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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索內容:
檢索範圍: 資治通鑑後編
條件: 提到「至正
Total 15

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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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謹按《資治通鑑後編》,一百八十四卷,國朝徐乾學撰。乾學有《讀禮通考》,已著録。是編以元明人《續通鑑》者陳桱、王宗沐諸本,大都年月參差,事跡脫落。薛應旂所輯雖稍見詳偹,而如改《宋史》周義成軍為周義,以胡瑗為朱子門人,疎謬殊甚,皆不足繼司馬光之後,乃與鄞縣萬斯同、太原閻若璩、徳清胡渭等排比正史,叅考諸書,作為是編。草創甫畢,欲進於朝,未果而沒。今原稿僅存,惟闕第十一卷。書中多塗乙刪改之處,相𫝊猶若璩手蹟也。其書起宋太祖建隆元年迄順帝至正二十七年,凡事蹟之詳畧先後有應叅訂者,皆依司馬光例,作《考異》以折衷之。其諸家議論足資闡發者,並採系各條之下。間附已意,亦依光書之例,標「臣乾學曰」以別之。其時《永樂大典》尚庋蔵秘府,故熊克、李心𫝊諸書皆未得窺。所輯北宋事迹,大都以李燾殘帙為稿本,援㨿不能賅博。其宋自嘉定以後,元自至順以前,尤為簡畧。至宋末昰、昺二王,皆誤沿舊史,系年紀號,尤于斷限有乖。又意求博贍,頗少翦裁。如西夏姻戚之盛,備敘世系。慶元偽學之禁,詳載謝表元末事蹟,多採《輟耕録》。《鐵崖樂府敘書藝,則稱其日寫三萬字紀隠。居則述其懐抱幾時開,無闗勸懲,徒傷煩冗。又載元順帝初生之事,過信《庚申外史》,尤渉鑿空。然其裒輯審勘,用力頗深,故訂誤補遺,時有前人所未及。如《宋史》富弼𫝊以樞宻使出判揚州,今㨿《宰輔編年録》改作河陽。余介𫝊淳祐十三年及元人戰于嘉定,今據家傳,改作十二年元末㓂䧟淮安,《本紀首尾不具,今從王逢《梧溪集》定作趙國用。至正十六年張士誠䧟湖州,《本紀》作二月,今從《明實録》作四月,皆按文覈實,信而有徴。又是時乾學方領一統志局,多見宋元以来郡縣舊志,而若璩諸人復長于地理之學,故所載輿地,尤為精核。如宋王堅之守合州,則采《四川總志》。牟子才之諫張燈則采《西湖遊覧志》,而明人紀事之書若劉辰國初事跡,呉寛《平吳録》之類,亦並從附載,以資考證。年經月緯,犂然可觀。雖不能遽稱定本,而以視陳、王、薛三書則過之逺矣。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卷一百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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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元年春正月己酉朔,詔改至元七年為至正元年,與天下更始。 癸亥,詔天壽節禁屠宰六日。 是月,命右丞相托克托領經筵事。 免天下税糧五分。 命永明寺寫金字經一藏。 二月,印造至元鈔九十九萬錠、中統鈔一萬錠。 