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庚戌紹熙元年。上,孝宗皇帝第三子也,母曰成穆皇后郭氏,以紹興十七年九月四日生上于藩邸。初,成穆生四男,長曰鄧王愭,即莊文太子是也;次曰慶王愷;次恭王,即上也;次未命而夭,追賜名恪,贈使相,封邵王。二十年,上生四歲矣。 |
9  | 七月乙巳,太史奏:是夜四更後,東北方火星順行,在木星西南入宿,各不及一度。占云:木、火合宿,主冊太子,當有赦。時虞允文獨相。 |
10  | 八月庚戌,孝宗御垂拱殿,允文乞留班奏事。三省、樞密院進呈文字訖,執政下殿。孝宗宣諭允文遣使祈請陵寢事,允文一一奏畢,復奏云:『臣累日齋心,今日涓吉,有一大事,方欲干犯雷霆之威,冒萬死以請。』孝宗問何事,允文奏曰:『自古人君即位一二年後,必建立儲貳,以隆萬世之統,以係四海之心。國家治亂安危之機,無大於此,故曰太子國之本也。國本正而萬事理。況今日聖志已定,將大有為於天下,若一旦敵敗盟,連兵兩淮,六飛必須順動,監國撫軍,誰任其責?臨事之變,倉猝議之,常有不如人意處。又陛下在位將十年而元良虛位,中外士夫共懷憂疑,但往往畏死,不肯啟口開陳爾。臣蒙陛下大恩,付以心腹之託,使定大計。今日之事,無大於此,無急於此。日者木、火合宿,太史奏以為當冊太子。天心仁愛陛下,昭示休祥。願陛下上順天心,下從人望,早出睿斷。』孝宗欣然云:『朕久有此意,事亦素定,但恐儲位既正,人心易驕,便自縱逸,不勸於學,浸有失德,不可不慮。朕更欲令練歷世務,通知古今,庶幾無後悔爾。』允文奏云:『臣平日竊觀陛下至孝至篤,豈不以宗社為念?聖慮最遠,豈不以儲副為急?所以遲遲至今,亦必有說。今蒙宣諭,益有以見陛下重惜神器,封植國本,為萬萬年之永圖,天下幸甚。然臣之愚,以謂此事不過審擇宮官,使日聞正言,日行正道,真積力久,自然無不趣於正,安得有後悔?又儲闈一開,深居中禁,常得在陛下左右,日親帝學,何患不光明?日與朝政,何患不練歷?以臣之愚,早建儲宮,共所成就,必遠過於外處潛邸。』孝宗曰:『丞相言極是。但此事卻有少遷次,非久於選德殿還,獨與丞相議之。』允文即奏云:『臣以愚忠所迫,昧死有請,敢意陛下遽賜察納,臣無任感天荷聖之至。容臣再拜謝恩。』謝訖,復奏云:『此事願陛下早留聖念。』孝宗云:『甚好,甚好,不過旬日間。』二十五日壬申,允文朝殿奏事,至下馬處,中使傳旨,令右相留班。孝宗以邊事一一宣諭,允文奏對訖,復奏云:『臣比者輒以早建東宮事有請,陛下欣然即賜開納。今已踰旬日,未準處分,臣實憂懼。』孝宗曰:『此事已決。偶數日來多事,未及與卿商量。』允文援唐太宗事力以為請,孝宗曰:『朕見唐太宗用兵取天下,心甚敬之。至議立太子,乃引佩刀自決,亦未嘗不笑之。蓋處置家事,何用如此?今秋事向晚,冬初又虜使來,有一番禮數。若於郊禮時或前或後降指揮,如何?』允文奏云:『聖志果定,以郊天慶成日降指揮甚好。蓋日南至,天正也。』孝宗云:『當用此日。』 |
11  | 十一月辛巳,大駕至郊壇,齋於青城。是日午,宰執奏事,有旨令右相留班,孝宗宣諭云:『立太子事,朕但欲與丞相議爾,如何?』允文奏云:『此陛下家事,臣不當與。臣記得太宗皇帝淳化末年召寇準於青州,既入對,太宗曰:〔東宮未立,如何?〕準對曰:〔此事問內人不可,問大臣亦不可,問中貴人亦不可,惟陛下獨斷乃可耳。〕太宗曰:〔襄王可乎?〕准對曰:〔知子莫若父。陛下若以為可,願早降處分。〕乃立真宗。臣嘗讀國史,太宗八子,真宗第三。觀準所對,曲折之間,但欲自太宗發之耳。太宗英斷一發,千百世無有議之者,此臣倦倦之忠,獨有望於陛下也。』孝宗云:『今郊天後,先欲加上兩宮尊號。立太子可用春初。』允文奏云:『臣謹奉詔,願陛下更無改易。』孝宗云:『只候兩宮禮畢,便降指揮。』又微笑云:『朕家好事數件,皆是丞相做了。』允文頓首謝。 |
12  | 七年正月丙子朔,太上皇帝、壽聖皇后受冊寶禮畢,庚辰,允文奏事紫宸殿,乞留班,奏云:『今兩宮冊寶禮成,立太子指揮乞早賜處分。』孝宗曰:『丞相留意此事如此,朕欲以中春上旬擇日行禮,非久於內殿,更與卿議之,又有少說,朕慾立太子後,餘一親王,便欲令出鎮外藩,不知本朝有何典故?』允文奏曰:『陛下止有兩大王,若立一王為太子,一王自留王邸侍陛下左右,本朝亦無似此典故。』孝宗云:『朕之慮甚遠,卿可於唐以前子細密加討論。』允文奉旨而退。 |
13  | 戊子,進呈二月壬子晚朝孝宗御選德殿以立皇太子御札宣示大臣,允文等奏:『元良天下大本,陛下獨出睿斷,為天下得人。』各再拜賀。孝宗曰:『前世人主多以此為諱,朕甚不取。國有儲副,自古以然,何諱之有?』允文曰:『唐太宗號英主,至此乃不能自決,猶引佩刀以自向。』孝宗曰:『朕常笑之。雉奴仁懦,太宗既知之矣,卒不能奪,以基禍亂。皇太子,朕觀之熟矣,他日親馭戎輅,以撫六師,監國之任不及今早定,何以繫天下心?』允文奏:『臣等受詔未敢行出,恭俟來日集百官宣布。』孝宗曰:『善。』定夕鎖學士院,癸丑降詔,內出麻制:『皇第三子恭王敦可立為皇太子,皇子慶王愷判寧國府,進封魏王。』 |
