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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山札記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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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東里人盧文弨孫守真按:有印見剜。

字義不隨音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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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向讀《周易》八論第一篇引《易緯乾鑿度》云《易》一名而含三義,所謂易也,變易也,不易也,鄭康成依此義作《易贊》及《易論》,謂易𥳑一也,變易二也,不易三也。竊疑易𥳑之易讀「以豉切」,變易不易俱音「亦」,音不同、則義亦異,何以合而為一?繼而知古人之於字訓、竝不因音讀之異而截然區別也。《爾雅·釋詁》台朕賚畀卜陽予也。若以後人所見,如鄭漁仲便欲以台朕陽為予我之予,羊如切,賚畀卜為賜予之予,羊汝切,而古人則不分也。又讀《廣雅·釋詁》遂畺畍㽘畢𣨛𣧩竟也,若依後來讀法,則遂畺畍㽘為「疆竟」之「竟」,居影切;畢𣧩𣨛為「終竟」之「竟」,居慶切,亦不當通為一條矣。未別四聲以前,古人為詩亦無平側之分,往往互用義,或與音不諧,後人往往疑為假借、而不知字義之本不隨音而變也,何假借之有?𦕼書其略以俟博學者攷焉。

歸妹柔乘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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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妹·彖〉王弼《注》兌為少陰,震為長陽,少陰而承長陽,悅以動,〈歸妹〉之象也。其〈彖傳〉文云:无攸利,柔乘剛也,因有謂王《注》亦當作「乘」者,永懷堂、汲古閣兩本《注》皆作「乘」字。此非也。以卦體而論,兌𡉈震之下,自當為承;以爻言,則三、五皆陰,乃居二四之陽之上,故謂之乘。《注》與〈傳〉文各有所指,此其所以異也。

虎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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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書·百官志》虎賁舊作虎奔,言如虎之奔走也。今案:《周官·虎賁氏》掌先後王而趨旅賁氏掌執戈盾夾王車而趨凡祭祀㑹同賓客則服而趨軍旅則介而趨皆以趨為言者以賁卽奔也古字本通用《詩·邶風》鶉之奔奔襄廿七年《左氏傳》《禮記·表記》俱作賁賁高誘《注》《呂氏春秋》壹行篇云:賁色不純也亦引此句作賁賁宋志乃以為王莽輔政以古有勇士孟賁故以奔為賁此說殊不然鄭康成注《禮記·樂記》虎賁之士說劍云賁憤怒也書牧誓僞孔傳云勇士之稱若虎賁獸言其猛也並無取古人名之說沈約之說殊無典據或言奔字形同莽故避其名此又不然奔古字作犇莽字上下皆艸中乃大字與葬字形近,莽又不改何也。虎之色斑,奔必以怒,義未嘗不相貫也。孫守真按:葬,原作●缺字:⿳卝𣦸廾;即从「𣦸」不从「死」,餘同不贅。臧鏞堂案:鄭注〈樂記〉奮末廣賁之音作云賁讀為憤,憤怒氣也。

氏字古音與民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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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小雅·無將大車》祇自塵兮,無思百憂,祇自疧兮。宋劉彝以為疧當作𤵤,病也。唐人避太宗諱民字,凡字从民者皆省而為氏。張參《五經文字》愍字下云:緣廟諱,偏㫄準式省從氏。凡汦昏之類皆从氏,又𭸻字下云:莫巾反。《禮記》作琘是其例也。顧亭林、李安溪皆以其說為然,謂後人又於氏字下𣷹一畫讀疷為氐,誤之甚矣。文弨考《說文》有疧字云病也,从𤕫氏聲,竝無𤵤字。又昏字云:日冥也,从日氐省聲。氐者下也。一曰民聲。二徐本皆同。徐鍇於昏字云會意。元黄公紹《韻會》於疧字但云一作疷竝不言本作𤵤,余以為氏字古亦必與民音相近。觀今眞、文韻中之字多有與支、微、齊通讀者,如寅亦可讀移純亦可讀緇非必由䊷字誤。辰亦可讀祁。《詩》吉日其祁孔有,鄭云:祁當作麎。《史記正義》敘諡法治典不殺曰祁,《獨𣃔》祁一作震蘇明允諡法作震又作軍。賁亦可讀祕,芹亦可通蘄,垠亦可通沂沂鄂卽垠鄂。此類甚多,故知疧亦本與民聲相近,非本作𤵤而避諱改疧也。至昏字,漢以來往往作昏凡偏㫄之从昏者卽《說文》中亦尚多有元戴侗云唐本《說文》昏从民省此語殊誤昏省去氏下一筆耳凡字兩合者可省民止一字何由省之但《舊唐書》高宗紀顯慶二年十二月改昏葉字則昏字之改似有明文然六朝至《唐書》法不從正體者多今金石所遺譌謬不一而足故昏字人閒多有從「民」者,今从「氏」正是復《說文》之舊,而在唐人則以為改,亦不足異。《詩·大雅·桑柔》多我覯痻,音民,此疧字亦當讀為民,亦可云從痻省。自後人音為其支或音巨禮乃後人失其讀之誤,遂至今疑其與「塵」不協,欲改「氏」為「民」而始得聲,殊不知不改未嘗不得聲也。

