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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治體一原治上》[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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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霸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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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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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霸之辨何辨乎。辨之於心也。漢宣帝曰。漢家之法。以王霸雜之。夫純則王。雜則霸。安有王雜乎霸者。明太祖論漢曰。高帝創業。未遑禮樂。孝文當複三代之舊。乃逡巡不為。故治不古若。夫道德仁義體也。禮樂刑政用也。無體有用。徒文具耳。烏得王。然則二君之言。非特不能致於王。並不知王霸之道者也。心有誠偽則治有純雜。王道之行。如黃河發源於昆崙。歷積石。下龍門。達乎九州島而放乎四海。分為川瀆。決為浸澤。盈為溝澮。聚為井泉。其出無窮。而其流不息。有本故也。七八月之雨集。來易盈而去易竭。無本故也。王之與霸亦然。治顯者自微始。治外者自內始。治疏者自親始。治遠者自近始。明此而王道之本末可知矣。夫使舍其本而徒務其末。則養民莫若井田。教民莫若學校。固宗藩莫若封建。輔元良莫若豫教。求人才莫若鄉舉里選。阜財用莫若重農抑商。厚風俗莫若先禮後刑。來遠人莫若修文偃武。凡此數者。三代以後。皆能仿其意而行之。而終不能致於王。何也。如徒以末而已。則禁內侍干政而璫禍息。戒母后臨朝而戚屬衰。收兵權而藩鎮弱。重台諫而專擅杜。嚴邊備而不庭服。寬賦役而盜賊止。凡此數者。三代以後優為之。而終不能進於王。何也。今夫周官者。古今治法之全也。然周公制之以治周則王。管仲變之以治齊則霸。商鞅廢之以治秦則強。王安石複之以治宋則亂。豈其法之有異哉。心之有不同也。喜怒哀懼愛惡欲。王道之源。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王道之綱。源深則流遠。綱舉則目張。故為人君者。必正其心於平居無事之時。而盡其誠於人倫日用之大。然後推之天下。禮樂刑政。莫不畢舉。而王道四達。霸者本之不圖。而規規於法制之末。飾於昭明而偷於暗昧。勤於變亂而怠於治安。慎於重大而失於幾微。成於少壯而敗於老耄。其善者不過偏陂駁雜之治。而下之或不免於亂亡。揆之王道。相去遠矣。予嘗謂三代以前無霸。三代以後無王。桓文霸也。漢高祖唐太宗宋太祖明太祖亦霸也。等而上之。周宣王亦霸也。秦穆作書悔過。近於古人。而三置晉君以為德。其偽亦甚也。故尚書錄秦穆。志秦興也。國語宣王。志周衰也。周宣秦穆。其王霸升降之會乎。夫人主之患。莫不始於有為。而終於不繼。當其始也。如日之方升。如月之方生。如木之方長。如水之方達。如火之方然。志盈氣溢。不難侈言道德。而粉飾仁義。迨乎功已成。年已老。歲月有限。而嗜好可娛。則向之所謂道德仁義者。一旦而棄之矣。若此者。由其以血氣為主。而無義理以養之。故血氣盛則盛。血氣衰則衰。此其弊不在於怠荒之日。而在乎奮勵之初。故人言漢高不事詩書而霸。然光武投戈講藝而亦霸。唐太宗閨門不肅而霸。然明太祖修女誡嚴宮政而亦霸。宋太祖乘勢竊位而霸。然昭烈仗義討賊而亦霸。所謂王與霸。特在於心辨之。而區區事為之。固不足以定之也。夫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以至治國平天下。此自然之理。而必至之勢也。今而曰。物不必格也。知不必致也。意不必誠。心不必正。而身不必修也。我治天下而已耳。是猶不逾跬步。而欲至千里。吾見其不能及也。是猶不階尺寸。而欲登萬仞。吾見其不能上也。高宗肜日。定祀典耳。祖已曰。惟先格王。正厥事。以為王不格則祀典不得而定也。旅獒卻貢獻耳。召公曰。志以道寧。言以道接。以為不衷於道。則貢獻不得而卻也。周公告成王曰。厥或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德。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時。不啻不敢含怒。以為怒苟含。則始雖或忍之。而終必發也。古之王者於敬小慎微之中。皆有正本清源之學。故過日去而善日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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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董子曰。正君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君心正則雖節目疏闊。不害其為王。君心不正。則雖治具畢張。不免於為霸。故三代以前無霸。而三代以後無王也。汲黯謂武帝曰。陛下內多欲而外施仁義。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嗟乎。人主之患莫大於多欲。夫所謂欲者。豈必聲色貨利之悅人也哉。苟安欲也。欲速欲也。好名亦欲也。粗既入於聲色貨利。而精猶蹈於苟安欲速好名。則善自外入。不自中生。故勢不可久也。今自中主以上。莫不有為善之心。而不能致於王者。惟其無以充之也。唐肅宗外能克複兩京。而內無以安上皇。宋太宗生能身致太平。而死無以見杜後。漢武之才過文景。而卒不得免戾太子之死。唐開元之治比貞觀。而終不能庇楊貴妃之誅。則能推不能推之效也。唐太宗始用魏徵。既死而僕其碑。明神宗師事張居正。旋籍滅其產。豈始明而終暗哉。亦以心本不正。特勉強以從之耳。善為主。惡為客。則惡不能攻。惡為主。善為客。則善不能固。故霸足以致治。亦足以致亂。治亂之機。一反手間耳。譬之患癰。毒在腹心。而治之乃在皮毛。遏之愈久。其毒愈深。一發而潰則死矣。然則所謂正心者。何如也。曰。治之純雜在誠偽。心之存亡在敬肆。敬則未有不誠者也。肆則未有不偽者也。曰。正心而不求治法。無乃入於黃老之學乎。曰。黃老之學。蕩佚其心而不存者也。王者之治。檢持其心而不失者也。且夫正也者。豈徒正之也哉。正身則心在身。正家則心在家。以之正國正天下。則心在國與天下。心貫萬事而無有不謹無有不實。則王也。故曰王霸之辨。辨之於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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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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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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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患。皆起於爭。而爭起於不平。吾不能去天下之爭。平其不平者而已矣。在易坤上艮下為謙。其象曰。地中有山謙。君子以裒多益寡。稱物平施。損山之高。以益地之卑。而地無不平。故必裒[己](已)之多。以益人之寡。乃可以稱物而平施。夫地上有山。此地之不平也。然而不爭者。謂非取彼之所有以附此也。山高於地。而地大於山。大與高相稱。其象曰。厚下安宅。下厚而宅乃安矣。然猶必損山益地而始為謙。可知剝下以奉上者之必爭而不安也。吾觀世之所謂謙者。坐次行立。節之小者也。傴僂鞠躬。再拜揖讓。語剌剌不休。及事有小利益。輒爭先焉。雖親戚有不顧。是謂有謙之名。無謙之實。愈謙且愈爭耳。好利者人之情也。好名者亦人之情也。飾謙之名。以攘利之實。是爭固爭。謙亦爭也。且謙亦安得有其實哉。千金在前。卻而不顧。是讓也。非謙也。讓者有所不受。而謙者在於能施。不受不過無損於人。能施則且有損於[己](已)。夫不取人之有以自殖。千百中無一二人。而況能損己以益人耶。聖人以為人之不能謙。猶山之不能平。故曰地中有山。謙。惟謙者人情之所不能。故天下多不平。多不平。故多爭。多爭。故多亂。聖人慮亂之不可弭。而人情之不可不平也。故歸其責於君子。而推其應於天地鬼神。天地鬼神。果何愛乎謙哉。人情之所好惡。則天地鬼神。亦好惡之而已耳。故君子之於治也。小則損其財。大則損其心。吾損吾財。乃可以平天下之財。吾損吾心。乃可以平天下之心。大學曰。