14  | 三月丁酉,上受冊。四月庚午,御筆皇太子宜須臨安府尹,蓋欲試以民事也。九年二月,榮國公挺薨。莊文太子之子。 |
29  | 辛亥紹熙二年春正月甲寅,同判太史局劉孝榮、吳澤、荊大聲所造新歷成,上之。詔以『會元』為名辦。辛未,詔修《紹熙會計錄》。先是,秘書郎鄭湜轉對,為上言:『今黃老之宮,衛卒動以百數;外戚家廟,防護之兵多於太廟;額外將校之奉錢半於正額;外廷百執之費不足當閣門醫職近侍之半。請明詔大臣裁定經費。上自乘輿,下至庶府,除奉宗廟、事兩宮、給兵費之外,一切量事裁酌,罷其不急,損其太過。』戶部亦請稽考內外財賦,置《紹興會計錄》[2],俟見大概之後,命戶部宰屬同共詳議,而一二大臣公心葉意,為之斟酌,以其所減,捐以予民。至是,命戶部尚書葉翥、御史何澹等同為之。未幾,澹丁內艱去官,後亦未聞有所減也。 |
30  | 二月庚寅,前利州路轉運判官致仕孫松壽除直秘閣。松壽郫縣人[3],力學,登紹興五年進士第,至乾道初,猶未改秩。剛方廉潔,不求人知,環堵蕭然,衣食僅給,澹如也。居官決事,多用經術。嘗守漢、嘉,甚有惠愛。年六十六,即引疾乞致仕,不許。範成大入蜀,引上皇慶壽赦,與樊漢廣同薦于朝,召赴行在,固辭不起,蜀人高之。趙雄時在樞府,因為上言其賢。四年,詔特轉一官,賜三品服,依舊宮觀。松壽復告老,許之。趙汝愚入蜀,復奏松壽掛冠勇退幾二十年,內行素飭,終始不渝,乞賜褒表,以厲風俗,故有是命。松壽素清約,晚而彌壯,然亦喜從釋氏游,日拜佛以百數,未嘗少倦。年九十餘乃卒,蜀人號為牧齋先生。是春,議者謂濫予橫賜,無以撙節,請自今內諸司所給賜、所營造、所收索,悉從有司,定為中制。惟正之供,濫恩橫例,皆釐正之。國朝有合同憑由司者,宮禁所由取索也,歲取金銀錢帛率以百萬計,版曹但照數除破耳,雖有歲終比部驅磨之令,然郎官第赴內東門司,終日巍座,而數濫自為會稽,郎官不得過而問焉。畢事則卷牘尾,俾之書名而已,由是議者以為請。詔葉翥、趙彥逾、何澹同稽考,其後亦不果裁節焉。 |
36  | 壬子紹熙三年春,上昉御內朝而疾未盡去,是後重華溫清之禮以及誕辰節序,屢以壽皇傳旨而免。既而上神思浸清,宰輔、百官下至韋布之士以過宮為請者甚眾,至有扣額引裾號泣而諫者。聖情開悟,屢有翻然夙駕之意而不果行,都人甚憂之。 |
37  | 三月己亥,伶人胡永年積官至武功大夫,以該遇去年郊恩乞任子。吏部尚書趙汝愚奏:『永年以樂藝出身,難以任子。望立為定法,今後似此雜藝補授之人,不許奏補。』從之。 |
40  | 癸丑紹熙四年春正月乙酉,詔江上諸軍升差統制至准備將者,令主帥解發三人赴總領所,選擇一名。事既行,諸將皆不以為便焉。命吏部尚書趙汝愚知貢舉。自熙、豐以來,宗室不差充考試官。淳熙六年,吏部尚書周必大始請宗室充學官,并考試。八年正月,遂命汝愚為省試別院考試官,至是有知舉之命。然外郡至今未有差宗室校試者,蓋漕吏知守舊法,而不知新旨也。 |
48  | 甲寅紹熙五年春三月,壽皇不豫。 |
51  | 六月丁酉夜,壽皇崩于重華宮,上猶未能出,嘉王數入禁中泣請未遂,中外訛言,靡所不至。戊戌,宰執奏事退,太皇太后御札付宰執:日下昃,宰執率百官詣重華宮發喪。辛丑,左丞相留正、知樞密院事趙汝愚、參知政事陳騤、同知樞密院事餘端禮率百官詣文德殿,拜表畢,退,就重華殿廬議成服典故。端禮引唐肅宗朝群臣發哀太極殿故事,附中使王公昌入奏。是日,太皇太后有旨:『皇帝以疾,聽就內中成服。』壬寅,正、汝愚請太皇太后垂簾奏事,不許。丁未,宰執札子奏:『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學問日進,宜早正儲位,以安人心。』癸丑,再入札子,御批云:『甚好。』乙卯,再擬指揮進入,乞付學士院。是晚,批出八字云:『歷事歲久,念欲退閒。』左丞相留正得之大懼,不以示同列,汝愚逼之,乃以告焉。丙辰,再擬入,御批:『可只今施行。』己未,宰執再奏,乞面奉處分。是晚付出,封題稍異,正不啟封,付之內降房。是夏,御前諸軍都統制兼知興州、充利州西路安撫使吳挺卒。先是,虞丞相允文既沒,朝廷復命挺充利西帥,凡十九年而卒於軍,於是四川總領楊輔先事白朝廷,乞擇重臣鎮蜀,乃以丘崇為制置使。崇未入蜀而聞挺病,甚恐其軍五六萬人緩急無所屬,乃見大臣籌之。故事,帥臣闕,以轉運使權。時楊虞仲為利路轉運使,崇欲重其事,乃奏乞令輔往興州攝帥,上許焉。輔以為朝臣出使,非制閫所當令,不欲行。而崇以聖旨移文輔,重傷其意,即請虞仲權知興州事,而己遙領安撫使,未幾,並以印送虞仲就權,人以為得體。先是,挺之季歲,關外群盜縱橫,皆縱而不治。虞仲至未久,遂捕其尤者悉誅之,邊人讋服。挺之死也,上已屬疾,不之信。趙汝愚在樞府,用崇、輔二人之議,更遣張詔代之,蓋不欲吳氏世襲,以銷未然之患也。是夏,始釐正東、西兩川牒試之濫。牒試者,舊制,以守倅、門客皆引嫌赴本路轉運司別試,若部使臣及帥臣親屬、門客,則赴鄰路試,率以七人而取一人。紹興後牒試尤多,東、西兩川尤甚,議者以為濫,於是令成都府路以八十三人、潼川府路以八十人為額。至是,王溉自成都府路轉運判官召還,入見,極言兩路冒親詭貫之弊,乞各存十人外,均與本路諸州,從之。仍各以二十人為額。丘崇為制置使,復請每路止存十二人,若就試者少,則以二十人而取一人,奏可。舊例,避親舉人與命官鎖應者同試。王溉為成都漕,始令分場,以革假手之弊,於是四蜀皆一等施行焉。 |
