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欽定四庫全書 |
2 | 詩疑辨證卷一 |
3 | 上海黃中松撰 |
4 | 詩序 |
5 | 詩序之作說者不同謂為子夏作者鄭康成之釋南陔王子邕之註家語梁昭明之編文選是也謂子夏有不序詩之道三而謂漢儒附託者韓退之之詩序議也謂大序子夏作小序毛公更足成之者沈重也謂毛詩序子夏所創毛公及衛敬仲又加潤飾者隋經籍志也至大序謂國史明乎得失之迹程子李氏信之而朱子譏之矣范蔚宗謂衛宏從謝曼卿受學作毛詩序鄭氏朱子從之而葉氏又疑焉王安石以為詩人所自作蘇潁濱以首句為孔子之舊而盡去其餘蔣仁叔謂詩序之作非出一人一章之中非出一手又陸德明曰舊說起后妃之德也至用之邦國焉名關雎序謂之小序自風風也訖末名為大序成伯瑜曰關雎之序首尾相結冠束二南故昭明亦云大序其餘衆篇為小序范處義曰小序一言國史記作詩者之本義也小序之下皆大序也朱子則分詩者志之所之也至詩之至也止為大序自關雎后妃之德也至關雎之義也及各篇之序為小序諸說紛紛訖無所定今觀維天之命序有孟仲子之言絲衣序有髙子之言皆子夏後人則序不全為子夏作矣若果大史所題則變雅中刺厲刺幽之詩家父凡伯輩當厲幽在位作耳大史近在同朝隨作隨可採何由即稱厲幽乎若在後王之時大史追題則方作時何所稱據乎然使序至東漢時始有則孔子教門人學詩而未明詩所由作渾然讀之何由取益乎孟子言頌詩讀書必知人論世則詩之有序久矣序與詩同出不可盡廢但其中鄙淺附㑹者不少則自漢以前經師傳授所聞異詞不免乖舛耳夫詩有四家猶春秋之有三傳也毛詩有序魯詩韓詩亦有序毛之異於魯韓猶左之異於公榖也人不疑魯韓之序而獨疑毛序何哉 |
6 | 四詩入樂不入樂 |
7 | 南豳雅頌謂之四詩程大昌曰南雅頌為樂詩自邶至豳為徒詩而不入於樂夫詩者樂之心也即樂之章也古人作樂有容有聲容者文武二舞也聲者詩之詞也司馬遷曰詩三百篇孔子皆絃歌之以求合於韶武之音夫三百篇而皆可絃歌則三百篇皆堪入樂矣今攷周禮籥章龡豳詩豳雅豳頌即七月一篇也儀禮燕禮鄉飲酒禮皆云工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笙入奏南陔白華華黍乃間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山有臺笙由儀乃合樂周南關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蘩采蘋則是四節之樂奏以十八章之詩明矣左傳謂肆夏為享元侯之樂文王為兩君相見之樂鹿鳴所以嘉寡君也其為入樂之詩明矣季札觀周樂使工歌周南召南自邶鄘以訖曹鄶則十三國詩皆可歌也衛獻公使太師歌巧言之卒章則變雅亦可歌也漢雅樂郎杜䕫年老久不肄習於三百篇猶得文王鹿鳴伐檀騶虞四篇夫伐檀騶虞風也而曰雅樂則風雅皆堪入樂又小雅鼔鐘之以雅以南毛鄭以雅為先王之雅樂則合風雅頌言之也而以南為南夷之樂夫南夷之樂以其人聲和而可及於樂故亦奏之三百篇之詩有聲不及樂而不可奏者乎故呂東萊以左傳所歌之鄭風如風雨褰裳将仲子野有蔓草諸篇皆歌於燕享之㑹皆可為雅樂朱子辨之詳争之力而馬貴與輩終信呂說今試平心而察之凡詩之入樂而見於經傳者其音節和平其義理純粹奏以饗神而神無怨恫奏以樂賓而賓皆夷懌矣其變風變雅諸詩誠有不可以之祀神以之燕賓者蓋樂必有詩而詩未必皆入樂耳然亦各有其音節各有其義理猶不失為中聲故夫子錄之也毛傳釋子衿之嗣音曰誦之歌之絃之舞之孔疏謂誦之者背文闇誦也歌之者引聲長詠也絃之者以琴瑟播之舞之者以手足舞之也頌詩之道盡於四者之中而詩之為詩不徒以供人吟咏也可知夫聲音之道不傳已久三百篇之音漢末僅存四篇至晉而盡亡千百載後又烏識所謂韶武之音者何若故朱子論詩專以義理為主論極正大其答陳體仁也曰樂為詩而作非詩為樂而作得之矣 |
8 | 四始五際 |
9 | 詩有齊魯韓毛四家毛詩出而三家漸廢毛氏之學實勝三家其獨傳者宜也然三家之言時時見於他說學者固可參攷其同異而明辨其得失矣夫詩有四始四始不明不足與言詩毛詩序曰風也小雅也大雅也頌也是謂四始詩之至也葢以四者王道興衰之所由人君能行之則興廢之則衰故謂之四始固統風雅頌之全而言之所以眀詩之重也司馬遷則謂關雎為風之始鹿鳴為小雅之始文王為大雅之始清廟為頌之始是以風雅頌之首篇為四始其說已偏夫司馬遷受學於孔安國孔雖治尚書實傳魯詩之學是四始之說毛魯二家大同小異魯固不若毛矣漢翼奉學齊詩聞五際之要孟康註云詩內傳曰五際夘酉午戌亥也隂陽終始際㑹之歲於此則有變改之政也則齊韓合矣而詩緯含神霧曰上統元皇下序四始羅列五際推度災曰建四始五際而八節通汎歴樞之說尤詳曰午亥之際為革命夘酉之際為改正辰在天門出入候聽夘天保也酉祈父也午采芑也亥大明也然則亥為革命一際也亥又為天門出入候聽二際也夘為隂陽交際三際也午為陽謝隂興四際也酉為隂盛陽㣲五際也又曰大明在亥為水始四牡在寅為木始嘉魚在已為火始鴻鴈在申為金始是皆本於齊韓家也五際之說春秋緯演孔圖亦有之毛氏未嘗言則誠有難信者而四始之說特以水木火金之必有始因取詩文以託之夫當日作詩之時既不同作詩之人又不一何以知大明四詩之作必配乎水木火金而水木火金之始也久矣何待大明四詩之作而後知其為始乎況五行不可偏廢何以土獨不為之說詩尚有風與頌何以獨取雅詩為配乎是不若毛氏之說有合乎誦詩聞國政之義而又不流於穿鑿傅㑹也夫即四始之說而毛義為優毛詩之獨存也不亦宜乎 |
10 | 風雅正變 |
11 | 風雅有正變其說始於大序鄭康成以二南為正風十三國為變風小雅鹿鳴至菁莪為正六月以下俱為變大雅文王至卷阿為正民勞以下俱為變竊意鄭所定正風正雅者當已而所分變風變雅有未協夫詩之作所以美善刺惡也一國之中一時之人豈能盡善盡惡此善而彼惡美此而刺彼可也彼善而此惡美彼而刺此可也一人之身或始善而後惡或始惡而後善則亦美其善而刺其惡可也聖人善善惡惡之心初無一成之見也其詩之善而美者即可為正惡而刺者即可為變固不必拘定一國一時一人爾列國間亦有美詩豳風七月陳王業何可謂之變乎雅中車攻斯干崧髙烝民諸篇何可謂之變乎必欲以為變或以文中子所謂豳風變而克正惟周公能之之意推之則由正而變為不正可以謂之變由不正而變為正亦可謂之變歟蘇傳曰王澤之薄也非是人之所能復也亦拘於時世之說耳 |
12 | 國風次第 |
13 | 周南召南邶鄘衛王鄭齊豳秦魏唐陳檜曹此周樂之次第也周南召南邶鄘衛王鄭齊魏唐秦陳檜曹豳此今詩之次第也周南召南邶鄘衛檜鄭齊魏唐秦陳曹豳王此鄭氏詩譜之次第也諸儒之說若孔氏歐氏程子各不相同夫經遭秦火之後篇什豈無散亂十五國風必有先後之次則一國之風更宜有次今即序說以求詩王風桓王之詩在平王之前鄭風文公之詩在莊公之間一國且然而謂十五國之次不失其舊必強為之說即多穿鑿之病故朱傳槩不之及近說稍為貫串終亦牽強 |
14 | 周南召南 |
