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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除逸史》[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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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睦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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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載籍之興,可以勸善,可以懲慝,可以獎成,可以懼敗,斯有國之常訓也。《革除間史》臣遠嫌不紀建文之事,以致四年政令闕而不傳。自仁宣以後,山林之士稍稍出逸文談往事,於是有撰《靖難錄》者,有撰《革除錄》者。余嘗觀二錄,其辭或抑或揚,俱失太過。而《革除錄》失實尤多。如謂「遜國君假髡緇遁去」,又謂「,入居大內以壽終。葬之西山,不封不樹」。又撰偽詩三章,有「流落西南四十秋」之語。此皆好事者為之也。嗚呼!一倡群和,至今百餘年。疑者半,信者半;即海鹽、玉山、東苑皆稱博雅之儒,而不能辨諸說之誤,可慨也!已今上嗣統,首詔有司表章遜國諸臣。餘感其事,乃取諸家論述,參以所聞,為書一編,略具四年之事,名曰《革除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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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非茂先之彊記子產之博聞,爰因舊文聊寓,筆削雖不足,稗補闕遺,庶覽者或有稽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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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二年秋七月既望汴上睦樟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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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帝,諱允炆,太祖之孫,懿文太子之子也。洪武十年十有一月己卯生。生六年,而其兄雄英卒。又十年而懿文卒。上年六十有五矣,御東角門,對群臣泣。翰林學士劉三吾進曰:「皇孫富於春秋,正位儲極,四海繫心,皇上無過憂!」上曰:「善!」是年二十有五年九月庚寅,立為皇太孫三十有一年五月甲寅,上不豫,每旦視朝如故。閏五月甲申,上大漸,召兵部尚書齊泰,授顧命乙酉崩於西宮,遺詔止諸王入臨。辛卯皇太孫即位,以明年為建文元年,大赦天下。上皇祖考謚曰「高皇帝」,廟號「太祖」,皇祖妣曰「高皇后」。是月葬太祖於孝陵。丙申,追封皇考懿文太子為「孝康皇帝」,廟號「興宗」;皇妣敬妃常氏為「孝康皇后」。尊母呂氏為皇太后,妃馬氏為皇后,子文奎為太子。追封兄雄英為虞懷王,封弟允熥吳王,允熥為衡王,允熞為徐王。追封江都郡主為長公主,宗人府儀賓耿璇為駙馬都尉。命齊泰太常卿黃子澄參與機務。六月,以蹇義吏部右侍郎夏原吉戶部右侍郎禮部左侍郎翰林學士,王景彰為禮部右侍郎翰林侍講練子寧副都御史,王坤為國子博士戴元禮太醫院。召漢中府學教授方孝孺翰林侍講,與董倫同備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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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徙置周王於蒙化。王諱橚,太祖高皇帝第五子,孝慈高后產也。生而忠敬,慈孝惠和,太祖、高后甚鐘愛。洪武三年,封於吳;十三年,改封周之國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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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太祖大漸時,帝為皇太孫,御東角門。黃子澄侍,帝曰:「諸王各擁重兵,位崇勢偪,何以制之?」子澄曰:「漢平七國而天下寧。」帝曰:「誠如此,謀吳無憂矣!」及踐位,召子澄謂曰:「先生憶昔東角門之言乎?」對曰:「不敢忘!然事貴密。」子澄退,與齊泰謀。泰欲伐燕,子澄曰:「不可!燕兵最精,卒難圖。不如先取周。周乃同母,去其手足,而後燕可圖也。」兩人議定,白於帝,乃命曹國公李景隆帥師備邊,假道開封,圍王宮,遂執王及世子至京師,坐以不軌,備罹窘辱。世子不忍父之非辜,遂自誣,伏。由是王得末減,乃闔宮遷之雲南。蒙化有司防之嚴,撙物以給,仍留世子於京師。又數月,命再審鞫世子,承伏如初,乃責置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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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以雲南左布政使張紞吏部尚書,右布政使陳迪吏部尚書都督僉事何福為征北大將軍,帥師征百夷,都督僉事徐凱副之。