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禹受困於楓林祖狀被殺南海 |
| 2 | 且說文命離了沸水漂漂九陽之山，再向前進，到得一座島上。但見島之中央矗立一座高山，山上山下，密 |
| 3 | 密層層，多是楓樹，卻不見有人跡。文命沿著楓林一路過去，但見那些楓樹上累累然多有贅疣，有口，有眼， |
| 4 | 頗像人形。 |
| 5 | 伯益道：「某從前讀過一種植物書，記得上面載著三段。 |
| 6 | 有一段說，楓樹一名攝攝，其脂甚香，可以入藥，名曰白膠香，流入地中，歷千年而化為琥珀。一段說， |
| 7 | 楓樹歲久，則生瘤癭。 |
| 8 | 一夕遇暴風驟雨，其贅瘤暗長三五尺，頗像人形，叫作楓人。 |
| 9 | 有一段說，楓上有寄生枝，高三四尺，生毛，一名楓子。天旱時以泥塗之，即能下雨。此說甚怪。現在此 |
| 10 | 地楓樹有這許多楓人，可惜沒有楓子。假使有楓子，便可用泥塗之，試驗這話的真假。」 |
| 11 | 繇餘在旁聽了，便說道：「這個很容易。」說罷，便聳身穿入楓林之中，去尋那寄生枝。只見裏面雖覺黑 |
| 12 | 暗，但尚可辨物，正在仰面細尋，陡然覺得有人用一根極粗的繩索來捆他的身子，頃刻之間，已纏繞數轉。仔 |
| 13 | 細一看，原來是一條大赤蛇。 |
| 14 | 那蛇頭已向著繇餘的頭張開大口，雙舌伸縮，要想吞噬。繇餘是個天將，豈怕一蛇？急忙將身子縮得極小 |
| 15 | ，脫去蛇纏，跳出外邊，回身一劍，將蛇砍為數段。待再要尋楓子時，哪知蛇子蛇孫四面而來。 |
| 16 | 繇餘暗想：「此地原來是它們的巢穴！我偶爾來來，何必與它們計較，就讓了它們吧。」想罷，即騰身而 |
| 17 | 上，超出樹表。 |
| 18 | 那些蛇昂起了頭，都無法可施。繇餘再低頭一看，只見樹林之內似有許多人在那裏行走。繇餘想：「這些 |
| 19 | 人，難道不怕蛇呢？ |
| 20 | 還是不看見蛇呢？還是那些蛇的主人朋友呢？」後來看那許多蛇已四面散開，散到那許多人旁邊。那許多 |
| 21 | 人對於眾蛇撫摩偎弄，很是熟悉。 |
| 22 | 繇餘不禁大怒，說道：「剛才那大蛇來蟠我，不要就是這班人指使的吧？待我去問他。」想罷，將身落下 |
| 23 | 。哪知到了下面，那許多人忽然不見，許多赤蛇又紛紛圍繞攏來，要想吞噬。 |
| 24 | 繇余大怒，揮寶劍將那些蛇盡量的斬殺，足足殺了幾百條。忽聽得背後有人厲聲大叫道：「何得傷害我的 |
| 25 | 東西！」繇餘回身一看，原來是個方齒虎尾的人。繇餘料得是妖魔，便斥責它道：「你縱使毒蛇害人，還敢露 |
| 26 | 面嗎？」那妖魔笑笑說道：「你死期到了，不速速懺悔，還敢罵人？」 |
| 27 | 繇余大怒，以劍揮去，那妖魔閃開，用手向旁邊的楓樹一指，只見那楓樹頓時飛舞起來，直向繇餘撲去。 |
| 28 | 繇餘出其不意，霎時手上腳上覺得有物捉住，動彈不得。定睛一看，原來那楓樹已化為桎梏，桎在腳，梏在手 |
| 29 | ，已給他捉住了。那妖魔取了繇餘的劍，正要想取繇餘的性命。正在危急，忽見妖魔狂叫一聲，丟了寶劍，往 |
| 30 | 後便退。原來是童律、狂章二將因為繇餘去了許多時，不見回來，相約前來探訪，卻好遇著繇余被困。二將哪 |
| 31 | 敢怠慢，也不作聲，各持軍械，直向妖魔刺去。妖魔不及防備，身上兩處受傷，倒退數步，忽然不見。 |
| 32 | 狂章、童律且無暇去尋妖魔，先來救繇餘。哪知繇餘手腳上的桎梏非常堅固，無論如何不能砍壞。狂章等 |