韓詩磬天之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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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大明》俔天之妹《韓詩》俔作磬,《釋文》云譬也。《毛傳》卽以磬釋俔則俔磬義同《說文》俔譬喻也一曰聞見也竊謂俔從人從見則見字義長猶所謂見若神人也譬喻之意亦在其中未必卽以磬為譬孫守真按:譬,原作●缺字:⿱𨐓言;即从「𨐓」不从「辟」,餘同不贅。《韓非子·外儲說上》云:大馬人所知也。旦暮罄於前鬼神無形者不罄於前古罄磬同一字以韓非之說證之則俔可訓為見磬未嘗不訓見在毛公當曰磬之義人所共曉故卽以磬解俔耳。

天子賜必待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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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藻〉君賜車馬乘以拜賜衣服服以拜君未有命弗敢卽乘服也鄭《注》下二句云君未有命謂卿大夫受賜於天子者歸必致於其君君有命乃服之至應氏鏞之說則通上文為一條解之謂車馬衣服皆視爵命之等以為賜雖所當得然亦必致辭待君再命之而後乘服以拜此說於正文殊為不順經所云車馬衣服未必定是命車命服卽云命車命服當進爵之時可以辭讓旣受爵矣則車服之來正與仕者之祿無異旣乘服以拜矣。又云:君未有命弗敢乗服待君再命然後乗服以拜此於經文甚為傎錯矣。孫守真按:傎,原作●缺字:⿰亻眞,餘同不贅。王氏圻則又顯駁康成之注謂必待君命自是人臣敬慎之禮若依注作諸侯之卿大夫為使臣說則其方受天子賜時巳乘服拜賜而歸又獻於其君待君命之而後乗服是二天子矣此〈說難〉通蓋王氏以後世所見妄疑古禮之未必然不知當封建時天子雖為天下共主而諸侯之在其國亦得獨伸其尊況受賜於天子歸而致於其君本自有確證乎《左傳·昭四年》杜洩以路葬叔孫穆子其言曰夫子受命於朝而聘于王王思舊勳而賜之路復命而致之君君不敢逆王命而復賜之使三官書之鄭氏之注明有左證如此柰何不考而𡚶譏之。且叔孫雖得君命生前固未乘路也此尢謙慎之至不但如應氏所云蓋君之尊得伸於國卽父之尊亦得伸於家如叔孫穆子之子仲與公御萊書觀於公公與之環使豎牛入示叔孫入不示出命佩之叔孫不察而遂逐之亦怒其不由父命也君賜必請之於父王賜可不請之於君乎又案《尚書大傳》古者必有命民民能敬長憐孤取舍好讓舉事力者命于其君然後得乘飾車衣文錦未有命者不得衣不得乘如《大傳》所言但命之卽得自為不必賜也然則卿大夫之命車命服亦豈必盡出君賜乎故知此所云車馬衣服不指命車命服而言孔子將適周南宮敬叔言於魯君魯君賜以車一乘馬二匹事見《家語》此豈可謂之命車乎。