15 | 呂氏春秋曰禹省南土塗山氏女令妾往候之作歌曰候人猗兮實始為南音周公召公取風焉是二南之名南取其音之近於南也詩序曰南言化自北而南也則又本其德化而名之矣葢文王之國在於岐周北近紂都西北近戎狄其風化南行焉故其樂亦名象箾南籥後之說詩者初無異議乃以文王之詩而繫之周召者孔氏曰體實為風不得謂之雅二公為王行化故繫之二公其理已明又曰文王末年身實稱王不可以國風繫之王身文王纔得六州未能天下統一此二南之人猶以諸侯待之為作風詩不作雅體此實謬說夫文王未嘗稱王終身為諸侯耳終身為諸侯則其詩自宜為風而不得為雅矣若謂二南之人猶以諸侯待之將文王不肯以諸侯自待耶文王不能事殷而二南之人反以文王服事殷耶且詩為志之所之而風為民俗歌謠之詞情動於中而形於言當日二南之人自歌其情並非為文王而擇一體以作之也至於二詩之分繫二公者序曰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故繫之召公鄭箋曰得聖人之化者謂之周南得賢人之化者謂之召南孔氏曰聖人宜為天子賢人宜作諸侯既分繫二公以優劣為次先聖後賢故先周後召也詳詩序王者二字只作文王二字看據後之追王而稱之也鄭分聖人賢人者葢指周公為聖召公為賢耳原不以文王一人之身雜施聖賢之教也孔氏和合其說而序之所謂王者諸侯竟以爵位言而分尊卑矣鄭之所謂聖是已之聖化所謂賢是祖父之賢行而分彼此矣不盡失其㫖耶夫周南召南皆陳文王后妃風化之效難以優劣論鄭漁仲曰二南之詩本其所得之地而繫之得之周南者謂之周南得之召南者謂之召南論其地不論其人也其說最為直捷故朱傳從之 |
16 | 關雎篇一 |
17 | 闗雎之義當以毛傳為宗魯詩說與毛異韓嬰說詩本與毛合而其流合於魯齊詩說實與毛同鄭箋申毛說實非毛義朱傳用齊詩說實從毛義也司馬遷杜欽揚雄楊賜皆學魯詩者也皆以為刺世夫關雎果刺康王則不可謂正風聖人曷為取以冠全經乎朱子以儀禮攷之知周公制作時已有此詩且為人子孫無故而揚其先祖之惡於天下何以為風化之首斯言當已韓詩外傳曰關雎其至乎仰則天俯則地德之所藏道之所行大哉關雎之道也本不以為刺詩而唐志言韓詩二十二卷外傳十卷薛漢習之乃後漢書明帝詔曰昔應門失守關雎刺世註引薛君章句忽倍其師說未知何故齊詩五傳而至匡衡衡言紀綱之首王教之端與毛詩序云正始之道王化之基者正合也而毛詩序又云關雎后妃之德也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夫曰夫婦則非嬪御之謂矣又云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所謂淑女即指后妃耳毛萇家傳有自故其傳曰后妃有闗雎之德是幽閒貞靜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三句文勢直下是字緊接后妃句其即以后妃為淑女明甚鄭氏乃謂善女能為君子和好衆妾之怨夫雅言文王在宮雝雝而此詩亦儗之關關則文王之家和樂可知如鄭之說是文王之衆妾猶有怨恫賴此善女和好之而後文王之家可以齊乎況后妃理隂教治內事何不自和好之而諉諸淑女乎朱傳以淑女指后妃而引匡衡語正與毛傳合也大戴禮保傅篇曰春秋之元詩之關雎禮之冠昏易之乾坤皆慎始敬終云爾據此而知毛傳朱傳之真不易也 |
18 | 關雎篇二 |
19 | 逸齋補傳云近世說詩以關雎為畢公作謂得之張超或謂得之蔡邕畢公受康王册命為父師盡規固其職也張超蔡邕皆漢儒多見古書必有所據其說同於魯詩家朱子語類云此詩看來是妾媵做所以形容得寤寐反側之事外人做不得到此又云看來是宮人作宮人思得淑女以配君子故未得則哀既得則樂逸齋之說固有好竒之病妾媵宮人二而一耳但如朱子前說則以憂樂屬之文王後說又似屬宮人矣故譏朱者紛起今攷金吉甫不信大戴禮而援竹書紀年為證謂文王年四十七即位居喪三年其娶在五十之後則文王嘉禮難言非遲矣況當哀而哀止於輾轉反側當樂而樂止於琴瑟鐘鼓則哀樂皆不過其則固不害於和平肅雍氣象也若宮人被服於文王徽柔之德久已儗成一聖配而洽渭徽音又已飫聞其端自窈窕一見而百凡欣喜踴躍之情都似為淑女者友之樂之囬念當日未得之苦如何不快暢此亦說之可通者也朱子曰讀詩只将意思想象去看不如他書字字要捉縛住然則此詩總言后妃之德宜配君子故托詞以見意未得而憂既得而樂反復形容而后妃之淑德洋溢於詞氣之間固非善於立言之人不能作使必鑿分文王宮人如何憂至寤寐反側如何樂以琴瑟鐘鼓不免固哉之誚矣況從千百載後書缺有間而能確知其出於畢公也哉雎鳩 |
20 | 雎鳩之說有二毛萇揚雄許慎陸璣杜預郭璞孔穎達徐鉉呂祖謙陸佃嚴粲為一說歐陽修鄭樵朱子為一說一以為鵰類一以為鳬類也毛云雎鳩王雎葢本爾雅也揚許皆云白鷢似鷹尾上白陸云雕類大小如鶚深目目上骨露幽州人謂之鷲郭云鵰類江東呼為鶚杜云雎鳩王雎也鷙而有別故以為司馬主法制毛與揚許漢人也陸居吳郭杜居晉此說之最古者也嗣後徐陸皆以為鶚孔疏引揚許郭陸四家呂記取揚許郭三家陸雅嚴緝專取郭義而曰如鶚曰似鷹則皆以為鵰類也則皆以為鷙鳥也歐云詩取有別不取其鷙鄭云鳬類多在水邊尾有一點白朱子從之且云嘗見人說淮上一般水禽名王雎雌雄兩兩相隨然相離每逺此與列女傳所引正相合馮復京譏之曰江淮所有當年恐未入詩人之目然則何所折衷歟夫以他書證詩什不得一二不若以詩求詩之簡要也韓子曰仁義之人其言藹如言為心聲誠有不可強者況禽鳥之鳴尤為天籟之所發黄鳥之音好聆其音而知其鳥之好矣鴟鴞之聲惡聞其聲而知其鳥之惡矣今鵰鶚鷹鷲之類未聞其聲之和也毛傳訓關關為和亦本爾雅爾雅曰關關嗈嗈和也和聲之烏性必不鷙唯鳬類有雁雝雝嗚鴈衛風詠之鳬類有雎關關雎鳩周南歌之故爾雅合釋其義則審關關之義可信雎鳩之不鷙矣毛又訓窈窕為幽閒若果鵰類則飛揚跋扈之氣勝貪殘搏擊之心恣何可謂幽閒也子曰關雎樂而不淫一有猛鷙之象便無和樂之意則由后妃之淑益知雎鳩之亦淑矣況鷙鳥不羣觀樛木螽斯而更可類推歟然則讀詩而未眀詩人取興之義先當攷詩人所取之物識其物始識其義也若未明詩人所取之物又當細繹詩人取興之物識其義亦識其物矣 |
21 | 荇菜 |
22 | 毛傳曰荇菜接余又曰后妃供荇菜以事宗廟則荇固可食之菜也陸疏曰接余白莖葉紫赤色正圓徑寸餘浮在水上根在水底與水深淺等大如釵股上青下白鬻其白莖以苦酒浸之脆美可按酒唐本草曰鳬葵味甘冷即莕菜江南人多食其說相合蘇頌圖經獨謂今人不食醫方尠用豈物性變遷荇至宋而遂不可食耶又本草及埤雅以荇為即鳬葵而魯頌毛傳及周禮醢人鄭註許氏說文張氏廣雅皆以茒為鳬葵又陸疏以荇為正員而羅願爾雅翼謂圓而稍羨諸說互異要之荇與茒本相類茒即蓴而又有鳬葵之名荇雖別名豬蓴而非即蓴荇與蓴葉俱員蓴則極員荇則畧銳而長而經言流之采之芼之則荇之可食無疑矣嚴氏詩緝謂參差訓不齊今池州人稱荇為莕公鬚葢細荇亂生有若鬚然然則詩人之詞不苟如此讀詩者可輕心掉之哉 |
23 | 琴瑟鐘鼓 |