52  | 秋七月庚申朔,前一日,付出宰執所奏事,左丞相留正不肯啟封。是日,知樞密院事趙汝愚趣之,乃啟封。正視牘尾,憂形于色,始密為去計矣。辛酉,上正臨朝,仆于地,都人聞之大駭。是日,工部尚書趙彥逾見汝愚白事,相與泣下。汝愚微以翼戴之事諷之,彥逾力贊之。汝愚遣中郎將范仲壬告殿帥郭杲。仲壬初以時事艱難告之,不應,又以忠義動之,又不應。仲壬不得已,屏人起立,具以汝愚意達之,又不應。仲壬乃還。汝愚知不可,遂請彥逾往見杲諭旨。彥逾謂杲曰:『彥逾與樞密第能謀之耳。太尉為國虎臣,此事專在太尉。』杲未及言,彥逾變色責之曰:『太尉所慮者,百口之家耳。彥逾盡誠以相告,而太尉了不見答,即西府有問,何以復之耶?』杲徐曰:『致意樞密,領鈞旨,事然後定。』壬戌,大祥,左丞相留正以五更入奏,致其仕,易肩輿,出城而去,人情益懼。正之未達也,有善軌革者推其行年,至甲寅,乃為兔伏草、雞自焚之象,殆莫可,時殊怪之。及是深以為憂,私謂所親曰:『主上卯生,吾酉生。伏草自焚,其兆已見矣。』遂定逃歸之計。時左丞相趙汝愚知太皇太后深以宗社為憂,將白事焉而難其人。有知閣門事韓侂胄者,太后女弟之子也,素善慈福宮內寺張宋尹,而與永嘉人蔡必勝同在閣門,必勝因其同郡人左司郎官徐誼、吏部員外郎葉適言於汝愚,遂令侂胄以內禪事付宗尹入奏。太皇素簡嚴,無他語,第令諭汝愚耐煩而已。癸亥,侂胄再往,不獲命,逡巡欲退。重華宮內侍關禮問知其謀,入白太后,言與淚俱。太皇蹙額久之,曰:『事順則可,更切子細。』禮遂簡侂胄,以來日壽皇梓宮前垂簾引執政,時日已過午矣。汝愚乃以諭參知政事陳騤、同知樞密院事餘端禮,關禮又使所親閣門宣贊舍人傅昌期密製黃袍。時嘉王在邸,殊不知,且方以疾在告。汝愚簡官僚彭龜年云:『禫祭重事,王不可不入。』甲子,禫祭,殿帥郭杲與步帥閻仲先分兵衛內,比內,太皇太后垂簾,命關禮引嘉王先入。執政奏事,太后曰:『皇帝已有成命,相公當奉行。』汝愚出所擬太皇太后聖旨云:『皇帝以疾,至今未能執喪,曾有親筆,自欲退閒。皇子嘉王可即皇帝位。尊皇帝為太上皇帝,皇后為太上皇后。』太皇太后覽畢云:『甚好。』遂勸王即位。王固辭,且顧汝愚曰:『某無罪,恐負不孝之名。』關禮等以黃袍進,王拒卻不受,汝愚等固以請,而端禮之言尤力,王揮涕勉受,遂即皇帝位。汝愚等再拜賀,上猶答拜。汝愚等又固請,上乃衰服出見百官于重華殿東廊之素幄,次詣幾筵殿行禫祭禮,都人聞之,始奠枕矣。是晚,沈有開、彭龜年乞奏事,上慘然久之,曰:『前日聞大臣有建儲之議,此亦可以息浮言,安人心。今匆遽乃爾,早泣告慈福不允,至今悸動。』是日,詔建泰安宮,以奉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命泰安宮提舉楊舜卿往南內請八寶。遣內侍二員,分水陸路宣押留正赴都堂治事,從趙汝愚之奏也。乙丑,太皇太后有旨:崇國夫人韓氏可立為皇后。丙寅,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皆除之。百官進秩二等,賞諸軍。赦文有曰:『沖懷每念於退閒,親翰嘗頒於近輔。』用太上皇帝御札八字意也。其後命繳御札八字付史館,從李璧之請也。先是,京口諸軍訛言洶洶,襄陽歸正人陳應祥亦謀為變,舉事前一日登極,赦書至,遂敗。時趙汝愚為政首,裁抑僥幸,以故人多怨者。自祖宗以來,人主登極,凡列郡守臣,率得任子恩,間有闕守臣而以幕職班行攝之者,亦官之如例。英宗即位,司馬公時知諫院,嘗以為言,不聽。上受禪肆眚,汝愚因進熟,始命監司、郡守許上表進貢推恩,內守臣係權官者免進貢,其表聽附遞以聞。詔車駕五日一朝泰安宮,百官月兩朝。以即位,告于天地、宗廟、社稷。丁卯,侍御史張叔椿劾留正擅去相位。詔以叔椿為吏部侍郎。詔命起居郎兼權中書舍人陳傅良還故宮。戊辰,詔曰:『朕猥以沖人,肆膺大寶,涉道尚淺,何以周知群下之情?燭理未明,何以裁決萬幾之務?思欲圖乂,莫先求言。惟祖宗二百年之基既艱於負荷,矧中外億兆人之眾尤重於撫綏。聿懷置器之安,深切履冰之懼,固當咨詢故老,夢想幽人,罔間邇遐,咸當播告,胸臆結約,爾其無愛於肆言;利害罷行,朕欲深求於成敗。