九月,長星殞有聲。乙酉,雲南總兵官西平侯沭春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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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何福進兵金齒討百夷,乎之。召北平總兵都督楊文還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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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一月,以工部侍郎張紞北平左布政使,河南衛指揮僉事謝貴為北平都指揮使,伺察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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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春謚「惠襄」,無子,弟晟嗣西平侯,鎮守雲南。何福以平夷功進右副都督同知。詔求直言,舉山林岩穴懷才抱德之士。以浙江左布政使王鈍為戶部尚書,進士曾鳳監察御史,國子學錄張智為司業皇子學訓導,鄒緝為助教燕府訓導,康汝楫為安岳知縣。詔征南將軍都督僉事顧成班師。罷北平、河南、山東、山西、陝西五省及淮安、徐州學校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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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二月以鄭賜工部尚書陳彥回徽州知府,韓宜可為右副都御史,謫監察御史解縉為河州衛吏,以入臨非旨。是歲承天門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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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三十有二年建文元年春正月庚辰,有事於南郊,以太祖高皇帝配禮成。帝御奉天殿,受群臣賀。明日,賜天下高年米肉帛絮有差。更定官制。詔修《太祖高皇帝實錄》,以魏國公徐輝祖監修,禮部左侍郎翰林學士董倫禮部右侍郎翰林學士五景彰、翰林侍講方孝孺總裁太常少卿廖昇、侍講學士高巽志為副總裁,修撰李貫、博士王紳、教授胡昭、審理副楊士奇、知縣葉惠仲、訓導羅恢、吏目程本立為纂修官。本立遷都御史,尋坐祀事不敬,降秩仍預纂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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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命都督韓觀治兵德州,都督宋成治兵甘肅。廢梁國公胡顯為庶人,安置臨襄,以楚府姻親之故。分遣右都御史景昭、侍郎夏原吉、給事中徐思勉等凡二十四人充採訪使巡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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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封孟炯為永安王。丁亥,帝視太學,改侍郎黃觀禮部侍郎,左都御史景清、副都御史練子寧御史大夫,監察御史戴德彞為左拾遺,都督府經歷胡閏為右補闕。時北平按察僉事湯宗希合帝意,言按察使陳瑛受燕府金錢,有異謀,詞連右布政使曹昱、副使張璉,俱逮詔獄。瑛安置廣西,昱為民,璉銅陵典史。帝用齊、黃之策敕都督宋忠帥邊兵三萬及燕府護衛健卒戍開平,都督徐凱戍臨清,都尉兼都督僉事耿璇戍山海關。又召燕府鐵騎指揮關童等還京師,調北平、永清兩衛官軍戍彰德、順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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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荊州告變,謂湘王柏私造寶鈔,殘虐殺人,乃遣使讓王。王曰:「吾為高皇帝子,南面而王。先帝疾不及視,葬不及會,抱茲沉痛,何樂於生?又將辱於奴隸乎?」因慟哭,具服赴火而死,葬江陵,賜謚曰「戾」。未幾,青州等府告變,錮齊王楩於京師,幽代王桂於大同,置岷王楩於漳州,並廢為庶人。京師地震,日赤無光。監察御史尹昌隆上言:「陰盛陽微,姦臣專擅之致!」執政者惡之,貶昌隆為福寧知縣。當是時,文皇於諸王中最長,兵力最強,朝廷深疑,而長史葛誠又時時告密。文皇知之,因托疾不出久之,稱疾篤。張昺、謝貴入問,文皇盛夏猶重裘擁火。昺、貴出,嘆息。教授俞逢臣附耳曰:「王無恙,不得帝心,故耳已。」而三都督謀燕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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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太祖小祥。時燕世子及弟高煦、高燧以會葬尚留京師。文皇疾奏,乞三子歸視。