| 33 | 無法，只能將繇餘背到文命處來商議。文命等見了，都大吃一驚。那時庚辰、烏木田、黃魔、大翳及七員地將 |
| 34 | 都來看視，七手八腳，要想把桎梏除去，哪知用盡氣力，終於無法。 |
| 35 | 正在躊躇，忽然一陣狂風，無數楓樹齊化為桎梏，向文命等套來。庚辰眼快、童律見機疾忙閃起空中，未 |
| 36 | 被套祝其餘七員地將及文命等個個鎖住，倒在地下。頓然見那方齒虎尾的妖魔，提了繇餘的那柄寶劍，惡狠狠 |
| 37 | 的跑來，指著文命等罵道：「你們這班惡鬼，竟敢動手傷我，今朝管教你們個個都死！」 |
| 38 | 說著，揚起劍就要來砍。 |
| 39 | 庚辰、童律在空中，看得不妙，疾忙大叫：「妖魔不得逞兇，我們來了！」妖魔仰面看時，庚辰、童律早 |
| 40 | 已下來，一支大戟、一桿長槍向妖魔便刺。妖魔略一躲閃，倏又不見，轉瞬又是兩株楓樹化為桎梏而來。庚辰 |
| 41 | 、童律無可逃避，又被捉祝那妖魔重復出現，指著庚辰、童律二將罵道：「原來你們兩個倚仗有飛騰的本領， |
| 42 | 所以敢來害我嗎！現在我先殺死你們，看你們還有何說。」 |
| 43 | 庚辰聽了，哈哈大笑道：「你這個妖魔，恐怕不能夠殺死我們，你先要自殺呢。」妖魔大怒，舉劍先來砍 |
| 44 | 庚辰。忽見一道紅光，妖魔已經跌倒在地，轉眼就是一條小小紅龍飛過來，將妖魔撤祝庚辰出其不意，回頭四 |
| 45 | 望，但見文命等七橫八豎，帶了桎梏倒在地上，其餘並無人蹤，不禁大為詫異。向童律道：「我知道必有救星 |
| 46 | ，但是救星在哪裡呢？」 |
| 47 | 說猶未了，已見南海君祝赤跨龍而至，後面又有一個人面獸身的怪物，腳踏兩龍，接踵跟來。庚辰、童律 |
| 48 | 齊聲叫道：「南海君，是你來救援我們的嗎？謝謝你！」那時南海君早已下龍，不及答言，先到庚辰、童律身 |
| 49 | 畔，將大袖向他們手上腳上一拂，桎梏頓時脫落。又到文命等手腳上拂去，霎時個個都恢復了自由。大家站起 |
| 50 | 來，齊向祝赤道謝。 |
| 51 | 祝赤道：「某之能力不及此。」說著，用手一指人面獸身的怪物，說道：「這都是南海神祝融的指導。若 |
| 52 | 不是祝融用火珠先將此魔打倒，某亦無法以制服之。」文命道：「原來這位就是南海神祝融嗎？」慌忙過來， |
| 53 | 行禮致謝。祝融亦點頭答禮，說道：「此番不是某等救援來遲，實在是崇伯諸位及天地各將合有此魔難也。」 |
| 54 | 文命看那小紅龍還是撳住那妖魔，口中微微吐出些煙火去燒他。那妖魔卻已矚目朝天，除出一條虎尾尚在微微 |
| 55 | 動搖外，其餘已寂然不動。 |
| 56 | 便問祝融道：「這是何種妖魔？有如此大神通？」祝融道：「他從前是上界的一位尊神，名叫祖狀，神通 |
| 57 | 非常之大。 |
| 58 | 後來與眾魔聯合，要革天帝之命。天帝幾乎敵他不過，費了無數氣力，方才將他殺死，棄尸在這座山上， |
| 59 | 就是祖狀之尸了。 |
| 60 | 哪知他陰靈不昧，漸漸修練，竟給他復活過來。幸而生前受傷太重，一切未能復原，所以還不能游行星辰 |
| 61 | ，變化從心，恢復他從前的本領，否則某等亦不能制服他了。」 |
| 62 | 文命道：「楓木能化為桎梏，何故？」祝融道：「此地之山，名叫宋山。當日軒轅黃帝與蚩尤戰爭，將蚩 |
| 63 | 尤兄弟擒獲之後，因他們長大勇猛，不易囚禁，特地運用神力，作成許多桎梏來械擊蚩尤兄弟。後來蚩尤弟兄 |
