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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一百四十

《卷一百四十》[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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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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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後編卷一百四十刑部尚書徐乾學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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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一百四十起昭陽大荒落四月,盡閼逢敦,牂十二月凡一年有九月。理宗建道備徳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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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定六年夏四月壬寅,𦵏恭聖仁烈皇后於永茂陵,金崔立以天子袞冕、后服進於蘓布特,又括在城金銀,搜索薫灌,訊掠慘酷,貴族富人不堪其毒,竊相語曰:攻城後七八日中,諸門出𦵏者百萬,恨不早預其數」。立時與其妻入宮,兩宮賜之不可勝計,立因諷太后作書陳天時人事,遣金主乳母入歸徳招降,立遂以太后王氏、皇后、圗克坦氏、梁王從恪及荊王守純諸妃嬪,凡車三十七兩、宗室男女五百餘人、衍聖公孔元楷、名儒梁陟及三教、醫流、工匠、繡女赴青城蘓布,特殺二王及族屬,而送后妃等於和林,在道艱楚萬状,尤甚於靖康之禍,寳符李氏行至宣徳州,自縊於摩訶院佛像前,且書其門曰「寳符御侍」,此處身故見者哀之,諸后妃不知所終。蘓布特入汴城,崔立時在城外,兵先入其家,取其妻妾寳玉,立歸,大慟而已。初,蒙古之制,凡攻城不降,矢石一發則屠之,汴京既䧟,蘓布特遣使言於蒙古主曰:「此城相抗日久,士卒多傷,請屠其城」耶?律楚材聞之,馳見蒙古主曰:「將士暴露數十年,所争者土地人民耳,得地無民,將焉用之?」蒙古主未許,楚材又曰:「凡弓矢甲仗、金玉等匠及官民富貴之家,皆聚此城,殺之則一無所得,是徒勞也」。乃詔除完顔氏一族外,餘皆原免。時避兵在汴者尚百四十萬戶,皆得保全,遂為定制。 金唐鄧州行省武仙次於順陽,與唐州守將武天錫、鄧州守將伊喇瑗相犄角,謀迎金主入蜀,遂犯光化,其鋒甚鋭。孟珙逼天錫壘,一鼓抜之,壮士張子良斬天錫首以獻,俘將士四百餘人。又敗金人於呂堰,俘獲不可勝計,遂攻順陽,武仙敗走馬蹬山,縣令李英及申州安撫張林皆以城降。伊喇瑗請降,珙納之,為易衣冠,以賓禮見,於是降者相繼。珙言於史嵩之曰:「歸附之人,宜因其鄉土而使之耕,因其人民而立之,長少壮籍為軍,俾自耕自守,才能者分以土地,任以職事,使各招其徒以殺其勢」嵩之從之。五月庚戌,太白、熒惑合於栁。 初,金主遣右司郎中白華召鄧兵入援,事久不濟,淹留於館,㑹伊喇,瑗以鄧降,華亦從至襄陽,帥臣署華為制幹,尋改鈞州提督。其後州將范用吉殺長吏,送欵於蒙古,華因而北歸,士大夫以華宿儒貴顯,國危不能以義自處為貶云。 衛州白公廟之潰,富察官努母為蒙古所獲,金主命官努因其母以請和,官努乃詣亳州,宻與特黙岱言,欲刼金主以降,特黙岱信之,還其母,因定和計官,努乃日往來講議,或乗舟中流㑹飲,其遣來使者二十餘輩,金主又宻令官努以金銀牌與之,勿令還營,因知王家寺大將所在,官努遂定斫營之策,端午日祭天,軍中因備火槍戰具,官努夜率忠孝軍四百五十人登舟,殺守隄邏卒,徑至特黙岱營,金主御北門,繫舟待之,慮不勝則走徐州,四更接戰,忠孝軍郤而復進,官努以小船分軍五七十出柵外,腹背攻之,持火槍入蒙古軍,特黙岱不能支,大潰溺死三千五百餘人,官努盡焚其柵而還,遂真拜左副元帥、參知政事,命習顯總其軍以守亳州。