿強正也中心勿忘待其自生而勿助長也而後獲其眞強之而求其正助之而望其長是非誠正而誠長也迫於外也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待其自至而不強是學道之要也 |
7 | 《孟子》曰:我知言詖辭知其所蔽滛辭知其所䧟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何謂也曰是諸子之病也《孟子》之於諸子非辯過之知其病而巳病於寒者得火而喜以為萬物莫火若也病於𤍠者得水而喜以為萬物莫水若也一惑於水火以為不可失矣誠得其病未有不覺而自泣也彼其為是險詖之辭者必有以敝之而不能自逹也為是滛放之辭者必有以䧟之而不能自出也為是邪辟之辭者必有以附之而不能自解也茍能知之發其蔽平其䧟解其離未有不服者也不服則遁遁必有所窮要之於所窮而執之此《孟子》之所以服諸子也 |
8 | 《孟子》曰:仁者如射射者正巳而後發發而不中反求諸巳夫射之中否在的而所以中否在我善射者治其在我正立而審操之的𨿽在左右上下無不中者矣顏淵問仁孔子曰克巳復禮為仁一日克巳復禮天下歸仁焉請問其目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夫居於人上而一為非禮則害之及於物者衆矣誠必由禮𨿽不為仁而仁不可勝用矣此仁者如射之謂也 |
9 | 龍子曰貢者較數歳之中以為常樂𡻕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㐫年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故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貢者夏后氏之法也而其不善如此何也曰何特貢也作法者必始於粗終於精篆之不若𨽻也簡策之不若𥿄也車之不若騎也席之不若牀也爼豆之不若盤盂也諸候之不若郡縣也肉刑之不若徒𣴑杖笞也古之不為此非不智也𫝑未及也𥨊於泥𡍼者寘之於陸而安失自陸而後有藁秳自藁秸而後有莞簟捨其不安而獲其所安足矣方其未有貢也以貢為善矣及其旣貢而後知貢之未善也法非聖人之所為世之所安也聖人者善因世而巳今世之所安聖人何易焉此夏之所以貢也 |
10 | 陳仲子處於於陵齊人以為廉《孟子》曰: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歟抑亦盗跖之所築歟所食之粟伯夷之所種歟抑亦盗跖之所種歟人安能待伯夷而後居而後食若是則《孟子》之責人也巳難曰否居於於陵而食其食非《孟子》之所謂不可而仲子之所為不可也仲子以兄之禄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天下無伯夷仲子之義為不居且不食也天下不可待伯夷而後居而後食然則非其居於於陵食於辟纑之果汚也而不食於毋避兄之室之不可繼也故曰以毋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不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為能𭀚其𩔗也乎君子之行為可𠑽也為可繼也然後行有𩔗若仲子將何以繼之故曰禦人于國門之外而餽以道則不受以不義取之於民而餽以道則受於孔子以不義取之於民者猶禦也其受於孔子何也曰以其非禦也非禦而謂之禦𭀚𩔗至義之盡也君子𭀚其𩔗而極其義則仲子之兄猶盗也仲子之兄猶盗也則天下之人皆猶盗也以天下之人皆猶盗而無所荅則誰與立乎天下故君子不受於盗而猶盗者有所不問而後可以立於世若仲子者蚓而後𠑽其操也孔子曰鳥獸不可與同羣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蓋謂是也 |
11 | 學者皆學聖人學聖人者不如學道聖人之所是而吾是之其所非而吾非之是以貎從聖人也以貎從聖人名近而實非有不察焉故不如學道之必信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是以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
12 |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者則故而巳矣所謂天下之言性者不知性者也不知性而言性是以言其故而巳故非性也無所待之謂性有所因之謂故物起於外而性作以應之此豈所謂性哉性之所有事也性之所有事之謂故方其無事也無可而無不可及其有事未有不就利而避害者也知就利而避害則性㓕而故盛矣故曰故者以利為本大人之方無事也物未有以入之有性而無物故可以謂之人之性及其有事則物入之矣或利而誘之或害而止之而人失其性矣譬如水方其無事也物未有以參之有水而無物故可以謂之水之性及其有事則物之所參也或傾而下之或激而升之而水失其性矣故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水行於無事則平性行於無事則静方其静也非天下之至明無以窺之及其旣動而見於外則天下之人能知之矣天之髙也星辰之逺也吾將何以推之惟其有事於運行是以千歲之日可坐而致也此性故深淺之辨也 |
13 | 《孟子》嘗知性矣曰天下之言性者則故而巳矣故者以利為本知故之非性則《孟子》嘗知性矣然猶以故為性何也《孟子》道性善曰無惻𨼆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信有是四端矣然而有惻隱之心而巳乎蓋亦有忍人之心矣有羞惡之心而巳乎蓋亦有無耻之心矣有辭讓之心而巳乎蓋亦有爭奪之心矣有是非之心而巳乎蓋亦有蔽惑之心矣忍人之心不仁之端也無耻之心不義之端也争奪之心不禮之端也蔽惑之心不智故也天下之水未有不可飲者也然而或以為清冷之淵或以為𡍼泥今將指𡍼泥而告人曰𨿽是亦有可飲之實信矣今將指𡍼泥而告人曰吾將飲之可乎此上智下愚之不可移也非性也故也 |
14 | 《孟子》曰:伯夷聖之淸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柳下惠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者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智譬則巧也聖譬則力也以巧諭智以力諭聖何也巧之所能有或不能力之所嘗至無不至也伯夷伊尹柳下惠之行人之一方也而以終身焉故有不可得而𭀚至於孔子可以速而速可以乆而乆可以仕而仕可以處而處然後終身行之而不匱故曰由射於百歩之外其至爾力也是可常也其中非尔力也是巧也是不可常也巧亦能為一中矣然而時亦不中是不如力之必至也 |
15 | 語曰齊人饋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孟子曰孔子從而祭膰肉不至不稅冕而行二者非相反也孔子之去魯為女樂之故也去於膰肉之不至為君也於其君之有大惡也孔子有不忍行焉於其君之罪也是八者未知其孰為主也均性而巳非性也性之所有事也今《孟子》則別之曰此四者性也彼四者非性也以告於人而欲其信之難矣夫性之於人也可得而知之不可得而言也遇物而後形應物而後動方其無物也性也及其有物則物之報也惟其與物相遇而物不能奪則行其所安而廢其所不安則謂之善與物相遇而物奪之則置其所可而從其所不可則謂之惡皆非性也性之所有事也譬如水火能下者水也能上者亦水也能熟物者火也能焚物者亦火也天下之人好其能下而惡其能上利其能熟而害其能焚也而以能下能熟者謂之水火能上能焚者為非水火也可乎夫是四者非水火也水火之所有事也奈何或以為是或以為非哉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夫𨿽堯桀而均有是性是謂相近及其與物相遇而堯以為善桀以為惡是謂相逺習者性之所有事也自是而後相逺則善惡果非性也 |
16 | 孔子曰上智與下愚不移故有性善有性不善以堯為父而有丹朱以瞽䏂為父而有舜以紂為君而有微子啓王子比干安在其為性相近也曰此非性也君之無罪也孔子有不安行焉曰上以求免吾君下以免我是以去於膰肉之不至曰是可以辭於天下也故曰乃孔子則欲以㣲罪行不欲為茍去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也《孟子》曰:君子不亮惡乎執必信之謂亮孔子曰君子貞而不亮要止於正而不必信而後無所執否則執一而廢百矣 |
17 | 《孟子》曰: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貳修身以竢之所以立命也天者莫之使而自然者也命者莫之致而自至者也天𢌿我以是心而不能存付我以是性而不能養是天之所以受我者有所不事也壽則為之夭則廢之夭壽非人所為也而寘力焉是命有所未立也修身於此知夭壽之無可為也而命立於彼矣 |
18 | 《孟子》曰:莫非命者順受其正何謂也天之所以受我者盡於是矣君子修其在我以全其在天人與天不相害焉而得之是故謂之正忠信孝弟所以為順也人道盡矣而有不幸以至於大故而後得為命巖牆之下是必壓之道也桎梏之中是必困之道也必壓必困而我蹈之以受其禍是豈命哉吾所處者然 |
19 | 也 |
20 | 人之為不善也皆有愧耻不安之心小人惟奮而行之君子惟從而巳之《孟子》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斯而巳矣 |
21 | 《孟子》曰: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叟殺人臯陶則執之舜則竊負而逃於海濵吾以為此野人之言非君子之論也舜之親事烝烝义不格姦何至於殺人而負之以逃哉且天子之親有罪議之孰謂天子之父殺人而不免於死乎 |
