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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稿卷一百十四》[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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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弇州續稿》卷一百十四 |
| 3 | 明王世貞撰。 |
| 4 | ○文部 |
| 5 | △墓志銘 |
| 6 | 廣西布政使司右參議致仕進階朝議大夫藎齋許公墓志銘。 |
| 7 | 藎齋公者，許姓，諱彥忠，其字曰汝敬，而署其齋曰藎，蓋終始不忘其名以見義，云故句容人也。曾大父曰：海一公大父曰鎮二公，父曰東山公某，以公貴贈承德郎、戶部山東司主事。娶太安人朱生公，公生而■〈立。乞〉■〈立乞〉有大人志十五，從受易於鄉人司馬，侍御即以易著稱。明年，補博士弟子，久之為嘉靖辛卯。公始與先大司馬公同薦於應天，尋報罷。公車乃偕其同年故廣陵閻公集、故太師李文定公春芳游南太學。時歐陽文、莊公德為司業，方以東越良知之旨教授諸生，而公與二公皆與聞焉。然公不輕以立門戶為名高，凡又再上，至彭城而報贈公逝，公大慟曰：始者以吾父壯，念不之及，今柰何使我抱終天，恨絕而複蘇！自是骨立者三載。服除乃稍稍腴，複再上，而為甲辰成進士，授荊州府推官。緣情麗法，以公平明恕稱理官，故受台委核諸郡邑牘，因以察舉官邪？然所苛責，多黃綬以下於墨綬不敢煩目，何論二千石公核當得。武昌、武昌大奸藪也，而據都會為台司肘腋，故事，有抱成案，毛舉細擲而已。公廉得郡守某那移乾沒狀，欲發而念以大體，不欲遽暴之，而坐其左右之共為奸者，而守巳衘公切骨矣。公以治行高第，薦牘屢上，微顧僅擢戶部江西司主事，督稽草塲，搉河西務，咸廉平無害，遂連督臨、通二州倉儲諸軍之轉餉者，於常耗外多責有司羨粟，而郡邑稽故之因，而積不相能，往往後期，且值河漲，多漂溺者，公請寛逋賦，定直耗衷軍民之權，不使偏勝務兩得其便，乃以緩達罪漕而以緩發罪，郡邑大司農善之，著為令。於是公聞隆隆著矣。吏部欲用公為其屬，不果，而河南有師尚詔之難，甫平，睢、陳間猶洶洶，乃用公自某司員外郎為按察僉事，飭兵其地。公至寛約束簡刑，書曰：亂民如亂絲也，奈何複棼之？其民既安公，而盜亦自懈。公微得其主名，一夕悉掩捕殪之，咸詫公天威也，不敢複稱兵矣。時公著功名於外，而所見銜武昌守猶在郡，乃以蜚語中公大察，得謫為浙江布政司理。問公之任，念太安人老，不欲困之，幕僚舍謀請急。台使者雅重許公之歸，而侍太安人。無何，太安人以令終。人謂公得伸大事為孝感，而公猶痛毀，幾如失。贈公時。服除，補江西事，大白，即擢同知湖州府。公不以遷人自優，佚日佐其長，清徭賦，理讞牘，湖人頌之，御史為上績。而江西方用兵，岑岡鄰郡邑若湖東者，其衝也。朝議以公習兵業，見之睢陳矣，遂複僉事於江西，飭兵湖東。公至，則有議發建昌兵討賊者。公謂賊已深入，據險而發。建昌兵裹糧趣利於數百里外，非便，宜兵發建昌虛矣。