射義卿大夫士之射卿當作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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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義〉卿大夫士之射也必先行〈鄉飲酒〉之禮案凡賓賢能詢衆庶皆鄉大夫州長黨正之事鄉中之卿大夫士亦與焉非卿大夫自為射而行〈鄉飲酒〉之禮也孔子射於矍相之圃必在為中都宰時故有選賢誓衆之禮鄭注《周禮》鄉大夫職以鄉射之禮五物詢衆庶卽引此矍相之事為說〈鄉飲酒〉之義云鄉人士君子尊於房户之閒賓主共之也鄭《注》鄉人鄉大夫也士州長黨正也君子謂卿大夫士也今此說射禮豈有反置鄉大夫而但說卿大夫之禮但各本俱作鄉大夫究疑是傳寫之譌〈射義〉《正義》中引此正作鄉可以取正若是卿大夫燕射何必先行〈鄉飲酒〉之禮。

冠義鄉大夫當作卿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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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義奠摯於君遂以摯見於鄉大夫鄉先生《釋文》鄉大夫鄉先生竝音香石經《儀禮》冠禮亦皆作鄉敖氏云鄉大夫鄉之異爵者或曰:主治一鄉者歷觀前人之說未有疑鄉大夫之鄉為誤者高郵劉端臨謂冠禮冠義皆當作鄉大夫此謂見為卿大夫者鄉先生謂巳為卿大夫而致仕者見君之次徧見卿大夫如〈晉語〉趙文子冠徧見六卿是也鄭解鄉先生為卿大夫致仕者葢蒙上為釋賈《疏》云先生亦有士鄭不言者經云卿大夫不言士故先生亦略不言據此知賈所見《儀禮》本作卿大夫也孔《疏》云見於卿大夫謂在朝之卿大夫也是孔所見《禮記》本亦作卿大夫孔以在朝對致仕者文義甚明而今本《正義》亦竝改作鄉幷不誤者亦誤矣劉名台拱今為丹徒校官攷訂禮經致為精細余常就以取正焉。

脾析卽膍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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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禮》醢人饋食之豆其實有脾析鄭司農云脾析牛百葉也疏云此無正文可破故後鄭從之此言非也《廣雅》百葉謂之臘脫《說文》臘牛百葉也蓋脾之與臘《音義》皆同析者解析正合百葉之義析與斯賜音皆通轉故脾析卽脾脫此謂牛之脾胃耳《廣雅》又云:胃謂之胘《說文》亦以為牛百葉徐鍇《繫傳》云牛肚也其鳥之胃亦得謂之腔然則司農所詁正自不當破也《廣雅》二語亦互文。

卒觶致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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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記·鄉飲酒義》云卒觶致實於西階上案致實卽是卒觶其所以別異之故《正義》明言之云旣云卒觶論其將欲卒觶之時致實論其盡酒之體此二言極分明乃上釋卒觶處各本皆有誤字本當云卒觶主人酬賓賓立以卒觶也宋本作賓卒立以立觶也汲古閣本作賓卒立以據觶也皆譌今本於主人酬賓下改為主人先飲卒觶也更大誤矣此一節自祭薦祭酒嚌肺啐酒并此卒觶致實皆指賓言未嘗及主人主人酬賓之觶奠而不飲此西階上卒觶是主人獻賓之時賓飲卒爵也又注中酒為觴實足利古本觴作觶今當依以改正《正義》中觴字亦當并改。

大司馬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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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氏炎武以大司馬卽司馬子魚固為堅辭以諫今觀其諫辭亦甚寬緩不迫何堅辭之有惠氏棟案〈晉語〉云晉公子重耳過宋與司馬公孫固相善韋昭曰固宋莊公之孫大司馬固也公子過宋適當襄公之時杜預注《左傳》亦同韋說皆據《世本》而言稱大司馬所以別下司馬也文詔案《左傳》大司馬之官在宋亦不多見惠氏謂固卽公孫固是也謂下司馬乃子魚非也司馬卽大司馬固文承上省一大字耳考韓非〈外儲〉說左上說此事云右司馬購強趨而諫購強似卽固之字其義正相合云右司馬似當行師之際所別置者耳其非子魚更明甚子魚乃公子目夷未嘗名固《史記·宋世家》以前後皆子魚之言史公紀事多疎略未足取以為左證也。