22 |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踐形形色者所強於外也中𨿽無有而猶知強之《孟子》以是為天性也有人於此其進之銳也則天下以為不速退矣是不然勉強而力行之則其進也必銳不勝而怠厭之則其退也必速曷不取而覆觀之於其不可已而巳者無所不巳於其所厚者薄無不薄也故曰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不受人皆信之是舎簟食豆𦎟之義也人莫大焉亡親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鳥可哉亡親戚君臣上下而可是所謂不可巳而巳者也能居於於陵食於辟纑而不頋而不能以不義不受齊國是所謂進銳而退速者也 |
23 | 《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者未之有也《孟子》之為是言也則未見司馬懿楊堅也不仁而得天下也何損於仁仁而不得天下也何益於不仁得國之與得天下也何以為異君子之所恃以勝不仁者上不愧乎天下不愧乎人而得失非吾之所知也 |
24 | 《孟子》曰:人能𭀚其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𭀚無穿窬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無欲害人之心與無穿窬之心人皆有之然苟將𭀚之則未可以言而言可以言而不言猶未免乎穿窬也此所謂造端乎夫婦而其至也察乎天地也歟 |
25 | 《欒城後集》卷第六 |
26 | 欒城後集巻第七 |
《歴代論一》 |
1 | 予少而力學先君予師也亡兄子瞻予師友也父兄之學皆以古今成敗得失為議論之要以為士生於世治氣養心無惡於身推是以施之人不為茍生也不幸不用猶當以其所知著之翰墨使人有聞焉予旣壯而仕仕宦之餘未嘗廢書為詩《春秋》集傳因古之遺文而得聖賢處身臨事之㣲意喟然太息知先儒昔有所未悟也其後復作古史所論益廣以為略備矣元符庚辰𮐃恩歸自嶺南卜居頻川身世相忘俛仰六年洗然無所用心復自放圖史之間偶有所感時復論著然巳老矣目眩於觀書手戰於執筆心煩於慮事其於平昔之文益以踈矣然心之所嗜不能自巳輙存之於𥿄凡四十有五篇分五卷 |
《歴代論一·堯舜第一》 |
1 | 堯之世浲水為害以意言之尭之為國當日夜不忘水耳今考之於書觀其為政先後命羲和正四時務農事其所先也末乃命鯀以治水鯀九年無成功乃命四岳舉賢以遜位四岳稱舜之德曰舜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又不格姦堯以為然而用之君臣皆無一言及於水者舜旣攝事黜鯀而用禹浲水以平天下以安堯舜之治其緩急先後於此可見矣使五敎不明父子不親兄弟相賊𨿽無水患求一日之安不可得也使五教旣修父子相安兄弟相友水𨿽未除要必有能治之者昔孔子論政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巳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曰必未得巳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古之聖人其憂深慮逺如此世之君子凡有志於治皆曰富國而強兵患國之不富而侵奪細民患兵之不強而陵虐隣國富強之利終不可得而謂堯舜孔子為不切事情於乎殆哉 |
《歴代論一·三宗第二》 |
1 | 黃帝堯舜壽皆百年享國皆數十年周公作無𨓜言啇中宗享國七十五年髙宗五十九年祖田三十三年文王受命中身享國五十年自漢以來賢君在位之乆皆不及此西漢文帝二十三年景帝十六年昭帝十三年東漢明帝十八年章帝十三年和帝十二年唐太宗二十三年此皆近世之明主然與無𨓜所謂不知稼穡之艱難不聞小人之勞惟眈樂之從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者無以大相過也至其享國長乆如秦始皇帝漢武帝梁武帝隋文帝唐玄宗皆以臨御乆遠循致大亂或以失國或僅能免其身其故何也人君之富其倍於人者千萬也膳服之厚聲色之靡所以賊其躬者多矣朝夕於其間而無以御之至於夭死者𫝑也幸而壽考用物多而害民乆矜巳自聖輕蔑臣下至於失國冝矣古之賢君必志於學逹性命之本而知道德之貴其視子女玉帛與糞𡈽無異其所以自養乃與山林學道者比是以乆於其位而無害也𫝊說之詔髙宗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學于古訓乃有獲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說攸聞惟學遜志務時敏厥修乃來𠃔懷于茲道積于厥躬惟斆學半𫝹終始典于學厥德修罔覺監干先王成憲其永無愆嗚呼傳說其知此矣 |
《歴代論一·周公第三》 |
1 | 言周公之所以治周者莫詳於《周禮》然以吾觀之秦漢諸儒以意損益之者衆矣非周公之完書也何以言之周之西都今之𨵿中也其東都今之洛陽也二都居北山之陽南山之隂其地東西長南北短短長相𥙷不過千里古今一也而《周禮》王畿之大四方相距千里如畫棋局近郊遠郊甸地稍地大都小郡相距皆百里千里地實無所容之故其畿內逺近諸法𩔗皆空言耳此《周禮》之不可信者一也書稱武王克商而反商政列爵惟五分土惟三故《孟子》曰: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不逹於天子附於諸侯曰附庸鄭子産亦云古之言封建者蓋若是而《周禮》諸公地方五百里諸侯四百里諸伯三百里諸子二百里諸男百里與古說異鄭氏知其不可而為之說曰商爵三等武王增以子男其地猶因商之故周公斥大九州始皆益之如《周官》之法於是千乘之賦自一成十里而出車一乘千乘而千成非公侯之國無以受之吾竊𥬇之武王封之周公大之其𫝑必有所并有所并必有所徒一公之封而子男之國為之徙者十有六封數大國而天下盡擾此書生之論而有國者不為也傳有之曰方里而井十井為乗故十里之邑而百乘百里之國而千乗千里之國而萬乘古之道也不然百乗之家為方百里萬乘之國為方數圻矣古無是也語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千乗𨿽古之大國而於衰周為小然孔子猶曰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然則𨿽衰周列國之強家猶有不及五十里者矣韓氏羊舌氏晋大夫也其家賦九縣長轂九百其餘四十縣遺守四千謂一縣而百乘則可謂一縣而百里則不可此《周禮》之不可信者二也王畿之內公邑為井田鄕遂為溝洫此二者一夫而受田百畆五口而一夫為役百畆而稅之十一舉無異也然而井田自一井而上至於一同而方百里其所以通水之利者溝洫澮三溝洫之制至於萬夫方三十二里有半其所以通水之利者遂溝洫澮川五利害同而法制異為地少而用力愽此亦有國者之所不為也楚蒍掩為司馬町原防井衍沃蓋平川廣澤可以 |
2 | 為井者井之原阜堤防之間狹不可井則町之為小頃町杜預以町皆因地以制廣狹多少之異井田溝洫蓋亦然耳非公邑必為井田而鄕遂必為溝洫此《周禮》之不可信者三也三者旣不可信則凡《周禮》之詭異逺於人情者皆不足信也古之聖人因事立法以便人者有矣未有立法以強人者也立法以強人此遷儒之所以亂天下也 |
《歴代論一·五伯第四》 |
1 | 五伯桓文為盛然觀其用兵皆出於不得巳桓公帥諸侯以伐楚次於陘而不進以待楚人之變楚使屈完如師桓公陳諸侯之師與之乗而觀之屈完見齊之盛懼而求盟諸侯之師成列而未試也桓公退舎召陵與之盟而去之夫豈不能一戰哉知戰之不必勝而戰勝之利不過服楚全師之功大於克敵故以不戰服楚而不吝也晋文公以諸侯遇楚於城濮楚人請戰文公思楚人之惠退而避之三舎軍吏皆諫咎犯曰我退而楚還我將何求若其不還君退臣犯曲在彼矣師退而楚不止遂以破楚而殺子玉使文公退而子玉止則文公之服楚亦與齊桓等無戰勝之功矣故桓文之兵非不得巳不戰此其所以全師保國無敵於諸侯者也至宋襄公國小德薄而求諸侯凌虐邪鄫之君爭鄭以怒楚兵敗身死之不暇𨿽竊伯者之名而實非也其後秦穆公東平晋亂西伐諸戎楚莊王克陳入鄭得而不取皆有伯者之風矣然穆公聽𣏌子之計違蹇叔而用孟明千里襲鄭覆師於殽𨿽悔過自誓列於《周書》而不能東征諸夏以終成伯業莊王使申舟聘齊命無假道於宋丹知必死而王不聽宋人殺之王聞其死投䄃而起以兵伐宋圍之九月與之盟而去之𨿽號能服宋然君子以為此不假道之師也齊靈公楚靈王之所為王亦為之而尚何以為伯乎於乎此二君者皆賢君也兵一不義而㡬至於狼狽不能與桓文齒而况其下者哉 |
《歴代論一·管仲第五》 |
1 | 先君嘗言管仲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以桓公伯孔子稱其仁而不能止五公子之亂使桓公死不得葬曰管仲蓋有以致此也哉管仲身有三歸桓公內嬖如夫人者六人而不以為非此固適庻爭奪之禍所從起也然桓公之老也管仲與桓公為身後之計知諸子之必争乃屬世子於宋襄公夫父子之間至使它人與焉智者蓋至此乎於乎三歸六嬖之害溺於滛欲而不能自克無巳則人乎《詩》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四方且猶順之而况於家人乎傳曰管仲病且死桓公問誰可使相者管仲曰知莫若君公曰易牙何如對曰殺子以適君非人情不可公曰開方何如曰倍親以適君非人情難近公曰竪刁何如曰自宫以適君非人情難親管仲死桓公不用其言卒近三子二年而禍作夫世未嘗無小人也有君子以閑之則小人不能𡚒其智語曰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逺矣陽有天下選於衆舉伊尹不仁者遠矣豈必人人而誅之管仲知小人之不可用而無以禦之何益於事內旣不能治身外復不能用人舉易世之憂而屬之宋襄公使禍旣巳成而後宋人以干戈正之於乎殆哉昔先君之論云爾 |
《歴代論一·知罃趙武第六》 |