而有沃名王國，大小亡慮數十萬，一賊以形閈我，而輕兵走，間道襲建昌可虞也」。建昌兵得不發，賊亦漸平。其郡人德之，家繪像以祀，而始議者亦服長算甫二載，遷廣西布政司右參議。時徐文貞公階當國，而李文定公佐之。文定，故公所與同師者也。文貞公亦雅欲用公。公念不欲遠宦，乃嘆曰：「知止不殆，吾其可以休矣」。或謂：「不難二相國耶？」公曰：「七尺，吾自制之，不在二相國也」。遂上疏投劾，得致仕歸。公歸，闔門養重，以經術教授子孫，意泊如也。里中諸主受誨者誨之，咸濟濟，願出門下。性不喜宴游，戶以內無雜賓，戶以外無轍跡，如是者逾二十年如一日。即邑令舉鄉飲，以大賓請，亦不赴。嘗遇覃恩，奉詔再進階，有司飾扁表其閭，公面赤遜謝，不得而受之。萬歷丁亥十月望，無疾而終，距其生丙寅春秋八十有三配，喬安人卒，而孫安人繼之。子二，伯懋為校官。娶夏，次懋邑。諸生始娶王繼顧，皆先公卒。孫男二，堯臣邑。諸生娶經堯，咨鄉貢進士娶王，皆懋出也。女二適、王世熙、武尚凱，俱太學生。堯臣。生女一，字楊念。祖堯咨，生男三，自新自強，俱聘，武自勉聘。李女一尚幼，蓋公卒之明年十月，邑父老師生慕公之賢無已，相率請於郡邑以學使者指祀公於鄉賢祠。又二月而堯臣等葬公於某地，而前期奉閆比部士選狀來請。志銘比部，故廣陵公從孫也，而又同堯咨薦於鄉。不佞貞亦稱通家子。竊謂公師事歐陽文。莊公受心學而不輕以示人，與李文定公善而不借其氣力。宦不達不為忮，甫達而棄之，若敝屣，又不為人說。官中治狀，胡長者乃爾。嗟嗟！俗澆而多飾，非公孰風之哉？其祀而稱鄉賢，宜也。 |
| 8 | 《銘》曰：「名不必全，有用不必盡，究福不必多，取來以為偶，去以為偶。噫！斯公之所長守，而以貽厥後者耶！ |
| 9 | 程師文墓志銘》 |
| 10 | 餘性不喜聞鬼神事，以左氏太史公之誣，而涑水新安氏詘之為正，晩而稍睹聞其事而徵其理，蓋天地大矣，變化之不窮，當亦有之。且福善禍淫於禮樂名教之助不淺鮮也。吾同年程司徒嗣功者，忠信不妄語人也。邇論著其宗人師文之事，曰：師文嘗治質肆金陵市中，司城以師文奇貨可有也，使盜引而逮之獄，且對簿，盜忽躍起坐於梁，叱曰：吾獄神也！師文長者柰何？嗾盜証之？司城懼而亟謝，遣不敢問。不逞少年數貸師文錢而歸其半，久之不能應也，恚而以昧爽，將要師文於途不利焉，空中飛石中其腰膂，大悔懼，匍匐謝。師文曰：君誼能使鬼神受役，吾儕小人安敢犯？又一少年，窺師文槖，中裝夜觴，師文置堇於中，忽驟風起，滅燭燭，至而少年誤進堇，觴立死。都市火將及師文，肆僮奴倉卒自救。師文曰：無以為也。天以災懲邦政，邦政將焉迯！再拜而火卒滅。載米舟至孟河，觸石裂，有聲已抵肆，發米，米盡而裂，見可五尺許。頃之，舟遂沈。師文尋起家至富夫師，文一窶人子耳，劫劫趣什一息，何自與神明通，及讀司農之文畢，而後知師文也。師文生十月而母許卒，父心訑為娶繼母，王乳之。王又卒，王母範哺之，又卒，乃哺於繼母。汪伶俜百狀，而父又窶不獲，專志於學，然當其舞象時，能自力為色養。十九，補郡掾，習文法，時以寛輔之，舉動詳雅，能得府主意。同舍掾汪秋，嘗誤具一偽符者，牘而當之，鬼薪府主怒甚，曰：是不當抵死耶？掾受金而故輕之，當考竟。師文徐曰：掾坐不習律耳。某嘗睹其牘，多訛筆，府主悟，弗竟。考里民吳榮以採木不中格，論戍以屬師文。師文曰：民椎何知？格得從減。榮鬻女，得十金行，謝師文曰：去之毋汗我！