潔矩而天下平。平者。平其不平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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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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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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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事。百變不能言也。言其已然者而已。天下之患。百變不能知也。知其必然者而已。春霪雨秋晴。暑極則風。鬱熱乃雨。氣寒則冰。天地之氣且然。況人事乎。人生四十。所見者三世。六十以上。行業已著。善惡已分。吾以知其子孫。十六以下。學業未成。血氣未定。吾以信其祖父。人好內則以瘵死。好酒則以疸死。好強則以死。暴疾死。此不獨智者知之也。然而有不盡然者。此不可知也。夫不可知而不知。必可知而後知。則無為貴智矣。今夫天人相應之數。不必其適相值也。要在適相當耳。賈人挾貲以求利。百物惟所置。酌其盈虛。權其輕重。錙銖無爽。若是者謂之相值。及其售也。物急則速。物緩則滯。本大者利厚。本小者利微。若是者謂之相當。人不能以相值者。責報於天。天自以其相當者。陰賦於人。惟其相當。故不必其相值也。事變之來。每在所備之外。非必智慮有所不及也。事未至而慮及之。則天且奔命於人而無權。故天之乘人也。每於意之所疏而事之所反。憂在內者患在外。憂在外者患在內。以嚴著者以寬敗。以緩稱者以暴亡。往往然矣。聖人不務為弭患之術。而惟求無致患之隙。務使天與吾相安而不相乘。所謂無致患之隙者。何也。弊也起於所偏而萌於極盛。日中則昃。月盈則蝕。滿招損。謙受益。天之道也。處盛而矜。則患必中之。聖人持之以危。故曰。危者安其位者也。引繩而絕之。其絕必有處。注水滿杯而複斟之。則未知其流之於此乎。於彼乎。而溢則必矣。夫盛滿之為患。而驕矜之取敗。夫人而知之。而賢智不免者。暇豫則智計不生。而危苦之言不能入也。故言其已然。則言可盡也。知其必然。則知不必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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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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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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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奚治。令行則治。天下奚不治。令不行則不治。令不行者。文牘榜諭。充塞衢宇。民若罔聞。吏委如遺。民吏相匿。交免以文。格而不達。舉而易廢。始非不厲實也。既則怠。久則忘。本政之地。亦且自廢而自掩之。是以百職不修。庶事不舉。奸敝日盛。禁例日繁。細事糾紛。要政委棄。譬之樹木。傍叢樛。而枝乾枯朽矣。當是之時。皆謂在位無賢也。行政不善也。良策無出也。是猶牽車者。但求厚載而不顧轂之利轉也。若如今之致行者。雖官皆聖哲。政皆盡善。使閎夭散宜生之屬。議為憲令。周公裁之。召奭貳之。史佚文之。布於天下。亦不能少有補救也。會稽之東。有石氏者。其季女病痞。迎良醫治之。久而不除。謝醫使去。其父思之。以為是良醫也。奈何療之而病不除。他日竊窺之。見其舉藥不飲。而覆於下也。乃複迎醫。進以前藥。三飲之而疾已。夫國有善政。而德澤不加於民者。政雖善。未嘗入民也。猶石季之飲藥也。十口之家。主人雖賢。然令不行於子。則博奕敗趨。令不行於僕。則析汲不勤。令不行於妾。則壺餐不治。令不行於童子。則庭糞不除。以此為家。其家必索。況天下之大乎。駿馬病躄。不如駑馬之疾馳。勇士折肱。不如女子之力舉。是以聖人貴能行也。昔者唐子之治長子也。其民貧。終歲而賦不盡入。璩里之民。五月畢納。利蠶也。乃詢於眾曰。吾欲使民皆桑可乎。皆曰。他方之士。不宜桑。若宜之。民皆樹桑。毋俟今日矣。遂已。他日游於北境。見桑焉。乃使民皆樹桑。眾又曰。昔者阿巡撫令樹榆於道。鞭笞而不成。今必不能。不聽。違眾行之。吏請條法。示於四境。唐子笑曰。文示之不信於民也久矣。乃擇老者八人。告於民。五日而遍。身往告於民。二旬而遍。再出。遇婦人於道。使人問之曰。汝知知縣之出也。奚為乎。曰。以樹桑。問於老者。老者知之。問於少者。少者知之。問於孺子。孺子知之。三百五十聚之男女。無不知之者。三出入其廬。慰其婦。撫其兒。語以璩里之富於桑不可失也。一室言之。百室聞之。三百五十聚之男女無不欲之者。唐子曰。可矣。乃使璩民為諸鄉師。而往分種焉。日省於鄉。察其勤怠。督賦聽訟因之。不行一檄。不撻一人。治雖未竟也。乃三旬而得樹桑八十萬。長子小縣也。樹植易事也。必去文而致其情。身勞而信於眾。乃能有成。夫多文藏奸。拂情易犯。不親難喻。無信莫從。所從來久矣。是以治道貴致其實也。臣奏入。下於有司。公卿集議。複奏行之。其所行者。著為故事。因時增易。百職准以決事。自漢以來皆然。舍是無以為政。然有治不治者。以實則治。以文則不治。若徒以文也。譬之優偶之戲。衣冠言貌。陳事辦理。無不合度。而豈其實哉。以娛人之觀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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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有詔旨。臣有陳奏。官有文書。市有榜諭。此文也。此藉以通言語。備遺忘耳。奚足恃乎。君臣相親。朝夕無間。飲食作坐同之。如匠之於器。日夜操作。則手與器相習。而無不如意。主臣一心。夜思蚤謀。無謀不行。無行不達。三月必達。終歲必效。三年必成。五年必治。十年必富。此實也。苟無其實。則謹守成法者。敗治之公卿也。明習律令者。敗治之有司也。工於文詞。嫻於言貌者。敗治之侍臣也。三者非不美也。而專尚焉。則表暴日厚。忠信日薄。察於內外。稱職常多。核其行事。無過可舉。問其治功。則無一事之善成。無一民之得所。上下相蒙。以成苟免之風。雖有志之士。亦將靡然而不得自盡其情。此治化之所以不行也。雖然。行難矣。近與遠異風。少與眾異勢。門庭之內。常不盡見。伯仲之間。亦有異心。況天下之大乎。海內之地。為府百六十二。為州二百二十。為縣千一百六十。必官其地治其事者。皆如長子之樹桑。而後天下乃治。是不亦難乎。權者聖人之所藉以妙其用者也。今夫與一人期。至者十八。與三人期。畢至者十五。與九人十八期。畢至者十一。何則。權不在也。大將居中。提兵十萬。副參游守都總以及隊百什伍之長。轉相貫屬。如驅羊。齎生赴死。不敢先後。何則。權在也。乘權之利。如軸轉輪。乘權之捷。如響應聲。乘權而不能行。恥莫甚焉。官有萬職。君惟一身。賢君之用官。如大將之御眾。以一用十。以十用百。以百用千。以千用萬。是則君之用者有萬。而憑之者惟十。約而易操。近而能燭。夫尊卑次屬。職之恆也。而奚有異。不善用之。則萬職之利。轉而奉之於十。善用之則十職之修。轉而布之於萬。十職能修。澤及海內。其功大。功大者賞厚。十職不正。毒及海內。其罪大。罪大者刑重。此舜所以誅四凶也。人有甚愛其子者。使妾母之。而妾不恤。教之不從。則罵之。罵之不從。則撻之。撻之不從。則去之。改而後已。夫人情之愛莫甚於妾。人生之重莫過於母。次於妻者又莫貴於妾。而輕於去之者。何也。不去則愛不及於子也。此言雖小。可以喻大。夫人臣之愛。未必暱於妾也。人臣之重。未必過於子之母也。人臣之貴。未必等於妾也。乃愛之而不忍傷之。重之而不敢拂之。貴之而不能抑之。斯人也。未嘗操刃。而百千萬億之刃。肆行殺傷。有不期然而然者。當是之時。雖上有賢君。惠澤日施。寬恤日行。考績日嚴。流殺日具。而民常苦生而甘死。夫雨露至渥也。不能入陶穴而滋生。泉流至澤也。不能越堤防而灌溉。何則。有隔之者也。是故善為政者。刑先於貴後於賤。重於貴輕於賤。密於貴疏於賤。決於貴假於賤。則刑約而能威。反是則貴必市賤。賤必附貴。是刑者交相為利之物也。法安得行。民安得被其澤乎。恩義之大。莫如君臣。親臣為腹心。政臣為股肱。疆臣為拇指。庶臣為毛發。戎臣為衣履。是以人君之待其臣。安富同樂。疾病同戚。厚之至也。聲色不和。貧勞不恤。猶為亢而少恩。況加之以刑罰乎。此以待良臣也。若夫專利蔽主。阿私黨邪。是民之讎。國之賊也。若之何不刑。愛德為祥。愛殺人之人。斯為愛乎。忍德為凶。忍於殺人之人。斯為忍乎。刑不可為治也。而亦有時乎為之者。以刑狐鼠之官。以刑豺狼之官。而重以刑匿狐鼠養豺狼之官。國有常刑。有變刑。常刑者。律刑也。有司議之。人主不敢私。變刑者。雷霆之威也。英主神之。臣不得與。