繕完葺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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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襄卅一年傳》子產相鄭伯如晉晉侯未之見子產盡壞其舘之垣而納車馬焉士文伯讓之有敝邑為盟主繕完葺牆以待賓客語李涪《刊誤》謂繕完葺三字,於文為繁,當是繕宇葺牆以書之峻宇雕牆為比。近金壇段若膺謂古文無「閒」字,不應忽及於字完,當本是●缺字:⿱宀阮字●缺字:⿱宀阮周垣也,牆垣蔽也,因其所壞者垣,故文伯之語亦不㫄及《說文》院為寏之重文,《左氏》古文,本作●缺字:⿱宀阮字,或因轉寫遺脫⻕㫄,或字從省、卽以「完」為●缺字:⿱宀阮。《刊誤》之說非是。段名玉裁,曾任貴州玉屏、四川巫山兩縣知縣,精小學,著有《說文解字讀》

摶與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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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卄年《左氏傳》若琴瑟之專一,《釋文》云:董遇本作摶,音同。案《史記·秦始皇本紀》摶心揖志,《索隱》云:摶,古專字,引《左傳》如琴瑟之摶一、以證之。正用董遇本也。《易·繫辭上》傳其靜也,專,《釋文》云:陸作摶,《史記·田完世家》韓馮因摶三國之兵,徐廣音專。專猶并合制領之謂也。山陽吳氏玉搢云:《管子·內業篇》一意搏心,亦專心也。又《漢書·蕭何傳》上以此剸屬任何、關中事。師古曰:剸,讀與專同。《荀子·榮辱篇》信而不見敬者好剸行也,剸亦同專。又〈樊噲傳〉高后時用事顓權。師古曰:顓與專同。是「專」又可作「剸、顓」。嘉定錢詹事曉徵以《說文》嫥壹也,作「嫥」為正,然「摶」字从「專」、古人通用亦多矣。錢名大昕,其學識近今䍐有及者。

官學𡉈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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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氏·昭十七年傳》天子失官,學𡉈四夷。石經作天子失官,官學在四夷。案《家語》王肅《注》亦云:夫子稱官學在四夷。蓋天子失官,則官多廢,故無有能舉先代之典者,所謂官學、猶今言通經者為經學、通史者為史學,指專門而言。若鄭公孫揮之能辯族姓班位,晉蔡墨之能言五官,其斯謂之官學與!

繞朝贈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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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行以䇿,其為鞭䇿無疑。其言曰:子無謂秦無人吾謀適不用也。示以知其情。傅氏謂蓋朝曾言於秦伯,請畱之,亦未見其必然。要之,朝固未嘗與晉合謀明甚乃《韓非·說難》云:繞朝之言當矣其為聖人於晉而為戮於秦也。元何犿作注,遂實之云後秦竟以言戮之此事未見出何書豈非憑空傳㑹乎士㑹使魏秦伯實遣之朝縱不請畱亦𣃔不為之畫去計秦伯胡為而戮之失一賢臣又戮一智士有以知秦之必不為也。

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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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經僖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震石于宋五提月六鵲退飛過宋都傳云提月者何僅逮是月也何休注提月過也魯人語也在正月之幾盡故曰劣及是月也在陸德明時所見本固有以提月改作是月故《釋文》先云是月如字或一音徒兮反陸氏不詳審傳文及邵公之注,明是為提字作詁訓,若作是月,何勞如此費辭乎?《初學記》晦日條引此正作提月陸佃注《鶡冠子》王鈇篇家里用提云提零曰也亦引《公羊》為證。

長言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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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莊二十八年傳《春秋》伐者為客何休曰伐人者為客讀伐長言之齊人語也伐者為主何休曰見伐者為主讀伐短言之齊人語也蓋同一字而讀法有異高誘注《戰國策》《呂氏春秋》《淮南子》諸書亦有所謂急氣緩氣閉口籠口之異讀劉熈《釋名》於天有以舌腹言者有以舌頭言者於風有以橫口合脣言者有以踧口開脣推氣言之者各方不同《漢書》王子侯表襄臨侯建晉灼曰音內言讒說又猇節侯起灼亦云內言鴞內言亦是讀法明人刻監本疑內言是詩巧言遂改說字為菟以附㑹之毛本尚作讒說蓋卽《虞書》之讒說毛本是也古人謂一卷之書必立之師童子入小學師為之辨聲音審文字離句讀皆必以口相傳授而後終身不至於譌謬今世亦無此師閒有偶及此者反笑以為迂矣。