已而得其鬻女狀，亟割帑金益之，俾贖女歸。客有籯金六十，寓師文，求居間同舍掾，而其人死者，師文呼死者之子歸之，子初不知也。郡司理嘗有所論，戍而隣保坐，株累十餘家。師文泣叩首曰：使君神明論戍者，固當奈此十餘家，何司理為之少霽，師文既以文無害，進肄九卿事袖，然首次予冠帶，非久當得官，念其父母且老窶如故，嘆曰：吾安能奔走數千里外啖五斗米，且幸異日資甘毳，而二尊人老不待何？於是舍而為賈。吳、越間以至金陵市中，其精心計會盈縮，郎素號老賈，弗如也。然雅慕氣誼，不夙諾，義聲隆隆，市廛當質，肆金陵，而有誤償金二百者。已複有以珍寶留質金百，未及授金，而其人夜暴死者，皆追還之。其主則定遠侯王，大司馬舍人也。侯與大司馬之子高其義而納交焉，少鬻糈，得數升主客之傍，有人笑曰，焉有客而糈數升者耶？異日遇械縲道傍視之，則故傍笑師文者也。其游崇德主人女，夜來奔，弗納，以他故辭去，仍匿其主名。自師文之漸饒，而其父母日得甘毳，以寛樂終，然尤痛其母，許不逮養。每伏臘饗祀伏地，涕淫淫沾席也。小時所請婚，巨室少之，弗許賤者，師文亦不屑以，故數偃蹇水南。張老有女念，欲歸之，未果，夜夢神語之曰：程郎豈庸人哉？遂以女女師文，後嘗以百金附師文，賈楚屬其地，大飢，悉槖而備賑，歸以別帑償，張老乃嘆曰：神固言程郎，非庸人也，其能感鬼神，蓋兆之矣。師文晩年好佛，不肯複治生產，聽其子息之，而築精舍北溪，日味禪悅，所談說，皆物表語。邑令丁元甫延致賓飲，不赴。元甫高其行，扁其舍，曰北溪禪隱，鄉人稱焉。素強無疾，今年戊子四月，感微疾，呼二子屬之，遂卒，年七十有三。張女賢能相師文於家，事具周儀部。汝礪志中先八年卒，已卜葬巫山之陽，今以某年某月某日奉師文之柩營其左而合葬焉。子男二廷，金娶孫，繼娶汪，能世其業。廷鎮有文為太學生，娶汪女四適胡宗堯。黃應詔，字黃宗。序，黃時來孫男。三文潤。文瀚，文津孫女。三程之先為梁陳時忠壯公靈洗後有澐公者，以兵馬使拒黃巢為師，文祖居紫雲溪，汾公者為司徒，祖居槐里，其系遠而明，廷鎮以友全椒令佘宗漢，紹介乞餘銘。餘既奇師文事，且高其行，而佘子從臾甚力，餘乃歸幣於佘而為之志，又為之銘銘曰： |
| 11 | 少所見，多所異，不睹鬼神。乃作師文隸師文，躬之福後裔。 |
| 12 | 《李母顏孺人墓志銘。 |
| 13 | 李母者，故鄉貢進士。昆山李君希直之貳，而今太學生大昌之所自出也。顏，姓故，與君同邑，而家素饒，已忽中落，母生而失。恃秀羸不任疾。十一疾甚死矣。一日夜複蘇，能歷歷道死時事云。行且入深山而迷，得碧澗，始辨。已大嘔，五藏悉出就澗滌之。有黃冠而羽衣者，袖一丸藥餌。母甫下喉，有聲若雷，遂驚而寤，香氣拂拂，鼻端疾，脫然失。自是強無病，神採日茂異性亦驟聰頴絕倫諸女紅字學，不習而曉。既歸李君，所以事君之婦方孺人，不失禮，而他所操持規畫，尤能得君意。君愛而嚴之。後方卒，遂以孺人代■〈怠〉，內秉勑家。衆事母如事方然。母不以李君之重，故小自佚。君任俠，能致千里外客客，至無論星相風角，劍客九九弄丸之伎，坐恆數十人。倉卒問饌母，無不咄嗟辦也。君性■〈斤〉，弛不複辨。家人產及歲入幾何，顧好施予，見義必達。母陰勾稽其出入無爽，然有取輒應，未嘗以庾恥告也。君好為山水游，或過友生，夜分歸，必溫酒割炙具湯粥，而俟之以為恆。又性多怒，其御臧獲小發而大忘母。