齊泰因之欲請並收,黃子澄曰:「不可!事覺,彼先為備,不若且還,令勿疑也。」乃悉遣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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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贈待制王禕為翰林學士,謚「文節」。以秦府長史茅大芳為御史大夫,右補闕胡閏為大理卿,仁壽縣主簿樓璉為翰林侍讀,漢陽知縣王叔英為翰林修撰。翌日,又召解縉為翰林侍詔,趙諒為留守左衛指揮僉事。詔逮燕府官屬,而昺、貴與都指揮使張信受密旨擒王,以長史誠及指揮盧振為內應。信受命,日以為憂。其母疑而問之,信以實對。母曰:「不可!吾聞而父嘗云王氣在燕,果爾非汝所能擒也!」信聞之益憂,不知所從。未幾,復有敕趣之,信艴然曰:「何太甚乎!」乃潛入府,告其故。昺司吏李友直又竊昺密疏以獻,文皇乃召姚廣孝等共謀防御。時昺、貴已帥北平在城七衛軍士布列城中,以柵斷燕府四門。文皇曰:「我病不出,雖塞可也。」已而軍士乘城,擐甲執兵,飛矢入王城,四面鼓噪,文皇始懼,計亦莫知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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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壬申,會遣逮官校中使至文皇,盡縛官校置庭中。召昺、貴付所逮者,昺、貴不來。復使逮官校中使以所就逮名往,乃至。衛士甚眾,及門,門者呵止之,惟昺、貴入。文皇曳杖賜宴。酒數行,謂昺、貴曰:「吾奉藩於茲,未嘗干擾官民。爾等何為離間?」遂擲杖起,出其伏甲,擒昺、貴,詢之,乃知皆齊泰黃子澄所為也。文皇即日上書,自陳不報乃遵祖訓帥兵靖難。以指揮張玉、朱能、邱福俱為都指揮僉事。兵將出,右布政使郭資、按察使墨麟、都指揮使李浚、陳恭,宛平知縣賀寅皆從之。即命資等視事如故。時都指揮俞昺聞靖難兵起,守居庸,馬宣守薊州,宋忠守懷來,宣與鎮撫會濬以薊州兵攻北平不克,俱死之,薊州遂降。甲戌,靖難兵破居庸,復破懷來,都指揮彭聚、孫泰戰死,宋忠、俞貞俱被執。自是遵化、密雲、開平、龍門守將皆歸附。忠、貞既敗死,宣府震驚。谷王橞奔京師。丙戌,永平指揮陳旭、趙彞、郭亮以城降。戊子,文皇復上書不報。庚寅,大寧總兵劉貞、都督陳亨、都指揮卜萬引大寧兵十萬出松亭關,次沙河,進攻遵化。壬辰,靖難兵拔遵化,貞等退保松亭關。亨陰附燕,忌萬不敢發。文皇知之,貽萬書,盛譽萬,極詆毀亨。密付所獲大寧卒,俾歸致,且厚賚之。同獲卒竊聞,因守者,請得偕行,惟命亦毋庸賞。諸得遣不賞者恚,至即發其事。貞、亨得卒書,遂執萬下獄。是時,帝銳文治,日與方孝孺輩討論周官法度,以為北兵不足憂。黃子澄謂:「北兵素強,且兼有營、薊之旅,不早圖恐河北遂失。」乃命長興侯耿炳文為征北大將軍,駙馬都尉李堅、都督寧忠為左、右副將軍,安陸侯吳傑江陰吳高、都督盛庸、潘忠、楊松、顧成、徐開、李文、陳暉,平安各將偏師步騎,號百萬,數道並進,期搗北平。檄河南、山東、山西三省合給軍餉。改建北平布政使司于真定,以刑部尚書暴昭出掌司事,征雲南兵入京備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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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己酉,炳文兵三十萬次真定,都督徐凱兵十萬次河間。時潘忠守鄭州,楊松守雄縣,相為聲援。壬子,靖難兵至涿州,乃秣馬蓐食,日晡渡白溝河,夜半抵雄縣,圍其城,眾始覺,乃登城大罵。燕軍憤恨,黎明破其城,盡殺守陴士卒。松與所部九千人俱戰而死。文皇聞諸將恣殺乃諭之曰:「我之舉義,所以安社稷,保生民,豈以多殺為尚?!爾等乖我所為,是非求生,而欲速死也!」諸將懼,皆免冠謝,文皇怒始釋。是日,文皇曰:「潘忠不虞城破,必引眾來援。」先令譚淵帥兵千餘,過月樣橋,潛伏水中,以茭草一束蒙其首,路旁伏勇士數人。望忠至,即舉炮。水中伏起據橋,忠果趨橋不得。淵帥眾腹背夾擊,忠敗被執,遂至鄭州,盡奪戰馬輜重。辛酉,靖難兵次無極。壬戌,次真定。炳文出城大戰,敗績。兩副將李堅、寧忠及都督顧成、都指揮劉燧皆被執堅道殂。丙寅,靖難兵還北平。帝聞炳文敗績,始有憂色。謂子澄曰「奈何?」子澄對曰:「勝敗兵家常事,無足慮。今我士馬精強,兵甲堅利,彼區區一隅,豈能當天下之力?增兵五十萬必奏捷矣!」帝曰:「孰堪將者?」子澄曰:「景隆可以當之。前不用炳文而用景隆,豈有此失?」於是遣景隆代炳文馳至軍中。齊泰等慮遼王、寧王通燕,召二王入衛,寧王不至,詔削其護衛。監察御史韓都上封事,其略曰:「竊聞兵久不解,屢削藩封。臣以為過也。何則以諸王言之?親,則太祖遺體;貴,則孝康手足;尊,則陛下諸父也!罪雖可廢,而祖之遺體不可殘親之手足,不可去諸父之恩,不可虧也。且使二帝在天之靈見其子弟輒遭戮辱,亦必不忍。臣每念至此,未嘗不流涕也。此皆豎儒持偏見,廢大公,或病藩封太重,日謀削奪以至於此。方周、岷二王以無過被執,執法者文其罪,遂使二王父子流離播遷,唇亡齒寒,人人自危。二王既竄,湘亦被焚,而代、齊又告反矣!彼為計者以為兵不舉則禍不免,是非朝廷激變邪?及燕舉兵迄今兩月,我前後調兵不止五十餘萬,而乃一矢無獲,謂之國有謀臣可乎?將有二心,卒不用命,以遺君父憂,誰執其咎?諺曰:『親者割之不斷,疏者續之不堅。』陛下誠不察此,必有噬臍之悔!」