1 | 齊桓公存三亡國以屬諸侯其義多於晋文然相公没而齊亂其後不能復伯文公子孫世為盟主二百餘年與《春秋》相終始其故何也𨿽襄公悼公之賢齊所無有然其所以保伯業而不失者則有在也伯者之盛非能用兵以服諸侯之難而能不用兵以服諸侯之為難耳文分之後前有知罃後有趙武皆能不用兵以服諸侯此𣈆之所以不失伯也悼公與楚爭鄭三合諸侯之師其𫝑足以舉鄭而郤楚晋之羣臣中行偃欒黶之徒欲一戰以服楚者衆矣惟知罃為中軍將知用兵之難勝負之不可必三與楚遇皆遷延稽故不與之戰卒以敝楚而服鄭此則知罃不用兵之功也悼公死平公立平公非悼公比也然能屬任趙武武嘗與楚屈建合諸侯之大夫干宋以求弭兵趙武於此有仁人之心二焉方其未盟也屈建衷甲將以襲武武與叔向謀之叔向曰以信召人而以僣濟之人誰與之安能害我武從其言卒事而楚不敢動將盟𣈆楚争先叔向又曰諸侯歸晋之德只非歸其尸盟也子務德無爭先武亦從而先之此二者非仁人不能何也人將𠂻甲以襲我我亦衷甲以待之此𫝑之所必至也不幸不勝無可言者𨿽幸而勝晋楚之禍必自是始𣈆為盟主常先諸侯矣晋未失諸侯而楚求先之苦與之爭楚必不聽晋楚之禍亦必自是始然此二者皆人情之所不能忍之忍之近於弱不忍近於強而武能忍之𣈆楚不爭而諸侯頼之故吾以為武有仁人之心二焉凡𣈆之所以不失諸侯而趙氏之所以卒興於晋者由此故也《春秋》書宋之盟實先晋而後楚孔子亦許之歟 |
《歴代論一·漢髙帝第七》 |
1 | 髙帝之入秦一戰於武關兵不血刄而至咸陽此天也非人也秦之亡也諸侯並起爭先入關秦遣章邯出兵擊之秦𨿽無道而其兵方強諸侯𨿽銳而皆鳥合之衆其不敵秦明矣然諸侯皆起於羣盗不習兵𫝑陵藉郡縣狃於亟勝不知秦之未可攻也於是章邯一出而殺周章破陳渉降魏咎斃田儋兵鋒所至如獵狐免皆不勞而定後乃與項梁遇苦戰再三然後破之梁𨿽死而秦之銳鋒亦略盡矣然邯以為楚地諸將不足復慮乃渡河北擊趙邯旣北而秦國內空至是秦始可擊而髙帝乘之此正兵法所謂避實而擊虛者蓋天命非人謀也項梁之死也楚懷王遣宋義項羽救趙羽願與沛公西入關懷王諸老將皆曰項羽為人慓悍禍賊嘗攻襄城襄城無噍𩔗所過無不殘㓕且楚數進取前陳王項梁皆敗不如更遣長者扶義而西告諭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冬矣誠得長者徃無侵𭧂冝可下卒不許項羽而遣沛公沛公方入關而項羽巳至河北與章邯相持邯𨿽欲還兵救秦𫝑不得矣懷王之遣沛公固當然非邯羽相持於河北沛公亦不能成功故曰此天命非人謀也 |
《歴代論一·漢文帝第八》 |
1 | 《老子》曰:柔勝剛弱勝強漢文帝以柔御天下剛強者皆乗風而靡尉佗稱號南越帝復其墳墓召貴其兄弟佗去帝號俯伏稱臣匈奴桀敖陵駕中國帝屈體遣書厚以繒絮𨿽未能調伏然兵革之禍比武帝世十一二耳吳王濞包藏禍心稱病不朝帝賜之几杖濞無所𤼵怒亂以不作使文帝尚在不出十年濞亦巳老死則東南之亂無由起矣至景帝不能忍用鼂錯之計削諸侯地濞因之號召七國西向入關漢遣三十六將軍竭天下之力僅乃破之錯言諸侯強火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反疾而禍小不削反遲而禍大世皆以其言為信吾以為不然誠如文帝忍而不削濞必未反遷延數歲之後變故不一徐因其變而為之備所以制之者固多術矣猛虎在山日食牛羊人不能堪荷戈而徃剌之幸則虎斃不幸則人死其為害亟矣鼂錯之計何以異此若能髙其垣牆深其䧟穽時伺而謹防之虎安能必為害此則文帝之所以備吳也於乎為天下慮患而使好名貪利小𠀋夫制之其不為鼂錯者鮮矣 |
《歴代論一·漢景帝第九》 |
1 | 漢之賢君皆曰文景文帝寛仁大度有髙帝之風景帝忌克少恩無人君之量其實非文帝比也帝之為太子也吳王濞世子來朝與帝愽而争道帝怒以愽𡱈提殺之濞之叛逆𫝑激於此張釋之文帝之名臣也以劾奏之恨斤死淮南鄧通文帝之倖臣也以𠃔雍之怨困迫至死鼂錯始與帝謀削諸侯違衆用之及七國反袁盎一說譎而斬之東市曾不之䘏周亞夫為大將折吳楚之銳鋒不數月而平大難及其為相守正不阿惡其悻悻不屈遂以無罪殺之梁王武母第也驕而從之㡬致其死臨江王榮太子也以母失愛至使酷吏殺之其於君臣父子兄弟之際皆理而傷道者一至於此原其所以能全身保國與文帝俱稱賢君者惟不攺其恭儉故耳《春秋》之法弑君稱君君無道也稱臣臣之罪也然陳侯平國蔡侯般皆以無道弑而弑皆稱臣以為罪不及民故也如景帝之失道非一也而猶稱賢君豈非躬行恭儉罪不及民故耶此可以為不恭儉者戒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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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城後集》卷第七 |
《欒城後集卷第八》 |
《歴代論二》 |
《歴代論二·漢武帝第十》 |
1 | 天下利害不難知也士大夫心平而氣定髙不為名所眩下不為利所怵者𩔗能知之人主生於深宫其聞天下事至鮮矣知其一不逹其二見其利不覩其害而好名貪利之臣探其情而逢其惡則利害之實亂矣漢武帝即位三年年未二十閩越舉兵圍東甌東甌告急帝問太尉田蚡蚡曰越人相攻其常事耳又數反覆不足煩中國徃救帝使嚴助難蚡曰特患力不能救德不能覆誠能何故棄之小國以窮困來告急天子不救尚何所愬帝詘蚡議而使助持節𤼵㑹稽兵救之自是征南越伐朝鮮討西南夷兵革之禍加於四夷矣後二年匈奴請和親大行王恢請擊之御史大夫韓安國請許其和帝從安國議矣明年馬邑豪聶壹因恢言匈奴𥘉和親親信邉可誘以利致之伏兵襲擊必破之道也帝使公卿議之安國恢徃反議甚苦帝從恢議使聶壹賣馬邑城以誘單于單于覺之而去兵出無功自是匈奴犯邉終武帝無寧𡻕天下㡬至大亂此二者田蚡韓安國皆知其非而迫於利口不能自伸武帝志求功名不究利害之實而遽從之及其晩嵗禍災並起外則黔首耗散內則骨肉相賊殺𨿽悔過自咎而事巳不救矣然嚴助以交通淮南張湯論殺之王恢以不擊匈奴亦坐棄市二人皆罪不至死而不免大㦻豈非首禍致罪天之所不赦故耶 |
《歴代論二·漢昭帝第十一》 |
1 | 周成王以管蔡之言疑周公及遭風雷之變發〈金縢〉之書而後釋然知其非也漢昭帝聞燕王之譛霍光懼不敢入帝召見光謂之曰燕王言將軍都郞道上稱蹕又擅調益幕府校尉二事屬爾燕王何自知之且將軍欲為非不待校尉左右聞者皆伏其明光由是獲安而燕王與上官皆敗故議者以為昭帝之賢過於成王然成王享國四十餘年治致刑措及其將崩命召公畢公相康王臨死生之變其言琅然不亂昭帝享國十三年年甫及冠功未見於天下其不及成王者亦逺矣夭壽𨿽出於天然人事常參焉故吾以為成王之壽考周公之功也昭帝之短折霍光之過也昔𣈆平公有蠱疾醫和視之曰是謂近女非鬼非食惑以䘮志良臣將死天命不宥國之大臣受其寵禄而任其大節有菑禍興而無攺焉必受其咎以此譏趙孟趙孟受之不辭而霍光何逃焉成王之㓜也周公為師召公為保左右前後皆賢臣也𨿽以中人之資而起居飲食日與之接逮其壯且老也志氣定矣其能安富貴易生死蓋無足怪者今昭帝所親信惟一霍光光𨿽忠信篤實而不學無術其所與共國事者惟一張安世所與斷㡬事者惟一田延年士之通經術識義理老光不識也其後𨿽聞乆隂不雨之言而實夏侯勝感蒯聵之事而賢雋不疑然終亦不任也使昭帝居深宫近嬖倖𨿽天資明斷而無以養之朝夕害之者衆矣而安能及逺乎人主不幸未嘗更事而履大位當得篤學深識之士日與之居示之以邪正曉之以是非觀之以治亂使之乆而安之知𩔗通逹強立而不反然後聽其自用而無害此大臣之職也不然小人先之恱之以聲色犬馬縱之以馳騁田獵侈之以宫室器服志氣巳亂然後入之以䜛說變亂是非移易白黒紛然無所不至小足以害其身而大足以亂天下大臣誰欲有言不可及矣語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故人心知道而後知愛身知愛身而後知愛人知愛人而後知保天下故吾論三宗享國長乆皆學道之力至漢昭帝惜其有過人之明而莫能導之以學故重論之以為此霍光之過也 |
《歴代論二·漢哀帝第十二》 |
1 | 漢哀帝自諸侯為天子方其在國好禮節儉知成帝優容舅家權奪於王氏及即位収攬威柄朝廷竦然庻㡬於治旣而傳太后侵侮王后僣𥨸名號始失天下心帝復寵任倖臣董賢位至三公富擬帝室𨿽欲貶損王氏而身旣失德朝無名臣所以資之者多矣《詩》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有覺德行四國順之二者帝皆失之其若王氏何方帝之崩也王太后召大司馬賢引見東廂問以䘮事調度賢內憂不能對免冠謝太后曰新都侯莾前以大司馬奉送先帝大行暁習故事吾令莾助君賢頓首幸甚莾旣至使《尚書》劾免賢賢郞日自殺王氏代漢之禍實成於此昔髙帝𥨊疾有吕氏之憂吕后問以後事帝曰陳平智有餘然難獨任王陵少戅可以助之周勃厚重少文然安劉氏必勃也可令為太尉及産禄之變王陵争之於前平勃定之於後皆如髙帝所慮文帝末年有亡國之憂成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可任將兵及吳楚之變亞夫為大將破之數月之間亦如文帝所慮今王氏之亂與吕氏士國等耳而哀帝無其人漢遂以亡非特天命蓋人謀也 |
《歴代論二·漢光武上第十三》 |
1 | 人主之德在於知人其病在於多才知人而善用之若巳有焉𨿽至於堯舜可也多才而自用𨿽有賢有無所復施則亦僅自立耳漢髙帝謀事不如張良用兵不如韓信治國不如蕭何知此三人而用之不疑西破強秦東㐲項羽曾莫與抗者及天下旣平政事一出於何法令講若畫一民安其生天下遂以無事又繼之以曹參終之以平勃至文景之際中外晏然凡此皆髙帝知人之餘功也東漢光武才備文武破㝷邑取趙魏鞭笞羣盗筭無遺策計其武功若優於髙帝然使當髙帝之世與項羽為敵必有不能辦者及旣履大位懲王莾簒奪之禍𨿽置三公而不付以事專任《尚書》以督文書繩姦詐為賢政事察察下不能欺一時稱治然而異巳者斥非䜟者棄專以一身任天下其智之所不見力之所不舉者多矣至於明帝任察愈甚故東漢之治寛厚樂易之風逺不及西漢賢士大夫立於其朝志不獲伸𨿽號稱治安皆其父子才志之所止君子不尚者也 |
《歴代論二·漢光武下第十四》 |
1 | 髙帝舉天下後世之重屬之大臣大臣亦盡其心力以報之故吕氏之亂平勃得寘力焉誅産禄立文帝若反覆手之易當是時大臣權任之盛風𣴑相接至申屠嘉猶召辱鄧通議斬鼂錯而文景不以為捂則髙帝之用人其重如此景武之後此風衰矣大臣用舎僅如僕𨽻武帝之老也將立少主知非大臣不可乃委任霍光霍光之權在諸臣右故能翊昭建宣天下莫敢異議至於宣帝𨿽明察有餘而性本忌刻非張安世之謹畏陳萬年之順從鮮有能容者惡楊惲蓋寛饒害趙廣漢韓延壽悍然無惻怛之意髙才之士側足而履其朝陵遲至於元成朝無重臣養成王氏之禍故莾以斗筲之才濟之以欺罔而仕無一人敢指其非者光武之興𨿽文武之畧足以鼓舞一世而不知用人之長以濟其所不足幸而子孫皆賢權在人主故其害不見及和帝㓜少竇后擅朝竇憲兄弟恣橫殺都鄕侯暢於朝事發請擊匈奴以自贖及其成功又欲立北單于以樹恩固位袁安任隗皆以三公守義力爭而不能勝幸而憲以逆謀敗蓋光武不任大臣之積其弊乃見於此其後漢日以衰及其誅閻顯立順帝功出于宦官黜淸河王殺李固事成於外戚大臣皆無所與及其末𣴑梁冀之害重天下不能容復假宦官以去之宦官之害極天下不能堪至召外兵以除之外兵旣入而東漢之祚盡矣蓋光武不任大臣之禍𫝑極於此夫人君不能皆賢君有不能而屬之大臣朝廷之正也事出於正則其成多其敗少歴觀古今大臣任事而禍至於不測者必有故也今畏忌大臣而使他人得乗其𨻶不在外戚必在宦官外戚宦官更相屠㓕至以外兵繼之嗚呼殆哉 |
