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明武進薛應旂仲常采輯 |
2  | 傳二十六 |
3  | 戰國 |
4  | 張儀 |
5  | 張儀者,魏人也。始嘗與蘇秦俱事鬼谷先生學術。蘇秦自以不及張儀。張儀巳學而游說諸侯。嘗從楚相飲,巳而楚相亡壁門下,意張儀曰:儀貧無行,必此盜相君之璧。共執張儀,掠笞數百,不服,醳之。其妻曰:嘻!子毋讀書游說,安得此辱乎?張儀謂其妻曰:視吾舌尚在不?其妻笑曰:舌在也。儀曰:足矣。蘇秦巳說趙王而得相約從親,然恐秦之攻諸侯,敗約後負,念莫可使用於秦者,乃使人微感張儀曰:子始與蘇秦善,今秦巳當路,子何不往游,以求通子之願。張儀於是之趙上謁,求見蘇秦。蘇秦乃誠門下人,不為通,又使不得去者數日。巳而見之,坐之堂下,賜僕妾之食,因而數讓之曰:以子之材能,乃自令困辱至此,吾寧不能言而富貴子,子不足收也。謝去之。張儀之來也,自以為故人求益,反見辱怒。念諸侯莫可事,獨秦能苦趙,乃遂入秦。蘇秦巳而告其舍人曰:張儀天下賢士,吾殆弗如也。今吾本先用,而能用秦柄者,獨張儀可耳。然貧無因以進,吾恐其樂小利而不遂,故召辱之。以激其意,子為我陰奉之。乃言趙王,發金幣車馬,使人微隨張儀,與同宿舍,稍稍近就之,奉以車馬金錢,所欲用為耴給而弗告。張儀遂得以見秦惠王。惠王以為客卿,與謀伐諸侯。蘇秦之舍人乃辭去。張儀曰:賴子得顯,方且報德,何故去也?舍人曰:臣非知君,知君乃蘇君。蘇君憂秦伐趙,敗從約,以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敢怒君。使臣陰奉給君資,盡蘇君之計謀。今君巳用,請歸報。張儀曰:嗟乎!此在其術中而不悟。吾不及蘇君明矣。吾又新用,安能謀趙乎?為吾謝蘇君。蘇君之時,儀何敢言。且蘇君在,儀寧渠能乎? |
6  | 張儀既相秦,為又檄告楚相曰:始吾從,若飲,我,不盜而璧;若笞我,若善守汝國,我顧且盜而城。苴蜀相攻擊,各來告急於秦。秦惠王欲發兵以伐蜀,以為道險狹難至,而韓又來侵秦。秦惠王欲先伐韓,後伐蜀,恐不利;欲先伐蜀,恐韓襲秦之敝,猶豫未能決。司馬錯與張儀爭論於惠王之前,司馬錯欲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說。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塞什谷之口,當屯留之道。魏絕南陽,楚臨南鄭,秦攻新城、宜陽,以臨二周之郊,誅周王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能救,九引,寶器必出,據九引,按圖籍,挾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今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倫也,敝兵勞眾,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為利。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翟,去王業遠矣。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彊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德。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地小民貧,故臣願先從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國也,而戎翟之長也,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眾,而彼巳服焉。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西海,而天下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論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齊、韓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將二國并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謂危也。不如伐蜀先惠王曰:善,寡人請聽子。卒起兵伐蜀,十月,耴之,遂定蜀。貶蜀王,更號為侯,而使陳莊相蜀。