官努既敗,特黙岱勢益暴,橫居金主於照碧堂,諸臣無一人敢奏對者,金主悲泣,語近侍曰:「自古無不亡之國,不死之君!但恨我不知人,為此奴所困耳!」於是內局令宋珪、奉御女錫林、完顔恩楚、烏克遜愛實等,宻謀誅官努,且聞蔡州城堅池深,兵衆糧廣,咸勸幸之,㑹蔡、息、陳、潁等州便宜總帥烏庫哩欽運米四百斛至歸徳,且請臨幸,金主遂决策還蔡。六月己夘,官努自亳州還,金主諭以幸蔡,官努力陳不可,至於扼腕頓足,意趣叵測,因出號於衆曰:「敢言南遷者,斬衆以官,努為無君,諷金主早為計。金主遂與珪等謀,召宰相議事,而令恩楚伏照碧堂,門間官努進見恩楚從後刺其肋,金主亦抜劍斫之官,努中創投城下以走,恩楚、愛實追殺之。忠孝軍聞變,皆擐甲恩楚,請金主親撫慰之,於是金主御雙門,赦忠孝軍,以安反側。 金主以強伸守中京有功,降詔褒諭,授中京留守,又以參政內族思烈自南山領軍十餘萬入洛行省事,伸建一堂於洛川驛東,名曰報㤙,刻詔文於石,願以死自效。蒙古自汴驅思烈之子于金昌府東門下誘思烈降,思烈命左右射之,既而聞崔立之變病,不能語而死。總帥呼喇岱呼圗克代行省事,伸行總帥府事,月餘糧盡,軍民稍散,蒙古兵復至,陳於洛南,伸陳於水北,蒙古韓元帥匹馬立水濱招降,伸躍而射之,韓奔還陣,率步卒數百奪橋,伸軍一卒獨出拒之,殺數人,伸即手解都統銀牌佩之,士氣復振。初,城外四隅至五門,內外皆有屏,謂之迷魂墻,蒙古以五百騎廹之,伸率卒二百鼓譟而出,蒙古退走,呼圗克以蒙古兵強,即以輕騎挈妻子奔蔡州,鷹揚都尉獻西門以降,伸知城不能守,率死士數十突東門出,轉戰至偃師,力盡就執,載以一馬擁廹而行,将見蒙古帥塔齊爾,伸語不遜,兵卒誘之曰:「汝能北面一屈膝,當貸汝命」。伸不從,左右持使北面,伸拗鬚南向,遂殺之。 辛夘,金主發歸徳,留元帥王壁守之,時久雨,朝士扈從者徒行泥水中,掇青棗為糧足脛,盡腫,明日至亳州,金主黃衣皂笠、金兔鶻帶,以青黃旗二導前,黃繖擁後,從者二三百人,馬五十匹而已,城中父老拜伏道左,金主遣近侍諭以「國家涵養汝輩百有餘年,今朕無徳,令汝塗炭,朕不足言,汝輩無忘祖宗之徳」。衆皆呼萬嵗泣下,留一日,進次亳南六十里,避雨雙溝寺中,蒿艾滿目,無一人迹,金主太息曰:「生靈盡矣!」為之一慟。己亥,入蔡州,父老羅拜於道,見儀衛蕭條,莫不感泣,金主亦歔欷久之,遂以完顔呼沙呼為尚書右丞、總領省院事,烏庫哩鎬為御史大夫,總帥如故。張天網權參知政事,富珠哩小羅索僉書樞宻院事,呼沙呼有文武材,事無巨細,率親為之,選士括馬,繕治甲兵,未嘗一日,忘奉幸秦鞏之志,近侍久困睢陽,幸即汝陽之安,皆娶妻營業,不願遷徙,日夕進言西幸不便,金主信之,呼沙呼惟深居燕坐,瞑目太息而已。時蒙古兵去蔡差逺,啇販漸集,金主安之,命選室女備後宫,及修見山亭,為逰息之所,呼沙呼切諌,乃止,呼沙呼定進馬,遷賞格,得馬千餘匹,又遣使分詣諸道,選兵詣蔡,得精鋭萬餘,兵威稍振,忠孝軍提控李徳率十餘人乗馬入省大呼,以月糧不優,幾於罵詈,呼沙呼縳徳,杖之,金主諭呼沙呼曰:「此軍得力,方以倚用,卿何不容忍,責罰乃爾!」呼沙呼對曰:「時方多故,録功隠過自陛下之徳,至於將帥之職則不然,小犯則決,大犯則誅,強兵悍卒不可使,一日不在紀律,蓋小人之情,縱則驕,驕則難制,睢陽之禍,豈獨官努之罪,亦有司縱之太過耳。今欲更易前轍,不宜愛克厥威,賞必由中罰,則臣任其責」。軍士聞之,無復敢犯法者。時從官近侍皆窮乏,悉取給於烏庫哩鎬,則不能人滿其欲,日夕交譛於金主,至以尚食闕供為言,金主怒,遂疎鎬,鎬憂憤成疾,多不視事。 蒙古耶律楚材請以孔元楷襲封衍聖公,從之。 秋七月,孟珙大敗金武仙於馬蹬山,降其将劉儀,珙問仙虛實,儀言:「仙所據九砦,其大砦石穴山,以馬蹬、沙窩、岵山三砦蔽其前,三砦不破,石穴未可圗也。若先破離金砦,則岵山、沙窩孤立矣」。珙乃遣兵攻離金,掩殺幾盡。是夕,復令壮士搗王子山砦,斬金將首而出,遂圍馬蹬,殺戮山積,還至沙窩西,與金人戰大㨗,未幾,丁順復破黙候里砦,於是仙之九砦六日破其七,珙召儀曰:「此砦既破,板橋、石穴必震,汝能為我招之乎?」儀請選婦人三百,偽逃歸,懐招安牓以往,珙料仙勢窮蹙,必上岵山絶頂窺伺,乃令樊文彬駐軍其下,已而仙衆果登山,文彬麾旗伏兵四起,仙衆失措,枕藉崖谷,殺其將烏色惹,擒七百三十人,棄鎧甲如山,薄暮,珙進軍至小水河,儀言仙謀往商州,依險以守,然老稚不願北去,珙曰:「進兵不可緩」。