常刑以齊小民。變刑以治元惡。元惡之臣。多援要譽。其罪難見。察之而不得其罪。質之而不得其罪。速之獄而不得其罪。非雷霆之用。何以治之。德外無治。不言德而言刑者。猶醫之治寒疾也。不卻穀而飲藥。其人必危。疾愈。卻藥而反谷也。不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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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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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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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者國之寶也。民之命也。寶不可竊。命不可攘。聖人以百姓為子孫。以四海為府庫。無有竊其寶而攘其命者。是以家室皆盈。婦子皆寧。反其道者。輸於幸臣之家。藏於巨室之窟。蠹多則樹ァS阜試蛺灞幀4飼罡恢源。治亂之分也。虐取者取之一金。喪其百金。取之一室。喪其百室。兗東門之外。有鬻羊餐者。業之二世矣。其妻子佣走之屬。食之者十餘人。或誣其盜羊。罰之三石粟。上獵其一。下攘其十。盡鬻其釜甑之而未足也。遂失業而乞於道。此取之一金。喪其百金者也。潞之西山之中。有苗氏者。富於鐵冶。業之數世矣。多致四方之賈。椎鑿鼓瀉擔挽所藉而食之者。常百餘人。或誣其主盜。上獵其一。下攘其十。其冶遂廢。向之藉而食之者。無所得食。皆流亡於河漳之上。此取之一室。喪其百室者也。虐取如是。不取反是。隴右牧羊。河北育豕。淮南飼鶩。湖濱繅絲。吳鄉之民編蓑織席。皆至微之業也。然而日息歲轉。不可勝算。此皆操一金之資。可致百金之利者也。里有千金之家。嫁女娶婦。死喪生慶。疾病醫禱。燕飲齎饋。魚肉果蔬椒桂之物。與之為市者眾矣。緡錢錙銀。市販貸之。石麥斛米。佃農貸之。匹布尺帛。鄰里黨戚貸之。所賴之者眾矣。此藉一室之富。可為百室養者也。海內之財。無土不產。無人不生。歲月不計而自足。貧富不謀而相資。是故聖人無生財之術。因其自然之利而無以擾之。而財不可勝用矣。今夫柳。天下易生之物也。折尺寸之枝而樹之。不過三年而成樹。歲翦其枝以為筐筥之器。以為防河之埽。不可勝用也。其無窮之用。皆自尺寸之枝生之也。若其始植之時。有童子者拔而棄之。安望歲翦其枝以利用哉。其無窮之用皆自尺寸之枝絕之也。不擾民者。植枝者也。生不已也。虐取於民者。拔枝者也。絕其生也。虐取者誰乎。天下之大害莫如貪。蓋十百於重賦焉。穴牆而入者。不能發人之密藏。刃而進者。不能奪人之田宅。御旅於塗者。不能破人之家室。寇至誅焚者。不能窮山谷而四海。彼為吏者。星列於天下。日夜獵人之財。所獲既多。則有陵已者。負篋而去。既亡其上。複取於下。轉亡轉取。如填壑谷。不可滿也。夫盜不盡人。寇不盡世。而民之毒於貪吏者。無所逃於天地之間。是以數十年以來。富室空虛。中產淪亡。窮民無所為賴。妻去其夫。子離其父。常嘆其生之不犬馬若也。今之為吏者。一襲之裘。值二三百金。其它錦繡視此矣。優人之飾。必數千金。其它玩物視此矣。金盞銀罌。珠玉珊瑚。奇巧之器。不可勝計。若是者為之能吏。巿人慕之。鄉黨尊之。教子弟者勸之。有為吏而廉者。出無輿。食無肉。衣無裘。謂之無能。巿人賤之。鄉黨笑之。教子弟者戒之。貪之錮人心也甚矣。治布帛者。漂則白。緇則黑。由今之俗欲變今之貪。是求白於緇也。治貪之道。賞之不勸。殺之不畏。必漸之以風。禮曰。知風之自。昔者明太祖衷襦之衣。皆以梭布。夫衣可布。何必錦繡。器可瓦。何必金玉。粱肉可飽。何必熊之蹯。玉田之禾。吾聞明之興也。吳之民。不食粱肉。閭閻無文採。女至笄而不飾。巿不居異貨。宴賓者不兼味。室無高垣。茅舍鄰比。吳俗尚奢。何樸若是。布衣之風也。人君能儉。則百官化之。庶民化之。於是官不擾民。民不傷財。人君能儉。則因生以制取。因取以制用。生十取一。取三餘一。於是民不知取。國不知用。可使菽粟如水火。金錢如土壤。而天下大治。為君之樂。孰大於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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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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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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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問於唐子曰。聖人之於天下。何由而治乎。唐子曰。毋立教名。毋設率形。使民日由善而不知。孫子曰。請聞其要。唐子曰。其尚樸乎。樸者天地之始氣。在物為萌。在時為春。在人為嬰孩。在國為將興之候。奢者天地之中氣。在物為茂。在時為秋。在人為老多欲。在國為將亡之候。聖人執風之機以化天下。其道在去奢而守樸。家無塗飾之具。民鮮焜耀之望。尚素棄文。反薄歸厚。不令而行。不賞而勸。不刑而革矣。孫子曰。民既苦於禮義。不可強而從。則民之趨於奢也。亦如水之下壑也。何以能逆而反之乎。曰。請徵諸故跡。昔者秦奢而漢樸。及其治也。世多長者之行。隋奢而唐樸。及其治也。錦繡無所用之。夫二代之君。未聞堯舜之道也。與其將相起於微賤。鑒亡國之弊。以田舍處天下。人之化之則若此。豈惟君天下者哉。卿大夫亦有之。荊人炫服。有為太僕者。好墨布。鄉人皆效之。帛不入境。染工遠徙。荊之尚墨布也。則太僕為之也。豈惟卿大夫哉。匹夫亦有之。陳友諒之父好衣褐。破蘄。不殺衣褐者。有洛之賈在蘄。以褐得免。歸而終身衣褐。鄉人皆效之。帛不入境。染工遠徙。洛之尚褐也。則賈為之也。縠帛衣之貴者也。布褐衣之賤者也。貴貴賤賤人之情也。有望人焉。反之能使一鄉之人貴其所賤。而賤其所貴。風之移人若斯之神也。洛賈且然。況太僕哉。太僕且然。況萬乘之君哉。孫子曰。敢問行之之方。曰。先貴人去敗類可以行矣。先貴人若何。曰。捐珠玉。焚貂錦。寡嬪御。遠優佞。卑宮室。廢苑囿。損羞品。卻異獻。君既能儉矣。次及帝後之族。次及大臣。次及百職。莫敢不率。貴人者。萬民之望也。貴之所尚。賤之所慕也。貴尚而賤不慕。世未有也。去敗類若何。曰。吾嘗牧羊於沃州之山。羊多病死。有教之曰。一羊病則羊皆敗。子必謹視之。擇其病者而去之。不然。且將盡子之。從其言而羊乃日蕃。治天下亦然。好名者。無才而人稱其才。無德而人稱其德。使人巧言令色。便媚取合。而失其忠信之情。是敗類之人也。多言者。以議論害治。以文辭掩道。以婞直亂正。使人尚浮誇而喪其實。是敗類之人也。此二者。表偽之旗也。雕樸之刃也。詩曰大風有隧。貪人敗類。是故善為政者。務先去之也。孫子曰。始吾以為天下之難治也。今而後知天下之不難治也。苟達其情。無不可為也。唐子曰。天地雖大。其道惟人。生人雖多。其本惟心。人心雖異。其用惟情。雖有順逆剛柔之不同。其為情則一也。是故君子觀於妻子而得治天下之道。觀於僕妾而得治天下之道。觀於身之驕約家之視效而得治天下之道。先人有言曰。語道莫若淺。語治道莫若近。請舉其要。古之賢君雖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存心若赤子。處身如農夫。殿陛如田舍。衣食如貧士。海內如室家。微言妙道不外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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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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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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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匯問為政之道。唐子曰。六善備。可以為政矣。何為六善。曰。違己。從人。慎始。循中。期成。明辨。是為六善。堯舜聖人之雋也。猶不敢自用。而況聖不及堯舜者乎。況賢遠於堯舜者乎。況不賢不見堯舜之履者乎。書曰。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志。必求之非道。逆己非逆。遜己非遜。勿己之是。惟道之歸。是謂違己。天下有天下之智。一州有一州之智。一郡一邑。有一郡一邑之智。所言皆可用也。我有好不即人之所好。我有惡不即人之所惡。眾欲不可拂也。