蜀既屬秦,秦以益彊,富厚輕諸侯。秦惠王十年,使公子華與張儀圍蒲陽,降之。儀因言秦複與魏,而使公子繇質於魏。儀因說魏王曰:秦王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無禮。魏因入上郡。少梁謝秦惠王。惠王乃以張儀為相,更名少梁曰夏陽。儀相秦四歲,立惠王為王。居一歲,為秦將,恥陜築上郡寒。其後二年,使與齊、楚之相會嚙桑,東還而免相相。魏以為秦欲令魏先事秦而諸侯效之。魏王不肯聽儀。秦王怒,伐耴魏之曲沃。平周復陰厚張儀益甚,張儀慚,無以歸報。留魏四歲,而魏襄王卒,哀王立,張儀複說哀王,哀王不聽。於是張儀陰令秦伐魏。魏與秦戰,敗。明年,齊又。來敗魏於觀津。秦復欲攻魏,先敗韓申差軍,斬首八萬,諸侯震恐。而張儀復說魏王曰:魏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諸侯四通輻湊,無名山大川之限。從鄭至梁,二百餘里,車馳人走,不待力而至。梁南與楚境,西與韓境,北與趙境,東與齊境,卒戍四方,守亭鄣者不下十萬。梁之地勢,固戰塲也。梁南與楚而不與齊,則齊攻其東;東與齊而不與趙,則趙攻其北;不合於韓,則韓攻其西;不親於楚,楚攻其南,此所謂四分五裂之道也。且夫諸侯之為從者,將以安社稷,尊主彊兵顯名也。今從者一天下,約為昆弟,刑白馬以盟洹水之上,以相堅也。而親昆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而欲恃詐偽反複,蘇秦之餘謀,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據卷、衍酸棗,劫衛耴陽晉,則趙不南,趙不南而梁不北,梁不北,則從道絕,從道絕,則大王之國欲母危,不可得也。秦折韓而攻梁,韓怯於秦,秦、韓為一,梁之亡,可立而須也。此臣之所為大王患也。為大王計,莫如事秦。事秦則楚、韓必不敢動。無楚、韓之患,則大王高枕而臥,國必無憂矣。且夫秦之所欲弱者莫如楚,而能弱楚者莫如梁。楚雖有富大之名,而實空虛,其卒雖多,然而輕走易考閱北不能堅戰,悉梁之兵,南面而伐楚,勝之必矣。割楚而益梁,歔楚而適秦,嫁禍安國,此善事也。大王不聽臣,秦下甲士而東伐,雖欲事秦,不可得矣。且夫從人多奮辭而少可信,說,一諸侯而成封侯,是故天下之游談士,莫不曰夜益腕,瞋目切齒,以言從之便以說人主。人主賢其辯而牽其說,豈得無眩哉?臣聞之,積羽沉舟,群輕折軸;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故願大王審定計議,且賜骸骨辟魏。哀王於是乃倍從約,而因儀請成於秦。張儀歸,複相秦,三歲而魏復。昔秦為從,秦攻魏,耴曲沃。明年,魏復事秦。秦欲伐齊,齊、楚從親,於是張儀往相楚。楚懷王聞張儀來,虛上舍而自館之,曰:此僻陋之國,子何以教之?儀說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關絕約於齊,臣請獻摘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媐婦嫁女,長為兄弟之國,此北弱齊而西益秦也。計無便此者。楚王大說而許之。群臣皆賀,陳軫獨吊之。楚王怒曰:寡人不興師發兵,得六百里地,群臣皆賀,子獨弔,何也?陳軫對曰:不然。以臣觀之,摘於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楚王曰:有說乎?陳軫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也。今閉關絕約於齊,則楚孤,秦奚究貪夫孤國,而與之摘于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北絕齊交,西生患於秦也,而兩國之兵必俱至。善為王計者,不若陰合而陽絕於齊,使人隨張儀。苟與吾地絕齊未晚也;不與吾地,陰合謀計也。楚王曰:願陳子閉口毋複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張儀,厚賂之。於是遂閒關絕約於齊,使二將軍隨張儀。張儀至秦,佯失綏,墮車,不朝。三月。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絕齊未甚邪?乃使勇士至宋,借宋之符,北罵齊。王。齊王大怒,折節而下秦。秦、齊之交合。張儀乃朝,謂楚使者曰:臣有奉邑六里,願以獻大王左右。楚使者曰:臣受令於王,以摘于之地六百里,不聞六里。還報楚王。楚王大怒,發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口言乎?