《歴代論二·隗囂第十五》 |
1 | 智者為國知所去就大義旣定𨿽有得失不為害也隗囂𥘉據隴坻謙恭下士豪桀歸之形政修舉兵甲富盛一時竊據之中有賢將之風矣然聖公乗王莾之敗擁衆入關君臣貪𭧂不攺盗賊之舊敗亡之𫝑匹夫匹婦皆知之矣而囂舉大衆束手稱臣違方望之言䧟諸父於死地僅以身免及光武自河北入洛政修民附賢士滿朝羣盗十去六七而囂臣旣徃之禍方擁兵自固為六國之計謀臣去之義士𥬇之而囂與王元王捷一二人以死守之始從聖公而不吝終背光武而不悔去就之計無一得者至於殺身亡國蓋不足恠也劉表專制荆州𡈽廣民衆𫝑重於天下曹公與袁紹相拒於官渡二人皆求助於表表方晏然自守一無所與韓嵩說表曰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於將軍果欲有為起乘其弊可也如其不然則將擇所冝從豈可擁甲十萬坐觀成敗求援而不能救見賢而不肯歸此雨怨必集於將軍恐不得中立矣表猶豫不能用卒為曹公所并隗囂劉表雍容風議皆得長者之譽然其敗也皆以去就不明失之不如張魯之庸敗亡之餘知所歸徃猶能保其後嗣兵法有之知彼知已百戰不殆知彼而不知巳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巳毎戰輒殆夫惟知彼知巳而後知所去就哉 |
《歴代論二·鄧禹第十六》 |
1 | 鄧禹𥘉以兵入𨵿乗勝獨克關輔響震是時赤眉方入長安將諸豪桀皆勸禹徑乗其亂禹曰吾衆𨿽多能戰者少前無可仰之積後無轉饋之資赤眉新㧞長安財富兵銳未易當也盗賊羣居無終日之計財糓𨿽多變故萬端非能堅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廣人稀饒糓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粮養士以觀其變乃可圖也於是引兵北屯栒邑光武聞之敕禹以時進討禹國執前意盤栢不進明年亦眉西走扶風禹方入長安謁祠髙廟収十一帝神主然卒不能定關中無功而歸蓋赤眉之亂光武欲急攻之禹欲緩取之議者見禹之敗因以禹為失計吾以為不然赤眉方強急之實難緩之為得逮其自敗西走扶風而禹乘之猶能還兵敗禹而况其未走也哉如光武之計蓋不知赤眉方強而禹兵力不足若審知此聽禹堅守北道時出撓之而使别將挾持其東東西蹙之磨以𡻕月而赤眉成擒矣禹之敗而西歸也與馮異相遇要異共攻赤眉異曰異與賊相遇且數十日𨿽屢獲雄將餘衆尚多可稍以恩信傾誘難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諸將屯澠池要其東而異擊其西一舉取之此萬全計也禹又不從而敗由此觀之禹本計不失而帝不能用禹亦迫於君命不能自固耳 |
《歴代論二·李固第十七》 |
1 | 孔子謂顔子用之則行舎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用而不行則何以利人舎而不藏則何以保身聖人之於天下理極於是而巳陳靈公與其大夫孔寧儀行父宣滛於朝洩冶強諌以死《春秋》書之曰陳殺其大夫洩冶君𨿽無道而洩冶亦名以為無益於事而害其身君子不為也李固立於順桓之間內無愧於其心外無負於其人東漢名臣如固一二人耳然事有可恨者冲帝之亡也固欲立清河王蒜梁冀不從而立質帝質帝之亡也固復以淸河為請與胡廣趙戒同謀廣戒懼而中變固獨與杜喬爭之冀積怒憤發䇿免固而立桓帝其後𡻕餘劉文劉鮪謀立淸河冀遂誣固與文鮪通謀殺之吾竊怪固為三公再欲立蒜而不克冀如豺狼疾之如𬽦讎獨一梁太后知其資欲宥之而不能固𨿽貪立賢君存漢社稷𫝑必無成矣一舉不中奉身而去得免於禍斯巳幸矣再更大變固守前議遲遲不去以䧟於大戮則固之死僅自取也不然如固之賢吾何間然哉 |
《歴代論二·陳蕃第十八》 |
1 | 《易》曰:君不宻則失臣臣不宻則失身㡬事不宻則害成是故鷙鳥將擊必匿其形非以智御物而事不得不爾謀未發而使人知之未有不殆者也陳蕃將與竇武共誅宦官蕃自謂外從人望內有德於竇后事無不克乃先事露章曰臣聞言不直而行不正則為欺乎天而負乎人危言極意則羣凶側目禍不旋踵均此二者臣寧得禍不忍欺天今道路訩訩皆言侯覽曹節公乗昕王甫鄭颯等與趙夫人諸女《尚書》並亂天下若不急誅必生變亂傾覆社稷願出臣章宣示左右令諸姦知臣疾之太后不從聞者莫不震恐謀未及發曹節等矯詔殺之時蕃七十餘矣聞難將官屬門生八十餘人㧞刄入承明門攘臂大呼適遇王甫甫収殺之嗚呼天之將亡漢邪蕃一朝老臣名重天下而猖狂寡慮乃與未嘗更事者比㡬乎𭧂虎馮河死而無悔者斯豈孔子所謂資哉 |
2 |
《欒城後集》卷第八 |
《欒城後集卷第九》 |
1 | 人𣽃 如菊 |
《歴代論三》 |
《歴代論三·荀彧第十九》 |
1 | 荀文若之於曹公則漢髙帝之子房也董昭建九鍚之議文若不欲曹公心不能平以致其死君子惜之或以為文若先識之未究或以為文若欲終致節於漢氏二者皆非文若之心也文若始從曹公於東郡致其筭略以摧㓕羣雄固以帝王之業許之矣豈其晩節復疑而不予哉方是時中原略定中外之望屬於曹公矣𨿽不加九鍚天下不歸曹氏而將安徃文若之意以為刼而取之則我有力争之嫌人懷不忍之志徐而埃之我則無嫌而人亦無憾要之必得而免爭奪之累此文若之本心也惜乎曹公志於速得不忍數年之項以致文若之死九錫𨿽至而禪代之事至子乃遂此則曹公之陋而非文若之過也 |
《歴代論三·賈詡上第二十》 |
1 | 曹公入荆州降劉琮欲順江東下以取孫氏賈詡言於公曰公昔破袁氏今収漢南威名遠聞兵𫝑盛矣若因舊楚之饒以饗吏士撫安百姓江東可以不勞衆而定也公不用其計以兵入呉境遂敗於赤壁夫詡之所以說曹公則李左車之所以說淮隂侯使乘破趙之𫝑傳檄以下燕者也方是時孫氏之據江東巳三世矣國嶮而民附賢才為用諸葛孔明以為可與為援而不可圖而曹公以劉琮待之欲一舉而下之難哉使公誠用詡言端坐荆州使辯士持尺書結好於吳吳知公無并吞之心𨿽未即降而其不以干戈相向者可必也方是時劉玄德方以窮客借兵於吳吳旣修好於公其𫝑必不助劉而玄德因可蹙矣惜乎謀之不善荆州旣不能守而孫劉皆𡚒孰謂曹公之智而不如淮隂侯哉其後公旣降張魯下漢中劉曄勸公乘勝取蜀曰劉備人傑也有度而遲得蜀日淺蜀人未恃也今舉漢中蜀人震駭因其震而壓之無不克也若少緩之諸葛亮善治國而為相關羽張飛勇冠三軍而為將蜀人旣定馮嶮守要不可犯也公不從而反天下皆惜曄計之不用夫玄德之賢過於仲謀賈詡欲以文告懷仲謀而曄欲以虛聲下玄德其愚智蓋巳遠矣彼曹公不用瞱計豈非以詡言為戒也哉《春秋》之際楚子重伐鄭晋欒武子救之遇於繞角楚師還𣈆師遂侵蔡楚人以申息之師救蔡晋羣帥皆欲戰智《莊子》范文子韓獻子謂武子曰吾來救鄭楚師不戰吾遂至於此旣遷戮矣戮而不巳又怒楚帥戰必不克𨿽克不令若不能克為辱巳甚不如還也遂全師而歸夫兵乆於外狃於一勝而輕與敵遇我怠彼奮敗常十九古之習於兵者蓋知之矣 |
《歴代論三·賈詡下第二十一》 |
1 | 用兵之難蓋有怵於外而動者矣力之所及而義不可君子不為也義之所可而力不及君子不強也魏文帝始受漢禪欲用兵吳蜀以問賈詡詡曰吳蜀𨿽蕞爾小國依阻山水劉備有雄才諸葛亮善治國孫權識虛實陸遜見兵𫝑據嶮守要汎舟江湖皆難卒謀也用兵之道先勝後戰量敵論將故舉無遺䇿臣竊料羣臣無權備對𨿽以天威臨之未見萬全之𫝑也帝不能用遂興陵江之役士卒多死是時帝始受禪欲以武功夸示四方貪得幸勝末暇慮兵敗𫝑屈之辱也魏多謀臣蓋必有知之者矣然皆莫取言謝能言之可謂不怵於外矣𣈆末符堅擁百萬之衆耻吳㑹之未服欲一舉下之而不欲晋之無釁謝安乘符堅之敗知中原之蕩析而不知江南之㣲弱𫝑必不能成大功故符堅至於失國而謝安至於䘮師二人者皆耻不若怵於外之患也 |
《歴代論三·劉玄德第二十二》 |
1 | 事固有當作而不可作者智者論其公私權其輕重而可否可决也蜀先主之於關羽名𨿽君臣而義則父子也先主入蜀而羽攻曹仁張於荆州吳乗其敝羽以敗死先主欲為羽報讎義不可巳也然呉蜀之於魏國小而兵弱本以季漢君臣之分締友相親與魏為敵則報讎之義其公且重者在魏也釋魏而事羽之怨則為失所先後矣先主文在白帝也吳之君臣懼而乞和若以讎魏之重俛而從之莪無不可也先主𫝹羽之厚拒而不許君臣之義則至矣至於奮不慮害兵敗而繼之以死忘兩國之大計而徇一夫之遺忿則未為得矣諸葛孔明有言法孝直若在必能止君此行𨿽行亦必不至於敗然則孔明亦自以伐呉為失計矣哉 |
《歴代論三·孫仲謀第二十三》 |
1 | 任人莫難於託國漢武帝因文景富庻之後虐用其民厚自奉養征伐四夷㡬䘮天下逮其晩歳託國於霍光光知用兵之害罷均輸𣙜酤與民休息而天下復安凢武帝之所以得稱賢君者惟用霍光故蜀也先主知嗣子之暗弱舉國而付之諸葛孔明孔明又廢李嚴楊儀援蔣琬費禕而授之𨿽後主之不明而守國三十餘年君臣相安蜀人免於𡍼炭之患過於魏具逺甚呉大帝方其蜀任賢將抗衡中原曹公憚之及其老也賢臣死亡略盡喜諸葛恪之勁悍越衆而付以後事恪乗其用兵勞民之後繼起大役兵折於外旣歸而不能自克將復肆志於僚友恪旣以䘮其軀而孫氏因之三世絶統呉越之民䧟於炮烙之地國隨以亡彼以進取之資用進取之臣以徼一時之功可耳至於託六尺之孤寄千里之命而亦屬之斯人其𫝑必至是哉 |
《歴代論三·𣈆宣帝第二十四》 |
1 | 世之說者曰司馬仲逹之於魏則曹孟德之於漢也是不然二人智勇權略則同而所處則異漢自董卓之後內潰外畔獻帝犇走困踣之不暇帝王之𫝑盡矣獨其名在耳曹公假其名號以服天下擁而植之許昌建都邑征畔逆皆曹公也𨿽使終身奉獻帝率天下而朝之天下不歸漢而歸魏者十室而九矣曹公誠能安而俟之使天命自至𨿽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事紂何以加之惜其為義不終使獻帝不安於上義士憤怨於下𨿽荀文若猶不得其死此則曹公之過矣如司馬仲逹則不然明帝之末曹氏之業固矣𨿽明帝以滛虐失衆曹爽以驕縱得罪而顛覆之形未見天下未畔魏也仲逹因其𨻶而乗之拊其背而奪其成業事與曹公異矣漢武帝之老也託昭帝於霍光昭帝尚㓜燕王蓋主有簒取之心上官桀桑羊助之此其禍急於曹爽霍光內斃燕蓋外誅桀羊擁護昭帝訖無驕君之色及昭帝早䘮國空無主迎立昌邑昌邑不令又援立宣帝柄在其手者屢矣然退就臣位不以自疑中外悉其本心亦無一人有異議者以仲逹疑光孰為得之邪然光猶不足道蜀先主將亡召諸葛孔明而告之曰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復語後主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後主之暗弱孔明之賢智蜀人知之矣使孔明有異志一揺手而定矣然外平徼外蠻夷內廢李平廖立旁禦魏吳功成業定又付之蔣琬費禕奉一昏主三十餘年而無纎芥之𨻶此又霍光之所不能望也故人患不誠茍誠忠孝舜之於父母伊尹之於太甲終無間然者自仲逹之後人臣受六尺之𭔃因而取之者多矣皆以地𫝑迫切置而不取則身必為國必亂至自比騎虎不可復下此亦自欺而已哉 |