| 64 | 伏誅之後，此等桎梏無所用之，黃帝就叫人拿來，統統都拋在這座山裏。這些桎梏，既然經過黃帝的神力制造 |
| 65 | ，那蚩尤氏弟兄又是取精用宏、奇異特別的偉人，於是那桎梏就通靈起來。年深月久，化為楓林，楓林既老， |
| 66 | 能化為人形，以為人魅。湊巧那祖狀之尸又棄在這裏，於是他就利用楓林的本質，重復化為桎梏以害人，雖七 |
| 67 | 員天將之神力，亦無可如何了。」文命等聽了這話，方始恍然。 |
| 68 | 文命又問道：「剛才繇餘看見的那些人，當然是楓樹之精，還有許多蛇，是怎樣的？」祝融道：「這種赤 |
| 69 | 蛇向生在此山，名叫盲蛇。原不足為稀奇，自從祖狀之尸復生以後，楓精、赤蛇都變了他的利用品，所以就能 |
| 70 | 為害。如今大憝已除，盡可由他們去吧。」祝融說完之後，轉面向祝赤道：「祖狀此後想不容易再生。你收了 |
| 71 | 紅龍，我們回去吧。」祝赤答應，將手一招，那小紅龍飛向祝赤袖中，倏然不見。 |
| 72 | 祝融又向文命道：「此地離南極雖遠，但是浩淼無邊，絕少陸地，崇伯可無須前進。我們再見。」說著， |
| 73 | 腳下的兩龍已凌空而起，南海君祝赤亦駕龍隨著，頃刻之間，向南而去，不知所往。文命等看那祖狀之尸仰面 |
| 74 | 躺在地上，面焦身黑。天將等因受其凌辱，要想毀滅他的尸首。文命力阻，說道：「他已不容易復活，何苦行 |
| 75 | 此殘暴之事，度量未免太小了。我們去吧。 |
| 76 | 」於是大眾一齊上龍，折而西行，經過續樠、孫樸、北朐等國，均無事可紀，亦無奇異之處。 |
| 77 | 一日，到了一地，只見那些人民都在空中飛行，一來一往如穿梭一般，非常好看，不禁詫異。仔細考察， |
| 78 | 原來他們背上都生著兩翅，有時仍用兩腳行路，有時則用兩翅飛騰。所以他們所築的房屋有兩層，有三四層， |
| 79 | 有五六層，都是非常之高。 |
| 80 | 但是都不用梯子，任便到哪一層，總是飛上飛下，有時上下高山，亦不步行，總是飛的，非常之便利。不 |
| 81 | 過他那個飛翔不能甚高，亦不能甚遠，大約只在十丈左右。如要飛高飛遠，中間總須停頓數次，這個是缺點。 |
| 82 | 他們人民的狀貌長頭，鳥喙，赤目，白首，亦頗像鳥形。 |
| 83 | 真窺笑道：「古人說，天之生人，與之齒者去其角，傳之翼者兩其足。如今這種人有手有足之外，還有兩 |
| 84 | 翼，可謂得天獨厚了。」伯益道：「某從前看見幾張外國流傳到中國來的圖書，上面畫著的人總是有翅能飛的 |
| 85 | ，據說都是仙人。照此國的人看來，原來是有這種人的。他們以為仙人，不過故神其說罷了。 |
| 86 | 」 |
| 87 | 文命道：「某聽見說，天生萬物，逐漸進化，其初世界並無人類，所有高種動物都是由低種動物逐漸進化 |
| 88 | 而成的。我們人類是由猿類變成，這句話是否可信，不得而知。果然可信，那麼猿類能夠進化為人，其他動物 |
| 89 | ，亦何嘗不可進化為人？或者另成一種似人非人的物類，亦未可知。我們這番治水，周行天下，所見的怪物甚 |
| 90 | 多，或者就是這個進化的作用。蠻荒之處，開僻較中國遲，有些或者還沒有變成人形，所以還帶著許多禽獸之 |
| 91 | 狀。這種羽民，大約就是鳥類進化為人的一種，將來翼膀脫去，那就也是一個人了。」大眾聽說，都笑道：「 |
| 92 | 或者是這個原故。」於是文命等離了羽民國，再向西北進。 |