夜漏下十刻,召文彬等受方畧,明日攻之,時積雨未霽,文彬患之,珙曰:「此雪夜擒吳元濟之時」,策馬直至石穴,分兵進攻,自寅至已破之,仙走,追至鮎魚砦,仙望見,易服而遁,復戰於銀葫蘆山,又敗之,仙與五六騎奔追之,隠不見,降其衆七萬,珙還襄陽。八月,蒙古都元帥塔齊爾使王檝至襄陽,約攻蔡州,塔齊爾博,勒呼之從孫也,史嵩之先以兵㑹伐唐州,時城中糧盡,人相食,金将烏庫哩黒漢殺其愛妾以啖士士,争殺其妻子官屬,聚議欲降,黒漢持之益堅,有總領趙超爾者,開門納官軍,黒漢率兵巷戰,為官軍所獲,脅使降,黒漢不屈,遂殺之,主帥富察某為部曲兵所叛,城遂降。官軍駐息州,南降者日衆,息州刺史烏庫哩呼嚕懼,請益兵為備,金主以叅知政事穆延烏勒登、僉書樞宻院富珠哩中羅索帥忠孝軍五百行,金主諭之曰:「北兵所以常取勝者,恃北方之馬力,就中國之技巧耳,我實難與之敵,至於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縱橫江淮間矣」。以呼嚕畏縮,命𤓰爾佳紏珠代之。 九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辛酉,經筵官請以御製敬天、法、祖、事、親、齊家四十八條及緝熈殿榜、殿記,宣付史館。 金使完顔阿古岱來乞糧,將行,金主諭之曰:「宋人負朕深矣,朕自即位以來,戒飭邉將,無犯南界,邉臣有請征討者,未嘗不切責之,向得宋一州,隨即付與近淮隂來歸,彼多以金幣為贖,朕若受財,是貨之也,付之全城,秋毫無犯,清口臨陣,生獲數千人,悉以資糧遣之,今乘我疲敝,據我夀州,誘我鄧州,又攻我唐州,彼為謀亦淺矣。蒙古滅國四十以及西夏,夏亾及於我,我亡必及於宋,唇亡齒寒,自然之理,若與我連和,所以為我者亦為彼也,卿其以此意曉之」。阿古岱至,朝廷不許。 庚戌,金主以重九拜天於節度使㕔,羣臣陪從成禮,金主戒諭之,因賜巵。酒酒未竟,邏騎馳奏,敵兵數百突至城下,将士踴躍,咸請一戰,金主許之。是日,分兵防守四面及子城,衆出戰,蒙古兵奔潰。塔齊爾以數百騎復駐城東,金主遣兵接戰,又敗之。自是,蒙古不復薄城,分築長壘圍之。 冬十月,史嵩之命孟珙、江海帥師二萬,運米三十萬石赴蒙古之約。塔齊爾大喜,益修攻具,斵木之聲聞於城中,城中益恐,往往竊議投降呼沙,呼日以國家恩澤君臣分義撫循其民,且營畫禦備,未嘗入私室,軍民感奮,始有固志。南北兩軍以攻具薄城,金盡籍民丁防守,民丁不足,復括婦人壮健者,假男子衣冠,運木石。金主親出撫諭之。金人自東門出戰,孟珙遮其歸路,得降人,言蔡城中饑。珙曰「已窘矣,當盡死守之,以防突圍」珙與塔齊爾約,南北軍毋相犯。塔齊爾遣張柔帥精兵五千薄城,金人鈎二卒以去,柔中流矢如蝟,珙麾先鋒救之,挾柔以出。明旦,珙殊死戰,進逼柴潭,立柵潭上,命諸將奪柴潭樓。金人來争,諸軍魚貫而上,遂抜柴潭樓。蔡州恃潭為固,外即汝河潭,髙於河五六丈,城上金字號樓伏巨孥,相傳下,有龍人不敢近,將士疑畏,珙召麾下飲酒,再行,謂曰「柴潭樓非天造地,設伏弩能射逺而不可射近,彼所恃此水耳,決而注之,涸可立待」遂鑿隄潭,果决入汝,珙命實以薪葦,蒙古亦決練江,於是兩軍皆濟。己卯,攻外城,破之,進逼土門,金人驅其老穉熬為油,號「人油砲,人不堪其楚,珙遣道士說止之,金總帥富珠哩中羅索帥精鋭五百夜出西門,人荷束藁,沃油其上,將燒兩軍寨及砲具,蒙古兵先覺之,伏於隠處,挽強弩百餘,火發矢亦發,金兵卻走,傷者甚衆,羅索僅以身免,兩軍合攻西城,克之,因墮其城。先是,呼沙呼命,築寨浚濠為備,及西城墮,兩軍皆未能入,但於城上立柵自蔽,呼沙呼,摘三面精鋭,日夕戰禦,金主謂侍臣曰:「我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無大過惡,死無所恨,所恨者,祖宗傳祚百年,至我而絶,與古荒淫暴亂之君,等為亾國,獨為此介介耳」又曰:「亡國之君,往往為人囚縶,或為俘獻,或辱於階庭,或閉之空谷,朕必不至於此。卿等觀之,朕志決矣」。以御用器皿賞戰士,已而㣲服率兵夜出東城謀遁去,及柵遇敵兵,戰而還,殺廐馬以犒將士,然其勢不可為。巳時,金徐州節度使郭葉嚕約源州叛將瑪宗襲破徐州,徐州將士以蔡州被圍,又廹於蒙古兵,議出降,完顔賽布弗從,恐被執投河,軍士援出之,賽布自縊而死,瑪宗遂以州降蒙古。 