事關朝政,慮及邊防,應天之實何先,安民之務何急?毋憚大吏,毋諱眇躬。倘有補於國家,當優加於賞賚。導人使諫,方傾聽於嘉謀;事君以忠,宜大伸於直道。咨爾多士,體予至懷。』左司諫章穎為侍御史,右正言黃艾為左司諫。大理少卿鄭湜為金主報登位使,左驍衛郎將范仲壬副之。己巳,知樞密院事趙汝愚兼參知政事。庚午,召秘閣修撰、知潭州朱熹赴行在奏事。上在嘉邸,聞熹名德,每恨不得為本宮講官,至是首加召用。先是,黃裳為嘉王府翊善,善講說開導,上學頓進。一日,上皇宣諭曰:『嘉王進學,皆卿之功。』裳再拜謝,因進曰:『若欲進德脩業,追蹤古先哲王,則須尋天下第一等人乃可。』上皇問為誰,裳以熹對。彭龜年繼為官僚,因講魯莊公不能制其母,云:『母不可制,當制其侍御僕從。』上問曰:『此誰之說?』對曰:『朱熹之說。』自後每講,必問熹之說如何,蓋傾心已久,故即位首加迅召,皆出上意也。辛未,顯謨閣待制兼侍講黃裳為給事中,起居郎兼權中書舍人彭龜年並為中書舍人,將作監黃由為起居郎,秘書省著作郎沈有開為起居舍人。乙亥,趙汝愚為右丞相,參知政事陳騤知樞密院事,同知樞密院事餘端禮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汝愚辭不拜。賜前宰執、侍從詔訪以得失。丙子,大風。戊寅,詔以時方秋暑,宜用唐武德、貞觀故事,太上皇帝未須移御,其即以寢殿為泰安宮。殿前副都指揮使郭杲為武康軍節度使。上之立也,知閣門事韓侂胄有力焉。侂胄者,魏王琦之曾孫,神宗女齊國長公主孫也。趙汝愚推恩定策功,曰:『我與趙尚書皆宗臣,而韓知閣乃右戚,各不言功,惟爪牙之臣所當推賞。』由是杲建節焉。於是侂胄與趙彥逾咸有怨於汝愚矣。庚辰,上率群臣拜表於泰安宮。辛巳,改命少保、保大軍節度使郭師禹為攢宮總護使。趙汝愚力辭右丞相,詔以為樞密使。翰林學士李巘草麻,有『太尉本兵柄』之語,汝愚以為侮己,銜之。未幾,巘轉承旨,黃由時以左史兼中書舍人,駁之,乃除寶文閣學士、知婺州。先是,壽皇將倦勤,並命周必大、留正為相,巘草二制,而於必大制中多所訓飭,至有『患失容身』之語,必大不自安,三上章力辭,又四章求去,其辭免第二札子有『中外臣庶,明知兩相制出,抑揚不同,在於人情,寧免觀望?』奏入,壽皇召巘入對,令貼麻改定。必大復以非材求去,壽皇曰:『朕何嘗令如此措辭?』遂批出:李巘與郡。明日將上,乞除職名,壽皇不許。蓋巘兩在禁林,皆由草制而去位,自是不複起矣。壬午,侍御史章穎等劾內侍林億年、陳源、楊舜卿與在京宮觀。知閣門事韓侂胄落階官,為汝州防禦使。癸未,餘端禮辭兼同知樞密院事。甲申,兵部尚書羅點簽書樞密院事。詔兩省官看詳應詔封事,具要切者以聞。戊子,詔百官日輪一員面對。 |
54  | 八月己丑朔,安定郡王子濤薨。辛卯,初御行宮便殿聽政。癸巳,朱熹為煥章閣待制兼侍講,告詞云:『朕初承大統,未暇他圖,首闢經闈,詳延學士。眷儒宗之在外,須召節以趣歸。徑登從班,以重吾道。爾發六經之蘊,窮百氏之源,其在兩朝,未為不用,至今四海,猶謂多奇。擢之次對之班,處以邇奧之列,若程頤之在元祐,若尹焞之在紹興,副吾尊德樂義之誠,究爾正心誠意之說。豈惟慰滿於士論,直將增益於朕躬。非不知政化方行,師垣有賴。試望之於馮翊,不如置之本朝。召賈傅於長沙,自當接以前席。』黃由之詞也。 |
55  | 《講義》曰:道喪千載,聖遠言湮,不有先覺,孰開我人?皇宋火德當天,離明興治,列聖相承,真儒輩出,求其續洙泗之道統者,始則伊洛之學,繼是則朱文公焉。講席而得若人,真吾國之光華也。所以哲宗元祐元年,即命伊川以通直郎充崇政殿說書。寧宗紹熙五年,即命文公以煥章閣待制兼侍講。二聖所以拳拳於大儒者無他,蓋將發明乎《申庸》、《大學》之正傳,推而為治國平天下之事業焉耳,豈徒曰誦說云乎哉?熹發潭州,且行且辭,大略謂:『陛下即位之初,方將一新庶政,所宜愛惜名器。若使倖門一開,其弊不可復塞。至於博延儒臣,專意講學,蓋將求以深得親懽者,為建極導民之本,思所以大振朝綱者,為防微慮遠之圖。』蓋熹在道,聞泰安朝禮尚缺,近習已有用事者,故以為言。 |
59  | 九月辛酉。司農少卿劉光祖為起居舍人。丁卯,大理寺主簿劉德秀為監察御史。時趙汝愚奏乞令近臣舉御史,許之,始議除二人。眾舉吳獵者最多,而遊仲鴻次之。德秀與韓侂胄深交,侂胄乃諭中司,令薦德秀,因以內批,令兼用中司所舉者一人,德秀遂與吳獵並除,其黨以次而進,言路遂皆侂胄之人,一時善類排斥無餘,黨禍自此起矣。己巳,命趙汝愚朝獻景靈宮。庚午,命嗣秀王伯圭朝饗太廟,上以孝宗之喪故也。是日,羅點薨。辛未,合祭天地于明堂,赦天下,詔徒流罪人經登極赦免罪而再犯者,不以明堂赦恩原免。是歲,孝宗大漸,嘗肆赦,上登極又赦,至是明堂肆眚,尚書省契勘一歲之間三行放赦,恐有凶惡累犯之人指恩作過,故降此指揮。其指揮與赦又同降,但以白紙連書於黃牒前云。壬申,刑部尚書京鏜簽書樞密院事。鏜亦韓侂胄之黨也,故擢用之。群憸附和,視正士如仇讎,於是陳傅良、吳獵、劉光祖等咸先後斥去矣。甲戌,下詔撫諭諸將。改天佑節為瑞慶節。己卯,嗣秀王伯圭為安德崇信軍節度使。壬午,禮部尚書黃裳卒。甲申,韓侂胄為宣州觀察使。詔侂胄歷事三朝,備宣忠力,可特遷二官,蓋將以為承宣使也。侂胄自負有定策功,覬覦節鉞,意不滿,上疏力辭,乃止遷一官,於是怨趙汝愚益深矣。 |