糝謂之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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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雅·釋器》糝謂之涔郭璞本糝作槮《釋文》云《爾雅》舊文拜《詩傳》竝米㫄作《小爾雅》木㫄作其文云魚之所息謂之橬橬槮也。孫守真按:橬,原作●缺字:⿰木㬱,餘同不贅。積柴水中而魚舍焉郭因改米從木文詔案《太平御覽》八百三十四引《爾雅》尚從米氛作并引犍為舍人曰以米投水中養魚為涔也則糝之義益明今《毛詩正義》《爾雅釋文》及疏皆不載犍為舍人語臧鏞堂案:〈周頌〉潜《正義》引李巡曰:今以木投水中養魚曰涔,據《釋文》所云則郭氏前注《爾雅》者俱作木㫄李亦與舍人義同以木乃以米之誤耳。

論語子路子貢疑管仲非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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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顧端文憲成《劄記》有云:予頃讀孔子與子路子貢評管仲二條,殊可疑,因語予弟季時名允成。季時曰:此恐是齊人張大之辭、而託於孔子耳。或《齊論語》竄入《魯論語》中未可知也。謂出自孔子似乎不然。予曰:弟此意見得極直截。近袁子才亦同此見,謂齊人最尊管仲此必齊之弟子記之其上章云齊桓公正而不譎下章云陳成子弑𥳑公非齊論而何文詔案孔子之門五尺童子羞稱五伯齊人在聖門者若子羔季次諸人見地特高亦不應有此班固謂仲尼沒而微言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論語》蓋門人所記乃弟子之弟子也故往往附載其師之說荀卿吳起之儔亦出其中流愈遠而失眞故有此雜而不純之論卽有以自經溝瀆為不指召忽言者亦曲為之解耳就使不指召忽語氣亦覺抑揚太過與聖人平日辭氣迥然不同。孟子學孔子者也、而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管仲、曾西之所不為,豈有聖人許之、而孟子顧貶之若是甚哉?有以知孔子之必無是語矣!袁名枚,錢塘人,由庶吉士改知縣。三十二而致仕,今居江寧,卽舊治所云。

毛叔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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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周書·克殷解》毛叔鄭奉明水今俗本作毛伯譌宋元本皆作毛叔與《史記》同有謂毛叔名聃見《左傳》定四年杜《注》此毛伯鄭當別一人余案《漢書·古今人表》毛叔鄭下本《注》云:文王子又大紀云武王封庶弟鄭於毛若以爵稱伯則衛叔何以不稱衛侯杜殆以《左傳》毛聃連文而致誤也陸氏《左傳》附《注》云:聃季是毛叔弟何緣取兄名為封國之號斯必不然又陶淵明四八目作毛叔園不見於他書亦未足為據書顧命有毛公以諸侯入為三公者未知卽毛叔鄭否。

別風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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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大傳》越裳以三象重九譯而獻白雉其使請曰吾受命吾國之黃耇曰久矣天之無別風淮雨意者中國有聖人乎鄭康成注淮暴雨之名也自後諸書所引皆作烈風淫雨若《說苑·辯物篇》《書·舜典·正義》《詩·蓼蕭》臣工及〈周頌·譜·正義〉所引皆無有作別風淮雨者劉彥和雕龍練字篇有云《尚書大傳》有別風淮雨《帝王世紀》云列風淫雨別列淮淫字似潜移淫列義當而不奇淮別理乖而新異傅毅制誄己用淮雨元長作序亦用別風今本脫此二句宋本有之案《古文苑》載傅毅作北海靖王興誄云白日幽光淮雨杳冥,但其文不全,今《雕龍·誄碑篇》所載為後人易以氛霧杳冥矣。《蔡中郎集》中有太尉楊賜碑云:烈風淮雨、不易其趣。今俗閒本「淮雨」改作「雖變」,余所見者宋本也,安知烈風不亦出後人所改乎?元長序無攷,唯陸士龍〈九愍〉有思振袂於別風之語,於彥和所舉之外又得此二證。