疏入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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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戊辰,江陰侯高,都督耿璇、楊文帥遼東兵圍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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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寅,大將軍景隆與山東參政鐵鉉合兵趨河間,靖難兵援永平。壬辰,高等退保山海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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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戊戌,靖難兵出劉家口,壬寅襲破大寧。都指揮朱鑑死之,遼王植奔京師。丁未,寧王權及都指揮房寬、指揮徐理、陳亨、陳文皆歸燕。景隆聞靖難兵在大寧,引兵攻北平,築壘九門。景隆攻麗正門,幾破,城中婦女並乘城擲瓦石。景隆少卻,軍於鄭村壩。甲寅,文皇盡得大寧之眾,分為五軍,以張玉將中軍,鄭亨、何壽副之;朱能將左軍,朱榮、李濬副之;李彬將右軍,徐理、孟善副之;徐忠將前軍,陳文、吳遠副之;房寬將後軍,葉允中、毛整副之。辛酉,靖難兵入松亭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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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一月庚午,次白河。是夜,河冰忽合,眾忻然而渡,趨援北平。辛未,玉等與景隆戰於鄭村壩,景隆敗績,奔德州。玉等乘勝,遂破紫荊關。乙亥,文皇再上書自陳,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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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二月,燕間遼東守將江陰侯高削爵,安置廣東,專命楊文守遼東。庚申,靖難兵攻廣昌,守將湯勝以城降。詔進景隆太子太師初,景隆被命北伐也,實子澄薦之。及軍敗,子澄匿不以聞。帝一日問子澄:「比聞軍中不利,果何如?」對曰:「我軍屢戰屢勝,彼已退走德州,旦夕捷音當至矣。」越三日,景隆以阨退燕兵聞,故進秩且遣使賚賜貂裘、文綺、內醞等物。復命魏國公輝祖、都督瞿能帥師會景隆北伐,御史大夫陳性善為監軍,戶部司務錢芹為行軍署都督。是月,省躬殿成遷肅王於蘭州,以葉砥為翰林編修,梁潛為陽春知縣,胡儼為桐城知縣,顏伯瑋為沛縣知縣,袁義為都督僉事,誅留守左衛指揮同知李申。申,燕府儀賓讓之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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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三十有三年即建文二年春正月丙寅,靖難兵攻蔚州,守將王忠李遠以城降。湖廣參議楊砥上言:「臣聞帝堯之德親九族,和萬邦,不宜加兵燕藩。自翦其輔枝葉盡,而本根撥矣!」帝怒砥,褫其秩,安置遼東。置後湖祗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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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封孟焯為壽昌王,贊儀為靖江王。辛丑,靖難兵由居庸還北平。壬寅,以禮部尚書陳迪、右侍郎黃觀知,貢舉翰林學士董倫太常少卿高巽志充考試官,右拾遺朱逢吉、吏部郎中陳旭及史官葉惠仲、吳勤、趙友士、張秉彞為同考試官,御史王度、俞吉士為監試官。甲子,改都察院為御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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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丙寅,策禮部貢士吳溥等一百一十人,以胡廣為第一,王艮次之,李貫又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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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丙申,景隆兵次德州,武定侯郭英與安陸侯傑次真定,會兵六十萬號百萬,并力北伐。帝遣中官賜景隆璽書斧鉞。景隆得璽書斧鉞益驕恣。庚子,靖難兵出北平,壬寅次武清,癸卯次固安,癸丑度白溝河,遇平安伏兵,擊破之。己未,景隆、英、傑俱會於白溝。庚申,瞿能父子與燕將房寬接戰,英等分兵為兩翼,擒斬數百人,殺其將陳亨。大軍矢石如雨,射中文皇馬。凡三被創,而三易馬。矢三服皆盡,乃提劍左右擊,劍鋒亦缺折,退走登堤。景隆疑有伏,不敢進追。高煦見事急,以騎兵數千趨文皇所。會大風起,景隆旗折,軍亂。文皇帥煦復馳入陣大戰。燕軍斬俞通、淵及瞿能父子,縱火燔諸營。景隆、英、傑俱奔潰,委棄輜重無算。景隆璽書斧鉞盡為燕軍所獲。是役也,殺、溺死者二十萬人,景隆單騎還德州。