以天下之言謀事。何事不宜。以天下之欲行事。何事不達。詩曰。先民有言。詢於芻蕘。人無賢愚。皆我師也。是謂從人。凡事見以為可。而其中有不可者焉。見以為不可。而其中有可者焉。惟一再思之。更覆思之。不必上智。其端必見。其識必及。若不思而遂行之。其為悔也後矣。不思而遂不行。其為惜也多矣。發政如發矢。矢發不可複反。政發不可複收。書曰。若虞機張。往省括於度則釋。鵠之度在目中。不省則不見也。是謂慎始。始非不慎也。迨其後有欲速而不達者。有厭倦而若忘者。遂有中道而廢者矣。中道而廢則民多玩。後雖有作。不可為矣。詩曰。不競不絿。不剛不柔。敷政優優。又曰。不震不動。不戁不竦。言不欲速也。毋厭倦也。如農夫之耕耘。四時不失序焉。日月見其長焉。是謂循中。始既已慎矣。中既已循矣。而有不保其終者。小器易盈。志滿則驕也。宣王中興之君也。及其德衰。而小雅之刺者三章。桓公五霸之盛也。及其氣矜。而葵邱之叛者九國。不啻此也。書曰。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武王聖人也。召公猶慮其服九彞八蠻。或啟侈心。而進一簣之戒。而況德本中人。智一官者乎。是故政必期於有成也。無樞易拔。無軸易脫。不可謂違己。左言則左。右言則右。不可謂從人。卿士盈廷。發難不已。不可謂慎始。榜牒申命。日遵歲結。不可謂循中。考績多良。治功不見。不可謂有成。若是者辨之不明故也。集人成己。始終一貫。物不能蔽。人不能欺。功之成不於成成。立志發令。已立其成。明辨於此。而後六善備焉。六善備。可以為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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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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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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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飢。唐子之妻曰。食無粟矣。如之何。唐子曰以粞。他日不能具粞。曰。三糠而七粞。他日猶不能具。其妻曰。三糠七粞而猶不足。子則奚以為生也。曰。然則七糠而三粞。鄰有見之者。蹙額而吊之曰。子非仕者與。何其貧若此也。意者其無資身之能乎。唐子曰。不然。魚在江河。則忘其所為生。其在涸澤之中。則不得其所為生。以江河之水廣。涸澤之水淺也。今吾與子在涸澤之中。故無所資以為生也。子曷以吊我者吊天下乎。唐子行於野。見婦人祭於墓而哭者。比其反也猶哭。問何哭之哀也。曰。是吾夫之墓也。昔也吾舅織席。終身有餘帛。今也吾夫織帛。終身無完席。業過其父。命則不如。是以哭之哀也。唐子慨然而嘆曰。是天下之大命也。夫昔之時。人無寢敝席者也。今之時。人鮮衣新帛者也。唐子曰。天地之道故平。平則萬物各得其所。及其不平也。此厚則彼薄。此樂則彼憂。為高台者。必有洿池。為安乘者。必有繭足。王公之家。一宴之味。費上農一歲之獲。猶食之而不甘。吳西之民。非凶歲為麥粥。雜以荍稈之灰。無食者見之。以為是天下之美味也。人之生也。無不同也。今若此不平甚矣。提衡者權重於物則墜。負擔者前重於後則傾。不平故也。是以舜禹之有天下也。惡衣非食不敢自恣。豈所嗜之異於人哉。懼其不平以傾天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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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均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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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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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子曰。有天下者。莫高於平均之尚也。其邃初乎。降是安天下而已。又降是與天下安而已。又降是食天下而已。最上之世。君民聚醵。然三代之極其猶水。君取盂焉。臣取勺焉。民取焉。降是則勺者下侵矣。者上侵矣。又降則君取一石。民亦欲得一石。故或涸而踣。石而浮。則不平。甚涸而踣。則又不平甚。有天下者曰。吾欲為邃初。則取其浮者而挹之乎。不足者而注之乎。則然喙之矣。大略計之。浮不足之數。相去愈遠。則亡愈速。去稍近。治亦稍速。千萬載治亂興亡之數。直以是券矣。人心者。世俗之本也。世俗者。王運之本也。人心亡則世俗壞。世俗壞則王運中易。王者欲自為計。盍為人心世俗計矣。有如貧相軋。富相耀。貧者阽。富者安。貧者日愈傾。富者日愈壅。或以羨慕。或以憤怨。或以驕汰。或以嗇吝。澆漓詭異之俗。百出不可止。至極不祥之氣。鬱於天地之間。鬱之久。乃必發為兵燹。為疫癘。生民類。靡有孑遺。人畜悲痛。鬼神思變置。其始不過貧富不相齊之為之爾。小不相齊漸至大不相齊。大不相齊即至喪天下。嗚呼。此貴乎操其本原。與隨其時而劑調之。上有五氣。下有五行。民有五醜。物有五才。消焉息焉。渟焉決焉。王心而已矣。是故古者天子之禮。歲終。大師執律而告聲。月終。太史候望而告氣。東無陼水。西無陼財。南無陼粟。北無陼土。南無陼民。北無陼風。王心則平。聽平樂。百僚受福。其詩有之曰。秉心塞淵。騋牝三千。王心誠深平。畜產且騰躍眾多。而況於人乎。又有之曰。皇之池。其馬歕沙。皇人威儀。其次章曰。皇之澤。其馬歕玉。皇人受穀。言物產蕃庶。故人得肄威儀茹內眾善有善名也。太史告曰。東有陼水。西有陼財。南有陼粟。北有陼土。南有陼民。北有陼風。王心則不平。聽傾樂。乘欹車。握偏衡。百僚受戒。相天下之積重輕者而變易之。其詩有之曰。相其陰陽。觀其流泉。又曰。度其夕陽。言營度也。故積財粟之氣滯。滯多霧。民聲苦。苦傷惠。積民之氣淫。淫多雨。民聲囂。囂傷禮義。積土之氣耗。耗多日。民聲濁。濁傷智。積水積風。皆以其國瘥昏。官所掌也。且夫繼喪亡者福祿之主。繼福祿者危迫之主。語百姓日。爾懼兵燹乎。則將起其高曾於九京而問之。懼荒飢乎。則有農夫在。上之繼福祿之盛者難矣哉。龔子曰。可以慮矣。可以慮。可以更。不可以驟。且夫唐虞之君。分一官。事一事。如是其諄也。民固未知貿遷。未能相有無。然君已懼矣。曰。後世有道吾民於富者。道吾民於貧者。莫如我自富貧之。猶可以收也。其詩曰。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夫堯固甚慮民之識知以違吾則也。水土平矣。男女生矣三千年以還何底之有。彼富貴至不急之物。賤貧者猶且筋力以成之。歲月以靡之。舍是則賤貧且無所托命。然而五家之堡必有肆。十家之必有賈。三十家之城必有商。若服妖之肆。若食妖之肆。若玩好妖之肆。若男子咿唔求爵祿之肆。若盜聖賢巿仁誼之肆。若女子鬻容之肆。肆有魁。賈有梟。商有賢桀。其心皆欲並十家五家之財而有之。其智力雖不逮。其號既然矣。然而有天下者更之。則非號令也。有五挹五注。挹之天。挹之地。注之民。挹之民。注之天。注之地。挹之天。注之地。挹之地。注之天。其詩曰。挹彼注茲。可以饎。豈弟君子。民之父母有三畏。畏旬。畏月。畏歲。有四不畏。大言不畏。細言不畏。浮言不畏。挾言不畏。而乃試之以至順之法。齊之以至一之令。統之以至澹之心。龔子曰。有天下者。不十年幾於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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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左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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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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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者人之情。天理之節。天子逮匹夫。弗能渝焉。故棄禮必敗。謙受益。知憂知懼免於難。故驕且肆必敗。敏則有功。勤則不匱。故惰必敗。決者事之斷也。故需必敗。君子不以呴呴為仁。不以仡仡為勇。故植婦人之仁衡匹夫之勇必敗。重則慎。輕則脫。慎固脫離。故輕必敗。人之有信。車之有輪輻也。故食其言必敗。