伺其發，必調辭色而劑解之，不使橫受棰楚。迨其忘也，則所以飭訓備。至曰：「毋觸主君，異日怒發，吾不若救矣」。以故其下人心德母，而不敢少肆。君前所舉鄉進士，尚賢業，已自樹立，乃推真義故第居之，而身別創室於邑中以居母。與大昌，而身恆依母，尚賢強，欲奉君與母往，君弗聽。母泣謂大昌曰：「以私我耶？將獨我累耳！時君之產半割，而費愈甚，母委曲應之，君猶偕計上公車。及為大昌娶婦母，出纎細之累以佐不給，然不令君知也。母時時謂大昌，汝父知我不藉汝而重，然汝能使我重於李乎？則胡不益治經術，取甲第乎哉？」大昌以是益感奮淬礪，於學有聲。母素奉佛，讀金剛、圓覺諸經，輒自能以意解。吾州曇陽女，真師且立化，母見之，談語移晷甚浹，曰：「自愛毋輕墮也」。母歸，請於君，灑掃別室寢處。時時繹黃庭陰符，參同犁然，若有當心者。歲時奉香火於師蛻。靖唯謹，而其奉佛亦不廢。嘗瞑目竟，日語君曰：「吾殆死矣，吾適夢血汗衣而恚。前所夢黃冠羽衣者，曰：此汝幻形也，何戀為午月午時解脫矣」。然李君竟病羸，前卒而母慟哭，至絕而複蘇。或慰之曰：「此豈佛與師教然耶？」母曰：「大誼也，吾安敢忽？」自是竟欝邑，侘傺至，徙處深山，旦夕與影相吊，而身亦病矣。母所舉唯大昌，其於大昌愛之甚，然不以慈勝嚴，每夜課之誦，至丙必使誦聲。後機杼聲而息易簀，時所與訓誨皆丈夫業。其卒也，實以萬歷戊子之午月午時，年僅四十三。始李君有賦糧千斛，寓於邑倉，而倉忽大火。時君適他出，母即碎簪珥。解衣以次悉典庫金錢，募市人使行水於倉，蓋諸毀者至數萬計，而李寓粟獨完。李君之精意母，非以色也大昌，不忍母之泯泯，手次其行，累數千言，而為之裁節，以志墓中之石。蓋吾家內子與婦，皆事曇陽師於母若兄弟然。且大昌，吾中表弟故也。母嘗養君之從女為女，而適諸生許獻吉。大昌娶於周，有三子：元武、樂武、莊武。孫女四，葬在三保之新阡。 |
| 14 | 銘曰：「曇陽子道成而羽，化然猶露，坐於徐墓割髮，殉其所字之子，而後就玉。京之駕母，猶人也，以誠歸師，以義從夫，要皆殉其夭而不失其真。噫嘻！可使泯泯耶！ |
| 15 | 史大母王孺人墓志銘。 |
| 16 | 嗚呼！吾王母陳淑人之歸，我王父少司馬公也，蓋最晩而前是王父之再娶，皆陳而舉我伯父都事公及女之歸葉歸盛者凡三人。最後王母舉一子一女子為先大司馬，公而女為吾姑史。孺人孺人，長於大司馬公，六歲生而敏慧，朱唇玉輔，眉目如畫，十六而歸。故蘭溪丞史公■，〈斌上金下〉史公者，故河間守監之少子而愛者也。當是時，王父為弘治、正德間名臣，以長厚聞天下，而王母佐之，尤得閨閫間聲。孺人為其少愛女，光彩芳澤動閭里。而蘭溪公之母曰陳孺人，亦河間公後婦也。孺人既幼，習母訓，雍容狥儀，則旦夕上饋甚恭。河間公大喜過望，謂陳孺人曰：吾老矣，佳兒佳婦以付若及河間公沒而陳之，甘於孺人養也，蓋逾於公生存矣。孺人性濶達，有大度，蘭溪公以其家世貴盛，又美而賢，曲意卑下之孺人，亦不好妬。念無子，置媵張以侍蘭溪公，而舉一子曰訪孺，人愛之如己出。姑陳以篤老，終而蘭溪公諸兄皆前婦子，其喪葬，孺人一力任之，以成蘭溪公於禮。然孺人不甚別治，生蘭溪公游太學，以至作吏部，選人產日，挫大司馬公歲餉米且三十石，輔之而訪所娶，即給事中，贈太常少卿陸公粲女也。陸公愛其女甚頗，有所資訪，亦得游太學，然不能不分孺人裝，以故益困。