《歴代論三·晋武帝第二十五》 |
1 | 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古今之《正義》也然堯廢丹朱用舜而天下安帝乙廢㣲子立紂而商以亡古之人蓋有不得已而行之者矣得巳而不巳不得巳而巳之二者皆亂也子非朱紂而廢天下之《正義》君子不忍也子如朱紂而守天下之《正義》君子不為也漢髙帝始謂惠帝仁弱欲廢之而立如意旣而知人心太子也則𥨊廢立之議而用平勃平勃而權任均故惠帝𨿽没産禄𨿽横而援立文帝漢室不病也武帝旣老知燕王旦廣陵王胥之不可用也廢之而立少子任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羊以後事當是時昭帝之賢否未可知而四人枉直相半也幸而昭帝明哲霍光忠良桀羊𨿽欲為亂而不遂其後復廢昌邑立宣帝而朝廷晏然無事蓋人君不幸而立㓜主當如二帝屬任賢臣乃免於亂此必然之𫝑也魏明帝疾篤而無子棄逺宗子而立齊王始欲輔以曹宇曹宇而倖臣劉放孫賢不便宇肇之正勸帝易以司馬仲逹曹爽齊王旣非天下之望而爽又以庸才與仲逹姦雄為對數年之間遂成簒弑之禍晋武帝親見此敗矣惠帝之不肖羣臣舉知之而牽制不忍忌齊王攸之賢而恃愍懷之小惠以為可以消未然之憂獨有一汝南王亮而不早用舉社稷齊重而付之楊駿至於一敗𡍼地無足怪也帝之出齊王也王渾言於帝曰攸之於晋有姬旦之親若預聞朝政則腹心不貳之臣也國家之事若用后妃外親則有吕氏王氏之虞付之同姓至親又有吳楚七國之慮事任輕重所在未有不為害者也惟當後正道求忠良不可事事曲設疑防慮方來之患也若以智猜物𨿽親見疑至於䟽逺亦安能自保乎人懷危懼非為安之理此最國家之深患也渾之言天下之至言也帝不能用而用王佑之計使木子毋弟秦都督關中楚王瑋淮南王𠃔並鎭守要害以強帝室然𣈆室之亂實成於八王吾嘗籌之如攸之親賢奪嫡之禍非其志也不幸至此天下所宗宗社之計猶有頼也如佑之計使子弟㩚兵以捍外患如梁孝王之禦呉楚尚可若變從中起而使人人握兵以救內難此與何進袁紹召丁原董卓以除宦官何異古人有言擇福莫若重擇禍莫若輕如武帝之擇禍福可謂不審矣 |
《歴代論三·羊祜第二十六》 |
1 | 善為國者必度其君可與共患難可與同安樂而後有為故功成而無後憂晋厲公與楚共王爭鄭𣈆人知楚有可乘之𨻶欒武子為政欲出兵擊之日不可以當吾世而失諸侯范文子不欲請釋楚以為外懼武子不能用夫文子非茍自安者也厲公侈而多嬖寵諸大夫富而陵上國有大功則君臣不相安亂之所自生也旣謀之不從出而遇楚猶欲避楚而歸旣勝反國曰亂將作矣吾不可以俟使其祝宗祈死逾年而厲公殺三郤立胥童欒書殺胥童弑厲公文子𨿽死而免於大難子孫與晋國相終始范蠡事越王句踐反自㑹稽撫人民厲甲兵七年而殺吳王夫差歸未及國知越王之難與同安樂也扁舟去之卒免文種之戮若二子者可謂有先見之明矣范文子至於自殺范蠡至於逃亡而不顧何則所全者大也晋武帝旣受魏禪中原富強羣臣用命吳孫皓以滛虐失衆有亡國之舋𣈆人習於長江之嶮以為未可取也羊祜為襄陽守知其不能乆陳可取之計武帝納之祜王濬杜預以成㓕呉之功後世皆稱其賢吾嘗論祐巧於䇿呉而拙於謀𣈆何以言之武帝之為人好善而不擇人茍安而無遠慮𨿽賢人滿朝而實𭀚荀朂之𣴑以為腹心使吳尚在相持而不敢肆𨿽為賢君可也吳亡之後荒於女色蔽於庸子踈賢臣近小人去武備崇藩國所以兆亡國之禍者不可勝數此則㓕吳之所從致也《孟子》曰: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常亡故人常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祜不慮此而銳於㓕吳其不若范文子逺矣或曰吳㓕而𣈆亂此天命非人事也而羊祜何罪焉吾應之曰為國當論人事使祜不為㓕呉之計孫皓窮凶而死呉更立君則長江未可越也呉計不亡則晋之君臣厲精不懈是呉不㓕而晋不亂也不猶愈於呉㓕而晋亂乎祜之將死也武帝欲使卧護諸將祜曰㓕呉不須臣自行但平吳之後當勞聖慮耳推祜此言蓋亦憂在平吳矣憂在平呉而勇於㓕呉其不若范文子逺矣 |
《歴代論三·王衍第二十七》 |
1 | 聖人之所以御物者三道一也禮二也形三也《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禮與形皆器也孔子生於周永內與門弟子言外與諸侯大夫言言及於道者蓋寡也非不能言謂道之不可以輕授人也蓋嘗言之矣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夫道以無為體而入於羣有在仁而非仁在義而非義在禮而非禮在智而非智惟其非形器也故目不可以視而見耳不可以聽而知惟君子得之於心以之御物應變無方而不失其正則所謂時中也小人不知而竊其名與物相遇輒捐理而徇欲則所謂無忌憚也故孔子不以道語人其所以語人者必以禮禮者器也而孔子必以教人非吝之也盖曰君子上逹小人下逹君子由禮以逹其道而小人由禮以逹其噐由禮以逹道則自得而不眩由禮以逹噐則有守狂此孔子之所以寡言道而言禮也若其下者視之以禮而不格然後待之以刑辟三者具而聖人之所以御物者盡矣三代以逺漢之儒者𨿽不聞道而猶能守禮故在朝廷則危言在卿黨則危行皆不失其正至魏武始號法術而天下貴名刑魏文始慕通遠而天下賤守節相乘不巳而虛無放蕩之論盈於朝野何晏鄧颺導其源阮藉父子漲其𣴑而王衍兄弟卒以亂天下要其終皆以濟邪佞成滛欲惡理法之成其姦也故蔑弃禮法而以道自命天下之小人便之君臣奢縱於上男女滛泆於下風俗大壞至於中原為墟而不悟王導謝安江東之賢臣也王導無禮於成帝而不知懼謝安作樂於䘮期而不受教則廢禮慕道之俗然矣東𣈆以來天下學者分亦為南北南方簡約得其精華北方深蕪窮其㧞葉至唐始以義䟽通南北之異𨿽未聞聖人之大道而形器之說備矣上自郊廟朝𢌜之儀下至冠昏䘮祭之法何所不取於此然以其不言道也故學者小之於是捨之而求道𭁷𭁷而不可得也則至於禮樂度數之間字書形聲之際無不指以為道之極然反而察其所以施於世者〈內則〉𦆵䛕以求進外則聚歛以求售廢端良聚茍合杜忠言之門闢邪說之路而皆以詩書文飾其僞要之與王衍無異嗚呼世無孔孟使揚墨塞路而莫之闢吾則罪人爾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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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城後集》卷第九 |
《欒城後集卷第十》 |
《歴代論四》 |
《歴代論四·王導第二十八》 |
1 | 西晋之士借通逹以濟滛欲風俗旣敗夷狄乗之遂䘮中國相隨渡江而此風不攺賢者知厭之矣而不勝其衆俗亂於下政弊於上而莫能正也東晋之不競由此故耳是時王導為相逹於為國之體性本寛厚容衆衆人安之然生於衍澄之間不能免習俗之累喜通而疾介能彌縫一時之闕而無百年長乆之計也更二大變㡬至亡國元帝之世王敦擁兵上流君之心劉隗刁恊剛介狷淺見信於帝專以法繩公卿而深疾王氏恣横敦遂起兵以誅君側為詞兵再犯闕幸而敦死元明旣没成帝㓜弱𢈔亮輔政任法以裁物復失人心蘇峻擅兵歴陽多納亡命專用威𠛬亮知峻必為亂以大司農召之衆人皆知不可而亮不聽遂與祖約連兵內向𡍼炭涼邑此二豐者皆導之所不欲而隗亮不忍以速其變以隗亮為是耶敦峻之禍發不旋踵以導為是耶使人主終身含垢何以為國魯自宣公政在季氏更三世至昭公不能忍將攻之子家羈曰捨民數世求以克事不可必也公不從而出隗亮之敗則昭公之舉也齊景公以貪𭧂失民田氏以寛惠得衆公問於晏嬰求所以救之嬰曰惟禮可以巳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士不濫官不謟大夫不収公利公歎曰善哉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為國嬰曰禮之可以為國也乆矣與天地並晏子知之而景公不能用田氏遂伐吕氏蓋大家世族為患於其國常若心腹之疾必與人命相持為一攻之以毒藥刼之以鍼石病若不去命輒隨盡非良醫賢臣未易處也子産為鄭國小而福族大多寵子産患之有事伯石賂以其邑子太叔曰國皆其國也何獨賂焉子産曰無欲實難皆得其欲以從其事而要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邑將焉徃子大叔白若四圍何子産曰非相違也而相從也四國何尤鄭書有之曰安定國家必大焉先姑先安大以待所歸旣伯石懼而歸邑卒以予之又使為卿以次巳位鄭乃少安及其乆而政成矣人之忠儉者從而予之㤗侈者因而斃之逐豐卷戮子哲鄭乃大治如導所為知賂伯石以全其始矣未知予忠儉斃泰侈以成其終也以為賢於隗亮則可以論晏子子産則逺矣 |
《歴代論四·祖逖第二十九》 |
1 | 敵國相圖必審於彼巳將強敵弱則利於進取將弱敵強則利於自守違此二者而求成功難矣東𣈆渡江以江淮為境中原𨿽屢有變而南兵不出出亦無功皆夷狄自相屠㓕而巳石勒之死也𢈔亮為北伐之計石虎之老也𢈔翼為徙鎭之役皆無成而死及符堅之敗謝安父子乗戰勝之威有席卷之意終以兵將犇潰無尺寸之得其後宋文自謂富強以兵挑元魏梁武志於并吞失信於髙氏陳宣乘髙氏之衰攘取淮南皆繼之以敗云何者東南地薄兵脆將非命世之雄其𫝑固如此也方石虎之斃中原大亂晋人皆謂北方不足復平而蔡謨獨以為憂或問其故謨曰夫能順天奉時濟六合於草昩若非上哲必由英豪度今諸人皆不辨此必將經營分表疲人以逞才不副意徒使財單力竭終將何所至哉吾見韓盧東郭俱斃而巳矣至哉此言實當時好事病也自江南建國惟桓温東討慕征符徤兵鋒所及敵人震勤及宋武破廣固䧟所至蕩定有弔伐之風此二人者誠非常將也然桓温終衂不能成大功宋武志在禪代未能定秦狼狽而返而况者乎惟𣈆元帝𥘉定江南未遑北伐祖逖言於帝曰晋室之亂非上無道而下怨叛也由藩王争權自相誅㓕遂使戎狄乘舋毒𣴑中原耳令遺𥠖旣𬒳殘酷人有奮擊之志誠能𡚒威使若逖等為之統主郡國豪桀必有應者沉弱之士喜於來蘇庻㡬國耻可雪也帝以逖為豫州剌史使進屯淮隂逖兵力甚弱乃鑄造兵器招合離散稍誅鉏叛渙復進據譙然未嘗為入深計也石勒遣兵攻逖逖輒就破其衆毎於兵間勤身節用禮下賢後懷撫𥘉附專以恩信接人不尚詐力故人爭為之用自黄河以南盡為晋土𨿽石勒之強不敢以兵窺其境逖毋葬成臯勒使人修其墓復遣使通好且求互巿逖不荅其使而許其巿通南北之貨多獲其利方將經略河北而帝使戴若思擁節直據其上逖快快不得志死蓋敵強將弱能知自守之為利者惟逖一人夫惟知自守之為進取而後可以言進取也哉 |