| 93 | 一日，到了一處，兩龍漸漸下降，剛要到地，忽見森林之中跑出許多黑色的動物來。其形狀似人，亦似猴 |
| 94 | ，張著口，吐出烈火，向文命等直噴過來。文命等猝不及防，莫不震駭。天地將正要揮兵器打去，那時兩龍性 |
| 95 | 發，口中已噴出清水和他對抗，那些怪物知道敵不過，仍竄向森林中而去。大家互相猜議，說天下竟有口噴烈 |
| 96 | 火的生物，真是天地之大，無所不有了。伯益道：「某聞海外有一個厭火國，生火出其口中，不要就是此地嗎 |
| 97 | ？」文命道：「既然如此，和他們亦無從親近，不如到別處去吧。」 |
| 98 | 於是重復上龍，到了一座大島的海邊降下，只見有兩個裸體的人在那水中洗浴，仔細一看，卻是一男一女 |
| 99 | 。這種裸體情形，文命等自從到南方以來看得多，亦不以為稀奇，同川而浴，更不足為異了。不料那兩個裸體 |
| 100 | 男女看見了文命等騎龍自天而下，大為詫異，就赤條條跑上岸，對著文命等細看。隔不多時，遠處的男男女女 |
| 101 | 又來了許多，都是一絲不掛，將文命等打了一個長圍。文命等此時仿佛又到終北國了。 |
| 102 | 原來文命等到南方來，所見的雖然是裸體的居其多數，但是他那下體總是用布遮圍。獨有此地，竟是赤裸 |
| 103 | 裸的，甚不可解。文命便問他們此地叫什麼國名。那些人呆了一會，才答道：「這裡是我們住的地方，你們來 |
| 104 | 做什麼？」文命道：「我們特來觀光，考察貴處的風俗。」那些人連連搖首道：「不行不行。 |
| 105 | 你們這種模樣走進去，是大家不歡迎的。」 |
| 106 | 文命道：「我們是中土人，裝束如此，並無怪異，請諸位原諒。」那些人道：「不行不行。」說著，就有 |
| 107 | 一個人用手來扯文命的衣裳，說道：「要這個東西做什麼？你們身邊都藏著什麼東西，要想來不利於我們？謀 |
| 108 | 害我們嗎？不行不行。不但不能進去，並且不能在此，請趕快去吧。」文命道：「我們特來考察，毫無惡意， |
| 109 | 身邊亦未藏著什麼危險物品，如不見信，可以搜查。」那些人道：「既然如此，你們將這種東西披在身上做什 |
| 110 | 麼？」 |
| 111 | 文命道：「我們怕冷。我們怕受涼。」那些人道：「這個是假話。我們人人都是如此，何以並不怕冷怕涼 |
| 112 | 呢？你們給我去掉了，看他怕不怕冷，受不受涼？」文命一想：「我若再和他們說什麼羞恥，說什麼男女之辨 |
| 113 | ，他們一定和終北國人一樣，不會懂的。」於是就問他們道：「那麼諸位的意思要怎樣？」 |
| 114 | 那些人道：「你們若要到此地來參觀，這個遮住身體的東西必須要剝去。假使不肯剝去，請你們作速離開 |
| 115 | 此地，到別處去吧。 |
| 116 | 就是如此兩句話，別的沒有什麼意思。」 |
| 117 | 文命聽到此句，真是沒法。大家商議，有的主張不要去參觀了，有的主張袒裼而不裸程。文命細細想了一 |
| 118 | 想，就說道：「某聽見古人說，入國從俗。他們的風俗既然必須如此，我們就依他吧。」說著，首先將自己的 |
| 119 | 衣服一齊脫去，裸身而立。 |
| 120 | 又回顧大家說道：「你等如願意裸身的，可裸了身跟我來，如不願意裸身，可在此等候。」這時伯益等都 |
| 121 | 願裸身相從，只有繇餘不定，他說道：「大家跑去了，這一大堆衣裳脫在這裏，歸哪一個管呢？萬一那惡厭我 |
| 122 | 們穿衣裳的人乘我們不在之時，統統給我們拿去毀壞了，那倒不是個事。所以我不願去，我在此地守衣裳和行 |