丙戌,以史彌逺為太師、左丞相,鄭清之為右丞相,並兼樞宻使,加食邑千戶。薛極為樞宻使,喬行簡陳責誼參知政事,帝諭貴誼曰:「頃聞憂國之言,朕所不忘,彌逺拜左相,一日以疾求解政,詔彌逺有定策大功,勤勞王室,宜加優禮。於是授保寧昭信節度使、充醴泉觀使,封㑹稽郡王,奉朝請,二子、一壻、五孫,皆加官秩。越八日乙未卒。彌逺為相凡二十六年,用事,専且久,權傾內外,初欲反韓侂胄所為収召,賢才老成,布於朝廷,及濟王不得其死,論者紛起,遂専任僉壬以臺諌,一時君子貶斥殆盡,帝徳其立已,唯言是從,故㤙寵終其身。 十一月乙已,給事中莫澤言:提舉千秋鴻禧觀梁成大暴狠貪婪,茍賤無恥」。遂寢成大祠,命澤遷刑部尚書。既而臺臣交効,澤貪淫忮害,又論工部尚書李知孝侵,欲無厭,皆罷之。三人黨附史彌逺,排斥諸賢。成大尤心術嶮,巘凡可賊害忠良者,率攘臂為之,四方賂遺,列置堂廡,導賓客觀之,欲其效尤,奪占宇文氏賜第。既擯歸,訟之者數百人,朝命毀其廬,雖知孝亦鄙其為人,嘗曰:「所不堪者,他日與成大同傳耳」。至是皆貶。尋謫居逺州,盡追爵秩,天下快之。 丙午,詔改明年為端平元年。帝始親政,勵精求治,鄭清之亦慨然以天下為己任,収召賢才擢用之。 召陳塤為樞宻院編修官,入對,首言:「天下之安危在宰相,南渡以來,屢失機㑹,秦檜死,所任万俟卨、沈該耳。韓侂胄死,所任史彌逺耳!此今日所當謹也」。次言:「內廷當嚴宦官之禁,外廷當嚴臺諌之選」。宦者陳洵益,隂中之,監察御史王定劾塤,出知常州。 己未,進魏了翁為華文閣待制、知瀘州。了翁應詔上章論十弊,乞復舊典以彰新化,一復三省之典以重六卿,二復二府之典以集衆議,三復都堂之典以重省府,四復侍從之典以來忠告五復經筵之典,以熈聖學,六復臺諌之典以公黜陟,七復制誥之典以謹命令,八復聴言之典以通下情,九復三衙之典以彊主威,十復制閫之典以黜私意,疏列萬言,先引故實,次陳時弊,分別利害,粲若白黑,帝讀之感動。 丙寅,趙范言:「宣和海上之盟,厥初甚堅,迄以取禍,其事不可不鑑」。帝嘉納之。丁夘,詔趙葵任責防禦。 戊辰,禮部郎中洪咨䕫進對,帝問以今日急務咨䕫,言:「進君子,退小人,開誠心,布公道」。因乞召用崔與之真徳秀魏了翁,帝納之,命咨䕫與王,遂並拜御史,咨䕫謂遂曰:「朝無臺諌久矣,要當極本原而先論之」。乃上疏曰:「臣歴考往古治亂之原,權歸人主,政出中書,天下未有不治,權不歸人主,則亷級一夷,綱常且不立,奚政之問?政不出中書,則腹心無寄,必轉而他屬,奚權之攬?此八政馭羣臣,所以獨歸之王,而詔之者必天官冡宰也。陛下親政以來,威福操柄,収還掌握,揚庭出令,震撼海宇,天下始知有吾君元首既明,股肱不容於自惰,撤副封,罷先行,坐政事堂以治事,天下始知有朝廷,此其大權大政亦畧舉矣!然中書之弊端,其大者有四:一曰自用、二曰自専、三曰自私、四曰自固。願陛下於從容論道之頃,宣示臣言,俾大臣克初志而加定力,懲往轍而圗方來,以仰稱勵精更始之意」。帝嘉納之。 己巳,趙葵入見,帝問以金事,對曰:「今國家兵力未贍,姑從和議,俟根本既壮,雪二帝之恥,以復中原」。帝曰:「卿父子兄弟宣力甚多,卿在行陣,又能率先士卒,捐身報國,此尤儒臣之所難,朕甚嘉之」。葵頓首謝。陳徳剛醇正明決,與史彌逺同鄉里,毎以濟王之事責彌逺,故奉祠者十年,至是,復用為福建制置使、兼知福州,及入對,帝慰勞甚至,因問夾攻蔡州以復讎何如?徳剛曰:「此在國家不可一日而忘此舉,但恐此舉之後,方煩聖慮耳」。帝曰:「朕與廷臣深計之時,不可失也」。徳剛曰:「所謂時者,人材資用無匱之謂,陛下信有之乎?」帝黙然,徳剛居位七日而卒。 十二月庚辰,樞宻使薛極罷。初,極與胡榘、聶子述、趙汝述附史彌逺最親,信用事,時人謂之「四木」。至是,罷知紹興府、兼浙東安撫使。 戊申,洪咨䕫言:「提舉洞霄宫袁韶仇視善類謟,附史彌逺」。詔罷祠祿。又論趙善湘、鄭損、陳晐納賂彌逺,怙勢肆奸,失江淮、荆襄、蜀漢人心,罪狀顯著。詔善湘有討李全功,特寢免晐與祠,損落職與祠。 是嵗,蒙古勅修孔子廟及渾天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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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平元年春正月庚子朔,詔求直言,大府卿吳潛應詔陳九事,忤執政意,罷奉千秋鴻禧祠,秘書郎蔣重珍上五事,且曰:「隠蔽君徳,昔咎故相,故臣得以専詆權臣,昭明君徳,今在陛下,故臣得以責難君父。