60  | 冬十月己丑,右諫議大夫張叔椿再劾留正擅去相位,詔落正觀文殿大學士。庚寅,改泰 |
62  | 閏月戊午朔,朱熹進講《大學》,至『盤銘日新』,因論:『成湯有盤銘,武王有丹書,皆人主憂勤警戒之意。』丹書蓋出《大戴禮?武王踐阼篇》。上曰:『近有人進入此書。』因命小黃門取示,蓋黃庭堅所書墨跡云。庚申,吏部尚書鄭僑等請併祧僖、宣二祖,正太祖東嚮之位。詔從之。國朝自太祖追王僖、順、翼、宣四祖以來,每遇禘祫,祖宗以昭穆相對,而虛東嚮之位。王安石為政,建議僖祖以上世次不可知,則僖祖之有廟,與后稷疑無以異。當時諸儒如韓絳輩辨之,不從。熙寧八年夏,禘于太廟,以僖祖東鄉,自是無敢議者。南渡後,董弅、王普、尤袤俱請正太祖東鄉之位,未克行。先是,英宗祔廟,已祧順祖;欽宗祔廟,又祧翼祖及高宗升祔,遂為九世十二室。至是孝宗將升祔,趙汝愚當國,議欲併祧僖祖三祖,於是僑等上此議,又奏請立僖祖別廟,以順、翼,宣三祖神主祔藏。時朱熹在講筵,獨入議狀,條其不可者四條。上召對,仍於榻後取文書一卷曰:『此卿所奏廟議也,可細陳其說。』熹先以所論畫為圖本,貼說詳盡,至是出以奏陳。久之,上再三稱善,且曰:『僖祖自不當祧。高宗即位時不曾祧,壽皇即位亦不曾祧,太上即位時又不曾祧,今日豈可容易?可於榻前撰數語,俟徑批出施行。』熹方懲內批之弊,因乞降出札子,再令臣僚集議,上亦然之。既退,即進擬詔,意以上意諭廟堂,則聞已毀四祖廟而遷之矣。時汝愚既以王安石之論為非,異議之徒懼其軋已,籍以求勝,事竟不行。於是熹遺汝愚書曰:『相公以宗支入輔王室,而無故輕納鄙人之妄議,毀拆祖宗之廟以快其私,其不祥亦甚矣!欲望神靈降歆,垂休錫羨,以永國祚於無窮,其可得乎?』時太廟殿已為十二室,故孝宗既升祔而東室尚虛。熹以為非所以祝延壽康之意,深不然之,因自劾不堪言語侍從之選,乞追奪待制。章再上,詔次對之職除授已久,與廟議初不相關,不許。及光宗祔廟,遂復為九世十二室雲。蓋自昌陵祔廟,踰二百年而後正太祖之位,自是年冬始,而別建一殿,以奉祧主于大殿之西隅,歲命禮官薦獻焉,今謂四祖殿者是也。 |
14  | 光宗紹熙二年冬,光宗始屬疾。四年,壽皇不豫,光宗疾甚,不能視疾。壽皇升遐,猶未能出。知樞密院事趙汝愚等奉太皇太后聖旨:皇帝以疾不能執喪,奉皇子即皇帝位。本末詳見先宗紹熙五年。時年二十七。 |
15  | 春正月丁亥朔,蠲兩淮租稅。詔修《高宗實錄》。己亥,雷。壬寅,黎州蠻寇邊,官軍與戰,卻之。乙巳,蠲台、嚴、湖州貧民身丁折帛錢一年。詔兩浙、淮南、江東路荒歉諸州收養遺棄小兒。辛亥,將作監李沐為右正言。沐,韓侂胄之黨也。侂胄欲擊趙汝愚,於是擢沐以居言路。以陰雨,賑濟行在貧民。丙辰,白虹貫日。 |
16  | 二月丁巳朔,詔兩淮諸州勸民耕墾荒田。壬戌,詔嗣秀王伯圭贊拜不名。罷諸郡權攝。癸亥,以久雨,釋大理、三衙、臨安府、兩浙路杖以下囚。丁卯,語帥臣監司歲終考察郡守臧否以聞。丁丑,右正言李沐上殿,乞罷右丞相趙汝愚政柄,以尊安天位,塞絕奸原。是日,汝愚乞罷政,出浙江亭待罪。詔中使宣押赴都堂治事。沐又乞更不宣押,是晚鎖院。戊寅,汝愚罷右丞相,除觀文殿大學士、知福州,制詞略曰:『頃我家之多難,賴碩輔之精忠,持危定傾,安社稷以為悅;任忠竭節,利國家無不為。既隆翊戴之勳,尚期啟沃之助。力陳忱悃,祈避煩言。』起居郎、權直學士院鄭湜所草也。湜坐無貶詞,免直學士院,未幾罷去。 |
19  | 三月丙戌朔,日有食之。庚寅,太白經天。辛亥,詔四川歲發西兵赴行在如舊制。癸丑,命侍從、台諫、兩省集議江南沿江諸州行鐵錢利害。甲寅,國子祭酒、新除湖南轉運判官李祥、國子博士楊簡罷,坐留趙汝愚,為右正言李沐所劾也。 |
20  | 夏四月丙辰朔。丁巳,太府寺丞呂祖儉上疏留趙汝愚,併論朱熹、彭龜年等不當逐,語侵韓侂胄。戊午,詔呂祖儉朋比罔上,送韶州安置,中書舍人鄧驛封還錄黃。己未,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餘端禮為右丞相,簽書樞密院事京鏜知樞密院事,同知樞密院事鄭僑參知政事,御史中丞謝深甫簽書樞密院事。庚申,詔中書舍人鄧驛以呂祖儉志在無君,其罪當誅,姑從竄斥,以示寬容,自合書行。於是太學上舍生楊宏中、周端朝、張道、林仲麟、蔣博、徐範六人伏闕上書,其略曰:『臣聞自古國家禍亂之由,初非一道,而小人傷君子,其禍尤慘。君子登庸,杜絕邪枉,要其處心,實在於愛君憂國。群小得志,仇視正人,必欲盡去其朋類,然後可以肆行而無忌,於是人主孤立而社稷危矣。