三月己未,汴梁地震。 夏四月丁丑,道州土賊蔣丙等反,破江華縣,掠明逺縣。 戊寅,彰徳有赤風自西北起,忽變為黒,晝晦如夜。 庚寅,帝幸䕶聖寺。 命中書右丞特穆爾達實為平章政事,阿嚕為右丞,許有壬為左丞,特穆爾達實國王托克托之子也。巴延罷相,庻務多所更張,特穆爾達實盡心輔贊,每入番直。帝為出宿宣文閣,賜坐榻前,詢以政道,必夜分乃罷。己亥,立吏部司績官。 庚子,復封太師瑪扎爾岱為忠王。 罷漷州河西務。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戊申,以崇文監屬翰林國史院。 閏月丁丑,改封徽州土神汪華為昭忠廣仁武烈靈顯王。 甲午,賞賜扈從明宗諸王官屬八百七人,金、銀、鈔、幣各有差。 壬寅,詔刻宣文至正二寳」。 六月戊午,禁髙麗及諸處民以親子為宦者,因避賦役。 是月,揚州路崇明、通、泰等州海潮湧溢,溺死一千六百餘人,賑鈔萬一千八百餘錠。 時帝在上都,不御內殿,監察御史崔敬上疏曰:「世祖以上都為清暑之地,車駕行幸,嵗以為常,閣有大安殿,有鴻禧、睿思,所以保養聖躬,適起居之宜,存敬畏之心也。實喇斡爾多,斯乃先皇所以備宴逰,非常時臨御之所,今國家多故,天道變更,願大駕還大內,居深宮,嚴宿衛,與宰臣謀治道,萬畿之暇,則命經筵進講,究古今盛衰之由,緝熈聖學,乃宗社之福也」。帝又數以歴代珍寳分賜近侍,敬復上疏曰:「臣聞世皇時,大臣有功,所賜不過鞶𢃄,重惜天物,為後世慮至逺也。今山東大饑,燕南亢旱,海潮為災,天文示儆,地道失寕,京畿南北,蝗飛蔽天,正當聖主恤民之時,近侍之臣,不知慮此奏稟承請,殆無虛日,甚至以府庫百年所積之寳物,遍賜僕御閽寺之流、乳稚童孩之子,帑藏或空,萬一國有大事,人有大功,又將何以為賜乎?乞追回所賜,以示恩不可濫,庻允公論」。秋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壬寅,許有壬進講明仁殿,帝悅,賜酒宣文閣中,仍賜貂裘、金織文幣。 冬十月戊,月食,既。 十一月,猺賊㓂邊,詔湖廣行省平章鞏布巴勒總兵討平之。 十二月乙夘,詔:「民年八十以上,蒙古人賜繒帛二表裏,其餘州縣,旌以髙年耆徳之名,免其家雜役」。 道州路民何仁甫等兵起,土賊蔣丙等與之合,攻破江、華等州縣,溪洞猺二百餘寨亦相率入邊抄掠。 山東、燕南強盜縱横至三百餘處,選官捕之。 是月,復立司禋監,加封真定路滹沱河神為昭佑靈源侯。初,奎章閣侍書學士、知經筵事多爾濟巴勒年甫弱冠,又世家子,乃獨以經術侍帝左右,世以為盛事。是嵗,罷奎章閣學士院,改除翰林學士,於是經筵亦歸翰林,仍命多爾濟巴勒知經筵事。時庫庫以翰林學士承㫖,亦在經筵,於上前敷陳經義,多爾濟巴勒則為翻譯,曲盡其意,多所啓沃。 太常博士逯魯曾復拜監察御史,劾太尉達實、哈雅、阿吉哩、右丞鞏布巴勒,刑部尚書烏圖曼,御史吉當普,院使哈喇旺、扎勒裕嚕巴哈,郎中呂思誠,皆黜之。八人之中,惟思誠少過,亦變視宗選法,餘皆巴延之黨,朝廷肅然。除樞宻院都事,上言:「前巴延專殺大臣,其黨利其妻女,巧誣以罪。今大小官及諸人有罪,止坐其身,不得,籍其妻女。郯王為巴延構陷,妻女流離,當雪其無辜,給復子孫」。從之。除刑部員外郎,悉辨正橫罹巴延所誣者。 時國子監蒙古、回回、漢人生員凡千餘,然祭酒、司業、博士多非其人,惟粉飾章句,補苴時務,以應故事而已。凡在監諸生日,啖籠炊粉羮,一人之食,為鈔五兩,而十百為羣。恬嬉翫愒,以嫚侮嘲謔相尚,或入茶酒肆,則施屏風以隔市人,飲罷不償直,掉臂而出,莫敢誰何。有囊嘉孫者,積分試中,累官至秘書丞,在朝鬱鬱,其後庫庫特穆爾奏為分省右丞。一日,奉庫庫命入京師議事,揚揚過市中,大言曰:「我今日只知有總兵,不知有皇帝」。市人有識之者,歎曰:「此官所言是報,當日籠炊也」。國子生所就,徃徃類如此。此事據庚申外史修入。