24 | 琴瑟鐘鼓諸書言其始作之人各不相同琴書曰昔者至人伏羲王天下削桐為琴琴操亦曰伏羲作琴楊雄曰神農造琴以定神齊淫僻去邪欲反其天真者也說文曰琴者禁也神農所造廣雅曰伏羲氏琴長七尺二寸神農氏琴長三尺六寸六分是二人皆造琴者也山海經則曰帝俊生晏龍是為琴瑟其說頗異又揚謂舜彈五絃之琴而天下治堯加二絃以合君臣之恩張謂神農琴五絃曰宫商角徵羽文王增二絃曰少宮少商陳暘樂書又謂小琴五絃中琴倍之十絃大琴四倍之二十絃而郭璞註爾雅則言大琴二十七絃云世本曰庖犧氏作瑟瑟潔也五十絃呂氏春秋曰古朱襄氏之治天下也士達作為五絃之瑟又曰瞽瞍拌五絃之瑟作十五絃之瑟命之曰大章舜立仰延乃拌瞽瞍之瑟益為二十三絃史記封禪書曰公孫卿為武帝言黃帝使素女鼓五十絃瑟悲帝禁不止故破五十絃為二十五絃樂書又謂五十絃大瑟也二十五絃中瑟即頌瑟也五絃十五絃小瑟也是琴與瑟俱有大小中三等之異爾雅止稱大琴謂之離大瑟謂之灑而已鐘則大者謂之鏞其中謂之剽小者謂之棧鼓則大者謂之鼖小者謂之應焉夫鐘者空也動也秋分之音也鼓者郭也春分之音也或又以為冬至之音山海經曰炎帝之孫伯陵生鼓延始為鐘禮記曰垂之和鐘世本亦曰垂作鐘呂氏春秋曰黃帝命伶倫與營援鑄十二鐘以和五音是鐘之由來久矣考工記謂鳬氏為鐘葢據周時言耳風俗通曰鼓不知誰所作而禮謂土鼓蕢桴葦籥為伊耆氏之樂帝王世紀以為製自黃帝通禮義纂以為創於少昊呂氏春秋又曰倕作鼙鼓鞀諸說紛紜年沿世逺無從辨其是否姑存之以備攷 |
25 | 葛覃篇 |
26 | 序曰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於女功之事躬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夫曰在父母家則志在於女功之事者追溯之詞也曰化天下以婦道若為未嫁之女何言婦道女子十年不出又何言化天下可知序意原以此詩為大姒既歸文王後而作爾孔疏泥序遂多迂說張橫渠詩曰葛蔓生春谷鳥遷女工興念欲歸安不將貴盛驕門族容使親心得盡歡李迂仲本之以攻詰諸家最為詳悉竊意以序在父母家則志在於女功之事二句劃斷躬儉節用以下方是此詩本義葢言后妃在父母家時其志固在於女功之事今歸文王猶能躬儉節用云云則文義未始不順也呂東萊最信序說乃以此序為後之講師附益朱子辨說更加痛斥未免有過於惡序之失而集傳之義則誠精當已夫食芻豢者難與食粟衣錦繡者難與衣布既為大者則不屑屑而為小者人之常情也故處貧賤而習貧賤之事分固宜爾惟當富貴而安貧賤之素斯為可貴太姒為大邦之子原不可言貧賤而諸侯之女未必盡嫁諸侯即嫁諸侯未必盡為正夫人也今太姒既為君子之善匹至六州化行之時其勢尤盛而勤儉孝敬如此乃見其德之厚而足以為風化之本也子貢傳曰太姒將歸寜而賦葛覃子曰貴而能勤富而能儉疏而能孝可以觀化矣此雖後人贗作之書揆之於理初不謬云至鄭箋首章之失歐陽譏之矣不復贅 |
27 | 黃鳥 |
28 | 毛傳曰黃鳥摶黍也蘇傳呂記俱從之朱傳則曰黄鳥鸝也名異而實同耳攷爾雅釋鳥曰皇黄鳥郭註云俗名黄離留亦名摶黍爾雅又有倉庚商庚鵹黃楚雀倉庚黧黄之文邢疏云與皇一也而辨其名者莫詳於陸璣名物疏象其形者莫明於楊泉格物論言其性者又有羅願爾雅翼陸云黃鳥黃鸝留也或謂之黃栗留幽州人謂之黃鸎一名倉庚一名商庚一名鵹黃一名楚雀齊人謂之摶黍當葚熟時來在桑間應節趨時之鳥也或謂之黄袌楊云鸎黑尾嘴尖紅腳青遍身甘草黃色羽及尾有黑毛相間三四月鳴聲音圓滑羅云此鳥之性好雙飛故鸝字從麗又云鸝必匹飛鵙必單棲而東山之末章以比之子于歸者也合觀三家之說而黃鳥宛然可見矣 |
29 | 卷耳篇 |
30 | 左傳曰嗟我懷人寘彼周行能官人也王及侯伯子男采衛大夫各居其列所謂周行也此詩說之最古者也左傳之中賦詩見志斷章取義多非詩人之本義若引詩而解其義者詩之義當如是解矣序說實本左傳但毛傳言思君子官賢人置周之列位則周為周朝之周杜註云行列也周徧也思得賢人置之徧於列位則周為周徧之周二家之說既不同而后妃之職聽內治理隂教善不出閨壺之中業不過籩饋之事何緣得知天下之賢而進之假令后妃之職宜爾武王何以責紂牝雞司晨周公作易何言在中饋无攸遂乎周家世有賢妃王國實稱多士不聞何人為宫闈所薦而賢才亦曷肯由宫闈以進哉後世后宮干預外政始以求賢審官為號已而引用私人徧布要路難以猝去未必非卷耳詩人階之厲矣且闗雎言后妃思得淑女以配已之君子固將以修內職而理隂教也卷耳欲輔佐君子求賢德以寘於官位則修外職而理陽教亦后妃之事不知置文王於何地后妃憂勤如此豈文王果有未進之賢耶張橫渠詩閨閫誠難與國防默嗟徒御困髙岡觥罍欲解痡瘏恨采耳元因備酒漿曰誠難曰默嗟知序說之難通而遷就其詞也朱子定為后妃思念文王之詩其當文王朝㑹征伐之時羑里拘囚之日則不可攷許白雲直指為文王拘幽時后妃作葢朝㑹征伐出有定所歸有常期何至憂思若此惟䜛諂蔽明天王震怒存亡未卜安危莫定憂傷感人情所不免至懷思而不得見欲升髙逺望聊寄遐思又馬病不可行馬豈果病哉守禮義之閑不可得而往也又見其性情之正而足為風化之本此誠理之可通者也子貢傳曰文王遣使求賢而閔行役之囏也勞之以卷耳以求賢屬之文王既無后宮干政之嫌又與左傳官人之說合較諸家為勝 |
31 | 卷耳 |
32 | 物各有名而物之大者有定名㣲者無定名或取其形或取其色或取其性或隨其方言之異遂有一物而數名者要莫如卷耳之甚毛傳以為苓耳則本爾雅朱傳以為枲耳則本廣雅廣雅又名胡枲而陸璣謂如婦人耳中璫今或謂之耳璫草圖經以為道人頭綱目一名豬耳一名喝起草一名野茄皆象其形也鄭康成謂是白胡荽則本其色也本經以為地葵陶隠居以為常思菜博物志以為羊負菜本草又名進賢菜一名縑絲菜則原其性也幽州人謂之爵耳江東呼為常枲幽冀之間稱襢楚人以為葹葢其方言之異也朱子又謂即蒼耳合之本名卷耳共得二十名乃攷本草有蒼耳別名卷耳其實味苦甘溫葉味苦辛久服益氣耳目聰明強志輕身陶隠居謂今傖人皆食之陸璣亦言可煮為茹鄭夾漈則云詩言采采卷耳以其可茹也即今卷菜如連錢者是若蒼耳但堪入藥不可食其說獨異又張橫渠吕和叔皆以采卷耳為釀酒之用觀崔寔月令固有伏後為蘜之說然用蒼耳之汁所造者為神蘜而非釀酒之蘜也神蘜只堪入藥張呂二家殆因下章金罍兕觥而為此說耳又陸䟽以為蔓生郭注以為叢生蔓生之物易盛叢生者尤易易生之物品賤而實㣲故屈子以比小人也而廣其名以藏其身使人莫可究詰非有明鑑孰能察之者哉 |
33 | 金罍 |
34 | 韓詩說云金罍大夫器也天子以玉諸侯大夫皆以金毛詩說云金罍酒器也諸臣之所酢人君以黃金飾尊大一碩金飾龜目葢刻為雲雷之象孔疏曰韓詩說謂天子以玉經無明文謂之罍者取象雲雷博施如人君下及諸臣毛詩說諸臣之所酢與周禮文同則人君黃金罍謂天子也周南王者之風故皆以天子之事言焉孔氏此說最為害義周南為王者之風此小序之說由後而言之也豈后妃作詩時即自居於王者而以天子之事言乎且如其意文王實受命稱王矣就此詩而論后妃志在求賢則賢未在位也維師尚父猶為釣徒泰顛閎夭輩尚安罝網也何敢侈然自居於王者哉乃文王實未為天子而以天子之事言之以之者誰乎據經言金罍而文王為諸侯太姒為諸侯夫人則金罍為諸侯之器明矣人君者天子諸侯固皆可稱毛氏此傳則指諸侯言耳 |
35 | 兕觥 |
36 | 韓詩說云觥容五升毛詩說云觥容七升說文從韓朱傳從毛葢毛但以觥為角爵則爵之大者何妨七升乎朱子又謂周禮有觥罰之事又云觥其不敬者但謂以觥罰之非必觥為罰爵也其言尤允攷韓詩說鄭箋杜註孔疏陸雅觥之為罰確有可據但正禮之爵有五韓詩說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三升曰觶四升曰角五升曰散禮器辨其用者詳矣今詩屢言爵爵實為總名其觚觶角散四者並未詠及獨詠觥者凡四何詩人之先罰歟揚雄太𤣥經觥羊之毅注觥羊大羊也葢止取大為義觥容七升固大容五升亦大矣罰人者取其爵之大故必用觥而酌以大斗非罰亦何妨用觥乎說文觥本作觵云兕牛角可以飲者也但言可以飲則不專為罰爵矣檀弓杜蕢揚觶正韻以觶為罰爵罰既有時用觶則觥亦有時非罰耳 |