攻之,不如割地,反以賂秦,與之並兵而攻齊,是我出地於秦,耴償於齊也,王國尚可存。楚王不聽,卒發兵,而使將軍屈匄擊秦。秦、齊共攻楚,斬首八萬,殺屈匄,遂耴丹陽、漢中之地。楚又復益發兵而襲秦,至藍田,大戰,楚大敗。於是楚割兩城以與秦平。秦要楚欲得黔中地,欲以武關外易之。楚王曰:不願易地,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秦王欲遣之,口弗忍言。張儀乃請行。惠王曰:彼楚王怒子之負以摘於之地,是旦甘心於子。張儀曰:秦彊楚弱,臣善靳尚,尚得事楚夫人鄭袖䄂,所言皆從。且臣奉王之節使楚,楚何敢加誅?假令誅臣,而為秦得黔中之地,臣之上願。遂使楚。楚懷王至,則囚張儀,將殺之。靳尚謂鄭䄂曰:子亦知子之賤於王乎?鄭袖曰:何也?靳尚曰:秦王甚愛張儀,而不欲出之。今將以上庸之地六縣賂楚,以美人聘楚,以宮中善謳歌者為媵。楚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不若為言而出之。於是鄭袖曰:夜言懷王曰:人臣各為其主用。今地未入秦,秦使張儀來至重王,王未有禮而殺張儀,秦必大怒攻楚。妾請子母俱遷江南,母為秦所魚肉也。懷王後悔,赦張儀,厚禮之如故。張儀既出,未去,聞蘇秦死,乃說楚王曰:秦地半天下,兵敵四國,被險帶河,四塞以為固,虎賁之士百餘萬。車千乘,騎萬匹,積粟如丘山,法令既明,士卒安難樂死,主明以嚴,將智以武,雖無出甲,席卷常山之險,必折天下之脊。天下有後服者先亡。且夫為從者,無以異於驅群羊而攻猛虎,虎之與羊,不格明矣。今王不與猛虎而與群羊,臣竊以為大王之計過也。凡天下彊國,非秦而楚,非楚而秦,西國交爭,其勢不兩立。大王不與秦,秦下甲據宜陽,韓之上,地不通,下河東,耴成皋,韓必入臣梁則從風而動。秦攻楚之西,韓、梁攻其北,社稷安得毋危?且夫從者,聚群弱而攻至強,不料敵而輕戰,國貧而數舉兵,危亡之術也。臣聞之兵。不如者勿與挑戰;粟不如者,始與持久。夫從人飾辯虛辭,高主之節,言其利,不言其害,卒有秦禍,無及為巳。是故願大王之熟計之。秦西有巴、蜀,大船積粟起。於汶山,浮江巳下,至楚三千餘里。舫船載卒,一舫載五十人,與三月之食,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餘。里里。數雖多,然而不費牛馬之力,不至十曰而距扞關,扞關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舉甲出武關,南面而伐,則北地絕。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內,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歲之外,此其勢不相及也。夫待弱國之救,忘強秦之禍,此臣所以為大王患也。大王嘗與吳人戰,五戰而三勝,陣卒盡,矣,偏守。新城存,民苦矣。臣聞功大者易危,而民敝者怨上。夫守易危之功,而逆強秦之心,臣竊為大王危之。且夫秦之所以不出兵函谷十五年以攻齊、趙者,陰謀有合天下之心。楚嘗與秦搆難,戰於漢中,楚人不勝,列侯執珪,死者七十餘人,遂亡漢中。楚王大怒,興兵襲秦,戰於藍田,此所謂兩虎相搏者也。夫秦、楚相敝,而韓、魏以全制其後,計無危於此者矣。願大王熟計之。秦下田,攻衛,陽晉必大關天下之匈,大王悉起兵以攻宋,不至數月,而宋可舉。舉宋而東指,則泗上十二諸侯,盡王之有也。凡天下而以信約從親相堅者,蘇秦封武安君,相燕,即陰與燕王謀,伐破齊而分其地,乃徉有罪,出走入齊,齊王因受而相之。居二年而覺,齊王大怒,車裂蘇秦於市。夫以一詐偽之蘇秦,而欲經營天下,混一諸侯,其不可成亦明矣。今秦與楚接境壤界,固形親之國也。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使秦太子入質於楚。楚太子入質於秦,請以秦女為大王箕帚之妾,效萬室之都,以為湯述之邑,長為昆弟之國,終身無相攻伐。臣以為計無便於此者。於是楚王巳得張儀,而重出黔中地與秦,欲許之。屈原曰:前大王見欺於張儀,張儀至,臣以為大王烹之。今縱弗忍殺之,又聽其邪說,不可。懷王曰:許儀而得黔中,美利也,後而倍之,不可。故卒許張儀與秦親。張儀去楚,因遂之韓,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五榖所生,非菽而麥。民之食大抵飯菽藿羹,一歲不收,民不饜糟糠,地不過九百里,無二歲之食。料大王之卒,悉之不過三十萬,而廝徒負養在其中矣。除守徼亭鄣塞,見卒不過一十萬而巳矣。秦帶甲百餘萬車千乘,騎萬。匹,虎賁之士,跿跑科頭,貫頤奮戟者至不。可勝計秦。馬之良,戎兵之眾,探前疏後,蹄間三尋,騰者不。