卷一百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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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六年春二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辛未,興國雨雹,大者如馬首。 是月,山東地震,七日乃止。 司天監奏:「天狗星墜地,血食人間五千日始於楚,徧及齊、趙,終於呉,其光不及兩。廣後天下之亂,皆如所言。 三月辛未,盜扼李開務之閘河,刼商旅船,兩淮運使宋文瓚言:「世皇開㑹通河千有餘里,嵗運米至京者五百萬石,今騎賊不過四十人,刼船三百艘而莫能捕,恐運道阻塞,乞選能臣率壯勇千騎捕之」。不聽。 戊申,京畿盜起,范陽縣請増設縣尉。 山東盜起,詔中書參知政事索諾巴勒至東平鎮遏。 是月,髙苑縣地震,壞民居。 夏四月壬子,遼陽為捕海東青煩擾,沃濟野人及碩達勒達皆叛。萬戶敏珠爾等討之,遇害,詔恤其家。 癸丑,頒至正條格》於天下。 丁卯,帝如上都。中書平章政事特穆爾達實留守舊法,細民糴於官倉,出印劵,月給之者,其直三百文,謂之「紅帖米」,賦籌而給之,盡三月止者,其直五百文,謂之散籌米」。貪民買其籌帖以為利。特穆爾達實請別發米二十萬石,遣官坐市肆,使人持五十文即得米一斗,姦弊遂絶。 以中書左丞呂思誠知經筵事。命左右二司、六部吏屬於午後講習經史。 五月壬午,廣西象州盜起。 江西田賦提舉司擾民,罷之。 丁亥,盜竊太廟神主。 遣和爾呼達討沃濟野人。 辛卯,絳州雨雹,大者二尺餘。 丁酉,以黃河決,立河南、山東都水監。 六月己酉,汀州連城縣民羅天麟、陳積萬叛,陷長汀縣,福建元帥府經歴真實、萬户亷華善等討之。 丁巳,詔以雲南賊死可伐盜據一方,侵奪路甸,命伊圖輝為雲南行省平章政事討之。 是月,羅浮山崩,水湧,溺死百餘人。 秋七月丙辰,以參知政事多爾濟巴勒為中書右丞。時有善音樂得幸者,帝命為崇文監丞,多爾濟巴勒更擬一人以進。帝怒曰:「選法盡由中書邪?」多爾濟巴勒頓首曰:「用幸臣居清選,恐後世以此議陛下。今選他人,臣實有罪,省臣無與焉」。帝悅,擢為右丞。 甲辰,京畿奉使宣撫鼎鼎奏言御史薩巴爾等罪,杖黜之。時諸道奉使皆與臺憲互相掩蔽,惟鼎鼎與湖廣道巴實糾舉無避。 是月,鄜州雨白毛如馬鬃。 八月丙午,命江浙行省右丞呼圖巴哈、江西行省右丞圖嚕統軍合討羅天麟。 ,帝至自上都。 益都臨淄縣雨雹,大如杯盂,野無青草,赤地如赭。 九月乙酉,克復長汀。 戊子,邵武地震,有聲如鼓,至夜復鳴。 冬十月,思靖猺冦武岡,詔湖廣省臣及湖廣宣慰元帥旺扎勒特穆爾討之,俘斬數百級,猺賊敗走。 日色如血。 閏月乙亥,詔赦天下,免差稅三分,水旱之地全免。 靖州猺賊吳天保陷黔陽。 癸未,汀州賊徒羅徳用殺羅天麟、陳積萬,以首級送官,餘黨悉平。 十二月丁丑,省臣改擬明宗母夀章皇后徽號曰莊獻嗣聖皇后。 