而蘭溪公為鴻臚序班，其僕馬邸舍皆自大司馬公、大司馬時在薊門，亡何坐忤，分宜相逮。而蘭溪公移病歸，孺人日夜禱於神，為大司馬公福，而竟不免。喪歸，孺人撫棺而慟，已輟哭慷慨曰：吾必見分宜相之敗，而吾弟之昭雪而後死也。世貞兄弟自是奉事，孺人益謹。其分餉歲米，世貞垂倍於昔，弟懋次焉。孺人每歸寧，吾里必累月，其過世貞者七之餘弟，懋三之孺人，好讀書於史傳、稗官多所通浹，夜分南向，匡坐諸子孫，環侍而談，論前哲及王父母時事，娓娓忘倦。大抵依傳節義表正直，歸仁厚，間有所謔浪，能令人解頤。其在兩姓屬俱尊而又篤老，衆有疑難不能決，爭鬩不易解者，咸取孺人一言，孺人間語世貞，吾開府，女開府，姊開府，姑於史不為不重矣。第史之重，吾不以門閥故，又語太常懋、蘭溪公之歿於邸而得寛，終無遺憾者，若力也，吾何以報？若當嘉、隆之際，分宜敗，大司馬公始雪複故官，孺人謂世貞兄弟吾可以死矣。第聞吾弟功臣，國家當有所以隆恤之者，而今不稱，何也？吾故未可死也。蓋又二十年而孺人以壽考終終之五閱月，而天子贈大司馬公，今官又予二祭全葬，而孺人不及見矣。嗚呼！傷哉！孺人之所撫。子訪任俠好酒而婦陸故賢，而善承顏色，與訪不能無仳離，恨孺人甚憐之，而頗以責過。訪及訪卒，陸亦卒，而孺人之所撫側室某出者，載道過於昔所撫訪也。孺人少多火疾，晩而頗病，脾滑然，匕著益進，歲且暮，覺若有不豫者，一昔而逝，餘聞而馳往，哭之猶及殮，顏色如生。孺人生以弘治辛酉卒，以萬歷丙戍，壽八十有六，嘗女伯氏之女適某官陳文默。載道娶於某氏，有一子子某女嫁吾宗人。允升葬，祔蘭溪公之穴，銘曰。 |
| 17 | 誰謂女而為吾王？史二宗之老，誰謂耄而其言殊？了了男子耶？則豈唯家之寶？ |
| 18 | 周母薛太孺人塔銘。 |
| 19 | 周太孺人薛氏，父曰孟，仕為兵部郎中。母沈安，人笄而歸，故太學君某太學，為故太宰恭肅公最少子，太孺人歸。未幾，恭肅公卒於位，姑姜夫人留家居且老矣，而獨愛太學夫婦，與徙箸而處。太孺人能以勤嗇慎禮佐姜夫人意治家，而所以共養之尤篤。其於身寢必居後，食必居薄，姜夫人困薖軸，則靡不起，自太孺人手也。太學任俠，喜客為文字飲太孺，人精志而給之，恆取咄嗟辦，至卜夜不罍，恥其歸太學，僅十二年為產。五子皆舉而太學，得疾以卒。太孺人哭而欲從地下者數矣，既而曰：吾不懼死，如吾姑何？如吾諸髫及襁褓者何？乃強起而奉姜，夫人益篤。姜夫人每哭太學，輒曰：吾故憶吾子第，若有子者，何也？」其誨五子以義方，咸嶄然成立，不自知其失父也。御臧獲詳，而惠姜夫人察太孺人材，悉家以授之。家隆隆起，不自知其無主也，稍得奇羨，輒推以濟貧乏者，寺宇橋道無弗飭，宗黨姻戚無不沾潤。素好佛家，言厭離塵網，求生西方，安養彌陀，而迫於姜夫人未獲，遂久之。乃飭一室供觀音大士室，忽有異香欝勃不散，太孺人爇沈檀以繼之，煙積而脂忽成，一蓮花枝葉如畫，若可摘也。姜夫人故不信佛，至是亦信佛，而太孺人得漸專其志矣。又久之，姜夫人病疽，太孺人旦暮侍湯藥，以間籲天，請代弗效。其哭之也，絕而複蘇，水漿不入口者三日。明年，子禎之琦補邑博士弟子居數歲，為幼子某某謀娶婦，忽夢一天女相者呼而曰：「時不待汝，無久混俗緣」。既覺，而語諸子曰：「此大士命我也，自今日長齋斷魚肉，從吾好耳。而會子祝祖補郡博士，弟子某亦有婦，太孺人喜曰：外事授諸兒，內事授婦，何庸我為？自是課誦諸經典悉習。