37 | 樛木篇 |
38 | 朱子嘗言始亦依序為說繼而疑其難通後乃知盡去序說而詩㫖始明竊意集傳中尚有去之未盡者敢為朱子進一解樛木序言后妃能逮下毛傳甚簡鄭康成因依之立說而朱傳亦從之以此序稍平故爾乃鄭箋從序以經之君子指文王朱傳從序以君子指后妃依鄭則經序不相符依朱則訓詁未的確也序言后妃能逮下則此詩自當專美后妃乃如鄭說則逮下之意㣲寓於樛字之中下皆專說文王實乖體製且后妃之逮下自有恩德以及之鄭乃謂以善言逮下而安之其義失之太淺衆妾之次序相從固是禮儀之一節鄭謂妃妾以禮義相與和又謂衆妾以禮樂樂其君子未知禮義之即為禮樂歟禮樂之非即禮義歟其義又失之過深中庸言文王之無憂也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故也洵如鄭說文王特賴衆妾而無憂耳豈其然乎朱子謂以文義推之君子不得不指后妃若指文王恐太隔越了故易箋義而證以小君內子之文於詩之上下血脈固覺貫通而后妃有君子之德即以君子目之如世所稱女中丈夫者乎然此實出自朱子創解經傳稱女人為君子者未之概見故後人多疑之此朱子猶未盡去序之故也申公說曰南國慕文王之德歸心於周賦樛木直指為文王其書雖偽託其義實正大絶去許多葛藤亦說經之一快也夫書言文王徽柔懿恭易言內文明而外柔順文王以之則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者文王所以為樛木之實也經始勿亟庶民子來者葛藟纍之於內也虞芮質成文王蹶生者葛藟纍之於外也夫人君不以崇髙絶物自處而以謙恭育物為心人人得而親近之人人得而喜樂之矣天下皆樂其心寧有不樂者乎不言福祿而福祿自至樂只君子福履綏之此豈弟之君子所為干祿豈弟也瞻彼旱麓言思其足南有樛木言觀其曲通斯意也朱子或不以為戮 |
39 | 桃夭篇 |
40 | 序曰桃夭后妃之所致也不妒忌則男女以正昏姻以時國無鰥民也朱子辨說以序首句為非是故集傳專主文王之化言竊攷漢之二趙隋之獨孤唐之武后皆以妒忌之心職為厲階人君固不可無內助之賢共宣化理然地道無成婦德不專夫人以扶人為號者也壼內之事后妃主之壼外之事天子主之各有其職今周南十一篇惟漢廣汝墳為文王之化餘皆歸美后妃將壼外之事亦后妃主之文王徒擁虛器而毫無擘畫乎況后妃不妒忌之美未足以建極興邦也不妒忌者只是克已一面工夫耳世間賦性溫柔之婦不為河東吼者亦所在多有而庸碌無能何足稱美王安石謂禮義明則上下不亂故男女以正政事治則財用不乏故昏姻以時誠探本之論也而李樗非之謂此乃出於風化非縁政事之治葢言政事則教由文王惟本風化則德由后妃既欲歸美后妃自畧政事一邊但思周南之人雖感后妃之風化而禮義不明必致苟合財用不足何以為恱空空一后妃之不妒忌而天下之男女昏姻已各得其正各及其時豈理也哉李又引太王愛厥妃當是時內無怨女外無曠夫為証不知太王當日原有與民同之之政在故齊一家而國中之家皆齊耳不然齊王之好色何以终不若太王之好色耶故專美文王固無損於后妃專美后妃便已遺漏文王序說朱傳其為優劣於此可見若謂文王聖德之盛又得聖女為配肅雝者章教於外窈窕者助理於內相得益彰而天下感化覩之子而知其宜家宜室則於理不頗而詩㫖亦得矣 |
41 | 之子于歸 |
42 | 毛傳曰宜以有室家無踰時鄭箋曰婦人皆以年盛時行二家於本詩皆不明著昏姻之時孔氏謂毛以三章皆得秋冬時鄭以為得仲春時者葢據東門之楊傳行露蔓草之箋及綢繆之傳箋以為斷耳而馮氏謂二家之說合之則兩得離之則兩傷象語孫卿韓嬰夏小正月令白虎通皆二家所証據未易評定得失今攷家語又言冬合男女秋班爵位董仲舒曰聖人以男女隂陽其道同類天道向秋冬而隂氣結向春夏而隂氣去故霜降而迎女氷泮而殺止與隂俱近而陽逺也此亦足為毛說之証而詩人所詠吉士誘懷春之女公子悲遲日之歸熠燿興結縭之感多舉春為言月令仲春之月桃始華而此詩言桃華而之子于歸據所見為興則鄭說長矣故朱子從鄭然先王制禮盡天下之昏姻而迫以一月之期則失時之歎豈獨一綢繆之良人粲者乎恐媒氏之所㑹亦不勝其㑹而奔者十八九矣夫夫婦為人倫之首故昏義著於禮經親成男女掌之大宗伯典至重也惟寛之半載之期可以隨其時之遲速而為禮之隆殺秋冬之時裕六禮行焉仲春之時迫六禮減焉氷泮而殺禮氷未泮之時不容殺矣仲春不禁奔春未仲之時不容奔矣古者媒氏之設原以掌萬民之判凡男女自成名以上皆書其年月日名焉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則所以正其禮而防其失者綦嚴仲春之令特以小民時有貧乏不得備禮者寛此萬不得已之條耳若專以不禁為職既不禁矣惡用是媒氏為哉以此觀之毛說不可盡廢而仲春之月時和景明尤為吉日良辰故嫁娶者獨盛而詩人多歌之爾 |
43 | 兔罝篇 |
44 | 序曰兔罝后妃之所致也關雎之化行則莫不好德賢人衆多也朱子謂序首句非是葢桃夭言男女昏姻之事以為后妃所致理猶相近此詩言賢人衆多斷係文王德化之所致也旱麓之詠文王曰豈弟君子遐不作人棫樸之詠文王曰周王夀考遐不作人可知人才之作興固本文王之德尤本文王之夀而文王之化必見於作成一世之人才者為至又非一時鼓舞作興之所能也長養訓誨之久涵育薰陶之深而後人才蔚起多士濟濟焉此詩正成人有德小子有造之驗乎且詩中明有公侯字即指文王也詩言文王而序必歸之后妃其不可也明矣又毛傳此詩不言興朱傳以為興以為興則兔罝虛而武夫實兔罝武夫作兩人看不以為興則兔罝之人即是武夫作一人看鄭康成董彥逺范逸齋吕記朱子初說皆作一人看作一人看則宜作賦讀矣集傳既定為興則以為兩人始得乃曰雖兔罝之野人而其才之可用如此亦作一人看何自乖其例耶李黃集解黃氏櫄原本平分兩項而都非實境夫耕莘之夫可享天心耨冀之子堪膺晉賞兔罝之中寧乏賢才然伊尹冀缺之儔古今不數槩見而鼓刀屠狗賣繒之輩豈皆滕酈樊灌耶且既知其可為腹心何以尚使之罝兔耶欲明賢才之盛反露棄賢之失詩人立言當不若是則黃氏之說似為有理 |
45 | 芣苢篇 |
46 | 文選註薛君章句及劉向列女傳其說大畧相同薛漢為韓詩學而劉向乃楚元王之孫元王與申公俱受魯詩於浮邱伯向之言詩必出於魯則是詩韓魯合矣毛詩序曰芣苢后妃之美也和平則婦人樂有子矣鄭孔頗乖其㫖朱傳但主家室和平而不取樂有子之說今觀爾雅以芣苢為車前陸璣曰其子治婦人難産陸佃曰善療孕婦難産及令人有子本草亦云車前子強隂益精令人有子韓詩說云食其實宜子孫合諸說徵之則序之言實為可信故集傳仍載陸說細繹詩人之詞非家國雍熈而無干戈之擾夫婦和合而無流離之悲時清歲稔而無征役之苦何以能優游自得相與賦詩而樂其事哉岐周太和氣象於此可想初未嘗有遭遇不偶如柏舟自矢之意且芣苢可鬻為茹神仙服食經以為雷精實服之行化並非惡臭之物則毛固勝於韓魯矣又子貢傳曰文王之時萬民和樂童兒歌謠賦芣苢其言頗得詩㫖即一魯詩家而亦有異同耶韓詩說既云直曰車前瞿曰芣苢以芣苢為即車前與毛傳同矣又曰芣苢澤瀉也攷本草車前澤瀉實為二物殆以芣苢有馬舄勝舄之名而誤與 |
47 | 喬木 |