| 123 | 李吧。」文命聽了，亦不相強。 |
| 124 | 且說繇餘為什麼不願去了呢？原來繇餘雖則是個天將，但是塵心未除，從前在終北國的時候，見了無數裸 |
| 125 | 體的妙年女子，欲心已是大熾，幸而穿著衣服，大家都不覺得。現在叫他裸體游行於裸體男女之中，萬一欲念 |
| 126 | 一動，豈不難以為情，所以他不願去。閑話不提。 |
| 127 | 且說文命等個個脫去衣裳之後，頃刻之間，一班衣冠的君子變作裸體的蠻民。大家彼此相顧，亦頗覺有點 |
| 128 | 難為情，然而事實上既然不能不如此，亦無法可想，只好叫作從權罷了。當下文命再問那些人道：「如今我們 |
| 129 | 可以進去參觀嗎？」那些人將文命等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對於伯益，尤看得仔細。因為他年紀最輕，身體最 |
| 130 | 嫩最白。伯益不覺更有點難為情，然而那些人還是不住的看。 |
| 131 | 過了一會，才笑嬉嬉的說道：「如今可以去了。」文命等於是迤邐行去，只見男男女女，大大小小，沒一 |
| 132 | 個不是裸體的，其餘一切情形也都與中土相同。後來走到一處，忽見有兩個男子，在他的下體上系著一個竹筒 |
| 133 | ，又有幾個女子，用些樹葉遮蔽她的下身。文命等暗想：「此地的人，何以忽然又講究起來了？」 |
| 134 | 正在看時，適值路旁來了一個一絲不掛的老婦，看見了那些遮蔽下體的男女，又看見文命等在那裡看他們 |
| 135 | ，便走近來向文命等說道：「客官們，是不是亦覺得他們稀奇嗎？現在人心不古，世界變了，以前並不是如此 |
| 136 | 的。自從前幾十年，有幾個周身用物件遮蔽的人，據說是什麼中華國人，跑到這裡來，到處演說，說道：『天 |
| 137 | 之生人，與禽獸有別，要講究什麼禮儀，要曉得什麼羞恥，男男女女，赤條條相對，是沒有禮義的，是沒有羞 |
| 138 | 恥的。』這些少年男女一聽了這個話，仿佛似吃了迷藥一般都相信了。從此都要講求禮儀，顧全羞恥了。於是 |
| 139 | 那些富家子弟就用貨財去買了那中國的什麼布帛，將全身遮蔽起來，那些沒有貨財的人硬要學時髦，沒東西來 |
| 140 | 遮蔽，拿了竹筒、樹葉來遮蔽。你想男子的下身掛了一個竹筒，女子的下身披了許多樹葉，不但累贅不便，而 |
| 141 | 且像甚個模樣？天和父母給我們一個清清白白的身體，生出來的時候，並沒有一點遮蔽，為什麼一定要遮蔽它 |
| 142 | 起來呢？男子的形體是天生成的，女子的形體也是天生成的，我們人並沒有多少添它一點，又並沒有缺少它的 |
| 143 | 一點，赤條條相對，正顯得是天然之美，正顯得出是男女之別，有什麼可恥？偷盜人家的東西，犯了國家的法 |
| 144 | 律，是可羞恥的。 |
| 145 | 自己的身體露出來給大家看，有什麼可恥？男子的生殖器給人家看見了，是可羞恥的嗎？女子的生殖器給 |
| 146 | 人家看見了，是可羞恥的嗎？凡有男子是人人一樣的，凡有女子亦是人人一樣的。既然不是人人不同，又並不 |
| 147 | 是私人制造，而且人類全靠這兩個生殖器來配合傳種，是很寶貴、很尊重的東西。如果可羞可恥，難道天之生 |
| 148 | 人、特別給他一個可羞恥的東西，留一個污點嗎？難道用物件遮蔽起來，大家就不知道他有這件東西，就可以 |
| 149 | 不羞恥嗎？所以這『羞恥』兩個字，無論如何總講不通。 |