鮮有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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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湯問篇》越之東有輒沐之國其長子生則鮮而食之殷敬順《釋文》引杜預注《左傳》不以壽死曰鮮案此說非是不以壽死謂天死或他故死耳《列子》之所云鮮則當以解剝為義《墨子·魯問篇》作鮮而食之與《列子》同其節葬篇作解而食之明鮮解一也《禮記·月令》季夏行春令則穀實鮮落《呂氏春秋》作解落亦其證。

椎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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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八說篇》云古者寡事而僃𥳑樸陋而不盡故有珧銚而椎今本譌推。車者注以珧為蜃銚摩田器也上古摩蜃而耨椎車卽椎輪也下云然則行揖讓高慈惠而道仁厚皆椎政也故智者不乘椎車聖人不行椎政蓋椎政卽因椎輪為說用相比況今本皆調為推政推政當作何解乎。

史記韓非傳拂悟本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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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說難》云:大忠無所拂悟,今本《史記》乃以下句辭言無所擊排之辭字、與悟互易。案:《非》本書作大意無所拂忤,辭言無所擊摩。「悟」古與「忤」通用:《呂氏春秋·蕩兵篇》百姓之以悟相侵也,立見亦是以悟為忤,《索隱》《正義》所見本尚是拂悟《索隱》解云不拂啎於君,《正義》云:拂悟當為咈忤,古字假借耳。不知後何以互譌。

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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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卽卷也,《漢·藝文志》太史公百三十篇,有謂其無卷數,裴駰為《集解》則分八十卷,《隋·志》始以一篇為一卷。此語殊不然。《漢·志》《易》皆言篇,《詩》皆言卷,其餘一類之中,或篇或卷不一。後每種各結之云:凡若干家、若干篇。至末總結其數云:大凡書六略三十八種五百九十六家,萬三千二百六十九卷。此非篇卽為卷乎?其數閒有不合者,此則傳寫之譌,而大致亦不甚相遠。若《集解》一書本來亦如今所傳《索隱》單行本必不全載史公之文此自《易》之《十翼》《春秋三傳》皆不連經,唐人《五經正義》所以標起訖者,以本不連經注故耳,不可以《集解》之卷數、為卽裴氏之《史記》本也。

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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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秦策〉應侯謂昭王曰亦聞恆思有神叢與恆思有悍少年請與叢博曰吾勝叢叢藉我神三曰乃左手為叢投右手自為投勝叢叢藉其神三曰今吳越之俗有所謂起傷者亦類此嘗見宋趙復齋名彥肅行狀云調秀州推官犴多重四廉其故蓋俗多淫祀兇人欲甘心於仇怨則挾酒食祭拜乞助謂之起傷今此風不知尚有否而其名猶傳於人閒每見強梁肆暴者輒目之曰起傷又優人演目連變必先攜雞酒至叢冢閒殺雞瀝血而飲之借鬼神附其身以為助亦名曰起傷演畢仍向元來處解之案《禮記·郊特牲》鄉人裼鄭《注》裼強鬼又《周禮》春官司巫凡喪事掌巫降之禮注巫下神之禮今世或死旣斂就巫下膓傷與裼《釋文》皆音傷則起傷當從示為正楊本亦作傷見司巫疏古家鬼強鬼皆名傷今則專指強鬼耳。

厥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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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氏春秋·本生篇》出則以車入則以輦務以自佚命之曰招蹷之機高誘《注》招至也蹷機門內之位也乘輦於宮中遊翔至於蹷機故曰務以自佚也詩云不遠伊爾薄送我畿此不過蹷之謂案此段文有譌誤黄氏日抄遂以高注為謬攷李善注《文選·七發》引招字作侶高誘曰侶至也侶字是餘亦同今本段若膺謂注首蹷機當為機槃蓋以槃訓機也至於蹷機謂至機而蹷也下不過蹷亦當為厥字《說文》厥門相也相門厥也《荀子·大略篇》和之璧井里之厥也《晏子春秋·雜上第五》作井里之困也厥卽厥字之省困卽相字之省蓋門相有以石為之者故晏荀皆云然而機與畿《音義》並同詩《毛傳》云畿門內也《說苑·政理篇》修近理內政橛機之禮壹妃匹之際蔡邕集有司徒袁公夫人馬氏靈表云不出其機化導宣暢則厥機皆為相閩之內明矣橛亦有可通蹷者如《說苑·建本篇》樹本淺根垓不深未必橛也。飄風起暴雨至,拔必先矣。又如《莊》〈達生篇〉。《列》〈黃帝篇〉之所言橜株枸《列》作「駒」。者,殆亦同蹷,故二字易譌也。