乞召真徳秀、魏了翁用之。帝謂之曰:「人主之職無他,惟辨君子小人」。重珍對曰:「君子指小人為小人,小人亦指君子為小人,此為難辨,人主當精擇人望,處之要津,正論日聞,則必知君子姓名、小人情狀矣」。詔兼崇政殿說書,重珍戒家事勿以白,務積精神以寤上意,毎草奏,齋心盛服,有宻啟則手書削藁,帝稱其忠實。 己巳,賜故少傅、權參知政事任希夷諡宣憲。 丙午,詔趙范兼淮西制置副使,任責防禦。 太白熒惑合在斗。 戊申,孟珙同蒙古兵圍蔡州,㑹飲歌,吹聲相接,城中饑窘,歎息而已,珙見黒氣壓城,日無光降者,言城中絶糧已三月,鞍靴敗鼓皆糜煮,且聴以老弱互食,諸軍日以人畜骨和芹泥食之,又往往斬敗軍全隊,拘其肉以食,故欲降者衆,珙乃下令諸軍銜枚,分運雲梯布城下,金自被圍以來,將帥戰沒甚衆,至是以近侍分守四城,蒙古兵鑿西城為五門以入,督軍鏖戰,及暮乃退,聲言來日復集,是夕,金主集百官傳位於東面元帥承麟、承麟,世祖之後,巴薩之弟也,拜泣不敢受,金主曰:「朕所以付卿者,豈得已哉?以朕肌體肥重,不便鞍馬馳突,卿平日趫㨗,有将畧,萬一得免,祚𦙍不絶,此朕志也」。承麟乃起受璽,己酉即位,時孟珙之師向南門,至金字樓,列雲梯,令諸將,聞鼓則進,馬義先登,趙榮繼之,萬衆競入,大戰城上,烏庫哩鎬及其將帥二百人皆降,時百官稱賀禮畢,亟出捍敵,而南城已立宋幟,俄頃四面鼓譟夾攻,聲震天地,南面守者棄門走,孟珙招江海、塔齊爾之師以入,塔齊爾帥精兵一千巷戰,不能禦,金主自經於幽蘭,軒呼沙呼聞之,謂將士曰:「吾君已崩,何以戰為?吾不能死於亂兵之手,吾赴汝水,從吾君矣!諸君其善為計」。言訖,赴水死,將士皆曰:「相公能死,吾輩獨不能耶?」於是,參政富珠哩、小羅索烏琳達呼圗、總帥元吉、元帥呼善爾、赫舍哩、柏夀烏庫哩、桓端及軍士五百餘人,皆從死焉。呼沙呼狀貌不踰常人,平生喜怒,未嘗妄發,聞人過,常䕶諱之,雖在軍旅,手中不釋卷,家素貧,敝衣糲食,終其身晏如也。雅好賓客及薦舉人才,人有寸長,必極口稱道,其掌軍務,賞罰明信,號令嚴整,故所至軍民咸樂為用,至危急死生之際,無一人有異志者。南遷以後,將相文武忠亮始終無瑕者,呼沙呼一人而已。承麟退保子城,聞金主殂,率羣臣入哭,因謂衆曰:「先帝在位十年,勤儉寛仁,圗復舊業,有志未就,可哀也已,宜諡曰哀奠」。未畢,城陷,諸將禁近共舉火焚之,奉御完顔絳山収其骨,將瘞之汝水上,江海入宮,執參政張天綱以歸,孟珙問金主所在,天綱以實告曰:「城危時,即取寳玉寘小室,環以草,號泣自經,曰:死便火,我煙燄未絶」。珙乃與塔齊爾分金主骨及寳玉、法物,承麟亦為亂兵所殺,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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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臣曰:金之初興,天下莫強焉,太祖、太宗威制中國,大槩欲效遼初故事,立楚立齊,委而去之,宋人不競,遂失故物,熈宗、海陵,濟以虐政,中原觖望,金事幾去矣。世宗以仁易暴,休息斯民,故金祚百有餘年,由大定之政,有以固結人心爾!章宗志存潤色,誅求無藝,至於衛紹,紀綱大壊,宣宗南渡,棄厥本根,連兵宋夏,內致困憊,哀宗之世,無足為者,區區生聚,圗存於亡,力盡乃斃,可哀也。己雖然,在禮國君死社稷,哀宗無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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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金有都提控畢資倫者,為邉將所獲,囚於鎮江土獄,脅誘百端,終不肯降,至此已十四年矣,及聞金主自經,歎曰:「吾無所望矣,容吾一祭吾,君乃降耳」。主者信之,為屠牛羊,設祭鎮江南岸,資倫祭畢,伏地大哭,投江而死,聞者義之。 戊辰,史嵩之露布告金亾,以陳、蔡西北地分屬蒙古、蒙古,命劉福為河南道總管。