黨錮斃漢,朋黨亂唐,大率由此。元祐以後,邪正交攻,卒成靖康之變。我宋不競,貽禍至今,此臣子所不忍言,陛下所不忍聞也。臣竊見近者諫官李沐論前相趙汝愚所為乖戾,隨即罷去。若慮陛下父子之際,懷不自安,故黜汝愚,以謝天下,亦未為過。如沐所言,則亦為汝愚自居同姓,數談夢兆,專政擅權,欺君植黨,殆將不利於陛下。以此加詆,其實不然。汝愚之去,中外咨憤,而以為父老歡呼,蒙蔽天聽,一至於此。道路譁然,以為李沐內結權倖,陰有指授,率爾肆言,全無忌憚。廟堂屏息,不敢異議,天下扼腕,氣將奚伸?其氣已足以熏灼朝路,撼搖國勢。陛下若不亟悟,漸成孤立,後雖悔之,亦無及矣!陛下獨不念去歲之事乎?人情驚疑,變在朝夕。當是時,假非汝愚出死力定大議,使陛下得以成壽康皇帝揖遜之志,行孝宗皇帝未舉之喪,雖百李沐,罔知攸濟。當國家多難,汝愚方位樞府,本兵柄,指揮操縱,何向不可?尚不於此時為利,上下安妥,乃有異意乎?李沐輒以危言悚脅陛下,巧於中傷君子,立威取名,情狀敗露。願陛下鑒漢、唐之禍,懲靖康之變,精加宸慮,特奮睿斷。念汝愚之忠勤,灼李沐之回邪,明示好惡,精別淑慝,竄李沐以謝天下。』庚申,詔宏中等妄亂上書,扇搖國是,各送五百里外編管。中書舍人鄧驛言:『仰惟國家開設學校,教養士類,德至渥也。自建太學以來,上書言事者無時無之。累朝仁聖相繼,天覆海涵,不加之罪,甚者押歸本貫或他州,聽讀而已。紹興間,有布衣俞古上書狂悖,若以指斥之罪坐之,誠不為過。太上皇帝始者震怒,降旨編管,已而臣僚論奏,竟從寬典。陛下今日編管楊宏中等六名,若以扇搖國是罪之,則未若指斥乘輿之罪大。以六輩言之,則一夫為至寡。聖明初政,仁厚播聞。睿斷過嚴,人情震駭。所有錄黃,臣未敢書行。』詔驛依已面諭書行,未幾,驛罷知泉州。工部侍郎兼知臨安府錢象祖遣人逮捕諸生,押送貶所。宏中、道、林仲麟皆福州人,端朝溫州人,博信州人。博久居學校,忠鯁有聞,同上諫書,皆其屬槁。右正言李沐除右諫議大夫,監察御史劉德秀除右正言。時知名之士罷斥相繼,人情洶洶,韓侂胄患之。侍御史楊大法、右正言劉德秀乃乞降詔,以國是、尊君、中道等事訓飭在廷,有不如詔者,重置典憲。辛酉,追封史浩為會稽郡王。戊辰,以火疫故,出內帑錢為行在貧民醫藥、棺斂費。壬午,復出內帑錢賜諸軍疾疫死者家。 |
21  | 五月戊子,呂祖儉改送吉州安置。丁酉,命直學士院傅伯壽草詔,如楊大法、劉德秀之請。伯壽,自得之子,自得乾道間以不受曾覿之招名聞四方,至伯壽,則奴事韓侂胄隸人蘇師旦,致身通顯。其弟伯成非其所為,每切責之。至是,伯壽始草詔,以詆善類。戊戌,詔曰:『朕惟風俗者治忽之樞機,士大夫者風俗之權輿。昔周文武之隆,在位皆節儉正直,小大之臣,咸懷忠良,下至庶民,無有淫朋比德。今也不然,懷背公死黨之心,蔑尊君親上之義,佞諛側媚,以奉權強;詭僻險傲,以釣聲譽。鼓唱橫議,貪利逞私,使毀譽是非混然淆亂。於乎!朕之所託,顧乃如此?自今至於後日,洒濯厥衷,存公去私,可否從違,各當於理,則予汝嘉。其有不吉不迪。習非怙終,邦有常刑,朕不敢貸。』丙午,詔諸路提舉司置廣惠倉,修胎養令。辛亥,降大理、三衙、臨安府雜犯死罪以下囚,釋杖以下。 |
22  | 六月甲寅朔。丁巳,右正言劉德秀言:『邪正之辨,無過於真與偽而已。彼口道先王語,而行如市人所不為,在興王之所必斥也。昔孝宗垂意規恢,首務核實,凡虛偽之徒言行相違者,未嘗不深知其污。臣願陛下以孝宗為法。』詔下其章。己未,遣起居舍人汪義端賀金主生辰。命中書復置臺諫官言事[1]。庚午,詔三衙、江上諸軍主帥將佐初除舉自代一人,歲舉所知二人。右正言劉德秀劾國子博士孫元卿、太學博士袁燮、國子正陳武,皆罷去。司業汪逵人札子辨之,德秀以為言,逵亦罷,於是善類為之一空矣。韓侂胄本武人,志在招權納賄,除不附已而已,不能巧為說以網善類也。先是,熙寧間,程顥、程頤得孔孟千載不傳之學,始以道學為天下倡。二先生少學於汝南周敦頤,其後學者翕然宗之,其高弟延平楊時、河南尹焞遭遇靖康、建炎、紹興之間,致位通顯。建安胡安國學《春秋》於程頤而不及見,以楊時、謝良佐為師友。紹興初,秦檜為亞相,引安國侍經席,一時善類多聚於朝,俄為呂頤浩、朱勝非所逐。趙鼎為相,尹焞以布衣勸講,經生學士多召用焉。鼎既罷,張俊獨相,諫官陳公輔力排程氏學,以為狂言怪語、淫說鄙詞,胡安國上疏辨之。其後檜再入相,復尚王金陵,而程氏學廢矣。楊時傳郡人羅從彥,從彥傳之李侗,侗傳之朱熹;安國傳其子憲,憲傳之廣漢張栻,栻,浚之子也,乾、淳間與朱熹相往來講切,後以道學為己任,學者號曰晦庵先生、南軒先生。東萊呂祖謙,其同志也。栻侍經筵不久而去,熹屢召不起,孝宗賢之。王淮當國,素不善熹,尚書鄭丙始創為道學之目,淮又擢陳賈為察官,俾上疏言:『近日縉紳有所謂道學者,大率假其名以濟其偽。望明詔中外,痛革此習。』熹遂得祠。淳熙末,熹除郎,以足疾未拜,而侍郎林栗劾其慢,且詆道學之士以亂臣之首,宜加禁絕。栗雖罷去,而士大夫譏謗道學之說迄不可解,甚至以朋黨詆之,而邪正莫能辨。紹熙末,趙汝愚當國,遂起熹侍經筵,而其學者益進,學者仰之如泰山北斗,而流俗醜正,多不便之,然猶未敢加以醜名攻詆。至是,士大夫嗜利亡恥,或素為清議所擯者,乃教以凡相與為異者,皆道學人也。陰疏姓名授之,俾以次斥逐。或又為言:『名道學則何罪?當名曰偽學。』蓋謂貪黷放肆乃人真情,其廉潔好修者皆偽也。於是憸人、險狠猥薄無行之徒利其說之便己,攘袂奮臂,以攻偽干進,而學禁之禍自此始矣。 |