48 | 毛傳曰喬上竦也鄭箋曰木以髙其枝之故故人不得就而休息也一止言其上竦一則言其枝之髙二家自相接成驗今木性下枝繁茂樹必低矮刪去其繁枝則漸長而漸髙矣喬字本訓髙而木之髙者其枝亦髙耳朱傳則曰上竦無枝曰喬葢本蘇潁濱鄭風註攷爾雅釋喬之義有五句如羽喬上句曰喬如木楸曰喬槐棘醜喬小枝上繚為喬一則明言小枝餘則郭璞注多言其枝未知潁濱何所據而言其無枝也豈以爾雅小枝上繚為喬無枝為檄二句文相連而偶誤耶則讀書之疏畧甚矣抑以木若有枝即可休其下而得其䕃今言不可休遂意其無枝耶則立說之創闢甚矣趙岐注孟子亦但言髙大樹木耳朱子於詩之無闗大義處間有疎忽此類是也 |
49 | 休息游女 |
50 | 陸氏以休息為是孔氏以休思為是孔說頗有理而言不敢輙改其解經亦慎矣王伯厚謂漢廣不可休息朱子從韓詩作不可休思小旻是用不集朱子從韓詩作是用不就攷今木集傳思仍作息就仍作集顧寧人疑王氏所見之本是朱子未定之本然則朱子亦不敢輕改與孔同也至孔氏釋游女之義甚正朱傳曰江漢之俗其女好游漢魏以後猶然如大堤之曲可見也後人謂女子無故出游冶容誨淫非善俗也被文王之化者尚有此乎劉宋時六朝猗靡之習豈成周盛時所宜見風俗隨時而變自周迄宋千五六百年安得相同況大堤所詠乃俠邪娼女引彼證此尤為不類此足補朱子之闕 |
51 | 汝墳篇 |
52 | 劉向列女傳曰周南大夫受命平水土過時而不來其妻恐其懈於王事言國家多難惟勉強之無有譴怒遺父母憂乃作詩毛詩序曰汝墳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也二家之說相合朱子於此序無辨集傳復引用序說序可從則從之豈必故為立異哉後漢書周磐傳誦詩至汝墳之卒章慨然而歎注薛君章句云魴魚赬尾魚勞則尾赤君子勞苦則顔色變王室政教如烈火矣猶觸冒而仕者以父母甚迫近饑寒之憂為此祿仕是以此詩為思親之作也據詩婦人則以夫為君子未有以父母為君子者是詩言未見君子既見君子真夫婦之詞也周磐之歎或亦斷章之意爾子貢傳受辛無道商人慕文王而歸之賦汝墳申公說商人苦紂之虐歸心文王而作是詩二說亦得詩㫖 |
53 | 父母孔邇 |
54 | 鄭箋曰父母甚近當念之以免於害不能為疏逺者計也是以父母為行役者之父母而以近對疏逺言則近為親近之近也說與劉向合劉辰翁從之但鄭以本句為勉之以正夫勉之以正而止以已之父母為言猶未見公而忘私國而忘家之義歐陽闢鄭說而本義曰父母之邦當自宣力黃實夫又譏之矣呂記張廣漢曰勞苦之極從而寛之曰王室雖如燬而文王在邇有以恤我也蘇傳曰有文王以為之父母可以無久病矣以父母指文王言朱傳前說本蘇張也後一說本劉鄭也而嚴緝謂以父母喻文王非以服事殷者之所安夫文王固無圖度天命收服民情之心而民心之向慕乎文王尊之親之奉以父母之稱自非文王之所能禁故以服事殷者文王事君之大節父母孔邇者斯民戴德之至情二者原不相悖且詩在周南序曰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則以父母指文王於事情為切於文義為順也 |
55 | 麟之趾篇 |
56 | 序曰麟之趾關雎之應也關雎之化行則天下無犯非禮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也朱子辨說止云之時二字可刪集傳則謂闗雎之應得之葢文王后妃有闗雎之德故其子姓公族皆有仁厚之應盛德之感有不期然而然者耳然以為感應則近理以為瑞應則多誣竊謂序之首句歐公辨之最明自衰世以下程子譏之至闗雎之化行二句亦覺鶻突鄭孔之誤由此致也鄭孔之意似古行闗雎之化時麟出為瑞今文王猶存闗雎之化能使君之宗族振振然如麟應時則行闗雎之化者不自文王始也文王特存而不失耳夫序稱闗雎為后妃之德鄭孔無異說既闗雎為后妃之德奈何別求行闗雎之化之人耶此詩自當以朱傳為純正 |
57 | 麟 |
58 | 毛傳以麟為信而應禮故振振亦訓信厚孔氏申之謂與左氏說合修母致子也其說本於禮斗威儀及蔡邕月令然春秋運斗樞春秋保乾圖皆不言其所屬春秋演孔圖以為木精春秋感精符何法盛徵祥記張楫廣雅許氏說文陸氏詩疏皆言其仁即末章鄭箋云麟角之末有肉示有武而不用則亦有仁意也程子曰麟取其厚趾定角皆於麟取之有仁厚之象也朱子從之遂易信厚為仁厚嚴粲輩從朱良是 |
59 | 采蘩篇 |
60 | 序曰采蘩夫人不失職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則不失職矣毛鄭孔無異議而後儒復有親蠶之說朱傳兩存之夫奉祭祀者夫人之職也國君取夫人之詞曰請君之玉女與寡人共有敝邑事宗廟社稷則蘋蘩蕰藻之薦者夫人之事也夙夜將事之敬者夫人之心也采於沼沚之中用於宗廟之內竦敬於未祭之前舒遲於既去之後非被文王后妃之化何以能周旋中禮若是哉斯乃可以配君子而事宗廟所謂不失職也序說實得詩㫖親蠺之說一因蘩以生蠶詩言采蘩宜為蠶事一因諸侯夫人奉祭服副今詩言被則次也故生異說攷豳風七月言蠶事曰采蘩祁祁似此詩亦言蠶矣然蠺事重桑故七月言蘩者止一句而言桑者特詳且公所即公桑以桑名其室重桑也故有告桑之文此詩果為蠶事何不言采桑而特言采蘩乎夫蘩之類不一有生蠶之蘩有為葅之蘩生蠶者陸生者也七月之所采也為葅者水生者也此詩之所采也七月之蘩爾雅之蘩皤蒿也此詩之蘩爾雅之蘩由胡也蠶性畏濕故用陸生之蘩此詩言采于沼沚則水生之蘩也董氏謂南國嵗味莫先於蘩孟氏謂春初先諸草生其葉生挼醋淹之為葅甚益人而左傳合蘋蘩蕰藻為澗谿沼沚之毛則此詩之蘩之為水生信矣明乎蘩之性則此詩之不為親蠶自明矣若夫詩之言被也鄭孔之說皆有據何楷以射義言士以采蘩為節士不敢當國君夫人而歸之三宫夫人世婦然以內外官之品計之三宮夫人世婦亦非士所敢擬也且三宫夫人世婦乃天子之禮序言鵲巢騶虞諸侯之風也以諸侯之風而引天子之禮更無當矣故說詩者必先格物而窮理物格則可以識詩人託興之意理明則不為前人之說所眩不然而以臆為斷其不為經之害者幾希草蟲阜螽 |
61 | 毛傳曰草蟲常羊也爾雅郭璞註同陸璣詩疏杜預左傳註皆以為蝗類而陸佃以為即蚯蚓羅願更引張衡語為證竊意蚯蚓孟夏即鳴螽類五月始躍其出不同時而負蠜似蝗阜螽為蝗不類之類故詩人舉以寄意若蚓與蝗絶不相類詩人何忽有懷於二蟲乎是當從陸杜矣爾雅又曰阜螽蠜毛氏本之以釋詩而李巡注雅陸璣疏詩以為即蝗陳藏器以為如蝗蓋陳以蝗是災蟲劉向所謂介蟲之孽也非所恒有詩人不宜詠之耳然今田中亦間有一二不為災者而謂與蚓同穴未之敢信陸佃謂草蟲阜螽鳴躍相從則鄭箋亦未可盡廢 |
62 | 蕨薇 |
63 | 毛傳曰蕨鼈也本爾雅釋草文郭璞及三陸之說不同陳藏器謂永康居民多以醋淹而食之羅願謂今道路負荷轉移者皆不肯食鄭樵又謂四皓食之而夀夷齊食之而夭豈物性隨時而異乎然既謂之菜而采之自必可食特不宜生食爾爾雅又有薇垂水之文乃水草也詩言陟山采薇則是山菜故毛傳不引以釋詩而但以為菜也陸璣許慎項安世陸佃之說相同鄭樵以為金櫻芽未知何據朱子從胡明仲之說以為迷陽夫迷陽是薇不知卻曲又是何草耶且胡謂味甘美朱謂味苦更不相合不若元恪親見官園所種之審矣 |
64 | 采蘋篇一 |