止戈為武。故好戰必敗。弛武備者張戎心。故忘戰必敗。獸困則。民困則畔。故亟作土木急苛役必敗。厚味臘毒。多藏厚亡。故掊斂黷貨必敗。治國如治病然。而用小人。是飲酖酒以攻疾也。故退賢進不肖必敗。人有諫臣拂士。猶瞽者有相。故愎諫怙過必敗。萬物本天。人本祖。故蔑祖慢神必敗。人神之主也。有德則祥降之。無德則妖興。故棄人道賢鬼者必敗。剛不可惡。柔不可弱也。是謂一張一弛。故過剛必敗過柔必敗。民者邦本。天地之心。故虐用其民必敗。傳曰。女德無極。婦怨無終。故謀及婦人以男事女者必敗。立國家必正紀綱。綱紀不立。則其敗也。匉匉如崩土而不可維。故妻妾嫡庶長幼無紀必敗。始進善。善緣善。始進不善。不善緣不善。故不豫教必敗。四時之序。成功者退。故悀而不止必敗。楎燦卸盡J曰。民之失德。乾餱愆。故不勤小物惕近事必敗。厝足之地不出。扶集於獨梁則顛矣。故不謀遠必敗。書曰。惟事事乃其有備。故有恃而無備必敗。機事不密則害成。故疏必敗。順天者存。逆天者亡。故翳賢德蔑強大必敗。一人欲爭則起。讓則伏。是以相讓則有餘。爭則不足。故爭必敗。君子瘠[己](已)以腴人。故削人自封殖者必敗。親親天之合。披其枝者傷其心。故疏外骨肉夷同姓必敗。天道福善禍淫。淫則亂。亂則禍生。故奸必敗。語曰。一手獨拍。雖疾無聲。自盤古以下無獨君。故自用不用人必敗。魚不脫於淵。利器不可授人。故委柄不治者必敗。松柏之生。薄雲霓。立霜雪。震風凌雨不僕。蔦蘿施其末。則秋風下之。故因人成事不自立者必敗。出赤心入人腹。則人樂死。故多疑必敗。人心之不同如面焉。立如劇驂。●其過續之。而識其面。不亦難哉。故輕信人必敗。凡此之敗。未有能一易此者。是故反其道則必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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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貨殖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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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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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言司馬子長。因已被罪於漢。不能自贖。發憤而傳貨殖。餘謂不然。子長見其時天子不能以寧靜淡薄先海內。無校於物之盈絀。而以制度防禮俗之末流。乃令其民仿效淫侈。去廉恥而逐利貲。賢士困於窮約。素封僭於君長。又念里巷之徒。逐取十一。行至猥賤。而鹽鐵酒酤均輸。以帝王之富。親細民之役。為足羞也。故其言曰。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又次教誨之。整齊之。夫以無欲為心。以禮教為術。人胡弗寧。國奚不富。若乃懷貪欲以競黔首。恨恨焉思所勝之。用刻剝聚斂。無益習俗之靡。使人徒自患其財。懷促促不終日之慮。戶亡積貯。物力凋敝。大亂之故。由此始也。故譏其賤以繩其貴。察其賤以見其政。觀其靡以知其敝。此子長之志也。且夫人主之求利者固曷極哉。方秦始皇統一區夏。鞭棰夷蠻。雄略震乎當世。及其伺睨牧長寡婦之貲。奉匹夫匹婦而如恐失其意。促訾啜汁之行。士且羞之。矧天子之貴乎。嗚呼。蔽於物者。必逆於行。其可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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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譯進大學衍義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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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  年內翰林秘書院檢討徐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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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請翻譯有用儒書。恭呈備聖覽以助 君德事。臣惟自古哲後。未有不留心聖學。而能興起太平。永延歷數者。況我  皇上首開姬籙。式啟堯圖。數月以來。  躬親萬幾。仁育義正。史不勝書。誠堯舜之君。再見於今日。凡為人臣者。安敢不以堯舜其君之道進。臣自八月初六日入署後。見所翻通鑒。漸次就緒。勤敏從事。告完有日。顧通鑒一書。載前代得失興廢。以備觀省。凡一代之始。大約由於親君子。遠小人。躬勤儉。愛民力。及其衰替日也。莫不由於親小人。遠君子。習奢靡。重賦斂。猶就一代言之也。至一主之身。其初與賢士正人。合心圖治。則天心豫順。民物豐亨。及治效少成。四方無虞。或耽於逸樂。漸失法度。或憸邪崇用。善政中止。或移情異學。或侈志武功。或經制煩匱。而言利之臣進。或民賦過重。而災變之害興。雖曰人心之易放實由學問之不恆。通鑒悉詳記之。洵萬世帝王以人為鑒之資也。然治亂之。載於通鑒。而聖學淵源。如所為格物致知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不能探源端本。而一一言之者。紀事之書。不遑理之全也。惟宋臣真德秀所輯大學衍義。得內聖外王之正道。備六經列史之精華。舉身心家國天命人情。無不撮其要領。上而主德修進。涵養熏陶。下至撫御機宜。罔不該貫。誠  宸座之良規。九重之寶鑒也。伏乞  天語渙發。命翻鑒之餘。便將此書用心譯進。俾  皇上萬幾之暇。時時  賜覽。間召臣。相為質証。辨析其義。庶調養性情。宰御事物。用人行政之間。退處服習之際。必有日進日新。潛滋  睿德於不覺者。古訓有曰。慎終於始。又曰。德惟一動罔不吉。臣謂  皇上聖心純一。從容中道。天授之資。非人力所及。獨聖學精微。願加留意。  皇上一人之心法。將來  聖子神孫之心法也。  皇上今日之治統。將來萬世千秋之治統也。關系匪小。借資必廣。格心之益成。斯有本之化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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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對策皇清文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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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世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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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對。臣聞治天下者。當全盛之時。而為善建不拔之計。非破庸俗之論。以鼓豪傑之心。則其道無由。昔唐太宗與房魏論創業守成之難易。而曰。與我取天下者。知創業之難。與我安天下者。知守成之難。周書曰。若昔大猷。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今天下正所謂兼創垂之盛。而持危亂之防者也。人才不可謂不盛。而未盡所以取才之方。吏治不可謂不肅。而未盡所以馭吏之道。懲貪不可謂不嚴。而未盡所以止貪之術。俗尚亦數變矣。而未盡所以靖俗之謀。兵制亦甚精矣。而未盡所以弭兵之要。故有謂今天下為已安已治。遂可晏然無事者。皆庸俗人之論也。臣竊嘗見夫古來全盛之時。不可以數遇。而往往弊之所伏。即伏於其盛。而又竊嘗慕夫賈誼之議。蘇軾之對。皆能舉一代之治。而斷其何以治。何以亂。何以治而不亂。何以亂而複治。有一代之治。必有一代之才以應之。臣有志焉而欲陳久矣。今當拜獻之始。豈可自誣其所學乎。天下文武之臣。莫不願畢志竭忠以待用。人才亦已輻輳矣。而獨謂未盡所以取才之方者何也。古者人才既用。而嘗有未用者存於既用之外。故尚書曰有三宅有三俊。而詩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今天下岩野川澤之中。其隱然備公輔之器者誰耶。泛然而取之。泛然而應之。又泛然而任之。取之者不知其何以取。應之者不知其何以應。任之者不知其何以任。欲兵則兵。