辛卯,有司以賞賚汎濫,奏請恩賜,必先經省、臺、院定擬。 壬寅,山東、河南盜起,遣左右阿蘓衛指揮布爾擴等討之。 是嵗,尚書李泂以河菑請躬祀郊廟,近正人,逺邪佞,以崇陽抑隂,不聽。 以侍御史蓋苗為中書參知政事。時大臣以兩京馳道狹隘,奏毀民田廬廣之,已遣使督有司治之矣,苖執曰:「馳道創自至元初,何今日獨為隘乎?」力辯乃罷。又欲令宿衛士悉出為郡長官,俾以養貧,苗議曰:「郡長所以牧民,豈養貧之地哉?果有不能自存,賜之錢可也。若任郡寄,必擇賢才而後可」。議遂寢。又欲以鈔萬貫與角觝者,苗曰:「諸處告饑,不䝉賑恤,力戲何功,獲此重賞乎?」又僉四川廉訪司事家人違例收職田,奉使宣撫,直坐其主,宰相命奉使即行遣,苗請付法司詳議,勿使憲司以為口實,於是宰相顧謂僚佐曰:「所以引葢君至樞機者,欲其相助也,廼每事相抗,何邪?今後有公務,毋白參政」。苗歎曰:「猥以非材,待罪執政,中書之事,皆當與聞,今宰相言若此,不去何俟?」將引去。適有㫖拜江南行臺御史中丞,宰相怒苗,終不解,比至,即除甘肅行省左丞,時苗已致仕歸田里矣,宰相復奏㫖,趣赴任,苗舁疾就道,至鎮,即上言:西土諸王,為國藩屏賜賚雖有常制,而有司牽於文法,遂使恩澤不以時,乃有匱乏之憂,大非隆親厚本之意。又言甘肅每嵗中糧,姦弊百端,請以糧鈔兼給,則軍民兼利矣。朝廷從之,遷陜西行臺中丞,到官數日,即上䟽乞骸骨歸,踰年而卒,追封魏國公,諡文獻。苗學術淳正,性孝友,喜施與,置義田以贍宗族,平居恂恂謙謹,及至遇事,張目敢言,雖經挫折,無少回撓,有古遺直之風焉。資州處士黄澤卒,澤生有異質,自少以明經學道為志。大徳中,江西行省聞其言,授江州景星書院山長,久之,又為洪州東湖書院山長,學者益衆,秩滿即歸,閉門授徒以養親,不復言仕,嘗以為去聖久逺,經籍殘闕,傳注家率多傅㑹,近世儒者,又各以才識求之,故議論雖多,而經㫖愈晦,必積誠研精,有所悟入,然後可以窺見聖人之本真,乃掲六經中疑義千有餘條,以示學者,既乃盡悟失傳之㫖,涣然氷釋,各就條理,作《十翼舉要》、《三傳義例翼經罪言》,吳澄見其書,以為平生所見明經士未有能及之者,謂人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楚望真其人乎?楚望,澤字也,家甚貧,年老,不復能教授,嵗大祲,家人採木實草根以療饑,晏然曽不動其意,惟以聖人之心不明,而經學失傳為大戚云。

卷一百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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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一年春正月庚申,命江浙行省左丞博囉特穆爾討方國珍。 丁卯,蘭陽縣有紅星大如斗,自東南墜西北,其聲如雷。 己卯,命綽斯嘉提調大都留守司。是月,清寜殿火,焚寳玩萬計,由宦官熏䑕故也。 齊化門東一婦人忽生髭鬚,長一尺餘。 二月,命遊皇城。初,世祖至元七年,以帝師巴斯伯之言,於大明殿御座上置白傘盖一頂,用素段,泥金書梵字於其上,謂鎮伏邪魔䕶安國利,自後每嵗二月十五日,於大殿啓建白傘,葢佛事與衆祓除不祥,中書移文諸司,撥人舁監壇漢闗羽神轎及供應三百六十壇,幢幡寳葢等,以至大樂鼓吹、蕃部細樂、男女、雜扮隊戲,凡執役者萬餘人,皆官給鎧甲袍服器仗,俱以鮮麗整齊為尚珠玉、錦繡裝束竒巧,首尾排列三十餘里,都城士女聚觀,先二日,於西鎮國寺迎太子遊四門,舁髙塑像,具儀仗入城。