萉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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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氏春秋·尊師篇》織葩屨結罝網捆蒲葦。案葩是華蘤之名,不可為屨,此必萉字之譌。《說文》萉枲實也,或作𪎰蓋麻枲可以為屨,後人所謂麻鞋是也。又案《晏子·問下篇》有治唐園考菲履之語,此上文亦云治唐圃文正相類。萉與菲音亦相近,故疑當為萉字無疑。

曾子二子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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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王吉傳子駿妻死因不復娶或問之駿曰德非曾參子非華元亦何敢娶師古《注》引如淳曰華與元曾參之二子也《韓詩外傳》曰:曾參喪妻不更娶人問其故曾子曰以華元善人也今《韓詩外傳》闕此文。一曰曾參之子字華元師古以二子為是。案《大戴禮·曾子疾病篇》云曾元抑首曾華抱足盧辯注元華二子《說苑·敬愼篇》亦同抑首作抱首顏從如淳前一說是也《禮記·檀弓》則稱曾子寢疾病曾元曾申坐於足申與華殆卽一人。

鈌馬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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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儀衞志》誕馬下云金為鈌又甲騎具裝下云金銅鈌長短至膝是鈌為馬飾明矣,然未詳其形制。此字見《蔡中郎集》故太尉橋公廟碑後黃鉞銘云:馬不帶鈌弓不受彄,則其來遠矣。《說文》鈌但訓刺也,餘字書亦未有及馬飾者。當補之。

蔡中郎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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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傳古人書當一仍其舊愼勿以私見改作如蔡中郎集有宋天聖元年歐靜所輯本,雖未必盡合於隋唐之舊,然𡉈今日巳為最古。後日重刻,便可悉依舊式。或有當補者,可別附於後;當刊者,可著其說於篇下,斯得之矣。今乃移易其篇第幷於一篇之中顚倒其次序,致有大失其意者:如歐本第一卷首篇,乃故太尉橋公廟碑,以頌居首云,光光列考,伊漢元公,此為其孤作也,故稱列考,卽烈考也。頌後公諱某字公祖云云、至文德銘於三鼎、武功勒於征鉞官簿次第事之實錄書於碑陰以昭光懿此四字依《水經注》。各本俱作俾爾昆裔水有仰於碑陰云不成文句出自後人𡚶竄無疑,故易之。此是第二段,下云橋氏之先出自黄帝云云至巍巍乎。若德允世之表儀也巳為第三段終焉卽所謂碑陰也其四銘卽附此篇之後自明張天如刻百三名家集於蔡集以賦為首次以疏表書論議對問設論連珠頌贊箴銘而後及於碑此碑則以橋氏之先云云公諱某云云連為一段於末妄增銘曰二字然後以光光烈考提行至作憲萬邦終焉四銘則別入銘類不繫此碑之後則全與篇中所云不相應篇中所云書於碑陰者卽橋氏之先一段文也若倒在末則所云碑陰又何所指乎。本朝康熙年閒又有莘野劉嗣奇弟兄重刻蔡集分為六卷碑在第五此文全與張本同但不加銘曰二字耳中郎又有太尉橋公碑一篇乃為故吏司徒崔烈廷尉吳整作者劉本則移之於四銘之前不知文德銘於三鼎武功勒於征鉞之語自在前篇今乃繫於後篇不亦謬乎甚矣人之好𡚶作也如此為能傳古書則古人之面目反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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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書流傳譌謬自所不免果有據依自當改正蔡集余有校本今姑以橋公二碑略言之第二段云三孤故臣門人相與述公言行咨度禮制考《水經注》言行作之行為是此碑但記行事耳禮制作禮則又下鉦鉞作征鉞亦當從《水經注》改正末云俾爾昆裔永有仰於碑陰云語意全不似漢人且此是三孤與其故臣門人所述安得有俾爾昆裔之語故吾以為當從《水經注》作以昭光懿為得也時有椒房桂園之託桂乃貴字之誤特進潁王梁不疑為河南尹案不疑未封王乃穎陽侯之譌當事以對當作當以事對貞以文章得用鬼薪公離司寇文章舊本作文筆又西府俱四府之說四府乃太傅太尉司徒司空也民有父子俱行凶人本又有一人字衍。惡言當道曉之不止其子殺之而作人公者譌。捕得公以其三字有。本缺。下有「其」字,衍。侮辨直句本無「直」字,乃文脫。不舉文書此段皆以舊本考正又云:凡所獲祿皆公府所特表𨕖舊本作表送蓋仕而不受祿故公府為特表送也又云自九列之後乃以丕貤言其位至九卿祿皆散之親舊故云丕馳有本作自九列之後咸以明公連下句者非是又析見是非下疑脫二字。明作速於發機本或無析見二字下句作達於事機又張本作察機皆譌黄鉞銘是用鏤石下《水經注》有假象二字當補入蓋卽一篇之中其當改訂者不少但究須審慎疑者寧闕以俟後之人或有能通其意者若遽憑臆改定而又全沒舊文則似是而非之弊又有不可勝言者矣。