欲刑則刑。欲錢穀則錢穀。古之聖人。一人止任一事者。今則以一庸人兼之而有餘。古之聖人。終身不易其官者。今則一旦應之而亦無不足。是亦理之所難信也。今即不必用九品四科之制。而州郡之薦舉。將帥之徵闢。似亦不可少也。若乃掣簽而使。按資而升。賢愚同科。茫然無據。彼論而後官。量而後入。獨不可稍存其萬一乎。程才莫先於計吏。而臣謂未盡所以馭吏之道者何也。古親民之官。莫重於二千石。有以公卿而為之者。唐宰相出為剌史。李泌常袞皆然。若夫守令。尤為親民。不可不擇。今之郡縣官。大扺如傳舍。與民情漠不相接。監臨使者。顧盼威動。所薦未必賢。所糾未必不肖。其趨謁勤者即為才。其應對捷者即為敏。則何若專重郡縣之責。外聽責成於督撫。內聽考核於銓部。而用唐虞三載之法以黜陟之。彼監臨之所薦所糾。不亦可以已乎。且今天下可汰之吏亦甚多矣。勢有不能盡汰者。慮庸人之無所容耳。夫不慮庸人之無所見。而反慮庸人之無所容。此從來之積弊也。即以今日之計吏言之。亦莫亟於懲貪矣。而臣謂未盡所以止貪之術者。又何也。凡人之溺於賕賂而不能脫者。大扺有田園妻子之見。以惑其中也。故有昔居環堵。而今則擁田宅。昔泣牛衣。而今則列姬姜。昔無半頃。而今則連阡陌。詰其所從來。不貪何以有是耶。誠能稍限其田宅媵妾之數。而為之禁。其有敢於逾禁者。即坐以僭肆不敬之罪。彼有私金於筐篋。而受貪墨無恥之名。雖愚者亦必自笑其所為矣。臣嘗見敗壞風俗之事。必自卿大夫開之。而後愚民從而效之。此臣所謂靖俗之謀。猶有未盡者。巫風淫風。有一於身。家必喪。今之卿大夫。多為淫靡無益之事。煽惑愚民。而後侲兒舞女之裝。寶馬畫船之飾。探丸跳劍之俠。刺猴刻楮之巧。靡所不甚。且富者必有術以求其富。而聖人馭富馭貴之權。皆何所施乎。今富者之必貴。既有嚴譴以禁之。而貴者之必富。獨相習而以為固然。如是而欲風俗樸厚。教化興起。不可得也。且夫天下馴服於教化而不能變者。無事則賴文。有事則賴武。今日師武臣之力。亦可謂膚功畢奏矣。而臣獨謂用兵雖精。未盡所以弭兵之要。此又非無說也。處今日而欲如古者遂人治野之法。酇長旗鼓之節。藏兵於民。則誠迂。然必使兵與民習。民與兵習。一旦有事。毋論兵勇於。而民亦各有護其田疇盧井之心。此不戰而自勝者也。今則兵之所輕者民。而民之所畏者兵。一旦有事。則民自為民。兵自為兵。天下未有民自為民兵自為兵。而能久安長治者也。宋藝祖意賞罰。平蜀之役。賞曹彬而罰全斌。夫亦賞其與民相安。罰其與民相擾者而已矣。行閒之功罪即以此定之可也。凡此者皆臣所謂當已安已治。而亟亟焉為善建不拔之計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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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治天下有本有末。得其本而治之。則無不治矣。所謂本者何。即  制策所雲紀綱法度是也。紀綱法度治。則吏治以肅。民俗以。文德於焉誕敷。武功於焉赫。濯創之有其基。而守之亦有其漸者也。紀綱法度亂。則吏治以乖。民俗以壞。文德傷於優游。武功失於爭競。創不可以憲後。而守亦不可以承前者也。故曰紀綱法度者。不可得而損益者也。我 國家之典章。至簡便而至精詳。至嚴明而至仁厚。似無以加矣。而臣尤有進者。唐貞觀時。天子問山東關中之同異。而其大臣曰。王者以天下為家。不宜示同異於天下。裴度既平蔡。即用蔡人為牙兵。而曰蔡人即吾人。今天下遐邇傾心。車書同軌。而猶分滿人漢人之名。恐亦非全盛之世所宜也。誠能盡捐滿漢之形。莫不精白一心以成至治。則贊贊者皆皋益之選也。桓桓者皆方召之儔也。將見江南靜橫海之戈。而冀北息桃林之乘。即以躋於唐虞三代之盛。亦何難乎。臣草茅新進。罔識忌諱。干冒  宸嚴。不勝戰慄隕越之至。臣謹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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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對策皇清文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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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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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對。臣聞帝王之統御天下。而綿歷服於無疆也。必有其為治之本焉。必有其致治之要焉。夫用人不可以不慎。吏治不可以不清。賦稅不可以不均。此三者。固治天下之大端也。而猶非其本也。抑猶非其要也。所謂本者何也。人主之一心是也。所謂要者何也。人主之以一心行仁者是也。故仁以舉賢。而愛惜人才。則收用人之效矣。仁以擇吏。而澄清吏治。則成廉潔之風矣。仁以理財。而撫循百姓。則致豐亨之象。而臻樂利之休矣。唐虞三代之盛。所以庶政畢修。民生克遂。而登上理者。此道得也。故善治天下者。不恃有馭天下之術。而恃有治吾心之道。不徒有愛百姓之名。而貴有愛百姓之實。以是內之百僚有師濟之盛。外之吏有廉法之操。上之府庫有充盈之積。下之閭閻有康阜之風。是堯舜三代之豐功茂烈。不難再見於今日者也。臣嘗緬懷上理。追念先猷。而知古帝王為治之本。無過內治之心。而治心之要。無過吾心之仁。何也。有純王之心。斯有純王之政。言政之必本乎心也。有關睢麟趾之風。斯可以行周官之法。言心之可以立法也。故欲求國用之足。未有不由民生之遂而可得也。欲求民生之遂。未有不由吏治之賢而可得也。欲求吏治之賢。未有不由用人之慎而可得也。欲求用人之慎。未有不由  皇上之仁以立心而可得也。伏讀  制策有曰。國家簡任賢良。以共襄治化。必如何用當其才。人稱其職。此我  皇上闢門籲俊之盛心也。朝廷選用人才。非苟慕其才而富貴其身也。殆將用其能以理不能。用其明以理不明者耳。其在詩曰。菁菁者莪。在彼中阿。言所以長育人才之道也故方其未用也。嘗患其多。及其既用也。恆患其少。與其用不足而後取。何如多取以待用。凡有人而不用。與用之而不當。皆可惜也。故賢能不可不惜也。以內而言之。台省之內升。本以賢能而升者。反逸之山林之內。升而候缺。不如遇缺候升。久置之拾遺補過之列。非無益也。外而言之。監司郡縣之轉遷。亦以賢能而升者。又以未竟之案。有功而升者。仍以有過而。苛求於錢穀刑名之間。亦已甚也。總之知人則哲。惟帝其難。必得知人之佐。而行以保任之法。然後真才輩出矣。臣每見今之在位者。見一賢焉。若親與邇。不敢舉也。見一不善焉。若疏與遠。不敢去也。問其故。曰避嫌也。避嫌之念生。而積行之君子。壅於上聞矣。臣故曰。仁以舉賢。則愛惜人才而可以收用人之效者此也。伏讀  制策有曰。貪風未息。誅求下吏以奉上官。遂至不肖有司。私派橫徵。民生益困。何法而可革其夙弊。興言及此。真百姓之福也。夫今日之百姓誠苦矣。苦於有司之剝削也。今之下吏亦苦矣。苦於大吏之誅求也。大吏之取於小吏。必飾其名曰公費。不知藏之私之中者。為公乎。為私乎。有司之取於百姓者。飾其名曰樂輸。不知得之敲撲之下者。為樂乎。為怨乎。臣恐雖文致其辭。而終無以掩人之耳目也。於是一田之入。而有兩田之出。使吾民曾不得賣絲而糶穀焉。一定之稅。而有無定之徵。使吾民曾不得聚廬而托處焉。耒耜方思東作。而輸將不待西成。使吾民曾不得水耕而火耨焉。貪吏之弊。一至於此。民生安得不日困乎。以臣計之。懲貪之法不可不嚴也。懲其吏之小者。不若懲其吏之大者。夫大吏之貪。不止賦斂無度已也。其位愈尊。其害愈大。其害愈大。而人愈不敢言。即有不畏強禦之臣出。力而排之。不過舉其大。而不能悉其實也。莫如訪其貪之最者。而懲之彼貪冒無恥止為室家妻子計耳。以今日居官之所得。為後日平居之所樂。何憚而不為之。惟行漢世懲貪之法。宋人禁錮貪吏之制。彼又何利而為此耶。此非過於刻核也。除吏之蠹也。去民之害也。殺一二人而天下皆生也。是天下之至仁也。臣故曰。仁以擇吏。則澄清吏治而可以致慶潔之風者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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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讀  制策有曰。國用浩繁。繄惟正之供是賴。乃催科之不善者。每昧於撫字。茲欲使草野免追呼之苦。而度支恆足。此以見愛民裕國之宏模也。今之賦。猶古之賦也。今之民。猶古之民也。何以古則上有餘而下無不足。今則上未嘗有餘而民又患不足。豈非撫字催科之道。得則俱得。失則俱失者乎。故善催科者。必為民治農桑焉。必為民廣畜牧焉。必為民緩刑罰焉。必為民通有無焉。如是而民力裕。而上之所求無不應矣。不善催科者。惟日夜取民之財。窮民之力。日削月朘。寢以大窮。將元元安所歸命哉。臣嘗觀小民之家。其初牛羊果蔬。熙熙然若為子孫百年之計也者。一往過焉。則為墟矣。再過三過焉。則又為墟矣。問之其。