25  | 御史中丞何澹急欲執政,秋七月丙申,上疏論:『專門之學流而為偽,空虛短拙,文詐沽名。請風厲學者,專事孔孟,毋得自相標榜。』丁酉,詔榜朝堂。澹始以留正薦,自權兵部侍郎除右諫議大夫,首擊周必大罷之,未幾,遷中執法,一時名士,排擊殆盡,大為清議所薄。會有本生繼母之喪,徘徊不肯去。太學生喬嘉等移書切責之,其略曰:『閣下自長成均而更長臺諫,此三綱五常之所係者也。今聞閣下有所生繼母之喪,初請於朝,欲解官持服,繼聞上疏稱解逮事、不逮事之異,中外哄然,雖愚者亦以為駭。閣下所生之父果以繼室為正乎?若以為正,則閣下亦當從而為正,不得黜之也。今四下餘年,以所生繼母事之。及其終也,反以為生不逮事而不持心喪,可乎?閣下之意,必謂所生繼母無生我之恩,則不當為所生之母,抑不思黜其所生之繼母,是賤其所生之父也。必以生我者為正而繼之者為不正,是閭巷小人知有母而不知有父者也,非天理之公、人倫之正也。閣下為天子耳目之官,將以厚人倫,正風俗,正宜致辨於此。』太常亦謂當申心制,不得已,乃去位。既免喪,時趙汝愚已執政,止除煥章閣學士、知明州。澹愈怨恨,祈哀韓侂胄,遂除澹御史中丞,自是力主偽學之禁,以至執政。甲辰,吏部郎官麋師旦建言請考核真偽,未幾,除左司員外郎。時有張貴謨者指論《太極圖說》之非。何澹上言:『在朝之臣既熟知其邪正之跡,然不敢白發,以招報復之禍。望明詔大臣,去其所當去者。』於是以何澹疏,落趙汝愚觀文殿大學士,罷官觀。己亥,太白晝見。 |
26  | 八月己巳,詔內外諸軍主帥條析將佐、士卒、器械、船艦可用與否及控扼防守之策聞。 |
27  | 九月壬午朔,蠲臨安府水災貧民賦。乙酉,以久雨,決系囚。甲辰,遣中書舍人黃艾賀金主正旦。已酉,蠲台嚴湖州被災民丁絹。 |
28  | 冬十月壬子朔。丁卯,詔三省、樞密院條上合教諸軍例。乙丑,升秀州為嘉興府,舒州為安慶府,嘉州為嘉定府,英州為英德府。戊辰,金主遣吏部尚書吳鼎樞、兵部郎中紇石烈介來賀瑞慶節。壬申,子恭為安定郡王。 |
29  | 十一月己丑[2],雨土。庚寅,皇弟徐國公抦為昭慶軍節度使。戊戌,加上壽皇隆慈備福光佑太皇太后尊號曰壽成惠慈皇太后,太上皇帝尊號曰聖安壽仁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尊號曰壽仁太上皇后。丙午,監察御史胡紘奏趙汝愚唱引偽徒,謀為不軌,責授寧遠軍節度副使、永州安置。徐誼坐黨汝愚,亦責團練副使、南安軍安置,中外震駭。初,上之在重華執喪也,五日一朝於壽康,既而久不得見,至是,紘因劾竄汝愚,仍請以行遣汝愚之事奏之太上,庶幾太上懽然,盡釋前憾,恰愉如初。上從之。朱熹時家居,自以蒙累朝知遇之恩,且尚帶從臣職名,義不容默,草封事數萬言,極陳奸邪蔽主之禍,因以明汝愚之冤。繕寫已具,子弟諸生更進迭諫,以為必且賈禍,熹不聽。門人蔡元定入諫,請以蓍決之,遇《遁》之《同人》。熹默然,取奏槁焚之,因更號遁翁,遂以疾丐休致。癸未,命宰執大閱諸軍。 |
30  | 十二月癸亥,置楚州弩手效用。丁丑,金主遣刑部尚書赫舍哩正、太常少卿王珩來賀明年正旦。是月,臣僚札子:『廟朝乃洪化之地,中書實王政之由,正本澄源,無先於此,常程細故,紛沓至前,則朝廷之體不尊,百司之務反廢。今三省文書遍盈几閣,百事庶府惟事依違,日因月循,細故毛舉,中書之務,何自而清?』 |
55  | 十一月辛丑,上孝宗哲文神武成孝皇帝徽號曰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是日,太皇太后崩於慈福宮。后姓吳氏,讀書萬卷,翰墨尤絕人,高宗由是寵遇,紹興十三年正位宮壺。光宗即位,后當為太皇太后,以壽皇故,迺更號壽聖皇太后。紹熙五年,后年八十有二,行慶壽之禮孝宗廟,始正位號云。壬寅,朝獻景靈宮。癸卯,朝享太廟。甲辰,祀天地於圜丘,赦天下。上將行大禮,而內府無圭,乃下國子監,借文宜王玉圭用之,蓋紹興十四年國學初建時所錫鎮圭也。乙巳,詔為大行太皇太后服期。丁未,大理少卿趙介為金國告哀使,閣門舍人朱龜年副之。壬子,車駕自慈福宮還大內。 |