可勝。數山東之士,被甲蒙胄以會戰,秦人捐甲徒楊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秦卒與山東之卒,猶孟賁。之與怯夫,以重力相壓,猶烏獲之與嬰兒。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無異垂千鈞之重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矣。夫群臣、諸侯,不料地之寡,而聽從。人之甘言好辭,比周以相飾也,皆奮曰:聽吾計,可以。強霸天下。夫不顧社稷之長利,而聽須史之說,注誤。人主無過此者。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宜陽,斷韓之上地,東耴成皋、滎陽,則鴻臺之宮,桑林之苑,非王之有也。夫塞成皋,絕上地,則王之國分矣。先事秦則安,不事秦則危。夫造禍而求其福,報計淺而怨深,逆秦而順楚,雖欲毋亡,不可得也。故為大王計,莫如為秦。秦之所欲,莫如弱楚,而能弱楚者莫如韓,非以韓能強於楚也,其地勢然也。今王西面而事秦以攻楚,秦王必喜。夫攻楚以利其地,轉禍而說秦,計無便於此者。韓王聽儀計。張儀歸報秦惠王,封儀五邑,號曰武信君。使張儀東說齊湣王曰:天下強國無過齊者,大臣父兄,殷眾富樂。然而為大王計者,皆為一時之說,不顧百世之利。從人說大王者,必曰:齊西有彊趙,南有韓與梁。齊負海之國也,地廣民眾,兵強士勇,雖有百秦,將無柰齊何。大王賢其說而不計其實。夫從人朋黨比周,莫不以從為可。臣聞之,齊與魯三戰而魯三勝,國以危亡隨其後。雖有戰勝之名,而有亡國之實。是何也?齊大而魯小也。今秦之與齊也,猶齊之與魯也。秦、趙戰於河漳之上,再戰而趙再勝。秦戰於番吾之下,再戰又勝秦。四戰之後,趙之亡卒數十萬邯。鄲僅存,雖有戰勝之名,而國巳破矣。是何也?秦強而趙弱。今秦、楚嫁女娶婦,為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效河外,趙入朝澠池,割河間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悉趙兵,渡清河,指博關,臨菑、即墨,非王之有也。國一日見攻,雖欲事秦,不可得也。是故願大王熟計之也。齊王曰:齊僻陋,隱居東海之上,未嘗聞社稷之長利也。乃許張儀。 |
7  | 張儀去,西說趙王曰:敝邑秦王,使使臣效愚計於大王。大王收率天下以擯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關十五年,大王之威行於山東,敝邑恐懼懾伏,繕甲厲兵,飾車騎,習馳射,力田積粟,守四封之內,愁居懾處,不敢動搖,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並漢中,包兩周,遷九引,守白馬之津。秦雖僻遠,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軍於澠池,願渡河踰漳,據番吾,會邯鄲之下,願以甲子合戰,以正殷紂之事。敬使使臣先聞左右。凡大王之所信為從者,恃蘇秦。蘇秦熒惑諸侯,以是為非,以非為是,欲反齊國,而自令車裂於市。夫天下之不可一亦明矣。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而韓、梁稱為東藩之臣,齊獻魚鹽之地,此斷趙之右臂也。夫斷右臂而與人鬥,失其黨而孤居,求欲母危,豈可得乎?今秦發三將軍,其一軍塞午道,告齊使,興師渡清河,軍於邯鄲之東,一軍軍成皋,驅韓梁軍於河外,一軍軍於澠池,約四國為一,以攻趙,趙服,必四分其地。是故不敢匿意隱情,先以聞於左右。臣為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遇於澠池,面相見而口相結請。按兵無攻,願大王之定計。趙王曰:先王之時,奉陽君專權擅勢,蔽欺先王,獨擅綰事。寡人,居屬師傳,不與國謀。計。先王棄群臣,寡人年幼,奉祀之曰新心,固竊疑焉,以為一從不事秦,非國之長利也。乃且願變心易慮,割地謝前過以事秦。方將約車趨行,適聞使者之明詔,趙王許張儀。張儀乃去, |