或曰逃亡也。或曰賦重而不能守也。是非催科之所迫而然耶。故撫字之道不可不講也。惟  皇上宏豈弟之恩。立慈惠之師。使天下之為吏者。寓催科於撫字之中。則上有倉盈庾億之慶。兼撫字於催科之內。則下有家給人足之風。臣故曰。仁以理財。則撫循百姓而可以致豐亨之象臻樂利之休者此也。然臣反複思之。欲為 皇上更進一籌。而終無易於仁以存心之為要也。書曰。皇天無親。惟仁實親。又曰。民罔常懷。懷於有仁。此之謂也。臣草茅新進。罔識忌諱。干冒  宸嚴。不勝戰慄隕越之至。臣謹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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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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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方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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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對。臣聞帝王致治也在求言。忠臣事君也在直諫。二者雖有各盡之道。然未有上之求言不切。而下克自盡其愚者也。何則。人君之尊猶天也。其威則雷霆也。臨之以天之尊。震之以雷霆之威。天下莫不惴惴焉。惟恐一言之不當。以自即於罪戾。況敢肆胸臆。觸忌諱。干君上之怒乎。故夫天下之事。不能言者常少。不敢言者常多。不敢言之言。其言類皆切於國家之利害。而每不便於當事之臣。往往阻抑之。使不得進於人主之前。幸而進於人主之前矣。而不敢言之言。又多忌諱。少順適。易至逆人主之耳。然其言利於人主耳。利於人主之國家耳。利於人主之子孫百姓耳。非有利於言者也。夫以人主之尊。撫有天下國家之盛。非不尊且貴矣。而汲汲於求賢而錄用之者。正惟人材之得失。國計之盈虛。恐其未協於至當。而欲聞夫切直不諱之言耳。而為人臣者。顧皆有所畏而不敢言。則亦何藉於若人而用之乎。欽惟  皇帝陛下踐祚以來。天下之賢才。皆已舉用。郡縣親民之官。皆已澄清。司農計一歲之出入。皆已充足。四海之窮民。複其業者。皆已休息於無事。天休至。   祖業光。  陛下恭默無言。治已臻於上理矣。夫豈有一事之未當。一物之未安。為足  宸慮而資延訪者。雖然。天下之患。每伏於晏然無事之日。方今天下席強大之威。守不拔之業。東西南朔。車書所及。罔不率服。臣百姓。相與生息休養。坐享夫太平美大之盛。近古所未有。非有可憂之形。與未萌之患也。然而比年以來。公私凋弊。民力困極。上懷愛民之心而下不知。下負迫蹙之情而上不覺。天下至治而若亂。四方無事而益貧。推厥所由。莫知其故。此其端必隱於宮府之中。故其毒流於薄海之內。然臣於此猶有不敢盡言者。聖人不為未信之諫。今臣。草野之臣也。冒昧而出之。即刑罰不隨。而以不足輕重之言。視若罔聞而置之。其何益之有。然臣區區之心。豈以是遂已哉。其遠且大者。臣不敢盡言也。敢因  明問所已及者言之。以求無負於  陛下而已。伏讀  制策有曰。國家簡任賢良。以共襄治化。必如何而後用當其才。人稱其職歟。臣以為方今用人。無所謂才也。地而已矣。無所謂人也。資序而已矣。地之貴者。不問其才不才而輒予之官。資序之深者。不問其何如人而輒任之責。 朝廷之於人才。亦既忽視之矣。有忽視人才之心。而一旦責之曰。用當才。人稱職。天下其誰與我。  陛下誠有意於得天下之真才。則當論天下之才。不當論滿漢之地。滿人才不必參之以漢人也。漢人才不必臨之以滿人也。今自三公九卿。為  陛下之疑丞輔弼者。莫不並列滿漢之名。督撫大臣。則多寄於滿人。而漢人十無二三焉。其意不過謂 國家受命之地。其人皆與國休戚。非若漢人強附以取功名者。故信滿人之心。常勝於信漢人。不知帝王初興。皆有豐沛。一時從龍諸臣。相與戮力以承天命。故其貴顯為侯王者。亦非異地所能比。至於數傳之後。天下已定。人主擇人而任之。特視其才能何如耳。固不必限於開創數州之地也。  陛下既為天下主。即當收天下才。供天下用。一有偏重於其間。臣恐漢人有所顧忌。而不敢盡忠於 朝廷。滿人又有所憑借。而無以取信於天下矣。今何不略去滿漢之名。惟擇其才之優者以為用。則下之人不敢有所挾以覬人主之爵祿。而激厲臣之術。未必不由乎此也。至於滿漢之外。複有漢軍一途。其仕之尊顯者。亦列於公孤之選。然位雖尊於天家。而名仍隸於私室。方其得位之時。非不赫然貴矣。一遇其主。則俛首帖耳。執役之不暇。舉人世可卑可賤之事。恆視為固然。而不敢少有所抵牾。夫以公孤之尊。天子且改容禮之。然猶不免於為人役。則所以養其廉恥者何在。為人臣而廉恥之不恤。則立功立名之念。皆不足入其手小N┯刑拔還壇琛O:仙現肌H〉┫θ僖而已。安望其為國任事。卓然不苟耶。  陛下何不斥去此弊。以養臣子之節。其有關國體。非淺鮮也。若夫黜陟之法。固人主所操以進賢退不肖者也。豈徒曰積日累勞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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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自六官之長。以至郡縣吏。苟有遷轉。必按其受職之先後。以為次第。前之人未去。而後之人複來。陳陳相因。莫有振起之日。士之出身加民者。自其授職之初。而已知其終身之所至。如是安得有奮發之心。勉強於為善者。且夫六卿為百僚之長。其位至崇。故禮樂兵刑。虞帝各因其才命之。至老而不遷。今九卿六部。亦有等級。遞進而屢遷之。往往以一人兼六曹之用。必今之尚書。其才加十倍於禹稷而後可。萬一尺有所長。寸有所短。移彼之才以應之此。莫保其無蹉跌焉。縱使禹稷諸聖人起而事  陛下。莫有能以功名終者矣。如曰居其名。不必責其實。其於用當才而人稱職之謂何。臣以資序之說。斷不可施之六卿。而郡縣吏。亦當有不次之擢。以破拘攣之見。則鼓舞人材之術在是矣。然臣於此猶有所未盡者。以今天下不患無才。而患求才之太急。不患無人。而患用人之太廣。求人太急。用人太廣。則入仕之門必多。入仕之門多。則懷僥幸之心。乘間伺隙。思以攘功名取富貴者。擾擾而不知止。  陛下既厭之而狹其途矣。然士之待命於銓衡者。何其多也。臣以為止狹其數耳。未狹其途也。何謂數。三年試於禮部者幾何人。三年試於行省者幾何人。歲貢於鄉者幾何人。國家有大慶賞。大臣之子孫應得官者幾何人。以貲仕者幾何人。投誠者幾何人。吏胥無過者幾何人。此所謂數也。何謂途。科目一途也。貢監一途也。任子一途也。投誠一途也。貲郎一途也。吏胥一途也。八旗世職一途也。此所謂途也。今者病選人之多。不務狹其途而止狹其數。如三年試禮部者。向以三百人。而今止一百五十人。試行省者一百五十人。而今或不及百人。且或止以半焉。  陛下以為狹其數矣。可以疏壅滯之弊矣。然自科目而外。如任子。如投誠。如吏胥入貲者。非若科目之有定額也。則既開其途。又不限其數。數多而積之於銓衡以定其年限。是  陛下不過狹科目一途之數。而欲以救十數途之壅滯。無惑乎愈疏而愈壅也。  陛下求疏而不得疏。銓曹患滯而日益滯。在下者慮得官之難。而奔競之心愈切。在上者挾名器之重。而嗇吝之意愈形。退讓者目為迂誕。廉介者比於無能。其弊起於進仕之多端。其流極於人心之喪失。  陛下思救其弊。莫若狹其途。狹其途而寬其數。可以塞天下之幸心。可以疏人材之久滯。可以養高蹈之節。可以破世祿之私。一舉而四善備焉。夫何憚而不出此。至於用人之途。孰得孰失。此在  陛下擇耳。以臣私計論之。莫如吏胥與科目。何則。吏胥明習吏事。科目學於聖賢。二者合於政治得失之本。故漢收用吏之效。而自唐以來。一出於科目。今縱不專任科目。但當參之以吏胥。至於任子用則天下有世官。投誠用則天下多盜賊。貲郎用則天下少廉士。在  陛下毅然去之而已矣。伏讀  制策有曰。邇來貪風未息。誅求下吏以奉上官。遂致不肖有司。私派橫徵。民生益困。何法而可革其夙弊歟。臣以為  陛下之言及此。是天下之福也。何也。今日之百姓。其有不忍言者矣。然其望救之心。猶未至於盡絕者。特曰  陛下未知耳。誠知之。則必赫然震怒。天下貪吏。盡置之法。以安百姓。今而曰民生益困。是  陛下知民困矣。又曰不肖有司。是  陛下知有司不肖矣。又曰誅求下吏以奉上官。是  陛下並知上官誅求矣。知而不為之所。  陛下之民終於無所救。有司終於剝民以奉上。大吏愈敢恣睢自肆。而不複有所顧忌矣。雖然。  陛下不惟言之。且思所以救之。則轉禍為福之機。於是乎在。顧救之之法。必舉法之已行而不效者。一切屏去不用。更設法以馭臣。百姓之困。庶幾可以少蘇。何則。方今除貪之法。不過督撫舉劾已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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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即位以來。