65 | 立說必求有據無所據而强為之說則失於杜撰讀書之過也然徒泥一二字之有合而失通篇之大㫖亦流於穿鑿而不善讀矣詩序與詩同出毛氏鄭氏据序以釋詩者也王氏從毛闢鄭者也孔氏兼申毛鄭者也采蘋序曰采蘋大夫妻能循法度也能循法度則可以奉祭祀矣而毛氏曰古之將嫁女者必先禮之於宗室牲用魚芼之以蘋藻此自述古將嫁女之禮見蘋藻之可用而非以此詩為即嫁女之禮也鄭氏始以此詩之宗室蘋藻為即昏義之宗室蘋藻孔氏云鄭以昏義教成之祭言芼之以蘋藻此詩亦言蘋藻即教成祭也其意右鄭而左毛矣王肅曰此篇所陳皆大夫妻助夫人之祭此言直捷了當最為得解故朱子從之夫采蘋之不為教成而祭也亦證之序而已序曰大夫妻則非未嫁之女矣鄭既主教成之祭又不敢訟言序之失乃曰能循法度者今既為大夫妻能循其為女之時所學所觀之事以為法度則此詩之作原在為大夫妻之時而詩中所述乃是為女時之事委曲周旋何其辭費乎采蘩序曰夫人不失職而詩之所言即是為夫人時之事則采蘋之大夫妻能循法即是為大夫妻時之事明矣又孔謂宗子之女自祭家廟何須言于宗室若非教成之祭則大夫之妻助祭夫氏何故云大宗之廟大夫豈皆為宗子也不知宗室之名小宗之家可以稱而大宗之家獨不可稱乎宗子誠不皆為大夫豈宗子必不可為大夫乎孔又云大夫妻助祭於夫氏則無士矣傳何為兼言士夫傳言大夫士而序實未嘗言士也孔何信傳而不信序乎然則經所云季女者大夫之妻也亦猶左傳言季蘭明其少而能敬也豈可因宗室蘋藻四字偶同於昏義而遂強詩以就禮哉鄭氏之學最博博則不能棄其所愛而多附㑹斯亦好竒之過也夫 |
66 | 采蘋篇二 |
67 | 說詩之道據經為解而已不必旁徵博引也乃攷之於經既有明文稽之於禮復有明徵則衆說紛紛可一言而定采蘋序曰大夫妻能循法度也王肅泥之乃云此詩所陳皆大夫妻助夫氏之祭後儒多信之朱子亦從之夫曰大夫妻則是婦也而非女矣凡祭祀宗子統族人於外主婦統族婦於內楚茨曰主婦莫莫是也此詩歴言所采之物所盛之具所湘之器所奠之處而指其所尸之人曰有齊季女經文明明言女而解者必曰大夫妻不知諸儒解經乎解序乎何信序之深勝於信經乎毛傳曰古之將嫁女者必先禮之於宗室牲用魚芼之以蘋藻此以禮女教成之祭為一事而言猶未明鄭氏辨之曰女將行無祭事也祭者主婦設羮教成之祭更使季女成其婦禮也孔氏申釋毛鄭以鄭為是而後儒從之者葢少今攷昏義曰古者婦人先嫁三月祖廟未毀教於公宮祖廟既毀教於宗室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教成祭之牲用魚芼之以蘋藻所以成婦順也所言宗室蘋藻即詩宗室蘋藻也夫古者女教與男教並重禮之所以教男子者詳矣而內則云異為孺子室于宮中擇於諸女與可者必其寛裕慈惠溫良恭敬慎而寡言者使為子師其次為慈母其次為保母皆居於室葛覃之詩曰言告師氏則周南之始已有此制公羊傳伯姬曰婦人夜出不見傳母不下堂則春秋之時此禮猶不廢葢教以德言容功而德為首重女德既修而風俗美江漢之游女所以不可求桃夭之之子所以嘆其宜耳文王端本起化寧不以此為急者哉序稱大夫妻者原其後而言也當教成而祭之時猶是季女也既祭而嫁於大夫寧非大夫妻乎序說亦未嘗不通耳 |
68 | 蘋 |
69 | 毛傳曰蘋大蓱也依爾雅為訓也陸疏亦同朱傳曰蘋水上浮萍也葢因孔疏誤引爾雅郭注而亦誤也嚴粲譏郭而陳啟源據爾雅原註以正之真能細心讀書者本草拾遺謂其葉圓爾雅翼謂其葉正方二說不同雅翼之論詳矣宜得其實馮復京又謂蘋有水陸之異栁惲所謂汀洲采白蘋者水生而似萍者也宋玉所謂起於青蘋之末者陸生而似莎者也所辨亦明 |
70 | 藻 |
71 | 毛傳曰藻聚藻也陸璣疏曰藻水草也生水底有二種其一種葉如雞蘇莖大如箸長四五尺其一種莖大如釵股葉如蓬蒿謂之聚藻扶風人謂之藻聚為發聲也孔氏引陸疏刪去扶風人二句而自解之曰然則藻聚生故謂之聚藻此蓋孔氏以意度之之語耳孔用陸疏而復改其義就字義而論孔氏之說似屬有理獨不思物之聚生者多矣何以藻好聚生而獨得聚名乎孔氏又引左傳蘋蘩蕰藻之菜蕰聚也故傳言藻聚藻是此詩之藻又名蕰乃李氏本草所謂葉細如絲及魚鰓狀節節相生之水蕰即陸疏所謂一種葉如蓬蒿者也爾雅曰莙牛薻郭注云似藻葉大江東呼為馬藻夫藻之大葉者即陸疏所謂一種葉如雞蘇者也非此詩之藻爾雅邢疏引詩于以采蘩及左傳蕰藻以釋牛藻是混二藻為一矣 |
72 | 甘棠篇 |
73 | 序曰甘棠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於南國孔疏據鄭荅張逸問曰甘棠之詩召伯自明誰云文王與紂之時乎因謂此詩所陳巡民決訟皆是武王伐紂之後為伯時事武王時召伯為王官之伯故得美之是甘棠之舍與此詩之作俱在武王時也朱傳曰召伯巡行南國以布文王之化或舍甘棠之下則舍甘棠在文王之世矣又曰後人思其德故愛其樹而不忍傷則詩之作非即舍甘棠時也所云後人者不知文王之世之人與武王之世之人與攷韓詩說稱先君文王魯詩說言召公述職張文濳言天子大臣皆以舍甘棠為武王之世則孔說可信黄實夫之辨亦明然實夫於行露篇云文王未嘗分陜而聽訟則無不可夫文王時既可聽訟則因聽訟而舍甘棠即謂舍甘棠在文王時亦無不可嚴粲曰作詩雖在後明教前乎此既不乖乎時勢亦不背乎詩義允可從也 |
74 | 甘棠 |
75 | 爾雅曰杜甘棠毛傳曰甘棠杜也互釋而實同爾雅又曰杜赤棠白者棠然則杜其總名而有赤白之異赤者名杜白者為棠赤棠之枝葉稀少故唐風小雅皆詠其特生而晉孫楚杕杜賦云華葉疏悴靡休䕃之茂榮是也甘棠有䕃可休與赤棠稍異故召伯得以憇息其下乎又陸璣疏云甘棠今棠藜一名杜藜赤棠也與白棠同耳但子有赤白美惡子白色為白棠甘棠少酢滑美赤棠子澀而酢俗語云澀如杜是也既以甘棠為赤棠又以為白棠前後互異當必傳寫有誤邢氏爾雅疏馮氏詩疏引之皆刪去也字止云赤棠與白棠同耳葢專以甘棠為白棠矣 |
76 | 召伯 |
77 | 鄭箋曰召伯姓姬名奭食采於召作上公為二伯後封於燕陸釋文曰奭召康公名也燕世家云與周同姓孔安國皆云爾皇甫謐云文王之庶子案左傳富辰言文之昭十六國無燕也未知士安之言何所慿據今攷孔氏司馬氏鄭氏俱在士安前所聞當審於士安其言既同則召公之非文王子明矣故譙周注史記亦但云周之支族食邑於召也顧麟士又引魯詩世學以為文王弟亦難信而九域志云召伯甘棠樹在陜州府署西南隅括地志云召伯廟在洛州夀安縣西北五里有棠在九曲城東阜上二說不同若召伯聽訟在文王時則九域志近之又樂記言武王克商未下車封黃帝之後於薊封堯之後於祝而周本紀謂封堯之後於薊封召公奭於燕范逸齋曰或云黃帝之後封於薊者已絶成王更封召公奭於薊史遷愛博而未免輕信之病是當從樂記矣 |
78 | 羔羊篇 |
79 | 序曰羔羊鵲巢之功致也召南之國化文王之德在位皆節儉正直德如羔羊也朱子云此序得之但德如羔羊一句為衍說耳今攷鄭孔釋德如羔羊句固為迂曲論語鄭注緇衣羔裘諸侯視朝之服孔氏於此亦引之為說則大夫之羔裘既取其德如羔羊將諸侯之羔裘亦取其贄之不鳴乎序首句之義亦未明葢鵲巢序言夫人之德初不及君之德夫元首明而股肱良上有愛賢之君斯朝無不賢之臣以臣之賢由於君之聖致之則可耳奈何歸之夫人之德乎蘇氏之說較為近理然詩中實無此意何苦自生枝節 |
80 | 紽緎總 |
81 | 毛傳曰紽數也緎縫也孔氏曲達其義呂記從之而朱傳謂紽總未詳者以緎之訓有爾雅可據而紽總無明文可證也考薛君章句亦以紽為數與毛傳合此詩說之最古者也馮疏載鄒長倩之說雖亦以緎為數與爾雅戾已胡雙湖曰縫之突兀為紽有界限謂之緎合二為一謂之總其說雖無確證而揆之於理殊覺可通又李氏謂一裘而五次縫之從節儉為說也范氏謂合五羊皮為一裘竊意一裘非五羔皮可製而所以為飾處召南時尚五新鄭時尚三數各不同而織素絲以英之則一乎 |
82 | 摽有梅篇 |