壬戌,靖難兵圍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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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辛未,景隆自德州潛出,奔濟南。癸酉,燕將張信入德州,奪軍餉百萬,轉掠濟南。參政鐵鉉、都督盛庸、參贊高魏自臨邑入濟南。丁丑,文皇遣都指揮陳旭守德州。己卯,帥兵遂圍濟南,攻之急。鉉與庸、巍日夜防禦,乘間大挫之。辛巳,燕軍引水灌城,濟南人大懼。鉉曰:「無恐!計且破之。」令登陴人皆哭,呼曰:「旦夕且降。」盡輟守具,出千人城外,伏地請。文皇大喜,遂下令退兵受降。鉉於是懸鐵板城上,伏壯土堵中。及文皇入,下鐵板,傷其馬首。文皇棄馬,取從馬以歸。堵中伏發,文皇擊退,復合兵圍濟南。是時,齊泰黃子澄聞景隆等數敗,濟南危急,乃謀罷兵。壬午,命尚寶丞李得成使燕,文皇諭得成曰: 「吾嘗三上書陳達,申懇皆不見,答不復。敢瀆爾歸報朝廷。自古聽讒邪以殘骨肉鮮不覆敗。我為藩王,尚復何求?而讒人交構,發兵見屠。是以不得已用兵自救,猶日望有回旋之恩。夫明主之治天下,不忘所尊,不弛所親,舉其大而略其細,是以九族睦而天下平。今欲轉禍為福如反掌耳,誅奸讒以謝祖宗,去新法以復舊制,施恩宗親,罷兵息民,以保國家無窮之休。若狃於權奸必翦支屬,但恐支屬盡而國家亦危矣!」言訖流涕,左右皆流涕。得成還自濟南,具言之。帝怒,下得成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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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詔置諸藩賓輔,以楚府儀賓馬注為孝陵衛指揮僉事。秋七月,平安等帥兵二十萬亟趨德州,奪燕餉,守將陳旭懼,遁歸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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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戊申,濟南圍解。以鐵鉉為山東左布政使,有功將士姜貴等五十四人陞賞有差。帝以景隆屢戰屢北,召還京師。命左都督盛庸代總戎事,仍以濟南功封庸歷城侯,佩平燕將軍印;鉉進兵部尚書,參贊軍務。及景隆入見,赦不誅。子澄諫,不聽。翌日,御史大夫子寧執景隆於朝班,且泣且數請誅之,亦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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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壬戌朔,承天門成,詔改為皋門,又改午門為端門,端門為應門,前門為路門,謹身殿為正心殿。罷華蓋、文華、武英、文淵諸殿大學士。是日,尚書鄭沂乞老,改孝孺為文學博士。乙丑,靖難兵還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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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乙未,兵部侍郎盧淵以罪罷。清遠戍卒羅義上書乞敦親罷兵,不報。歷城侯庸帥眾次德州,安陸侯傑次真定,徐凱次滄州,相為犄角以困北平。滄州城潰,凱督士卒修築。丙午,靖難兵佯出攻遼東,至通州循河而南。戊午渡直沽。軍土銜枚夜行,厥明抵滄州城下。凱等倉卒出禦,不戰而潰。凱及都督程暹、都指揮趙滸、胡原、李英、張傑皆彼執。時降燕者數萬人。燕將譚淵夜坑殺降卒三千人,凱等皆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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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一月壬申,靖難兵次臨清,甲戌次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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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二月甲午,次汶上。庸、鉉帥兵躡其後,先鋒孫霖營滑口,燕將朱榮、劉江襲破霖營。都指揮唐禮被執,霖退走。乙卯,靖難兵次東昌。庸軍背城而陣,燕以騎兵擊左翼不應,擊右翼亦不應。文皇因深入庸麾,伏起被圍數重,左、右翼夾攻,文皇窘甚。及暮,朱能、周長以鐵騎奮擊,文皇潰圍而出。燕軍為火器所乘,大敗,殺燕將張玉。丙辰,復戰又敗,燕步卒先走,庸乘之殺傷萬計。丁巳,庸傳檄真定、滄州諸將,水陸犄角邀其歸路。靖難兵由間道還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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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歲,以徐實為兵部侍郎,劉季篪刑部侍郎,唐愚為翰林侍讀,鄒瑾為大理寺丞。詔舉優通文學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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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三十有四年即建文三年春正月辛酉,作凝命神寶成。