嵩之遣郭春按循故壤,詣奉先縣汛掃祖宗諸陵,孟珙還屯襄陽,江海還屯信陽,王旻戍隨州,王安國守棗陽,蔣成守光化,楊恢守鈞州,並益兵飭備,經理屯田於唐、鄧。 金穆延烏勅登行省於息州,與諸將帥日以酣歌為樂,軍士淫縱,蔡州破,與富珠哩、中羅索爪爾佳紏珠等送欵請降,為金主發喪設祭,且諡曰昭宗。州民因奉烏勒登為丞相,中羅索為平章,舉城南遷,遂焚樓櫓,蒙古望見火起,追及於羅山,自萬戶以下凡七百人,皆被殺。 二月辛未,御史洪咨䕫言:「陛下親政之始,斥逐李知孝、梁成大,天下固已快之。其餘謟事權姦,黨私㒺上、倡淫黷貨、罪大罰輕者,尚在仕籍」。詔俱削秩罷祠。 丁亥,詔端平元年正月以前諸命官貶竄物故者,許令歸𦵏。 是月,蒙古入徐州,金完顔用安自殺。 三月己酉,以賈似道為籍田令。似道涉子,賈貴妃弟也,少落魄,為㳺博,不事操行,以䕃補嘉興司倉。帝以貴妃故,累擢至大常丞。益恃寵不檢,日縱㳺諸妓家,夜即燕逰湖上,不返。帝嘗夜憑髙望西湖中燈火異常時,語左右曰「此必似道也」明日,詢之果然,使京尹史巖之戒之。巖之對曰「似道雖有少年氣習,然其才可大用也。 辛酉,詔遣太常寺主簿朱揚祖、閤門祗候林拓詣洛陽省謁八陵。 夏四月辛未,詔遣朱復之詣八陵相度修奉,以荆襄兵五千䕶之,未至西京諜報敵騎且至,兵不敢進,使者潛偕數騎星馳而往,禮畢遽還,諸陵無恙與否,不可究詰也。 史嵩之遣使,以孟珙所獲金哀宗遺骨獻於臨安,時相侈大其事,洪咨䕫曰:「此朽骨耳!函之以𦵏大理寺可也,第當以金亡告九廟,歸諸祖宗徳澤,況與大敵為鄰,抱虎枕蛟,事變叵測,顧可侈因人之獲,使邉臣論功,朝臣頌徳,且陛下知慕崇政受俘之元祐,獨不鍳端門受降之崇寧乎?」帝雖頷之,不悉從也。丙戌,備禮告於太廟,藏金哀宗骨於大理獄庫,加孟珙帶御器械,江海以下論功行賞有差。知臨安府薛瓊問張天綱曰:「有何面目到此?」天綱曰:「國之興亡,何代無之?我金之亡,比汝二帝何如?」瓊叱之。明日,奏其語,帝召天綱,問曰:「汝真不畏死耶?」天綱對曰:「大丈夫患死之不中節耳,何畏之有!」因祈死不已,帝不聴。初,有司令天綱供狀,必欲書金主為虜主,天綱曰:「殺即殺,焉用狀為!」有司不能屈,聴其所供,天綱但書故主而已,聞者憐之,後莫知其所終。考異:薛鑑既云史嵩之以所獲金哀宗遺骨獻於臨安,又云復以完顔守緒骨來獻。按守緒即哀宗也,或云守緒,疑是承麟。按宋史理宗紀、孟珙傳、元史太宗紀及陳桱通鑑續編,但言得哀宗之骨,不及承麟,明係薛氏之謬,蓋以哀宗完、顔守緒為二人也。 監察御史王遂言:「史嵩之本不知兵,矜功自侈,謀身詭秘,欺君誤國,留之襄陽,一日則有一日之憂」。不報。洪咨䕫亦言:「殘金雖滅,鄰國方強,益嚴守備,猶恐不逮,豈可動色相賀,渙然解體,以重方來之憂」。帝嘉納之。 丁酉,臣僚言江、淮、荊襄諸路都大提㸃坑冶吳淵,恃才貪虐,籍人家貲以數百萬計,其弟潛違道干譽,引用匪類。詔並落職放罷。 五月庚子,觀文殿大學士致仕薛極卒。 左司郎官李宗勉面對,言四事:「守公道以悅人心,行實政以興治功,謹命令以一觀聴,明賞罰以示勸懲,次言楮弊,願詔有司,始自乗輿宮掖,下至百司庶府,覈其冗蠧者節之,嵗省十萬,則十萬之楮可捐,嵗省百萬則百萬之楮可捐也。行之既久,捐之益多,錢楮相當,所至流轉,則操吾贏縮之柄不在楮矣」。拜監察御史。時方謀出師汴洛,宗勉言:「今朝廷安恬,無異於常時,士卒未精鋭,資糧未充衍,器械未犀利,城壁未繕修於斯時也,守禦猶不可,而況進取乎?借曰:今日得蔡,明日得海,又明日得宿亳,然得之者未必可守,萬一含怒蓄忿,變生倉猝,将何以濟?臣之所陳,豈曰外患終不可平,土宇終不可復哉?亦欲量力以有為,相時而後動耳!願詔大臣,愛日力以修內治,合人謀以嚴邉防,節冗費以裕邦財,招強勇以壮國勢,仍飭沿邉将帥,毋好虛名而受實害,左控右扼,勿失機先,則以逸待勞,以主禦客,庶可保其無虞。若使本根壮固,士馬精強,觀釁而動,用兵未晚也。 召前江東提㸃刑獄徐僑為太常少卿,趣入覲,手疏數千言,皆感憤剴切,上劘主闕,下逮羣臣,分別黒白,無所回隠,帝數慰諭之,顧見其衣履垢敝,愀然謂曰:「卿可謂清貧」。僑對曰:「臣不貧,陛下廼貧耳」。帝曰:「朕何為貧?」僑曰:「陛下國本未建,疆宇日蹙,權幸用事,将帥非材,旱蝗相仍,盜賊並起,經用無藝,帑藏空虛,民困於橫斂,軍怨於掊克,羣臣養交而天子孤立,國勢阽危而陛下不悟,臣不貧,陛下乃貧耳!」