83 | 序曰摽有梅及時也召南之國男女得以及時也毛鄭論及時義異鄭箋釋經我字謂我當嫁者孔氏申之曰女被文王之化必不自呼其夫令及時取已鄭恐有女自我之嫌故辨之言我者詩人我此女之當嫁者非女自我又申公說摽有梅女父擇壻之詞其意正相合此誠男子生而願為有室女子生而願為有家之情也朱子謂序末句未安葢驟讀經文似已時過而情急今反言及時不免相違然此詩作於其實七兮之前非作於頃筐塈之之後也設言有摽落之梅正見無不迨吉之女也故集傳仍以男女立說而改為女子自言語類亦云里巷之女但如此已不失為正夫王道本乎人情人情所不能自已者聖人弗禁況文王風化漸行人心□雪之初亟思有所託以保其身而猶必擇吉通言不敢苟從是為可美且古人樸直有情必露不似後世胸懷中冓而外作強顔也輔氏謂無隠情無匿志者誠足以發明師說朱備萬更設身處地以見斯女之不得不自言亦有功朱傳者也然鄭箋朱傳皆訓庶為衆衆固庶之正訓女子從一而終何言求衆士乎觀書大誥酒誥皆言庶士立政又言庶常吉士則庶士云者乃朝廷之賢士故可言衆耳錢氏詩牖獨以此為求賢之詩夫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文王質成蹶生之業實賴疏附先後奔走禦侮之功而思皇多士生此王國文王苟不勞心以求之何能徧置之列位哉殷商播棄之餘依然碩果之不食有夏修和之日惟期落實而取材而夢帝賚弼和羮有賴於鹽梅夀考作人求士必先於梅實此周南之兔罝夾見於桃夭芣苢之間而此詩與羔羊隠託於行露小星中也夫家人之義男位乎外女位乎內聖化之選賢建德不與內治之端本善俗者相表裏也哉但曰男女及時亦淺之乎言詩矣 |
84 | 三五在東 |
85 | 毛傳曰三心五噣四時更見鄭箋曰心在東方三月時也噣在東方正月時也如是終歲列宿更見又曰衆無名之星隨心噣在天猶諸妾隨夫人以進御於君也蘇傳呂記俱從之逸齋補傳獨闢之葢詩人所詠必據其一時所見以立言心噣見於東方既不同時詩人何缘並言之乎心為三星固無異說爾雅曰咮謂之栁前漢天文志曰栁謂鳥喙則喙者栁星也春秋元命苞雖以栁為五星春秋文耀鉤曰咮謂陽鳥七星為頸晉天文志曰栁八星後之明於星者多以元命苞為非噣既未必五星則言五不得為噣矣五既非噣則三亦不得為心矣且夫人唯一而心三噣五非其象也夫人專夜衆妾不敢當夕初無相隨之義朱傳從范而嚴緝從朱當已或又謂諸侯一娶九女姪娣與媵而八故詩人以三與五為言或又謂心之東見其次相連者亢氐房也亢氐房各四星合心星為十有五故曰三五或又謂諸侯進御之禮十五日而周故云三五皆不足信也參昴 |
86 | 毛傳曰參伐也昴留也陸氏釋文曰參星名也一名伐昴一名留二星皆西方宿也今攷周禮言熊旗六旒以象伐則言伐可兼參也左傳稱參為晉星則言參可兼伐也公羊傳曰伐為大辰演孔圗曰參以斬伐皆互見之文也晉志亦曰參十星一曰參伐一曰大辰則參伐果一也而漢志參為白虎三星直者為衡石下有三星銳曰伐晉志又云黃帝占參應七將中央三小星曰伐不欲其明與參等是雖同體實有專名矣又毛但指其直者而以為三星攷工記數伐而為六星丹元不數伐而數左右肩股為七星晉志合參伐左右肩股為十星則各隨所見耳元命苞曰昴六星昴之為言留言功成就繫留也是昴之為留信矣爾雅曰大梁昴也西陸昴也漢志晉志俱以為旄頭是昴有五名也而漢以為六星晉以為七星則異季冬參昴俱在西方衆妾進御時俱得見之故聯而詠之益知三非在東之心五非在南之噣矣 |
87 | 誘字如玉字 |
88 | 毛傳曰誘道也鄭箋曰有貞女思仲春以禮與男㑹吉士使媒人道成之疾時無禮而言然孔疏曰釋詁云誘進也曲禮注進客謂導之明進導一也故以誘為道三家相接成義其說最古歐公以誘為挑誘之誘呂東萊引儀禮以證毛說之可信而痛譏歐朱傳無訓蘇氏從毛當巴嚴氏從歐非是毛傳又云有女如玉德如玉也鄭箋曰如玉者取其堅而潔白孔疏曰弁師云五采玉則非一色獨以白玉比之者比其堅而潔白不可汚以無禮三家說亦相成朱傳曰如玉美其色也後人疑詩人舍德而言色未免近於稱述艷情夸美冶容之詞安在其為惡無禮又烏得為正風然則古說不可盡廢 |
89 | 平王齊侯 |
90 | 子貢傳齊襄結昏於周周人恥之賦何彼穠矣申公說齊襄公醉殺魯桓公莊王欲平之使榮叔錫桓公命因使魯主昏以桓王之妹嫁襄公國人傷之作是詩是皆魯詩說也以春秋魯莊公元年築王姬之館於外之王姬為即此詩之王姬乃在春秋聖人方書以示譏何為刪詩而獨取之以列於正風乎則二書為後人偽托而不足信明矣集傳引或說謂平王即平王宜臼齊侯即襄公諸兒是以春秋魯莊公十一年即周莊王之十四年以共姬妻齊桓公之王姬為即此詩之王姬也范逸齋謂共姬之得諡為共其德必於肅雝相近似已然攷之春秋實有不合者襄公與桓公俱為僖公之子襄公兄也桓公弟也若以詩之王姬為嫁桓公之王姬則詩中齊侯當指僖公不當指襄公若以詩之齊侯為襄公則經文當言齊侯之弟不當言齊侯之子矣況莊王者平王之曾孫也平王太子洩父死於平王未崩之前其女當已先生洩父死平王又二十八年而崩桓王立二十三年迄莊王之十四年共六十五年矣周室雖衰王姬下嫁何至愆期若此耶則莊王之十四年必無未嫁之姑可知集傳引舊說以平王為文王者本毛鄭也毛云平正也鄭云德能正天下之王孔氏申之曰文者諡之正名稱之則隨德不一而皇甫謐謂武王五男二女其一妻胡公其一即詩王姬夫武王之子成王合之邘晉應韓而為五元女太姬妻胡公明有次女矣而不見經傳即以此王姬當之而王姬以尊故不為媵亦得下嫁理固可通然武王實取太公之女為邑姜先儒謂甥舅不可為昏姻而文王雖受命未嘗稱王武王身為天子其女尤貴詩何不言武王之女而必言文王之孫乎王安石又謂平王者猶格王寜王而已齊侯者猶康侯寧侯而已李迂仲從之曰平王既非東遷之王則齊侯亦非齊國之侯因訓齊為齊一彭汝礪因謂王姬下嫁猶執婦道惟有平德故人化之而不敢踰惟有齊德故人畏之而不敢越以齊字與平字相配上下文義合已然周之東遷實有平王周之所封實有齊國今詩明言平王而反不以為平王明言齊侯而反不以為齊侯顯與經背必不可從然則如之何而可也曰詩言平王則以為平王而已詩言齊侯則以為齊侯而已意者平王太子洩父既未立而死故推王姬之祖而曰平王之孫以見王姬之貴亦猶韓侯取妻詩人稱之曰汾王之甥亦以明其貴也春秋所書二姬特以魯主昏而書之其魯不主昏而不書者多矣襄公桓公皆立為諸侯而後取王姬詩何不言齊國之侯而特言齊侯之子乎今詩言齊侯之子安知東遷之後必無嫁於齊侯之子者乎然以東周之詩而列於二南葢亦有說王姬有肅雝之德是秉文王雝雝在宫肅肅在廟之德者也近於文王者固足以見文王之化即逺於文王者尤足以見文王德化之逺不必論其世數皆屬文王之子孫而能秉文王之德者皆可附之於文王之風也 |
91 | 葭 |
92 | 毛傳曰葭蘆也本爾雅釋草文攷爾雅云葭華蒹薕又曰葭蘆菼薍其萌虇李巡以葭菼為一草郭璞以葭菼為别草孔疏云孫炎說與郭同舍人樊光與郭異葢從郭也夏小正埤雅字說俱分釋而沈括辨之尤詳大約葦之醜實繁總㑹之止蘆與荻兩種耳葭也葦也皆蘆也菼也蒹也萑也皆荻也葭又名華菼又名薍也初生為菼長大為薍成則為萑初生為葭長大為蘆成則為葦也但此詩言春田而及葭故詩疏埤雅詩緝俱以為未秀之葦是已秦風曰蒹葭蒼蒼夫既蒼蒼矣可云未秀耶是又對文則異散文則通矣 |
93 | 豝豵 |