| 150 | 我想起來，他們這種主張不外乎兩個原故：一種是外國人拿了什麼布帛之類，叫我們遮蔽身體，好叫我們 |
| 151 | 去買，騙我們的財物；一種是少年男女把身體遮蔽起來，使大家辨不出他是男是女，可以到處將男充女，將女 |
| 152 | 充男，便利他們茍且的行為。而且欲念熾盛的時候，有了物件遮蔽，使對面的人可以看不出，可以遮蔽他的醜 |
| 153 | 態。大約不過這兩種原故而已。客官，你想我的話是不是？」 |
| 154 | 文命聽了這番話做聲不得，只好含糊答應。暗想：「這個真叫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了。」就問她道： |
| 155 | 「那麼現在遮蔽下身的人多嗎？」那老婦道：「遮蔽下身的人卻不多，而那怕羞恥之人卻一日多一日。從此地 |
| 156 | 過去約二里多路，有大部的人因為怕羞恥的原故，又沒有貨財來買那些什麼布帛，用竹筒、樹葉來遮蔽。又嫌 |
| 157 | 他累贅不便，弄得來青天白日不敢出門，一切事情只好黑夜出來做。客官你想，還成個人世界嗎？變了鬼世界 |
| 158 | 了。」說著，用手指指文命的下體，又指指自己的下體，說道：「客官，譬如你是男子，生這個東西，我是女 |
| 159 | 子，生這個東西，極普通，極平常，人人知道，何必掩蔽呢？」 |
| 160 | 文命等赤條條的對著一個赤條條的女子久立談話，本來心中已是萬分不安，給她一指，真覺難堪之至。然 |
| 161 | 而無法回避，只得用話岔開道：「他們黑夜閑做什麼事呢？」那老婦道：「他們連買賣亦是黑夜做的。」文命 |
| 162 | 詫異道：「那麼貨物之好壞多少，怎樣分辨得出？」那老婦笑道：「不想到這種人自有這種人的本領。他們在 |
| 163 | 黑夜不用眼睛，只用鼻管，貨色的好壞多少，金錢的成色高低，只要用鼻管一嗅，便能明白了。這種本領，從 |
| 164 | 什麼地方學來不得而知。然而豈不甚苦！所以我們現在恨極那外國人，更恨極那用布帛遮蔽身體的人。我們更 |
| 165 | 造成一種謠言，說凡有遮蔽身體的外國人，他們身上必定藏有一種不利於我們的物件。大家務須攔阻他，不許 |
| 166 | 他走入內地，以免再來蠱惑人心。客官，我看你們亦都是外國人，你們倒和我們一樣不用東西遮蔽，真真難得 |
| 167 | 。」說罷，又連連向文命等的下體看了幾眼。 |
| 168 | 文命等至此，才悟到先前那些人一定要裸體才許進來的原故。當下亦無話可說，便辭了那老婦，向她所指 |
| 169 | 二里路外的地方行去。果然，家家閉戶，寂無一人。 |
| 170 | 這時天已向晚，伯益道：「我們索性等他一會吧，看他們如何夜市。」文命贊成，就在左近游行了一會。 |
| 171 | 天色黑盡，暝不辨物，果然那些人家漸漸開門出來行動了。文命道：「他們尚且如此，我們白晝裸行，對他們 |
| 172 | 豈不有愧。趕快回去吧，繇餘在那裡恐怕要等得疑心了。」庚辰道：「那麼讓我先回去通知他，並拿了諸位的 |
| 173 | 衣裳來著了出去吧！風俗已考察明白，還怕他們刁難嗎？」眾人稱善，庚辰飛身而去。頃刻就轉來。大家一齊 |
| 174 | 將衣服穿好，說道：「這種事真是可一而不可再的。」 |
| 175 | 於是急急循舊路而歸，好在時已昏夜，一路並無人攔阻。到了原處，就在海濱住宿一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