56  | 十二月丙子,始御正殿。丁丑,以大行太皇太后攢宮,蠲紹興府明年身丁錢、折帛綿絹。庚辰,罷文武官納官告綾紙錢。甲申,雨土。乙未,金主遣禮部尚書奧屯忠、工部郎中薛愈來賀明年正旦。丁酉,知綿州王沈乞置偽學之籍,仍自今曾受偽學舉薦關陞及刑法廉吏自代之人,並令省部籍記姓名,與閒慢差遣。吏部侍郎黃由奏:『人主不可待天下以黨與,不必置籍,以示不廣。』殿中侍御史張岩論由阿附權臣,植立黨與,由遂罷去。未幾,擢沇利路轉運判官。 |
23  | 九月已酉,上朝壽慈宮還,詔諭群臣曰:『朕析請太皇太后還內,太皇太后以久違此宮,凡百安便,不欲遷移。百官宜警悉焉。』甲寅,修皇帝會要。壬戌,奉安光宗皇帝、慈懿皇后神御於景靈宮、萬壽觀。丙寅,嗣秀王伯圭薨。伯圭,秀安僖王子偁之長子,孝宗之兄也。紹熙元年五月遷太保,封嗣秀王。二年夏,判太宗正事。三年夏,遷太師。永阜陵成,除中書令,辭不拜,詔有司別議優崇之禮,乃除兩鎮節度使。諸子初皆補京秩,歷牧伯、部使者,紹熙後,並換南班,長師夔為使相。庚戌,臨安府言野蠶成繭。 |
24  | 冬十月壬申朔,詔諸州起發總領所財賦,以通判為主管官。乙亥,上壽成慈惠太皇太后尊號曰壽成惠聖慈祐太皇太后。甲申,申嚴百司更宿之制。戊子,金主遣上護軍完顏使塘、禮部郎中張行簡來賀瑞慶節。乙未,遣吏部郎中李景和賀金主正旦。明輝受賂得罪,以閣門祗候王處久代之。追復朱熹煥章閣待制致仕。 |
25  | 十一月甲辰,始御正殿。乙巳,重修吏部七司法。庚子,參知政事陳自強知樞密院事,同知樞密院事許及之參知政事。乙卯,再修光宗皇帝日歷。丁巳,右丞相謝深甫等奉安皇帝日歷於祕閣。甲子,追封伯圭為崇王,謚曰憲靖。 |
26  | 十二月甲戌,日有黑子。上御大慶殿,發壽成惠聖慈祐太皇太后尊號、冊寶,遂率群臣上於壽慈宮。甲申,立貴妃楊氏為皇后。學士傅伯壽草制,有曰:『洪惟文母,念我神孫之真;冠於後庭,俾之見於內殿。』后知書史,通古今,兄次山本太學生,能避遠權勢,不與人事,論者以為得外戚之體。太傅韓侂胄為太師。 |
29  | 閏十二月丁未,詔講官有當開釋者,依讀官例隨事開陳。乙卯,福州觀察使曮為威武軍節度使,封衛國公。丁卯,金主遣兵部尚書圖克坦公弼、戶部郎中張衍來賀明年正旦。是月,復周必大少傅、觀文殿大學士。是冬,皇子坰生,未踰月薨,追封華王,謚早沖穆。是歲,建寧府、福州、南劍、瀘州水,邵州旱,賑之。自天聖立川交子法,每再歲而易一界。紹熙二年,光宗念蜀民之勞,詔權展一年乃易。慶元間,有自四川茶馬代還者入見,言交子二年一兌,每引納貫分錢八十文足,民甚苦之。今計所多羨財,請每界展一年,永為定制。章既下,制置司上言:『今民間每兌錢引一千,貼納錢引六十四文足,每界總領所收貼頭錢凡百八十萬緡,今欲展年,當求對補之策。』明年春,有旨許之。至是,陳曄為總領,謝輝為帥,請諸朝,復以一年一兌,蓋軍餉所仰,不可復展矣。 |
74  | 五月辛巳朔,陳孝慶復虹縣。吳興郡王抦薨。抦,孝宗之孫,魏惠獻王愷之次子也。光宗即位,進永興軍承宣使,封許國公。紹熙五年七月,封徐國公。慶元元年三月,封王,領昭慶軍節度使。憲聖慈烈皇后復土,遷開府儀同三司。抦早慧,孝宗愛之,慶元初,制曰:『孝宗憐早慧以鐘愛,太上念特立以垂慈。』以見貴寵云。癸未,禁邊郡官吏擅離職守。甲申,調泉州兵赴山東路會合,丙戌,江州都統王大節引兵攻蔡州,不克,官軍大潰。丁亥,詔曰:『天道好還,蓋中國有必伸之理;人心助順,雖匹夫無不報之仇。朕丕承萬世之基,追述三朝之志,惟茲北敵,猶託要盟,脧生靈之貲,奉溪壑之欲,此非出於得已,彼乃謂之當然。衣冠遺黎,虐視均於草莽;骨肉同姓,吞噬極於豺狼。兼別境之侵陵,重連年之水旱,流移罔恤,盜賊恣行。邊陲第謹於周防,文牒屢形於恐脅。自處大國,如臨小邦,跡其不恭,姑務容忍,曾故態之弗改,謂皇朝之可欺,軍人塞而公肆創殘,使來庭而敢為桀驁。洎行李之繼遣,復慢詞之見加。含垢納汙,在人情而已極;聲罪致討,屬胡運之將傾。兵出有名,師直為壯。況志士仁人,挺身而竭節;而謀臣猛將,投袂以立功。西北二百州之豪傑,懷舊而願歸;東南七十載之生靈,久蔚而思奮。聞鼓旗之電舉,想怒氣之焱馳。噫,齊君復仇,上通九世;唐宗刷恥,卒報百王。矧乎國家之冤,接乎耳目之近。夙宵是悼,涕泗無從。將勉輯於大勳,必允資於眾力。言乎遠,言乎邇。孰無忠義之心?為人子,為人臣,常念祖宗之憤。益勵執干之勇,式對在天之靈,庶幾中興舊業之再光,庸示永世宏綱之猶在。布告天下,明體至懷。』己丑,追封吳興郡王抦為沂王。癸巳,以北伐告於天地、宗廟、社稷。江陵副都統兼京西北路招撫副使皇甫斌引兵攻唐州,官軍大敗。興元都統秦世輔出師,至城固縣,軍大亂。甲午,以宗室希瞿子賜名均,為沂王抦後,補千牛衛將軍。池州副都統郭倬、主管馬軍行司公事李汝翼會兵攻宿州,官軍敗績。壬寅,太白晝見。簡荊襄、兩淮田卒,以備戰兵。癸卯,郭倬等還至蘄縣,金人追而圍之,倬執馬軍司統制田俊邁以與金人,乃得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