94 | 爾雅毛傳說文字說爾雅翼俱以豝為牝豕其說最古而相合者多當必不誤朱子於風言牡於雅言牝當以雅傳為正攷小爾雅云彘豬也大者謂之豝古今注云漁陽以大豕為豝豈以豕之大者必牡與季氏謂詩言奉時辰牡則將為乾豆之具用牝非也說固有理但春田除害稼之獸當不論牝牡俱在所除之中也說文又曰一歲豵尚叢聚也二歲豝能相把拏也周禮大司馬職注云一歲為豵二歲為豝廣雅之說亦同是皆漢魏之人其說猶古則經於首章言葭葭髙故二歲之豝藏焉次章言蓬蓬低故一歲之豵藏焉詩人而不漫舉四物也則不可廢此說矣況毛公朱子之釋豵已然耶又鄭箋曰豕生三曰豵雖本爾雅而豕之豢於家者生子之多寡可知野田之豕何由知其生時有三乎惟一獲而視其小大可定其為一歲二歲耳據七月云言私其豵大司馬職云小獸私之豵固小豕也 |
95 | 騶虞一 |
96 | 漢唐以來說詩者多宗毛鄭至宋歐陽本義出而闢之其辨難攻詰處真能發前人所未發而自成一家之書乃以騶虞為官名恐未合詩人之本㫖也毛傳曰騶虞義獸也有至信之德則應之今觀太公六韜淮南子皆曰文王拘羑里散宜生得騶虞雞斯之乘以獻紂司馬相如封禪文曰囿騶虞之珍羣頌曰班班之獸白質黒章其說同矣張華郭璞及海內北經皆言具五采中興徵祥說與瑞應圖則以為白色許慎謂不食自死之物陸璣以為不食生物不履生草陸佃以為不履生草食自死之肉說雖小異其以騶虞為獸則一也山海經以為騶吾前漢書以為騶牙字雖異而聲相近實為一物也乃歐公引賈誼新書曰騶者文王之囿名虞者囿之司獸因以騶虞為騶囿之虞官陳氏復援射義天子以騶虞為節樂官備之說以証之攷周禮夏官有趣馬掌王之馬政戴記季秋天子教以田獵命僕及七騶咸駕左傳晉程鄭為乘馬御六騶屬焉使訓羣騶知禮楚策襄王使人發騶徵荘辛於趙淮南子曰好方非醫也好馬非騶也左思魏都賦曰邁梁騶之所著韓詩外傳曰樂哉今日之騶則騶為主馬之官非無據也若夫益列九官已見唐虞之世周禮地官山虞掌山虞之政令澤虞掌澤國之政令禮記季春命野虞母伐桑柘孟夏命虞人入山林毋有斬伐左傳藪之新蒸虞候守之魯語大寒降土蟄發水虞於是乎講罟罶鳥獸孕水蟲成獸虞於是乎禁罝羅晉語虞人入材甸人積薪又叔向召舟虞與司馬則山林川澤園囿之官皆可以虞名之矣竊以騶人虞人分言之則有二官之名合言之則為一獸之名不可以騶虞為獸而廢騶御虞人之說更不可以騶御虞人為官而混以騶虞為官也若執一說以相槩詩書中可以牽引附㑹者何可勝數其不為經之害者幾希至壹發五豝句毛云虞人翼五豝以待公之射鄭云君射一發而翼五豝戰禽獸之命朱子則以中必疊雙為解本班固西都賦也似與天子不合圍諸侯不掩羣之禮未合然朱子之意不過言中之多以見獸之多如曹植名都篇一縱兩禽連唐人御箭連中雙兔詩一發遂雙連云爾文王之仁恩及物而庶類蕃殖草木鳥獸亦舉一以例其餘即葭蓬豝豵而可見不可泥葭蓬豝豵以求也說詩者不以文害辭辭害志焉得矣毛鄭既以騶虞為獸又有虞人之說隨文生義宜來歐氏之譏也琴操曰騶虞邵國之女所作也古者役不踰時不失嘉㑹墨子曰成王因先王之樂命曰騶吾是二說者亦未之敢信 |
97 | 騶虞二 |
98 | 人各執一說而不能相下其有所執也必有所據也據其所據則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而是者常見其在已非者常見其在人矣惟即其所據而暢然曉之以不足據則奪其所據而是與非可不煩言而定毛傳以騶虞為義獸而歐陽公信賈誼之說以為官名陳氏引射義嚴氏援爾雅以證歐說之可信夫毛詩未出以前諸書言騶虞葢詳歐公豈偶忘之耶今試即射義觀之射義曰天子以騶虞為節樂官備也注禮之家皆謂取詩壹發五豝為得賢人多之喻引詩斷章也葢賢人輔而天下治故天子以備官為節並非騶御虞人不乏之謂也夫惟其人不惟其備者三公也六官之屬三百六十何一不當備者而獨以騶虞二官不乏為備耶攷周禮夏官騶馬之職下士也地官上虞澤虞之職大山大澤則中士餘亦下士也其職最為㣲末舍其大而稱其細當不其然倘以春田之際虞人有萊田之職僕人設驅逆之車故詩人詠之然四時之田皆大司馬以旗致民教之坐作進退疾徐疏數之節而悉率左右以燕天子者正不乏人何皆不及之乎則射義之不足據以證騶虞之為官明矣若夫爾雅之釋獸所稱貘白豹甝白虎尾本白□一目白瞷之類甚多而不見於詩則詩之所無者爾雅有之詩之所有者爾雅獨不可無之乎況如駉篇之十六馬毛傳所釋驈皇騅駓驒駱駰騢魚之九馬皆爾雅之所有而驪黃騂騏駵雒驔之七馬爾雅所無而毛公以其師傳釋之豈得謂七馬者爾雅所無而以為非馬耶則爾雅之不載騶虞亦未可據以為無騶虞之證矣故說詩者當察其理之是非而不必論其說之出於何人如毛氏以前無以騶虞為獸者毛氏獨以為獸而理有可通即當從毛說若毛氏以前多以騶虞為獸者毛氏亦以為獸而理有未合亦不可從也即若爾雅有如馬倨牙食虎豹之駮毛氏本之以釋秦風之駮不思食虎豹之駮生於山而非隰所有人見其一已驚駭而走烏能細數其為六是當從陸璣之說不得以毛傳爾雅相合而附㑹之矣夫射義爾雅俱不足以證騶虞之非獸竊得據射義以定壹發五豝之是非葢射義言樂官備者既取義於得賢之多詩自不可言得獸之少爾倘如毛鄭之說虞人翼五豝以待射而君矢止壹發是有五賢人以待用而君獨取其一何可言多乎夫文王之時人才衆多雖罝兔之武夫可為腹心之用此濟濟之所以寧也泰之初九曰拔茅茹以其彚貞吉一君子進而衆君子同升矣淳于髠曰求柴胡桔梗於沮澤累世不得一焉及至睪黍梁父之隂則郄車而載耳物之類聚者然也以此求之文王之能官人而人之足以備官可見故曰樂官備也使無班固西都賦之文為證亦當以朱傳為得詩㫖且合射義而可從也夫惟據理為斷可奪其所據而使不足據即可據其所據而旁有所通庶可與言詩乎 |
99 | 騶虞三 |
100 | 以他書證詩不若以詩證詩之為切也以他書證詩則六韜淮南之可明毛傳以騶虞為獸之非妄而射義爾雅亦可以驗歐陽本義以騶虞為官之有據吾烏知六韜淮南之必是而射義爾雅之必非乎又烏知射義之必是而六韜淮南之必非乎唯以一詩為斷而詩義自明周南闗雎之序曰后妃之德也而麟之趾則闗雎之應也召南鵲巢之序曰夫人之德也而騶虞則鵲巢之應也夫雎與鵲吾知其為鳥也而天下之人亦皆知其為鳥也麟之祥不祥不可知而其為獸也吾知之矣天下之人亦皆知之矣闗雎與鵲巢相配而所詠皆鳥則麟趾與騶虞相配而所詠皆獸復何疑乎且夫二南之中豈獨四詩之相配也哉葛覃采蘩相配也卷耳草蟲相配也樛木與嘒彼小星螽斯與江有汜桃夭與摽有梅兔罝與羔羊芣苢與采蘋漢廣與野有死麕汝墳與殷其靁莫不相配也甘棠行露何彼穠矣三詩非文王時所作而簡錯於其中也二南莫不相配則闗雎四詩之相配可知闗雎四詩相配則騶虞之為獸可知以詩証詩而其義自見何必六韜淮南射義爾雅之紛紛哉夫騶虞之說據詩而定将學詩者可盡廢諸乎是又不可人必詳求乎諸書之中若有得若未有得反而証諸詩而遂有得也葢非博則約無所施非約則博亦徒勞孔孟論學未有不先博而後約者也既博而能約則四子六經百家之㫖一以貫之矣獨騶虞之說乎哉 |
101 | 蓬 |
102 | 毛傳曰蓬草名也但謂之草而不指為何草呂記朱傳俱從之攷爾雅云齧彫蓬薦黍蓬郭注以為別蓬種類邢疏引說文云蓬蒿也又引此詩及月令藜秀蓬蒿為証意葢以二蓬俱為陸草矣埤雅云葭是水草蓬是陸草詩兼詠之以見庶類之蕃殖是已而孫炎注爾雅以雕蓬為即茭米古人以為五飯之一者鄭樵通志楊慎巵志俱從之馮復京陳長發復譏鄭楊究不知詩之所詠是雅之何蓬雅之二蓬果如何分別也說苑曰秋蓬惡於根本而美於枝葉有根有枝可知其為陸草耳 |
103 | 詩疑辨證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