婦人繫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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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繫母家姓,生則以伯仲如《孟子》仲子伯姬叔姬之類亦以其國如齊姜宋子秦嬴陳媯之類死加以諡或從夫之論俱兼姓而稱之漢晉之世婦人有字者姓亦繫字下《後漢書》載曹世叔妻班昭字惠班陰瑜妻荀采字女荀《華陽國志》所載敬司乃司馬氏女也又如助陳元常靡常貢羅玹、何敬楊諸人亦皆姓繫字下,晉李矩妻衞鑠字茂漪,其自稱則云李衞,兼兩姓而稱之。

慶厤聖德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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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守道作〈慶歷聖德頌〉直指大臣分別邪正孫明復謂之曰子禍始於此矣今讀其詩於姦邪曾未指斥一人不知當日何卽以此召怒及讀其序而後知今日之所傳非全詩也序云頌一首四言凡九百六十字今止於七百六十八字共少一百九十二字則其為不全可知其序列諸賢自得𧰼與殊昌朝仲淹、弼、衍、琦、脩、靖素襄而下卽承云皇帝明聖忠邪辨別舉擢俊良掃除妖魃眾賢之進如茅斯拔大姦之去如距斯脫是其所云姦邪者亦必實指其為某某而今皆闕之吾意當時不獨小人之黨惡其指斥而滅去之卽正人君子之為守道計者亦必共相與去之矣故其全者遂不傳。

薄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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枚乘〈七發〉薄耆之炙鮮鯉之膾李善注薄耆未詳一曰薄切獸耆之肉而以為炙也耆今人謂之耆頭案耆頭之義亦難曉余疑耆卽鳍之省文〈公食大夫禮〉有牛鮨。鄭《注》云〈內則〉謂鮨為膾然則膾用鮨。今文鮨作鰭。案此則耆當亦謂牛鰭,但云獸耆,不知是何等獸;其所云薄切義,則是也。

釣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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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釣藤有刺若釣鉤亦名弔藤陸魯望藥名離合夏日卽事詩有云歸來又好乘涼釣藤蔓陰陰著雨香今醫家通呼為鉤藤無有知為釣藤者矣。

鴟鵂撮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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鴟鵂撮蚤有兩說:《莊子·秋水篇》鴟鵂撮蚤察毫末晝出瞋目而不見邱山。言殊性也。《釋文》引《淮南子》見主術訓鴟夜聚今本亦作撮。蚤察分毫末許慎云鴟夜聚食蚤蝨不失也案今高誘《注》云:鴟鵂謂之老菟夜則目明合聚人爪以著其巢中二說不同似蚤蝨之說近是舉蚤蝨則蚊蟲之類可知正不必鑿定一物然今人翦小兒指甲率置隱處不欲棄擲庭院閒則亦因高說以為戒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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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山札記》卷一
URN: ctp:ws562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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