《歴代論四·符堅第三十》 |
1 | 符堅王猛君臣相得以成伯功𨿽齊桓管仲不能過也猛之將死也堅問以後事猛曰𣈆𨿽僻處吳越然正朔相承親仁善鄰國之實也臣没之後願勿以晋為圖鮮卑羗虜我之仇讎終為人患冝漸除之以寧社稷言終而死堅不能用卒大舉伐晋敗於淝上歸未及國而慕容垂叛之旣反國而姚萇叛之地分身死終斃於二人之手故後世皆多猛之賢而咎堅之不明吾嘗論之堅𨿽有伯者之略而懷無厭之心以天下不一為深耻𨿽㓕燕定蜀并秦涼下西域而其貪未巳兵革歲克而不知懼也晋𨿽㣲弱謝安桓冲為之將相君臣相安民未患晋而欲以力稽之稽之天道論之人情𨿽內無垂萇之舋而堅之堅必不免矣然堅以夷狄之餘而有帝王之度其㓕慕容姚萇也収二姓之子弟録其才能而官使之布滿中外凡其舊臣而不疑者若以世俗言之則以漸除之如猛之計得矣若以帝王之事言之則堅之意未必過也〈大雅〉之稱文王曰殷之子孫其麗不億上帝旣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膚敏祼將于京厥作祼將常服黼哻文王用人其廣如此而堅何尤焉德𨿽不若文王而竊慕焉顧其所以處之何如耳文武旣没周公成王之際殷之遺孽猶與管蔡閒周之𨻶曰予復反鄙我周邦故周公旣克殷攺封㣲子子宋而遷其頑民于洛邑保釐東郊作多士而撫寧之所以慮其變者至矣至君陳畢公皆迭居成周而董師之故康王之命畢公曰周公毖殷頑民遷于洛邑宻邇王室式化厥訓旣歷三紀世變風移四方無慮予一人以寧然猶曰邦之安危惟玆殷亡由此觀之文王之用殷人豈茍然而巳哉今堅畜養豺虎于其復心而貪功務勝不顧其後冝其斃於垂萇也哉使堅信猛之策南結鄰好戢兵保境與民休息𨿽有垂萇百人安能動之文王𨿽未可覬然亦非王猛之所及矣 |
《歴代論四·宋武帝第三十一》 |
1 | 東漢之衰曹公始踐五伯之迹挾天子以令諸侯其志本欲盡掃羣雄而後取漢耳旣㓕二袁吕布劉表欲遂取江東而不克旣破馬超韓遂欲并舉邑蜀而不果再屈於呉蜀而公亦老矣於是董昭進九鍚之議幡然聽之而桓文之業至此盡矣然方是時公在河朔而漢都許昌𨿽使主盟諸夏而不廢舊君上可以為周文王下亦不失為桓文公不能忍而片心王莾九鍚之事此荀文若之所以為恨也至司馬仲逹父子其𫝑蓋與公異矣擁兵天子之側固巳不順旣殺王凌害諸葛誕非人臣矣又降劉禪服曹氏之所不能服非貪其士地而利其民人也志亦在九錫耳𨿽欲復為桓文尚可得乎宋武旣誅桓氏収遺晋而封植之又克譙縱執慕容超逐盧循擒姚泓立四大功天下莫能抗然其志不在桓文而在九鍚亦巳卑矣方帝之克長安也中原震恐元魏𨿽姚氏之昏姻而不敢救羗氐𨿽𨵿中之唇齒而不敢争此其智力有餘足以有為之時也若能因其兵𫝑據秦隴之形勝引吳越之饒富以經略中夏成曹公河朔之𫝑則王伯之功可冀顧所以用之何如耳然其兵未入秦而使傅亮南走建業發几鍚之議劉穆之死南方無復可託𨿽巳入秦而無留秦之意舉千里之地付一孺子而去赫連勃勃乘之兵將死者過半狼狽而及僅乃得脫以帝之明非不知諸將之不足以保秦而志有所在不暇它慮矣悲夫以目前之利而棄百世之功有曹公蒯平之業而俯從司馬父子攘竊之陋此君子之所追恨也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古之為國必具此四者而後能成大功如武帝之用兵無敵於天下可以言智矣至其棄秦而歸以求九錫之滛名尚可以為仁乎惟其仁智不具故其功業止於是也 |
《歴代論四·宋文帝第三十二》 |
1 | 晋獻公殺其世子申生而立奚齊國人不順其大夫里克殺奚齊卓子而納惠公《春秋》皆以弑君書之矣惠公旣立而殺里克以弑君之罪罪之《春秋》《書》曰:𣈆殺其大夫里克稱人以殺殺有罪也稱國以殺殺無罪也里克弑君而以無罪書此《春秋》之微意也奚齊卓子之立以滛破義𨿽巳為君而𣈆人不君也旣己為君則君臣之名正故里克為弑君而國人之所不君則𫝑必不免里克因國人之所欲廢而廢之因國人之所欲立而立之則里克之罪與宋華督齊崔杼異矣𨿽使上有明天子下有賢方伯里克之罪猶可議也惠公以弑得立而歸罪於克以自恱於諸侯其義有不可矣然惠公殺克而背內外之賂國人惡之敵人怨之兵敗於秦身死而子㓕至其謀臣吕甥郤稱冀芮皆以兵死蓋背理而傷義非獨人之所不于而天亦不予也宋武帝之亡也託國於徐羡之傅亮謝晦少帝失德三人議將廢之而其弟義眞亦以輕動不任社稷乃先廢義眞而後廢帝兄弟皆不得其死乃迎立文帝文帝旣立三人疑懼羡之亮內秉朝政晦出據上𣴑為自安之計自謂廢狂亂以安社稷不以賊遺君父無負於國矣然文帝藩國舊人王華孔寗子王曇首皆陵上好進之人也惡羡之亮據其逕路每以弑逆之禍激怒文帝帝遂决意誅之三人旣死君臣自謂不世之功也是時寗子巳死華與曇首皆受不次封賞文帝在位三十年其治江左稱首然元嘉三年始誅三人是歲皇子劭生劭旣壯而為商臣之亂華寗子之子孫無聞於世而曇首之子僧綽以才能任事亦并死於劭於乎天之報人不逺如此不然𣈆惠公宋文帝禍發若合符契何哉謝晦將之荆州自疑不免以問蔡廓廓曰卿受先帝顧命任以社稷廢昏立明義無不可但殺人二昆而以北面挾震主之威據上𣴑之重以古推今自免為難耳善夫蔡廓之言不學《春秋》而意與之合太史公有言為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𦆵而不見後有賊而不知守輕事而不知其冝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父而不通《春秋》之義者必𮐃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通《春秋》之義者必蹈簒弑之誅其意皆以善為之而不知其義是以被之空言而不敢辭宋之君臣誠略通《春秋》則文帝必無惠公之禍徐𫝊謝三人必不受里克之誅悲夫 |
《歴代論四·梁武帝第三十三》 |
1 | 《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噐自五帝三王以形噐治天下導之以禮樂齊之以政形道行於其間而民莫知也文武之後𨿽召公畢公之資君子不以為知道者至《春秋》之際管仲晏子子産叔向之徒以仁義忠信成功於天下然其於道則巳逺矣孔子出於周未収文武之遺而得堯舜之極其稱曰君子上逹小人下逹嘗自謂我下學而上逹者於其門人惟顏子魯子庻㡬以道許之一時賢者若《老子》之明道其所以尊之者至矣史稱孔子旣見《老子》退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網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繒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乗雲氣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老子》體道而不嬰於物孔子至以龍比之然卒不與其斯世也捨禮樂政刑而欲行道於世孔子固知其難哉東漢以來佛法始入中國其道與《老子》相出入皆易所謂形而上者而漢世士大夫不能明也魏晋以後略知之矣好之篤者則欲施之於世疾之深者則欲絶之於世二者皆非也老佛之道與吾道同而欲絶之老佛之教與吾教異而欲行之皆失之矣秦姚與區區一隅招延緇素譯經談妙至者凡數千人而姚氏之亡曾不旋踵梁武繼之江南佛事前世所未嘗見至捨身為奴𨽻郊廟之祭不薦毛血父子皆䧟於侯景而國隨以亡議者觀秦梁之敗則以佛法為不足頼矣後魏太武深信崔浩浩不信佛法勸帝斥去僧徒毀經壊寺旣㓕佛法而浩亦以非罪赤族唐武宗欲求長生徇道士之私夷佛㓕僧不期年而以弑崩議者觀魏唐之禍則以佛法為不可牾矣二者皆見其一偏耳老佛之道非一人之私說也自有天地而有是道矣古之君子以之治氣養心其髙不可嬰其絜不可溷天地神人皆將望而敬之聖人之所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者一用此道也老子曰天得一以淸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𤼵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絶侯玉無以為正而貴髙將恐蹶道之於物無所不在而尚可非乎𨿽然蔑君臣廢父子而以行道於世其弊必有不可勝言者誠以形噐治天下導之以禮樂齊之以政刑道行於其間而民不知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泯然不見其際而天下化不亦周孔之遺意也哉 |
《歴代論四·唐髙祖第三十四》 |
1 | 唐高祖起太原其謀發於太宗諸子不與也及克長安誅鉏羣盗天下為一其功亦出於太宗蓋天心之所付予人心之所歸向其在太宗者審矣至立太子髙祖以長立建成建成當之不辭於是兄弟疑問卒至大亂夫建成不足言也其咎在髙祖其後武氏之亂廢中宗立睿宗以睿宗長子憲為太子矣及中宗之復睿宗父子皆以王就第韋氏之亂臨淄以兵入討睿宗踐祚而唐室復安又將以長立憲憲辭曰時平先長敵國亂先有功不如此必且有難敢以死請睿宗從之而後臨淄之位定以太宗之賢而不免於爭奪玄宗之賢不逮太宗而晏然受命則憲之讓賢於人逺矣吾嘗論之髙祖睿宗皆中主也其欲立長非專其私也以為立嫡以長古今之《正義》也謂之正義而不敢違胡不考之前世乎太王捨太伯仲雍而立季歴文王捨伯邑考而立武王而周以之興誠天命之所在而吾無心焉亂何自生𨿽然太伯奔吾以避王季亦畏亂故爾廢長而立少𨿽聖賢猶難之憲與玄宗兄弟相安終身無間言焉蓋古今一人而巳 |
《歴代論四·唐太宗第三十五》 |