是日,歷城侯庸遣使獻東昌之捷。丁丑,帝告捷於郊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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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乙巳,文皇復帥眾出北平,己酉次保定。庸合諸軍二十萬,三月己卯次夾河。庚辰,靖難兵亦次夾河。辛巳,兩軍方成列,文皇以三騎覘庸軍而還。庸見三騎,即遣數十騎追之。文皇勒馬控弦以待迫騎近,引兵射殪一人;已複追,又殪一人。如是運殪數人,追騎不敢逼。文皇乃以萬五千人薄庸軍,庸軍擁盾層壘自蔽。靖難兵以木䂎攻之。自辰至未,勝負未決。兩軍退,稍憩。忽東北風起,塵埃蔽空,庸軍昏暗不辨咫尺,燕將乘風縱火,趣兵擊之,庸軍大敗。都指揮楚智、莊德俱死之,燕將譚淵亦被眾軍所殲。庸是夜走還德州。癸未,安陸侯傑、都督平安自真定帥眾次單家橋來援庸軍。甲申,靖難兵掩至,傑等不及陣而敗,死者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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閏三月,罷兵部尚書齊泰太常卿黃子澄以謝燕,以尚書茹常掌兵部事。泰、子澄雖解秩然實用事。乙未,安陸侯傑軍滹沱河,北去靖難兵七十里。文皇諜知,亦帥眾渡河。傑聞靖難兵渡河,復移軍槁城。己亥,傑列營城西南,靖難兵分步卒擊其三面。傑發火器、大弩射文皇不中,矢集燕旗如蝟毛。平安結樓陣,間高數丈。文皇舍諸軍直趨樓下。安見文皇馳至,急下樓而走,傑軍亦敗。都指揮鄧戩、陳鵬皆被執,傑等還真定。己酉,靖難兵次順德。辛亥次廣平。是日,帝貽書文皇,謫斥兵部尚書泰、太常卿子澄,欲罷兵息民。癸丑,文皇復上書曰:「比聞奸臣泰、子澄皆已竄逐,臣家長少皆忻喜有更生之望,即以此意遍告將士。將士曰: 『誠所願見,但慮非誠心,而奸臣為退避之計以緩我耳!如出誠心,則盛庸、吳傑之眾當悉召還,而猶聚境上侵迫不已。則是奸臣之身雖退,而其計實行也!臣思其言,恐亦或然。夫聖人感人,至誠而已。至誠可孚豚魚,而況人乎?!陛下推誠待下,誰不說從?若徒示以去奸臣之名,而實用其計,非獨撒陛下之藩籬,將遂傾陛下之堂室。莽、操之事,前覽甚明。此不特智者而後知也!」書至,帝召孝孺視書,對曰:「今諸軍大集,燕兵久羈大名,暑雨為沴,不戰自罷。急令遼東諸軍攻永平,真定諸軍攻北平,彼顧巢穴歸援,我以大軍躡其後,必成擒矣!我固緩之而奏,適至且與報往返踰月。彼心懈而眾離,我謀定而勢合。」帝曰:「善!」立命孝孺草詔罷兵,命大理少卿薛嵓持報燕,又刻榜諭數千授嵓,密布中軍令其解散。諸將士見榜諭,怒甚,欲殺嵓。文皇曰:「不可!此天子命使也。」留置左右,慰諭數日,遣中使護嵓出境,語之曰:「歸為老臣謝天子。天子于臣至親,臣父天子大父,天子父臣同產兄也。天子素愛臣,一旦為權奸讒構,以至于此,臣亦不得已為自救之計耳。幸蒙罷兵之詔,臣不勝忻戴。但奸臣尚在,大軍未還,臣將士心存狐疑,未肯遽散。望陛下誅此奸臣數人,散歸天下兵馬,臣父子一童一騎歸罪闕下,惟陛下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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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嵓歸入見,備述文皇之意。帝語孝孺曰:「誠如嵓言,曲在朝廷。齊、黃誤我矣!」孝孺曰:「嵓受燕賄,故為之說。」遂罷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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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癸卯,歷城侯庸、安陸侯傑出兵扼燕餉道。文皇令指揮武勝上書曰:「頃蒙遣大理少卿薛嵓下詔軍中,諭以偃兵息民。雖臣將士不能無疑,臣之父子蓋已仰戴陛下之仁矣。嵓歸未十日,吳傑等頻疊發兵,絕臣餉道,殺臣將校。將校守臣約束,不敢赴斗。而彼欲求釁略不見舍,與比下詔旨背馳,誠有以中將士之疑孤。臣父子之所仰戴矣,臣之忠誠,計嵓歸已達,惟陛下擴明奮斷,以安天下,臣亦有保全之望矣!」帝覽書曰:「燕王本皇考孝康皇帝母弟,於族為叔父,奈何必用兵為也?」召諭意孝孺。孝孺對曰:「陛下欲罷兵,兵一罷即難復聚。彼或長驅犯闕,何以禦之?今軍聲大振,不日有捷書來聞。願陛下無惑甘言。」遂縛勝下獄。是日,刑部左侍郎王良以勘燕事不合,旨出為浙江肅政按察使。
44
六月辛酉,文皇聞勝下獄,知前詔旨非實。乃遣李遠至濟寧,又至沛縣,焚餉舟萬艘。漕卒散走,京師震驚。是時,觀海衛指揮張壽與客私語國事:「危急皆由北伐之誤。」執政者聞而惡之,言于帝,壽坐妖言誅。自是無敢言國事者。秋七月,命太僕少卿祝孟獻使朝鮮市馬。己丑,靖難兵襲彰德不克。癸巳,文皇遣都指揮張禮破尾尖寨。丙申,林縣守將以城降。丁酉,平安邀擊燕將劉江于平村。戊戌,帝使錦衣衛千戶張安貽燕世子書。先是孝孺聞高煦、高燧不睦於世子,屢讒于父;內使黃儼素奸險,世子惡之。儼曰事,高燧與世子守北平,高煦從文皇軍中時時傾世子。孝孺言于帝曰:「兵家貴間,燕父子兄弟可間也!」帝曰:「奈何間之?」孝孺告其故,帝曰:「善。」立命孝孺草書貽世子,令歸朝,且許王燕地。世子得書不啟函,并安致文皇所。燧及儼先已馳使告文皇:「世子且反!」文皇疑,問高煦,煦曰:「世子夙與太孫雅善。」語未竟,世子書至。文皇覽書,乃嘆曰:「幾殺吾子!」縱安還。壬寅,大同守將都指揮房昭引兵由紫荊關趨西水寨。
45
八月,雲南、老撾及八百刁板面遣使入貢。丁巳,靖難兵渡滹沱河。丙子,文皇聞安陸侯傑遣將韋諒以兵萬餘轉餉給房昭軍,命都指揮朱榮帥兵三萬邀擊破之。