又言:「今女謁閹宦相為嚢槖,誕為二䜿以處國膏肓,而執政大臣又無和緩之術,陛下此之不慮,而耽樂是從,世有扁鵲,將望見而却走矣!」時貴妃閻氏方有寵,而內侍董宋臣表裏用事,故僑論及之,帝為之改容太息。明日,手詔罷邉帥之尤無狀者,申警羣臣,以朋黨為之戒,命有司裁節中外浮費,賜僑金帛甚厚,僑固辭不受。 乙夘,召魏了翁赴闕。丙寅,詔:「黃幹、李燔、李道傳、陳宓、樓昉、徐宣、胡夢昱等皆阨於權姦,而各行其志,沒齒無怨。其賜謚復官,仍録用其子,以旌忠義。戴埜復元資以勵士風」。 建陽縣盗發衆數千人,焚刼邵武、麻沙、長平。 金武仙奔澤州,戌兵殺之。 六月戊辰朔,鄭清之等進奏選徳殿柱有金書六字曰:「毋不敬,思無邪」。帝曰:「此座右銘也」。 庚午,熒惑、填星合於胃。 戊寅,以喬行簡知樞宻院事,資政殿學士曽從龍參知政事,大中大夫鄭性之僉書樞宻院事。先是,性之入對,言:「陛下大開言路,以通壅蔽,心茍愛君,誰不欲言,言不切直,何能感動?譬如積水,乆壅一决,其勢必盛,其聲必激,故言者多則易於取厭,言之激則難於樂受,若少有厭倦,動於辭色,則讒謟乗間,或不自知矣!願陛下明詔百辟,滌去舊汚,一以清白相師,權之所在,勢所必趨,恐懼戒謹,尤防其㣲,以保終譽,毋招謗議,則朝綱肅而國體尊矣」。 太常少卿徐僑侍講,開陳友愛大義。帝悟,己夘,詔復巴陵縣公竑官爵,有司檢視墓域,以時致祭,仍存恤其家。時竑妻吳氏自請為尼,特賜號慧淨法空大師,紹興府月給衣資緍錢,僑又請從祀周惇,頥程顥、程頥、張載、朱熹以趙汝愚侑食寧宗,帝皆聴納。 召許應龍為禮部郎官。初,應龍知潮州,盜陳三槍起贑州,出沒江西、閩廣間,與鍾全相結,勢甚熾,樞宻陳韡帥江西,任應龍討捕應龍,調水軍土兵,分扼要害,㫁橋開塹,斬木塞途,諭統領領官齊敏曰:「兵法攻瑕,今鍾全殘冦,将盡而陳,三槍勢方猖獗,若先破鍾,則陳不戰禽矣!」敏如其言,於是諸冦皆平,至是,召入對,帝謂之曰:「卿治潮有聲,與李宗勉治台齊名」。應龍頓首曰:「民無不可化,顧牧民者如何耳」。遷國子司業。徐僑議:「學校差職,欲先譽望,應龍以為不若資格資,格一定則僥倖之門杜,而造請之風息矣」。僑然之。 辛巳,詔贈史彌資政殿大學士,諡忠宣。 熒惑犯填星。 戊子,日暈不匝,生格氣。 癸巳,史嵩之進兵部尚書,趙范、趙葵欲乗時撫定中原、建守河,據闗收復三京之議,朝臣多以為未可,獨鄭清之力主其說,乃命趙范移司黃州,刻日進兵,范叅議官邱岳曰:「方興之敵,新盟而退,氣盛鋒鋭,寧肯捐所得以與人耶?我師若往,彼必突至,非惟進退失據,開釁致兵,必自此始,且千里長驅,以争空城得之,當勤餽餉,後必悔之」。范不聴史,嵩之亦言荊襄方爾饑饉,未可興師,杜杲復陳守境之利,出師之害,喬行簡時在告,上疏曰:「方今境內之民,困於州縣之貪,刻阨於勢家之兼并,饑寒之氓,常欲乗時而報怨,茶鹽之冦常欲伺間而竊發,蕭墻之憂,凜未可保,萬一兵興於外,綴於強敵而不得休,潢池赤子復有如江閩、東浙之事,其將奈何?夫民至愚而不可忽,內郡武備单弱,民之所素易也,往時江閩、東浙之冦,皆藉邉兵以制之,今此曹猶多竄伏山谷,窺伺田里,彼知朝廷方有事於北方,其勢不能以相及,寧不動其奸心?臣恐北方未可圗,而南方已先騷動矣,願堅持聖意,定為國論,以絶紛紛之說。皆不聴。 淮西總領吳潛又告執政論用兵復河南,不可輕易,以為:「金人既滅,與北為鄰,法當以和為形,以守為實,以戰為應,自荊㐮首納空城,合兵攻蔡,兵事一開,調度寢廣,百姓狼狽,死者枕藉,使生靈肝腦塗地,得城不過荆榛之區,獲俘不過曖昧之骨,而吾之內地荼毒如此,邉臣誤國之罪,不待言矣!聞有進恢復之畫者,其筭可謂俊傑,然取之若易,守之實難,征行之具,何所取資?民窮不堪,激而為變,內郡率為盜賊矣!今日之事,豈容輕議? 詔知廬州全子才合淮西兵萬人赴汴。時汴京都尉李伯淵、李琦、李賤奴等為崔立所侮,謀殺之,及聞子才軍至,伯淵等以書約降,而陽與立謀備禦之策,伯淵夜燒封邱門以警動立立,殊不安,一夕百臥起,比明,伯淵等約立視火,立從、苑秀、折希顔等數騎往,既還,伯淵送之,倉卒中就馬上抱立,立顧曰:「汝欲殺我耶?」伯淵曰:「殺汝何傷?」即出匕首橫刺之,立墜馬死,伏兵起,元帥薩哈殺苑秀、折希顔後至,亦被殺,伯淵繋立,尸馬尾,至內前,號於衆曰:「立殺害刼奪,烝淫暴虐,大逆不道,古今無有,當殺之否?」萬口齊應曰:「寸斬之未稱也」。乃梟立首望承天門祭哀宗伯淵以下軍民皆慟,或剖其心生噉之,以三尸掛闕前槐樹上,樹忽抜,人謂樹有靈,亦厭其為所汙云。 