糾貪之章日告。懲貪之令日行。宜乎天下之有司。有所畏而不為矣。乃其貪日益甚者何哉。臣以為止貪之法。不可專責之下吏。井不可專責之上官。下吏之貪。或由於上官。而上官之誅求。亦非無因而致。  陛下思革其弊。則當究其源。源清則流自潔。表直則影自正。今夫郡縣有一不肖吏。則郡縣之民。無寧居者矣。督撫有一黷貨之人。則所屬之郡縣。無一休息者矣。部院諸大臣。不能奉公守法。則天下之督撫。無一廉者矣。勢有相因。而弊有必至。  陛下何不以待有司之法。施之於大臣乎。大臣之受罪者。不過一人。而天下可以知警。今舍一人之罪。而求之千萬人。千萬人之心雖以貪獲罪。而其心猶有所不服。故僥幸於法所不及者。複肆其貪而不知止。臣聞法行自近令出。惟行法不加於貴顯。而足以禁奸除暴。未之有也。抑臣更有進者。  陛下以法繩臣之貪。不若使臣皆不犯法。夫馭臣而至於用法以相御。已非情之所堪言者矣。臣以為與其嚴之於事後。不若慎之於事先。 朝廷命一督。遣一撫。不當如郡縣吏。委之銓衡已也。地勢有艱易。民有頑良。因地以擇人。因人以置長。此在  陛下斷之於中耳。彼其受任之初。未嘗有所因緣。則可以獨行己志。而不忍欺君之念。亦激發於特達之知。又安有督責下吏。以困斯民者乎。如是而猶有不肖之人。貪於貨財。虐侮其民。然後而置之於法。以戮辱其身家。則可以服臣下之心。而懲貪之典。庶乎其不謬。  陛下舉此措之。易易也。且今督撫之官。率皆久任。下吏習熟於左右。可以測其好惡。豫為之將順。間者有巡方以破其局。而今又見撤矣。臣以為重權不可假人。假之以權。而使久於其任。又無以制之。此甚不可者也。權重則易恣。久任則易狎。無以制之。則奸不得上聞。三者為患不可勝窮。故前朝以一歲一易之巡。方破其久任之弊。使下吏不知其所備得以豫謀。而又皆新進寒賤之人。平時與仕宦少結納者。以至輕馭至重。為術至微也。今何不複設此官。少佐人主耳目所不及乎。伏讀  制策有曰。國用浩繁。伊惟正之供是賴。乃催科不善者。每昧於撫字。茲欲草野免追呼之苦。而度支恆足。其道安在。臣以為天之生財。止有此數。不在君則在民。今欲民有餘而國無不足。兩利俱全者。勢必至兩害俱發。以今之大勢計之。追呼苦而度支足者。其幸也。追呼苦而度支仍不足者。其常也。追呼不苦而度支常足者。必無之事也。然臣獨有一久安長治之策。天下皆笑以為迂闊。而臣以為可萬全必效者。曰。願  陛下絕口不言財利。夫不言財利。其於恤民誠然矣。至於足國之法。則將若何。臣敢以是進者。非故為是誕謾不稽之說。以欺  陛下也。以天下之田賦。至於不可複加。魚鹽鼓鑄之利。不可複益。關巿方物之貢。不可複增。考核不可複嚴。奏銷侵欺之案。不可複見。凡言財言利之人。所以效忠於前者。其言已行。而其效可矣。其言已行。其效可。而其法必不可加。則莫若反其術而用之。夫生財之道。聖賢不廢。孔子之論治國。曰節用而愛人。曾子之釋平天下。曰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而朱子釋之曰。量入為出。由此一聖二賢之說思之。則節儉之外別無生財之法。況自秦漢以後。天下之利。皆歸於上。雖管商複出。無由效其奇策。惟有裁省費用。痛抑奢淫。可以上佐司農。下全民命。昔者漢文得此意以致治。躬務儉嗇為天下先。至其末年。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守閭閻者食粱肉。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故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先行義而後絀恥辱焉。今  陛下籌國用。計民生。責正供。念追呼。當以德為本。以財為末。先之以淡泊。參之以節儉。專之以務農重粟。一意休養元氣。愛惜百姓。積之數年之後。百姓家給人足。則國賦可裕。民力可紓。天下可治。  陛下為天下主。何求而不得哉。臣不揣疏賤。不察事幾。徒以束發讀書二十餘載。平居所學。志在忠直。今幸邀  陛下策問。若不悉心陳說。後日何以事君。故臣不避斧鉞之誅。祈所言有補於萬一。臣草茅新進。罔知忌諱。干冒  宸嚴。不勝戰慄隕越之至。臣謹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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擬言風俗書異之文集
53
管同
54
臣聞之。天下之風俗。代有所敝。夏人尚忠。其敝為野。殷人尚敬。其敝為鬼。周人尚文。其敝也文勝而人逐末。三代已然。況後世乎。雖然。承其敝而善矯之。此三代兩漢。俗之所以日美也。承其敝而不善矯之。此秦人魏晉梁陳。俗之所以日頹也。而俗美則世治且安。俗頹則世危且亂。以古言之。有歷歷不爽者。我 清之興。承明之後。明之時大臣專權。今則閣部督撫。率不過奉行  詔命。明之時言官爭競。今則給事御史。皆不得大有論列。明之時士多講學。今則聚徒結社者。渺焉無聞。明之時士持清議。今則一使事科。而場屋策士之文。及時政者皆不錄。大抵明之為俗。官橫而士驕。 國家知其敝而一切矯之。是以百數十年。天下紛紛亦多事矣。顧其難皆起於田野之奸。閭巷之俠。而朝寧學校之間。安且靜也。然臣以為明俗敝矣。其初意則主於養士氣。蓄人材。今夫鑒前代者。鑒其末流。而要必觀其初意。是故三代聖王相繼。其於前世皆有革有因。不力而盡變之也。力舉而盡變之。則於理不得其平。而更起他禍。何者。患常出於所防。而敝每生於所矯。臣觀 朝廷近年。大臣無權。而率以畏。台諫不爭。而習為緘默。門戶之禍。不作於時。而天下遂不言學問。清議之持。無聞於下。而務科第。營貨財。節義經綸之事。漠然無與於其身。自秦人魏晉梁陳諸君。皆坐不知矯前敝。 國家之於明。則鑒其末流。而矯之者至矣。是以成為今之風俗也。上之所行。下所效也。時之所尚。眾所趨也。今民間父子兄弟。有不相顧者矣。合時牟利者。是為能耳。他皆不論也。士大夫且然。彼小民其無足怪。嗟夫。風俗之所以關乎治亂者。其故何哉。臣民之於君。非骨肉也。其為情本易渙也。風俗正然後倫理明。倫理明然後忠義作。平居則皆知親其上而不相欺負。臨難則皆能死其長而無敢逃避。相系相維。是以久而益固。今自公卿至庶民。所懷如是。幸而承平。亦既骫法營私。無所顧戀矣。一旦有事。其為禍安可複言。滑縣之寇。鼠竊狗盜。何足以云哉。揭竿一呼。從者數萬。入京邑。戰宮庭。而內臣至於從賊。非狂寇之智。足以大致吾人也。吾之人。漠然不知有倫理。稍誘脅之。遂相從而唯恐在後焉耳。臣聞之。天下之安危。系乎風俗。而正風俗者必興教化。居今日而言興教化。則人以為迂矣。彼以為教化之興。豈旦暮可致者耶。而臣謂不然。教化之事有實有文。用其文則迂而甚難。用其實則不迂而易。昔者漢承秦敝。其為俗也。貪利而冒恥。賈誼所云孳孳嗜利。同於禽獸者也。自高帝孝文。困辱賈人。重禁贓吏。遂不久而西漢之治成。其後中更莽禍。其為俗也。又重死而輕節。光武乃重敬大臣。禮貌高士。以萬乘而親為布衣屈。亦遂不久而成為東漢之治。由是言之。移風易俗。所行不過一二端。而其勢遂可以化天下。不為難也。今之風俗。其敝不可枚舉。而蔽以一言則曰。好諛而嗜利。惟嗜利。故自公卿至庶民。惟利之趨。無所不至。唯好諛。故下之於上。階級一分。則奔走趨承。有諂媚而無忠愛。教者。以身訓人之謂也。化者。以身率人之謂也。欲人之不嗜利。則莫若閉言利之門。欲人之不好諛。則莫若開諫爭之路。今天下有河工災務。國用不足。故競言生財。夫生財不外乎節用。若其它非害政之端。即無益之耳。近者  皇上憂念庶務。菲食惡衣。以儉聞天下。然臣意以古較今。則猶多可省。漢貢禹有言。今宮室已定。無可奈何矣。其餘盡可減損。宜講而行之。而杜口不言利事。有言利者。顯罪一二人示海內。夫如是則天下皆知上之不好利。往者  皇上新即大位。嘗命臣民率得上書矣。既而言無可採。遂一切罷去。夫言無可採。其故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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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爵之太輕。故奇偉非常之士不至。一曰。禁忌未皆除。故言者多瞻顧依違不敢盡其說。今日者。宜損益前令。令言官上書。士人對策。及官僚之議乎政令者。上自  君身。下及國制。皆直論而無所忌諱。愈戇愈直者。愈加之榮。而阿附逢迎者。必加顯戮。夫如是則天下皆知上之不好諛。夫上不好諛。則勁直敢為之氣作。上不嗜利。則潔清自重之風起。  天子者。公卿之表率也。公卿者。士民之標式也。以  天子而下化公卿。以公卿而下化士庶。有志之士。固奮激而必興。無志之徒。亦隨時而易於為善。不出數年。而天下之風俗不變者。未之有也。天下之士。囂囂然爭言改法度。夫風俗不變。則人才不出。雖有法度。誰與行也。風俗者。上之所為也。有其美而不能自持。故自古無不衰之國。周漢是也。有其敝而力能自變。則國雖傾覆。而可以中興。東漢是也。今者繼世相承。則舉而變之。事易而功倍矣。此當今之首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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