1 | 唐太宗之賢自西漢以來一人而巳任賢使能將相莫非其人恭儉節用天下㡬至𠛬措自三代以來未見其比也然傳子至孫遭武氏之亂子孫為戮不絶如綫後世推原其故而不得以吾觀之惜乎其未聞大道也哉昔楚昭王有疾卜之曰河為崇大夫請祭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漢睢漳楚之望也禍福之至不是過也不穀𨿽不德河非所獲罪也遂弗祭及將死有雲如衆赤烏夾日以飛三日王使問周史史曰其當玉身乎若禜之可移於令尹司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寘諸股肱何益不榖不有大過天其夭諸有罪受罰又焉移之亦弗禜孔子聞之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國也冝哉吾觀太宗所為其不知道者衆矣其能免乎貞觀之間天下旣平征伐四夷㓕突厥夷髙昌殘吐谷渾兵出四克務勝而不知止最後親征髙麗大臣力爭不從僮而克之其賢於隋氏者幸一勝耳而帝安為之原其意亦欲誇當時髙後世耳太子承乾旣立十餘年復寵魏王秦使兄弟栢傾承乾旣廢𣈆王嫡子也欲立泰而使異日傳位晋王疑不能决至引佩刀自剌大臣救之而止父子之間以愛故輕予奪至於如此帝嘗得祕䜟言唐後必中㣲有女武代王以問李淳風欲求而殺之淳風曰其兆旣巳成在宫中矣天之所命不可去也徒使疑似之戮滛及無辜且自今巳徃四十年其人巳老者則仁𨿽受終易姓必不能絶季氏若殺之復生壯者多殺而逞則子孫無遺𩔗矣帝用其言而止然猶以疑似殺李君羡夫天命之不可易惟修德或能巳之而帝欲以殺人弭之難哉帝之老也將擇大臣以輔少主李勣起於布衣忠力勁果有飾俠之氣嘗事李宻友單雄信宻敗不忍以其地求利宻死不廢舊君之禮雄信將戮以股肉㗖之使與俱死帝以是為可用疾革謂髙帝爾於勣無恩今以事出之我死即授以僕射髙帝從之及廢王后立武昭儀召勣與長孫無忌禇遂良計之勣稱疾不至帝曰皇后無子罪莫大於絶嗣將廢之遂良等不可它日勣見帝曰將立昭儀而顧命大臣皆以為不可今止矣勣曰此陛不家事不須問外人由此廢立之議遂定勣匹夫之俠也以死徇人不以為難至於禮義之重社稷所由安危勣不知也而帝以為可以屬㓜孤寄天下過矣且使勣信賢託國於父竭忠力以報其子可矣何至父逐之子復之而後可哉挾數以待臣下於義旣巳薄矣凡此皆不知道之過也茍不知道則凡所施於世必有逆天理失人心而不自知者故楚昭王惟知大道難失國而必復太宗惟不知道𨿽天下旣定且治而㡬至於絶㓕孔子之所以觀國者如此 |
《歴代論四·狄仁傑第三十六》 |
1 | 毋后臨朝據人君之地而私其親有志之士將欲正 |
2 | 之常患不克漢吕后欲王諸吕王陵以髙帝舊約争之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背之不可言𨿽直不見省陵幸而不死亦廢不用唐武后廢廬陵王立豫王豫王𨿽在位未嘗省天下事徐敬業為之起兵於外裴炎争之於內皆不旋踵為戮何者位尊權重臣下所無柰何𫝑必至此也惠帝之亡也陳平聽張晬疆計封王諸吕吕后安之故平與周勃得執將相之柄以伺其間後復聽陸賈交歡周勃將相之權不分故周勃得入北軍左祖一呼而吕氏以亡豫王旣立武后革命稱帝追尊祖考封王子弟戕殺天下豪俊志得氣滿以為武氏有太山之安矣狄仁傑𨿽為宰相而未嘗一言及后欲以三思為大子訪之大臣仁傑乃曰臣觀天人未厭唐德頃匈奴犯邉陛下使三思募士逾月不及千人及使廬陵王不旬浹得五萬人今欲立嗣非廬陵不可后怒罷議乆之復召問曰朕數夣雙陸不勝何也對曰𩀱陸不勝無子也意者天以此儆陛下耶文皇帝身蹈鋒丑百戰以有天下傳之子孫大帝𥨊疾詔陛下監國陛下掩神噐而取之十餘年矣又欲以三思為後且毋子與姑姪孰親陛下立廬陵王則千秋萬𡻕血食於太廟三思立宮廟無祔姑之禮后感悟即日遣徐彦伯迎廬陵於房州而立之蓋王陵裴炎迎禍亂之鋒欲以一言折之故不廢則死陳平狄仁傑待其巳衰而徐正之故身與國俱全惟吕后無子親止於姪故没身而後變武后有子毋子之愛人情之所同故老而自復由此觀之陳狄之所以成功者皆以緩得之也然廬陵旣立而張易之昌宗未去仁傑猶置之不問復授之張東之俟其惡稔而後取豈以禍乱之根生於毋子之間不如是必至於毁傷故耶老氏有言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是謂㣲明柔勝剛弱勝強魚不可以脫於淵國之利噐不可以示人二公得之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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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城後集》卷第十 |
《欒城後集卷第十一》 |
《歴代論五》 |
《歴代論五·唐玄宗憲宗第三十七》 |
1 | 唐玄宗憲宗皆中興之主也玄宗繼中睿之亂政紊於內而外無藩鎮分裂之患約巳任賢而貞觀之治可復也憲宗承代德之弊政僨於朝而畿甸之外皆為畔國將以求治則其𫝑尤難羅然二君皆善其始而不善其終所以失之者一道也齊桓公用管仲隰朋九合諸侯一斥天下為五伯首及管仲死用竪刁易牙身死不得莾五公子爭立伯業隨毀蓋中人可 |
2 | 以上下此三君者皆中主耳方其起於憂患厄困之中知賢人之可任以排難則勉強而從之然非其所安也及其禍難旣平國家無事則其心之所安者佚樂所恱者䛕佞也故禍發皆不旋踵若令符節昔太宗旣平天下始任房玄齡杜如晦魏徴終用長孫無忌岑文本禇遂良帝亦恭儉節用去冗官節浮費內無宫掖侈靡之奉旁無近幸賜予之失眞觀之治斯已過半矣侍書御史權萬紀嘗言宣饒部中鑿山治銀𡻕可取數百萬緡以佐國用帝怒罵曰吾所乏忠言嘉謨有蓋於民者耳汝為御史不能進賢退不肖而訹吾以利豈謂我漢桓靈𫆀斥去不用於是士莫敢以利言者故房杜諸人得効其中力以致貞觀之盛及玄宗𥘉用姚崇宋璟盧懷愼蘇頲後用張說源乾曜張九齡憲宗初用杜黃裳李吉甫裴洎裴度李絳後用韋貫之崔群𨿽未足以方駕房杜然皆一時名臣也故開元元和之𥘉其治庻㡬於貞觀然玄宗方用宋璟而宇文融以括田幸遽至宰相後𨿽以公議罷去而思之不已謂宰相曰公等𭧂融惡朕巳罪之矣然國用不足將奈何裴光庭等不能答融旣死而言利者爭進韋堅楊慎矜王鉷目以益甚至楊國忠而聚歛極矣故天寳之亂海內分裂不可復合憲宗方平淮蔡裴度未及還朝而程异皇甫鏄皆以利進度三上書極論不可帝以天下略乎欲崇臺池宫觀以自娛樂异鏄揣知其意數貢羡財以順所欲故度卒逐去而异鏄皆相不三年而禍發於宦官蓋玄宗在位𡻕乆聚歛之害遍於天下故天下遂分憲宗之世其害未究故禍止於其身然方鎭之強宦官之横遂與唐相終始可不哀哉嗚呼太宗之恭儉所忍無㡬耳而福至於不可勝盡玄憲之滛佚所獲無㡬耳而禍至於不可勝言而世主終莫之悟覆車相㝷不絶於世蓋未之思歟 |
《歴代論五·姚崇第三十八》 |
1 | 唐史官稱姚崇善應變以成天下之務宋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斯言固二人之所長也然應變者要不失正而後可《孟子》有言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唐玄宗豪俊之君也而崇復以豪俊事之方其君臣遇合天下事迎刄而解若無足為者𨿽然以水濟水後將有不可食者𨳩元四年天下大蝗民祭且拜之坐視食苖而不敢捕崇奏遣御史為捕蝗使分道殺蝗群臣多不以為然帝亦疑之而崇行之愈力蝗亦為息捕蝗𨿽古之遺法然遇災而懼修德以答天變古之正道也崇置之不言而專以捕為事巳可疑矣旣而崇所親吏趙誨以財死崇懼還政時帝將幸東都而太廟屋壞宰相宋璟蘇頲皆言三年䘮未終不可巡幸壞壓之變天戒也請罷東廵修德以答至譴帝以問崇崇符堅故殿也山有朽壊而崩木蠧而折理無足怪但壊與行㑹非縁行而壊也今𨵿中無年餽餉勞弊出幸東都所以為人非為巳也百司巳戒供擬巳具請車駕即東而遷神主太極殿更作新廟此大孝也帝用其言崇由此復相開元末帝在東都欲還長安裴輝卿等皆言農人塲圃未畢須冬可還李林甫獨曰二都本東西官耳車駕徃來何用待時假令妨農獨赦所過相賦可也帝大恱即駕而西崇建東幸之訃林甫獻西還之議其意同耳孰謂崇獨賢乎從崇之議使人君上不畏天戒中不敬宗廟下不䘏人言三者皆忠臣之所諱而崇居之不疑何哉其後崇璟旣没玄宗愈老愈輕蔑群臣方任張九齡而廢太子瑛用牛仙客則聽李林甫方嬖楊國忠而縱安禄山則用輔璆琳專以適巳為恱𩔗崇有以啓之也故吾謂開元之治𨿽出於崇而天寳之亂亦崇之所自致此人臣之至戒也 |
《歴代論五·宇文融第三十九》 |
1 | 開元之𥘉天下始脫中睿之亂玄宗厲精政事姚崇宋璟彌縫其闕而損其過庻㡬貞觀之治易天下雷行物與無妄開元之𥘉無妄之世也無妄之為正之謂也君子之處此全其大正而略其小不正而巳盖詳其小必廢其大古語有之銖銖而稱之至石必差寸寸而量𠀋必過石稱𠀋量徑而寡失故無妄之不耕穫不菑畬則利有攸徃曰無妄之災或繫之牛行得邑人之焚其五曰無妄之疾勿藥有喜夫必耕而後穫必菑而後畬小所謂無妄也而君子不然於義可穫不必耕也於道可畬不必其所菑也然後無所不行今有失牛於此得行人也而責得於邑意亦以求無妄也而邑人罹其横故無妄之疾𨿽勿藥藥之其損或有甚於病者開元之𥘉𨿽號富庻口未嘗升降監察御史宇文融得其𨻶之請治籍外羡曰逃戸命攝御史分行括實玄宗毒之朝臣莫敢言其非者惟陽翟尉皇甫憬戸部侍郞楊瑒以為籍外取稅百姓困弊得不償失而二人皆坐左遷諸道所括几得客戸八十餘萬田亦稱是然州縣希旨多張虛數以正田為羡編戸為客歳終籍錢數百萬緡其名似是而實失民心淺言之則失在求詳深言之則失在貪利時帝方以耳目之奉責得於人行之不疑於是羣臣爭為聚飲以迎侈心天寳之亂實始於比吾觀近世士大夫多此病賢者不忍天下不平而欲平之小人僥倖其利以為進取之天下毎毎多弊宰相李沉近世之賢相也嘗言吾在朝廷十有餘年無功可紀推之言利者未嘗有一施行持此聊以報國古今善言醫者患醫之難以為有病不服藥常得中醫盖良醫不可必得而愚醫舉目皆是愚醫𩔗能殺人而不服藥者未必死李公之言蓋𩔗此也 |
《歴代論五·陸贄第四十》 |