全子才次於汴,趙葵自滁州以淮西兵五萬取泗州,由泗趨汴以㑹之,葵謂子才曰:「我輩始謀據闗守河,今已抵汴半月,不急攻洛陽潼闗,何待耶?」子才以糧餉未集對,葵督促益急,乃檄鈴轄、范用吉、樊辛季先、胡顯等提兵萬三千,命淮西制置司機宜文字徐敏子為監軍,先令西上,又命楊誼以廬州強弩軍萬五千繼之,各給五日糧。 秋七月,徐敏子啟行,遣和州寧淮軍正將張迪以二百人趣洛陽。迪至城下,城中寂然無應者。至晚,有民庶三百餘家登城投降,迪與敏子遂帥衆入城。蒙古主聞之,遣國王齊拉袞引兵南下。時汴堤決,水潦泛溢,糧運不繼,所復州郡皆空城,無兵食可因。敏子入洛之明日,軍食已竭,乃采蒿和麫作餅而食之。楊誼至洛東三十里,方散坐蓐食,忽見數里外有立黃紅凉繖者,衆方駭異,而蒙古伏兵突起深蒿中,師遂大潰,為蒙古擁入洛水死者無數,誼僅以身免。是晚,有潰卒奔告於洛曰「楊誼一軍已衝散,今蒙古兵據北岸矣,在洛之師皆奪氣。 八月朔旦,蒙古兵至洛陽下立砦,徐敏子與戰,勝負相當,士卒乏糧,因殺馬而食,敏子等不能留,乃班師。趙葵、全子才在汴,亦以史嵩之,不致餽蒙古兵,又決黃河寸金淀之水以灌官軍,官軍多溺死,遂皆引師南還。 甲戌,朱揚祖、林拓以八陵圗上進,帝問諸陵相去幾何,及陵前澗水新復,揚祖悉以對,帝忍涕太息久之。初,揚祖等行至襄陽,㑹諜報蒙古哨騎已及孟津,陜府、潼闗、河南皆增屯戍,設伏兵,又聞淮閫刻日進師,衆畏不前,孟珙曰:「淮東之師,由淮西遡汴非甸,餘不達,吾選精騎疾馳,不十日可竣事,逮師至東京,吾已歸矣」。於是珙與二使晝夜兼行,至陵下,奉宣御表,成禮而還。 是月,權知邵武軍王埜討平建陽盜。 九月壬寅,趙范以入洛之師敗績,上表劾趙葵、全子才輕遣偏師復西京,趙楷、劉子澄參賛失計,師退無律,致後陣覆敗。詔趙葵削一秩,措置河南、京東營田,邉備,全子才削一秩,措置唐、鄧、息州營田邉備,劉子澄、趙楷並削秩放罷。又言楊誼一軍之敗,皆由徐敏子、范用吉怠於赴援,致不能支。詔用吉降武翼郎,徐敏子削秩放罷,楊誼削四秩,勒停自效。 己酉,真徳秀言:權臣㒺上講筵官,亦傳㑹其言,今承其弊,有當慮者五事,并及泉、漳、冦盜、鹽法之弊。帝嘉納之。 詔進士何霆編類朱熹解注文字,有補經筵,授上文學。 京湖制置使史嵩之罷,以趙范代之。 冬十月,召真徳秀為翰林學士,魏了翁直學士院,時江淮有進取潼闗、黃河之議,徳秀上封事曰:「移江淮甲兵以守無用之空城,運江淮金糓以治不耕之廢壤,富庶之效未期,根本之弊立見,惟陛下審之重之」。進戶部尚書,入見,帝謂曰:「卿去國十年,毎切思賢,徳秀以《大學衍義》進,因言於帝曰: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陛下欲祈天永命,唯存乎敬而已,敬者徳之聚,儀狄之酒,南威之色,盤㳺弋射之娛,禽獸狗馬之玩,有一於此,皆足害敬。今天之厭亂久矣,陛下儻能敬徳以迓續休命,中原終為吾有,若徒以力求之而不反其本,天意難測,臣實憂之。魏了翁入對,首乞明君子小人之辨,以為進退人物之本,以杜奸邪窺伺之端,次論故相十失猶存,次及修身、齊家、選宗賢、建內小學等,皆切於上躬者,他如和議不可信,北軍不可保,軍實財用不可恃,凡十餘端,復口奏利害,晝漏下四十刻而退,帝皆嘉納之。 辛夘,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宻院事致仕陳貴誼卒。 孟珙留襄陽,招中原精鋭之士萬五千餘人,分屯漅北、樊城、新野、唐、鄧間,以備蒙古,名鎮北軍。十一月壬子,詔以襄陽府駐劄御前忠衛軍為名,命珙兼領之。 壬戌,太白經天。 十二月己夘,蒙古遣王檝來責敗盟。辛夘,遣鄒伸之、李復禮、喬仕安、劉漙報謝。自是河、淮之間無寧息之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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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後編卷一百四十
URN: ctp:ws204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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