已禁足百日習天台，止觀門，故以哭。姜夫人感痞結，至是遂消。進而閱法華華嚴二大部，晩於圓覺有深契焉，獨處精廬內，影不出戶外，聲不入席，諸子以時日參聞。及摩訶衍絕，不作世諦語諸婦參頷之而已。癸酉之二月，奉律精嚴，居三月而示微疾，日啖四盌糜醫，謂須牛羊乳而補。又有以藥酒進者，卻之曰：假合之身，複何所戀，而忍以酒乳敗吾律也？又二月，疾益甚，諸子憂之，計易醫，太孺人笑曰：「醫之易者四矣，而不我痊，我豈須臾活耶？且我發願生淨土者十五年，而今獲俶路，不聞汝曹一符繻贈我，而強挽留我，何也？遂並粥糜不複進，諸子跪而強之，太孺人覆盌曰：退而曹，所謂孝此耳，此情識根也。夫以情識根牽我而入諸趣者，悖也。吾所謂符繻者，何阿彌陀佛而已。吾非有所攀援，欲掃情識，勿墮趣耳歸，各語而婦，勿為我悲曉此徑者，異日共之。諸子灑然若有省，唯讃太孺，人稱佛號太孺人，雖不食久，然神氣精爽，不亂所誦。佛號或和或悲，或弘厲，各以其念發之，絕不操吳語及婦人音聲，勑諸子為我延精行道人作五日水陸懺謝，除無始以來障業，及生平一切離垢罪，小有寸縷福善逥向阿耨多羅三藐三佛駄諸佛如是逥向我亦如是。回向既竣事，而喜曰：不行何待複勑諸子，我欲沐浴，更衣禮佛。於是太孺人之卻粒者日二十有奇矣，轉側不自持，諸子心難之。質明，忽謖然起御，優婆夷服，步至彌陀像所，拈香唄頌，三拜而起。尋謂佛號者百有八，呼坐結跏，複誦佛號，至千諸子皆和之。初結金剛拳複結彌陀印，若入定者，俄鼻雙墜尺餘，徧體冷觸，諗遷化矣，而頂獨溫，俄而更熱，至晩乃已面微汗，顏色正明，儼然丈夫相也。室中皆蓮花香，殆表初証歟？太孺人之欲絕世，緣非一日，然至示疾時，猶取家籍籍之，以筆乙之，而後謂了也。其疾革也，不令諸婦女見見，即麾去，曰：彼曹何知，徒亂人意耳。太孺人能以諸子為善友，諸子能以真心為報恩。嗟乎！自世尊以淨土開舍利，弗而以十六觀示韋提、希夫、韋提，希由死趣迫也，值世尊而後得解脫。夫世尊之所雅言，世猶意其權教攝也，遠公警其惰，故教行而攀援乘之。鑒祖懲攀援，故執破而疑惰。複乘之，自今而言，權即實耶？太孺，人一婦人耳，去韋提希之無幾生，不值世尊而去，何易也？然以其所積習，專坐如是，又必賴諸子而後無墮，亦不可謂易也。世之修淨土者，於此得師哉？太孺人化之，三日而入龕，諸子將為窣堵波，奉其全身，而屬銘於世貞。其敘居平善行與提警之辭甚備，不能悉志，志其大者銘曰： |
| 20 | 孝爾姑篤爾夫慈，惠爾諸孤世，法既世，教備而卒以出世。於戲娑婆之人，罕是淨土之人，亦罕是知而不能行，使銘者愧。 |
| 21 | 麓亭和尚塔銘 |
| 22 | 世尊雪山，成道四十九年踞獅子坐，為人說法。最後自稱無法可說，而拈花微笑，獨迦葉默契教外單傳之旨。然權實互宣，酥乳偕味派別流，分師至六部至十二，雖大統不絕，而僭潤自如。聖教東漸，心印未啟。若道林高坐輩，或傍演莊易，或務諧音潤，毫厘千里。羅什之譯名義，慧遠之修淨土最為錚錚者。顧欲障尚牽，攀援未絕。至菩提達磨而一洗之，直指心源，不立文字。第當時義解。如顗賢首道宣、澄觀輩，或創止觀，或守律儀法門，森然並行，不悖五傳而為之大鑒。又二傳而為大寂講坐徹矣，北宗屈矣。然而微言雖妙，顯之則粗。至理固深，有解則淺。於是鑒寂之善誘漸窮，而志亦晦。趙州、臨濟諸宿，始變而通之，以實語為落草，寓生機於死地，揚眉豎指，捧喝交馳。