46
九月壬辰,靖難兵次定州,欲攻西水寨。甲辰,都指揮花英、鄭琦帥步騎三萬援西水寨。
47
冬十月丙辰,英等列營峨眉山下。是時圍寨已久,寨軍多南人,天寒思歸。會月夜,文皇命四面皆吳歌,南軍聞之殞泣。有潛下寨降者。詰朝,文皇帥兵出陣後合戰房昭、韋諒,不能支,退走。英琦及都指揮王恭、指揮詹忠皆被執,西水寨遂破。己卯,靖難兵還北平。是月翰林修撰王艮卒。
48
十有一月,都督楊文帥遼東兵圍永平不克,庚戌移兵攻昌黎,遇燕將劉江,戰敗。指揮王雄等七十一人皆被執。辛亥,京師置神武中衛,盱眙置鎮淮衛,又置沛豐衛,軍民指揮使司以備燕。
49
十有二月,以駙馬都尉梅殷守淮安。丙寅,靖難兵出北平,壬午次蠡縣。是月,《太祖高皇帝實錄》成;皇少子文圭生。以龔泰為禮科都給事中,陳洽為吏部郎中,羅恢為國子學錄,程通為遼府長史,改程本立為江西肅政按察司副使。
50
洪武三十有五年即建文四年春正月,召周王舍之京師。甲申,燕將李遠次槁城。歷城侯庸亦遣葛進以馬步兵萬餘乘冰渡滹沱河。方半渡,會遠至。進見遠兵少,斂退系馬林間,以步卒逆戰。遠佯敗,分兵潛解所繫馬。前軍奮擊,進退失馬,遂大敗。斬首四千餘級,進僅以身免。戊戌,靖難兵破東阿,遂破東平。指揮詹璟被執,吏目鄭華戰死。庚子,靖難兵拔汶上,守將薛鵬被執。辛丑,兵將入兗。文皇下令曰:「曲阜,孔子之鄉;鄒縣,孟子之鄉。師入境有損一草一木者,殺無赦。」庚戌,靖難兵攻沛縣,守將指揮王顯以城降,知縣顏伯瑋及主簿唐子清、典史黃謙俱死之。
51
二月甲寅,靖難兵拔濟陽,執教諭王省,縱之。省還,升明倫堂,集諸生,大哭,諸生亦大哭。省觸堂柱而死。甲戌,文皇次徐州。乙卯,遣使祭徐王墓,禁其樵採。
52
三月甲申,靖難兵由徐州遂趨宿州,辛卯次蒙城,壬辰次渦河。甲午,平安等逆戰,敗績。獲鐵騎指揮火耳灰及哈三帖木兒,平安變服遁走。
53
夏四月甲寅,安徙淝河;乙卯,與燕將王真、陳文等復戰。真後隊不繼,安麾兵圍數匝。真度不免,乃自剄;文亦被殺。是役也,文皇督戰急,幾為安㮶所及,馬蹶,文皇乃脫。裨將丁良、宋彬被執,燕軍大懼。丙辰,安營于小河南;靖難兵營于小河北。甲戌,魏國公輝祖移軍援安,與燕軍戰于齊眉山下。輝祖斬燕將李彬等十餘人,燕兵退走。乙亥,燕諸將欲還小河東,俟隙而動,文皇不聽。丙子,何福引兵會安,燕軍益懼。會京師訛聞燕軍北歸,召輝祖入衛。丁丑,安軍次靈璧,靖難兵遮其餉道,福等來援。己卯,戰敗,指揮宋瑄死之。於是安及參將馬浦、徐真,都指揮孫成、禮部侍郎陳性善、大理寺丞彭與民、欽天監副劉伯完、指揮王貴皆被執。性善、與民、伯完,文皇皆縱之還。性善愧憤,躍馬入河而死。黃子澄聞諸軍屢戰屢踣,乃撫膺慟曰:「大事去矣!吾輩萬死不足以贖誤國之罪!」
54
五月己丑,靖難兵攻泗州,守將周景初以城降。是日,文皇謁祖陵,已諸父老人見,賜以牛酒慰勞。辛卯,歷城侯庸帥步兵、戰艦次淮南,靖難兵次淮北。燕將朱能、邱福潛濟出庸後,庸懼,不戰而退。靖難兵遂乘勝渡淮,拔盱眙。壬辰,兵次揚州。江都知縣張本修治城守之具。其母曰:「歷數有歸,守之何益?!」 本悟,遂與指揮王禮謀執監察御史王彬、守將指揮崇剛以城降。彬、剛不屈,皆死之。癸巳,衡府紀善、周是修,靖江府直史蕭用道上書,論國大計,且指斥誤國之罪。執政者怒,大詬二子,二子不動。子寧曰:「國事至此,尚不容言邪?」詬者乃止。壬寅,帝下罪己之詔,遣禮部侍郎黃觀、國子祭酒張顯宗、翰林修撰王叔英與子寧分道徵兵于上游諸郡。明日,令慶成郡主如燕。文皇見郡主,慟哭,郡主亦泣下沾襟。少頃,郡主以割地請,文皇曰: 「吾所受先帝封土且不保,割地何用?吾此來,欲得奸臣耳,志在清朝廷,安社稷,不在土地。但得罪人,即謁孝陵,朝天子,求釋諸王之囚,歸守舊藩耳。此議蓋奸臣,欲緩我以待援兵,吾豈為所欺哉?」郡主默然,遂辭。歸,具陳其語。帝出,以諭孝孺,孝孺失色。帝曰:「奈何?」孝孺曰:「長江天塹,北岸舟楫俱已焚毀,且遏截甚嚴,彼豈能飛渡邪?」帝心稍慰。
55
六月癸丑朔。靖難兵次浦子口,魏國公輝祖及開國公常鼎帥師擊敗之。文皇議欲暫還。是夜,都督僉事陳瑄以舟師迎,而燕將吳庸等亦具舟集瓜步以待。甲寅,文皇將渡江,祝曰:「餘為奸臣所迫,不得已起兵禦禍,誓清君側以安宗社。餘有弗厭于神者,不得渡此江。」翌日乙卯,微風輕颺,水波不興。文皇既渡大軍,相顧錯愕。歷城侯庸乃徙營高資港,帥兵逆戰。文皇命高煦為前鋒,鼓噪先登,文皇以騎兵督其後。庸軍敗績,失亡無算。庸單騎退走。戊午,鎮江守將童俊以城降。庚申,文皇次于龍潭。帝遣李景隆、茹瑞、王佐如龍潭再議割地。文皇曰:「吾此來只欲得奸臣耳!奸臣得,吾即解甲免胄,謝罪闕下。」景隆等懼,不敢對。壬戌,景隆等歸告。癸亥,帝令景隆如龍潭申前議,景隆有難色,遂命諸王偕行。文皇見諸王,愴然泣下,相勞苦。諸王俱述割地之意。文皇曰:「割地何為?不得奸臣,吾必不已!」諸王反命。帝會群臣,慟哭。或勸帝幸浙江,或勸幸湖湘,孝孺請堅守京城以待四方援兵。議未決,齊泰奔廣德,黃子澄奔蘇州。帝聞之,罵曰:「事起自汝輩,乃今棄我去邪!」明日,靖難兵進薄都城,都督徐增壽欲出迎。大理丞鄒瑾、御史魏冕知之,帥同官十八人即殿前毆之幾死。是日,會輟朝,二人復大呼,請聲徹大內。帝聞之,殺徐增壽,詔諸王群臣分守九門,而金川門屬谷王橞及景隆。乙丑侵晨,靖難兵至,橞與景隆開門迎納。文皇遂安兵而入,市肆不易,都人大悅。文皇至燕邸,廷臣盡迎。帝與左右數人徘徊殿廷,亦欲出迎,復嘆曰:「何面目相見乎?!」乃退。少頃,宮中火起,帝遜位,遂崩。實六月十三日也。文皇聞帝崩,乃慟哭曰:「吾此來欲效周公輔少主耳,何不亮而遽至此乎?!」遂駐營龍江發哀,命有司治喪。葬事中,外募兵皆解散。是日,諭軍民臣寮曰:「曩者奸臣潛蓄異志,刪刈支屬。余祗承祖訓,帥兵誅之。今幸內難肅清,其有罪者齊泰黃子澄等二十五人,餘不敢赦;其無罪者或有乘時以私怨中之,非餘意,違者必治不貸!」丙寅,諸王及群臣謂文皇乃高皇嫡子,且長,四海歸心,宜為嗣,請即帝位。文皇曰:「吾始逼于難,不得已以兵救禍,誓除奸慝,以安社稷。不意少主為奸臣所蔽,固不亮余心,自絕於天。今纘承洪業,當擇有才德者顧。