1 | 昔吾先君愽觀古今議論而以陸贄為賢吾㓜而讀其書其賢比漢賈𧨏而詳練過之贄始以從官事唐德宗老而為宰相從之出奔而與之反國彌縫其𨵿而濟其危亡比其老也功業定矣而卒斃於裴延齡之手其故何也孔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常不可以作巫醫善大不常其德或承之羞贄以有常之德而事德宗之無常以巫醫之明而治無常之疾是以承其羞耳帝即以之𥘉好名而貪功河朔三叛父子相襲三十年矣帝將以天下之力勝之田恱驚疑而起朱滔王武俊和之帝使馬燧李抱真李芁三將徃迎其鋒勝負之𫝑未决也帝急於成功復使季晟出禁衞之兵李懐光舉朔方之衆五將萃於魏郊而淮西李希烈乗間而起兵連禍結常賦所不能贍於是為之抽貫筭閒架貸商賈空內以事外關中巳亂而帝不知也贄曰今兩河淮西為禍亂之首者獨四五凶人而已臣料其間必有旁遭詿誤內畜危疑而計不能止者未必皆處心積慮果於僣逆也而况脅從之黨乎陛下若能招懷以禮悔禍以誠使來者必安安者必乆人知獲免則誰願復為惡者縱有野心難馴臣知從化者必過半矣帝猶意西師可以必克忽其言不用未㡬而涇原畔卒之變起倉皇避㓂半年而歸帝亦老而厭兵矣於是行一切之政專以姑息𣷉養藩鎭凡節度使死將佐之得士心者皆就命留後𨿽以簒奪請命者亦如之宣武劉士寧以𭧂慢失衆其將李萬榮因其出畋閉門逐之帝將命以其位贄曰如士寧之惡萬榮棄而違之可也討而逐之可也惟何𨻶而簒取其位則不可何者方鎮之臣事多專制欲加之罪誰無詞者若使傾奪之徒輙得其處則曰方諸將無復安者矣且萬榮搆亂之日諸郡守將固非其同謀也一城士衆亦未必皆其黨也方成敗逆順之𫝑交戰於中其肯捐軀與之同惡乎今若選命賢將降詔軍中奨萬榮撫定之功别加寵任褒將士輯睦之義例賜恩賞使衆知保安則誰肯復助其亂萬榮縱欲䟦扈𫝑亦無所至矣帝方茍安無事竟亦不許由比觀之帝常持無常之心故前勇而後怯贄常持有常之心故勇怯各得其當然其君臣之間異同至此𨿽欲上下相保不可得矣㑹昌中盧龍諸將連害帥臣最後張絳殺陳行泰宰相李德𥙿以為河朔請帥皆報下太速故軍得以安若稍緩之必且有變旣而回鶻鳥介可汗擾天德塞軍使張仲武請以本軍擊之德𥙿間知仲武可用言之武宗舉以可帥張絳旣為其下所殺而仲武遂以功名終德𥙿之謀則贄之故智也然帝之出也以陳京趙賛而贄之逐也以程异裴延齡其禍皆出於聚歛之臣而贄賢非不知也帝歸自興元贄因事言曰齊桓公自莒入齊伯業旣成而管仲以不忘在莒為戒衞獻公自齋還衞諸大夫逆諸境者其執手而與之言逆於門者頷之而巳戒心之易忘而驕心之易生齊衞之君陛下之蓍龜也贄言𨿽切而帝終不攺吾以為使贄反國而為鴟夷子皮浮舟而去則其君臣之間超然無後患然可以言智矣哉 |
《歴代論五·牛李四十一》 |
1 | 唐自憲宗以來士大夫黨附牛李好惡不本於義而從人以喜愠𨿽一時公卿將相未有傑然自立者也牛黨出於僧孺李黨出於德裕二人𨿽黨人之首然其實則當世之偉人也蓋僧孺以德量髙而德裕以才氣勝德與才不同𨿽古人鮮能兼之者使二人各任其所長而不為黨則唐末之賢相也僧孺相文宗幽州楊志誠逐其將李載義帝召問計䇿僧孺曰是不足為朝廷憂也范陽自安吏後不復係國家休戚前日劉緫納止朝廷糜費且百萬終不能得斗粟尺布以實天府俄復失之今志議猶向載義也第付以節使捍奚契舟役且自力不足以逆順冶也帝曰吾𥘉不計此公言是也困遺使慰撫之及武宗世陳行泰殺史元忠張絳復殺行㤗以求帥德裕以為河朔命帥失在太速使姦臣得計遷廷乆之擢用張仲武而絳自斃僧孺以無事為安而德裕以制勝為得此固二人之所以異較之德𥙿則憂矣德𥙿節度劒南西川吐蕃將悉怚謀以維州降維州西南要地也是時方與吐蕃和親僧孺不可曰吐蕃綿地萬里失一維州不害其強今方議和好而自違之中國禦戎守信為上應變次之彼若來責失信賛普牧馬蔚茹川東襲汧隴不三日至咸陽𨿽得百維州何益帝從之使德𥙿反降者吐蕃族誅之德裕深以為恨𨿽議者亦不直增孺然吐蕃自是不為邉患㡬終唐僧世則孺之言非為私也帝方用季訓鄭注欲求奇功一日延英謂宰相公等亦有意於太平乎何道致之僧孺曰臣待罪宰相不能康濟天下然太平亦無象今四夷不內侵百姓安生業私室無強家上不壅蔽下不怨讟𨿽未及全盛亦足為治矣而更求太平非臣所及也退謂諸宰相上責成如此吾可乆處此耶旣罷未乆季訓為𠂀露之事㡬至亡國帝𥘉欲以訓為諌官德𥙿固爭言訓小人哲惡巳著决不可用德𥙿亦以此罷去二人所趣不同及其臨訓注事所守若出於一人吾以是如其皆偉人也然德裕代僧孺於 |
2 | 南訴其乾没府錢四十萬緡質之非實及在朱崖作窮愁志論周秦行紀言僧孺有僣逆意倖然小文去之心老而不衰也始僧孺南遷於循老而獲歸二 |
3 | 子蔚藂後皆為名卿德裕没於朱崖子孫無聞後 |
4 | 世深悲其窮豈德不足而才有餘固天之所不予 |
5 | 𫆀 |
《歴代論五·郭崇韜第四十二》 |
1 | 國無釁而後可以伐人冐釁以伐人敵無釁則巳受其災敵有釁則我與敵皆斃楚靈王殘民以逞舉思亂之民以伐呉呉不可動而棄疾攻之若升虛色靈王遂死於外齊涽王貧而好勝知桀宋之可攻而忘齊國之旣病燕師乘之遂以失國自古冐釁以攻人其禍如此矣唐莊宗勇而善戰與梁人夾河相攻卜戰九勝渉河取鄆不十日而克梁威震諸國五代用兵未有神速若此者也然其克敵之後幸一日之安沉湎聲色之虞宦官伶人交亂其政府庫之積罄於耳曰之奉民怨兵怒國有上崩之𫝑而不知也一時功臣皆武夫倔起未有識安危之㡬者惟樞蜜使郭崇韜智勇廉人知其不可力言而不見聽求去而不見許中外佞倖視之仄目崇韜欲立大功為自安之計議以魏王繼岌為元帥而巳為之副將兵六萬以出兵不逾時而克成都降王衍料敵制勝之功可謂盛矣然崇韜知蜀之易與而不知唐之巳亂挈其良將勁兵西行數千里𨿽立大功而不免䜛死于蜀征蜀之兵未還而趙在禮為亂河朔明宗北征遂與在禮皆反帥兵南向克汴入洛遂無一人能禦之者向使西師不出蜀𨿽未下而京帥有重兵崇韜不死河朔叛臣心有所畏不敢妄動則莊宗不亡崇韜不死禍福未可知也嗟乎崇韜冐舋以伐人蹈齊湣之禍而以為安借其有智而未始學也 |
《歴代論五·馮道第四十三》 |
1 | 馮道以宰相事四姓九君議者譏其反君事讎無士君子之操大義旣𧇊𨿽有善不録也吾覧其行事而竊悲之求之古人猶有可得言者齊桓公殺公子紏召忽死之管仲不死又從而桓之子貢以為不仁問之孔子曰管仲相桓公覇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㣲管仲吾其被髪左祍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管仲之相桓公孔子旣許之矣道之所以不得附於《管子》者無其功耳晏嬰與崔杼俱事齊莊公杼弑公而立景公晏子立於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吾亡也曰歸乎曰君死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巳死而為巳亡非其私暱誰散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死之而為何亡之將庸何歸門啓而入枕尸股而哭興三踊而出卒事景公𨿽無《管子》之功而從容風議有𥙷於齊君子以名臣許之使道自附於晏子庻㡬無甚愧也盖道事唐明宗始為宰相其後歷事八君方其廢興之際或在內或在外𨿽為宰相而權不在巳禍變之發皆非其過也明宗𨿽出於夷狄而性本寛厚道毎以恭儉勸之在位十年民以少安契丹㓕晋耶律德光見道問曰天下百姓如何救得道顧夷狄不可曉以莊語乃曰今時𨿽使佛出亦救不得推皇帝救得德光喜乃罷殺戮中國之人頼焉周太祖以兵犯京師隱帝巳没太祖謂漢大臣必相推戴及見道道待之如平日太祖常拜道是日亦拜道受之不辭太祖意泹知漢未可代乃立湘隂公為漢嗣而使道逆之於徐道曰是事信否吾平生不妾語公母使我為妄語人太祖為誓甚 |
2 | 苦道行未返而周代漢簒奪之際𨿽賁育無所致其勇而道以拜跪談𥬇却之非盛德何以致此而議者無之曾不少借甚矣士生於五代立於𭧂君驕將之間日與虎兕為伍棄之而去食薇蕨友麋鹿易耳而與自經於溝瀆何異不幸而仕於朝如馮道猶無以自免議者誠少恕哉 |
《歴代論五·兵民第四十四》 |
1 | 事固有出於不得巳而為後世之利者分兵民一也割燕蘇二也何謂分兵民之利人生而天界之才界之才則付之禄隨其精粗適其髙下使食其技而資其身是未有知其所由然者也故士大夫讀詩書執射御習書計髙可以治人不可以為役而禄從之矣農工商賈服田疇通貨賄運機巧上可以雄里閭下可以養親戚而利從之矣有人於此才力過人操行凡鄙上不能為吏下不能為民天舁之才而無以資之嬰之以勞苦迫之以饑饉不羣起為盗則無以求濟其欲此𫝑之所必至自秦漢以來天下未嘗無是患也唐衰而府衞之兵廢朝廷有禁兵藩鎭有衙兵兵民之分蓋漸於此及五代之際而㸃𣵀之兵分布內外於是兵民判矣使民出其賦以養兵兵盡其力以衞民民有耕耨之勤而兵有征成之勞更相為用而不以相德此固分兵民之本意也至於山林之材武田里之凶悍放蕩無著之人一𨽻於伍符尺籍食其粟衣其帛俛首受笞而不敢肆居則學弓劔出則效首級積𡻕月以取祿位有其才必得其養氣頗相從凡凶人勇夫皆萃於軍中然後人人各得其歸故𨿽凶旱水溢天下小小不寧而盗賊不起較之漢唐之間十不三四天下隂享其利而不知其故也然儒者方且攘臂而言民兵之便民力旣盡於養兵而又較版圖數丁口使之執干戈習戰陣奪其農時而齊之以鞭扑民有怨心而責其效死以報國求信其私說而不䘏後害嗚呼其亦未之思歟 |
《歴代論五·燕薊第四十五》 |
1 | 何謂割燕薊之利石𣈆始以燕薊之地賂契丹髙祖思援兵之惠屈體以奉之𨿽號為創業而日不遑給出帝不勝其詬未有以待之而輕犯其怒遂以亡國是時割地之害深矣至於本朝乃見其利眞宗皇帝親御六師勝虜於澶淵知其有厭兵之心稍以金帛㗖之虜欣然聽命𡻕遣使介修鄰國之好逮今百數十年而北邉之民不識干戈此漢唐之盛所未有也古者戒狄迭盛迭衰常有一族為中國之敵漢文帝待之以和親而匈奴日驕武帝御之以征伐而中原日病謂之天之驕子非一日也今朝之所以原之者不過於漢文帝而虜弭耳馴服則石氏之割燕薊利見於此夫熊虎之摶人得牛而止契丹據有全燕擅桑𢊆𬃷栗之饒兼玉帛子女之富重歛其人利盡北海而又益之以朝廷給予之厚賈生所謂三表五餌兼用之矣𬒳氊飲乳之𥙿而身服錦繡之華口𠂀麴蘖之美至於茗藥橘抽無一不享犬羊之心醺然而足俛首奉約習為禮義吾無割地之耻而獨享其利此則天意非人事也昔唐天寳之亂朔方河隴之兵起而東征吐蕃乘虛襲據郡縣唐內苦藩鎭背叛置而不問百年之間獸心猖狂無復顧忌理極而變部族內潰而唐玉遺𥠖解瓣內嚮中原未嘗血刄而壤王自復今吾不忍𡍼炭生民而以皮弊犬馬結異𩔗之驩推之天理儻亦有唐季吐蕃之變乎 |
2 | 《欒城後集》卷第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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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木齋 圖書 舘臧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