稍涉思惟，即羅屏斥。臨濟之傳，寖久浸昌。至大慧杲中峰，本則昌極而衰。孽之楊無為、王龍舒淨土一論，時時能攝中下。趣而高明未有向者。中間宗教並拈，仍形著述。密跡苦行，不廢安養者，僅一永明壽而已。以餘所聞，今麓亭和尚亦稍庶幾哉？和尚，故丹徒楊氏子也。嘉靖甲申，母朱夢梵比丘入室，而誕和。尚和尚少沈密，不貪世緣。喜作佛事。十三，舍身蟠龍山，朝陽師受法，華華嚴，諸大部經皆成誦。十七，從剃染十九受，具足戒，通曉諸經大義。尚謂覺識所依，非關真際擔簦。走少室，依大章師五載已，複走伏牛山，依高安師凡十二夏。和尚奉律精嚴，制行勤苦，脇不沾席，食僅績氣。後先所得屬二師，印証無爽。行游至都，下謁松秀，二師亦如之。淮安胡給事應嘉遇，而頂禮延住鉢池山演萬松，評唱造三藏經，一俱胝。閱竟作，水陸無遮會。濟拔，淪滯久之。至南京有無極師者，方演華嚴鈔，擬屈和尚一職，而以耆宿難之。和尚不複辭，犍捶之暇，即入作務，晝夜不休。既竣事，乃往來吳下及江都諸名剎演楞伽諸經。尋演華嚴鈔於京口萬壽寺，緇白聽者日以千數。大德二十八人無極率，其徒與焉。既而謂衆曰：「吾殆不如也。雖然，有不如我者一。吾向者彼上人為我西堂。今西堂有彼上人者否？和尚。自是道價欝跂，叢林傾挹，以為一時龍象有妙峰丞印二禪者，豎拂久矣，舍而執弟子禮。和尚智崇禮卑，如常不輕，提奬唱誘，孜孜不倦。前後登法坐者以十指數，所至立成寶坊。然而三衣之外，一衲周身，虀粥僅延，猶存五觀。其諸襯施，不以挂眼歲。萬歷之甲申，和尚暫歸憇吾郡之蓮花峰下。善信徐官施地，張承祖建剎居之。又使其子道翔為徒給侍。丁亥，複於承天寺構講堂，會和尚自淮南說法還，奉以棲止，和尚許之，有終焉意。九月，忽示疾，語其徒道林曰：「二十二日不作離散，便可再展。華嚴但老衲，不得曲狥人情。至日晨起浴，結跏坐，而說偈曰：虛空無面目，無位強安排。話頭不話頭，處處是如來。又曰：「今年六十六，不知做甚麼？咦諸人著眼者個消息，佛祖到也。用他不著，尋安詳而逝。異香積時不散三日，奉全身入龕，顏色自若。道林等用其法荼毗於虎丘，斂靈骨北塔於蓮花峰，亦徐官施也。嗚呼！佛教之敝也久矣！自宗門之不振，而講席乘起，然不過口耳之長辭，稍能俯仰其容，抑揚其音者，即推以為法。師貢高自恣，附權割腴，以為衣鉢輕俊之徒，偶因文義而見一斑，用為話資，自詭辨才，瞪目雲漢，貶剝古賢，視和尚能無愧哉！來請銘者道林輩，狀之者茂才季應徵也。狀又云：和尚當行腳，時夜恆有寶光燭之。其演華嚴，至入法界，品地震天雨甘露及寶花花，如松紋演。四十八，願時有異人頂白冠冠，有蛇四足來聽經。人恠之謂，若冠有蛇。對曰，吾乃法觀，而乃境觀，倏不見其徒亦云然。噫！此非和尚意也，亦非所以稱重和尚也。和尚法諱，祖住，字幻依。麓亭，其別號也。僧臈五十四銘曰： |
| 23 | 銘曰：「住公不住世，以應無住故遺蛻從荼」。毗以掃幻依，故是塔不為塔，以絕名相故胡哉？有此銘為諸學人，故曰「銘」，亦非銘，不立文字故」。 |
| 24 | 《弇州續稿》卷一百十四 |
URN: ctp:ws6316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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