餘菲薄,豈足負荷?」諸王及群臣再請,不允。丁卯,燕諸將上表勸進,文皇曰:「吾與爾等初舉義,圖免禍難耳,敢冀富貴邪?」戊辰,諸王及群臣詣燕邸復請,亦不允。己巳,文皇謁孝陵歸,諸王群臣備法駕迎於道左,軍民耆老以萬計,遮文皇馬,不得行,文皇固拒。諸王群臣曰:「臣等為宗廟社稷計,不敢忽,謹奉天子璽符再拜上!」 文皇曰:「諸王群臣以為奉宗廟,宜莫如餘。宗廟事重,餘不足稱。今為眾心所戴,餘辭不獲,勉循眾志,然宜協心輔餘不逮!」遂詣奉天殿,即皇帝位,革除建文四年,仍稱洪武。諭府部:「凡建文中改易皇考政令,悉復舊。」庚午,詔復周、齊、代、岷四王爵土,又封有勳為汝南王,有烜為順陽王,有爝為祥符王,有熹為新安王,有光為永寧王,有煽為汝陽王,有爐為鎮平王,有弗為宜陽王,尚烐為興平王,尚灶為永壽王,尚灴為安定王,濟熿為平陽王,濟熇為廣昌王,賢烶為樂安王,賢焌為長山王,賢[1234]為平原王。辛未,升燕山護衛為親軍指揮使司。召文學博士方孝孺草詔,孝孺不往,迫之,以衰麻見。上怒,逮詣詔獄。是日,紀善、周是修留書別,楊士奇等具衣冠入應天府,學自經於東廡。上聞之,嘆曰:「彼食其祿,自盡其心耳!」於是,大理丞鄒瑾、太常少卿廖昇翰林侍講樓璉、給事中龔泰、監察御史魏冕皆自裁。未幾,獲兵部尚書鐵鉉、禮部尚書陳迪刑部尚書暴昭、侍郎侯泰,戶部侍郎郭任、卓敬,御史大夫練子寧、茅大芳,大理少卿胡閏與文學博士孝孺。上俱欲用之,示其意,鉉等執不從,遂就刑。壬申。上以天子禮葬建文君及皇后馬氏。翌日,詔復懿文皇太子懿,敬皇太子妃舊稱,罷其廟祀,遷主于園陵。改封吳王允熥為廣澤王,衡王允爁為懷恩王,徐王允𤐤為敷惠王。廢魏國公輝祖為庶人,尋被逮卒於獄。執齊泰黃子澄。召駙馬都尉梅殷及都督楊文、陳暉、韓觀、黃中等還京師,所領將士各還原衛,勇士悉放歸農。丁丑,殺齊泰黃子澄,皆夷其族。時禮部侍郎黃觀、禮科給事中黃鉞、翰林修撰王叔英、監察御史曾鳳韶浙江按察使王良、江西按察副使程本立、督府斷事高巍皆使于外,聞靖難兵入都城,觀、鉞皆投水;叔英、鳳韶、本立、巍皆雉經;良舉火自焚;翰林編修程濟、按察僉事胡子義、寧波知府王璉、衛輝知府孫鎮、郎中梁田玉、中書舍人宋和、郭節皆棄官而去。其它變易姓名,隱跡山谷者不可勝紀。
56
秋七月壬午朔,類于南郊,詔告天下。遣使祭告祖陵、皇陵、歷代帝王陵。改謚湘王曰「獻」,妃曰「獻妃」。召吏部尚書張紞、戶部尚書王鈍,諭之曰: 「卿二人久事先朝,習知典故。今老矣!其解職務,月給尚書半俸,居京師視時政。有戾舊制者,直以告朕。」是夜,紞自經于部之後堂。其妻與二媵、二子隸六人相繼投水而死。鈍遁不果,左授浙江左布政使以歸。詔至漳州府學,教授陳思賢帥諸生為舊君位哭,臨郡人執送京師。思賢暨諸生六人皆死之。是月,以鄭賜刑部尚書,郁新為工部尚書,蹇義、陳洽為吏部左、右侍郎,夏原吉、古樸為戶部左、右侍郎,宋禮禮部侍郎黃福工部侍郎方賓兵部侍郎,黃信、陳瑛副都御史,劉翥、楊得安、俞士吉僉都御史,李至剛為通政使。
57
八月,詔諭安南、暹羅、爪哇、琉球、日本,西洋蘇門答刺、占城諸國。己未,秦王如京師。以袁廷玉為太常寺丞。癸丑,代王及其世子遜瑞如京師。是時,岷王與西平侯晟交惡,詔為平之,復命王佐副晟協守。壬戌,晉王如京師。丙寅,執左都御史景清。先是,星者奏:「文曲犯帝座甚急!」上固疑。及見清衣緋而入,委蛇不去,上呼左右收之,得衣衽中所匿利劍。因詰責,清亦吐實而死。己巳,以夏原吉為戶部尚書,金忠為工部侍郎。免畿內今年丁夫之役。下穀府長史劉璟獄。璟,誠意伯基之子也。北伐時從王朝京師,獻十六策不用。璟病免至,是召不起,逮赴詔獄,辮髮自經死。又逮禮部侍郎黃魁太常少卿盧原質、左拾遺戴德彞、監察御史高翔、晉府長史程通、蘇州知府姚善徽州知府陳彥回,俱以不屈就市。
58
九月甲申,大封功臣。以都督僉事丘福淇國公朱能成國公,張武為成陽侯,陳圭為泰寧侯,孟善為保定侯,鄭亨武安侯火真同安侯顧成鎮遠侯王忠靖安侯,徐忠為永康侯,張信隆平侯李遠安平侯,郭亮為安成侯,都指揮使王聰武城侯,房寬為思恩侯;唐雲新昌伯劉才廣恩伯徐理武康伯,都指揮僉事徐祥為興安伯,孝濬為襄城伯,孫岩為應城伯,趙彞為忻城伯,陳旭雲陽伯,房勝為富昌伯,指揮使張輔為信安伯,譚忠新寧伯。又以翊戴功封都尉王寧為永春侯,尚書茹常為忠誠伯,都督僉事王佐順昌伯陳瑄平江伯,曹國公景隆加祿一千石。其餘將校升賞有差。上猶慮論功有未當者,復命福等議擬以聞,福等乃言:「信安伯輔屢立奇勳,父又死難;都督李彬、陳賢、張興、陳志、王友俱有先鋒摧敵之功,與伯劉才埒、陳亨子懋、王真子通俱未授爵,宜准譚忠例請。」上從之,進封輔為新城侯,彬為豐城侯,懋為寧陽侯,賢為榮昌伯,興為安鄉伯,志為遂安伯,友為靖遠伯,通為武毅伯。翌日,追封都督同知張玉為榮國公,謚「忠顯」;陳亨為涇國公,謚「襄敏」;徐增壽為陽武侯;尋進封定國公,謚「忠泯」;都指揮譚淵崇安侯,謚「壯節」;百戶王真金鄉侯,謚 「忠壯」。以蹇義吏部尚書,劉俊為兵部尚書黃福工部尚書。詔諸蕃入貢者互市如故。己丑,慶王如京師,周世子有燉自臨安入朝,越三日。壬辰,頒世子有敦金寶,周王言於上曰:「向者不軌之誣,非世子自嬰其禍,無逮今矣!」上亦感嘆,作《純孝歌》以賜。丁酉,蜀王如京師,詔大賚臣民。車里軍民宣慰使司宣慰使刁暹答遣使入貢。戊申,命齊王復國青州,谷王徙國長沙。是日,以解縉、胡廣為侍講,楊榮為修撰,楊士奇、黃淮為編修;金幼孜、胡儼為檢討,並直文淵閣專典機務。
59
冬十月,寧王及楚世子孟烷如京師。戊午,詔重修《太祖高皇帝實錄》,以曹國公景隆為監修,侍講解縉為總裁,吏部郎中徐旭等為纂修官。己未,召羅義為戶科給事中,楊砥為鴻臚卿,張璉為通政使,姚廣孝為僧錄司左善世。戊寅,置大寧、營州、興州三衛。
60
十有一月,作奉先殿成。壬辰,冊妃徐氏為皇后。後,武寧王達女也。進郭資戶部尚書,雒僉為禮部尚書,各視事如故。十有二月,陳瑛請追論建文時效死諸臣,詔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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