8  | 北之燕,說燕昭王曰:大王之所親,莫如趙。昔趙襄子嘗以其娣為代王妻,欲並代,約,與代王遇於句注之塞。乃令工人作為金斗,張其尾,令可以擊人。與代王飲,陰告廚人曰:即酒。酣樂,進熱啜,反斗以擊之。於是酒酣,樂進熱啜,廚人進斟,因反斗以擊代王殺之,王腦塗地。其娣聞之,因摩笄以自刺,故至今有摩笄之山。代王之亡,天下莫不聞。夫趙王之狼戾無親,大王之所明見,且以趙王為可親乎?趙興兵攻燕,再圍燕都,而劫大王,大王割十城以謝。今趙王巳入朝澠池,效河間以事秦。今大王不事秦,秦下甲雲中、九原,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之有也。且今時,趙之於秦,猶郡縣也,不敢妄舉師以攻伐。今王事秦,秦王必喜,趙不敢安動,是西有強秦之援,而南無齊、趙之患,是故願大王熟計之。燕王曰:寡人蠻夷僻處,雖大男子裁如嬰兒,言不足以採正計。今上客幸教之,請西面而事秦,獻恆山之尾五城。燕王聽儀。儀歸報,未至咸陽,而秦惠王卒,武王立。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說張儀。及即位,群臣多讒張儀曰:無信左右,賣國以耴容,秦必復用之,恐為天下笑。諸侯聞張儀有郤,武王皆畔衡,復合從秦武。王元年,群臣曰:夜惡張儀。未巳,而齊讓又至,張儀懼誅,乃因謂秦武王曰:儀有愚計,願效之。王曰:柰何?對曰:為秦社稷計者,東方有大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也。今聞齊王甚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故。儀願乞其不肖之身之梁,齊必興師而伐梁。梁、齊之兵連於城下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間伐韓,入三川出兵。函谷而西伐以臨周,祭器必出,挾天子案圖籍此王。業也。秦王以為然,乃具革車三十乘,入儀之梁,齊果興師伐之。梁。京王恐,張儀曰:王勿患也,請令罷齊兵。乃使其舍人馬喜之楚,借使之齊,謂齊王:曰王。甚憎張儀,雖然,亦厚矣王之托儀於秦也。齊王曰:寡人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何以托儀?對曰:是乃王之託儀也。夫儀之出也,固與秦王約,曰:為王計者,東方有大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今齊王甚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故儀願乞其不肖之身之梁,齊必興師伐之。齊、梁之兵連於城下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間伐韓,入三川,出兵函谷而西伐以臨周,祭器必出,挾天子,按圖籍,此王業也。秦王以為然,故具革車三十乘而入之梁也。今儀入,梁,王果伐之,是王內罷國而外伐與國,廣鄰敵,以內自臨,而信儀於秦王也。此臣之所謂託儀也。齊王曰:善,乃使解兵。張儀相魏,一歲,卒於魏也。 |
9  | 公孫衍 |
10  | 公孫衍者,魏之陰晉人也,一名犀首,與張儀不善。張儀為秦之魏,魏王相張儀,犀首弗利,故令人謂韓公寂曰:張儀巳合秦、魏矣。其言曰:魏攻南陽,秦攻三川。魏王所以貴張子者,欲得韓地也。且韓之南陽巳舉。矣,子何不少委焉,以為衍功,則秦、魏之交可錯矣。然則魏必圖秦而棄儀,收韓而相衍。公叔以為便,因委之,犀首以為功,果相魏。張儀去,義渠君朝於魏。犀首聞張儀複相秦,害之。犀首乃謂義渠君曰:道遠不得復過,請謁事情,曰:中國無事秦,得燒掇焚桿君之國;有事秦,將輕使重幣事君之國。其後五國伐秦,會陳軫謂秦主曰:義渠君者,蠻夷之賢君也,不如賂之,以撫其志。秦王曰:善。乃以文繡十純,婦女百人遺義渠君。義渠君致群臣而謀曰:此公孫衍所謂邪?乃起兵襲秦,大敗秦,入李伯之下。張儀巳卒之後,犀首入相秦,嘗佩五國之相印,為約長。太史公曰:三晉多權變之士,夫言從衡彊秦者,大抵皆三晉之人也。夫張儀之行事甚於蘇秦,然世惡蘇秦者,以其先死而儀振暴其短,以扶其說,成其衡道。要之,此兩人真傾危之士哉。鳴呼,若公孫衍者,固亦蘇、張之流也。 |
11  | 薛子曰:孟子謂儀、衍為妾婦,而遷史謂儀秦為傾危。之士,豈不信然哉?然要之皆智慧過人,謀略蓋世不。易得之才也。獨其沉溺於戰國富貴之習,顛倒於人慾橫流中,淪胥而不知返,於是為妾婦為傾危而不善用其才矣。論者謂戰國人才去春秋遠,甚以春秋。多功名之士,而氣節尚存也。是孰知功名必流於富。貴富貴必無所不至,而坑焚之禍,其勢且不容巳也。豈止妾婦傾危而巳哉!嗚呼,後世則又認富貴為功。名而一切趨之矣。人才之日流也,又將何所底極乎? |
12  | 周霄 |
13  | 周霄,魏人。霄謂宮他曰:子為霄謂齊王曰:霄願為外臣,令齊資我於魏。宮他曰:不可,是示齊輕也。夫齊不以無魏者,以害有魏者,故公不如示有魏。公曰:王之所求於魏者,臣請以魏聽,齊必資公矣。是公有齊,以齊有魏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