十四日,帝師率梵僧五百人,於大明殿內建佛事,至十五日,請傘葢,於御座奉置寳輿,諸儀衛導引出宮,至慶夀寺,具素食,食罷起行,從西宮門外垣海子南岸,入厚載紅門,過延春門而西,帝及后妃公主於玉徳殿門外搭金脊吾殿綵樓而觀覽焉,事畢送傘,葢復置御座上,帝師僧衆作佛事,至十六日罷散,謂之遊皇城,嵗以為常,至是,命下中書省,臣以其非禮,諫止之,帝不聽。 立湖南元帥,分府於寳慶路。 三月庚戌,立山東元帥,分府於登州。 丙辰,親策進士八十三人,賜多列圖,文允中等及第、出身有差。 壬戌,徴建寜處士彭炳為端本堂說書,不至。 是月,遣使賑湖南、北被冦人民,死者鈔五錠,傷者三錠,燬所居屋者一錠。 是春,成遵與圖嚕自濟、濮、汴梁、大名行數千里,掘井以量地之髙下,測岸以究水之淺深,徧閱史籍,博采輿論,以謂河之故道,斷不可復,且曰:「山東饑饉,民不聊生,若聚二十萬衆於此地,恐他日之憂又有重於河患者」。時托克托先入賈魯之言,聞遵等議,怒曰:「汝謂民將反耶?」自辰至酉論辯,終莫能入。眀日,執政謂遵曰:「挽河之役,丞相意已定,且有人任其責,公勿多言,幸為兩可之議」。遵曰:「腕可斷,議不可易」。遂出遵為河間鹽運使。 夏四月壬午,詔開黃河故道,命賈魯以工部尚書為總治河防使,發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十五萬,廬州等戌十八翼軍二萬,自黃陵岡南達白茅,放於黃固、哈只等口,又自黄陵西至陽青村合於故道,凡二百八十里有竒,仍命中書右丞伊哩呼爾圖哈、同知樞宻院事赫斯以兵鎮之。 冀寜路屬縣多地震,半月乃止。 乙酉,詔加封河瀆神為靈源神祐靈濟王,乃重建河瀆及西海神廟。 丁酉,孟州地震,有聲如雷,圮民居屋,壓死者甚衆。 乙巳,彰徳府雨雹,形如斧,傷人畜。 是月,罷沂州分元帥府,改立兵馬指揮使司,復分司於膠州。 帝如上都。 五月己酉朔,日有食之。辛亥,潁州妖人劉福通為亂,以紅巾為號,陷潁州。初,欒城人韓山童祖父以白蓮㑹燒香惑衆,謫徙廣平永年縣,至山童,倡言天下大亂,彌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愚民皆翕然信之,福通與杜遵道、羅文素、盛文郁、王顯忠、韓咬兒復鼓妖言,謂山童實宋徽宗八世孫,當為中國主。福通等殺白馬、黒牛,誓告天地,欲同起兵為亂,事覺,縣官捕之急,福通遂反,山童就擒,其妻楊氏子韓林兒逃之武安,唯福通黨盛,不可制,時謂之「紅軍」,亦曰「香軍」。壬申,命同知樞宻院事圖爾齊領阿蘓軍六千,并各支漢軍討之,授以分樞宻院印。圖爾齊者,緑睛回回也,素號精悍善騎射,至是與河南行省徐左丞俱進軍,二將皆耽酒色,軍士但以剽掠為事,勦捕之方,漫不加省,圖爾齊望見紅軍陣大揚鞭曰:「阿布!阿布!阿布者,華言走也」。於是所部皆走,淮人傳以為笑。其後圖爾齊死於上蔡,徐左丞為朝廷所誅,阿蘓軍不習水土,病死者過半。此事據庚申外史修入。先是庚寅嵗,河南北童謡云:「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及賈魯治河,果於黃陵岡得石人一眼,而汝、潁盜起,竟如所言。考異:葉子竒草木子云:「賈魯勸托克托丞相求禹故道,開使北流,身專其事。瀕河起,集丁夫二十六萬餘人,朝廷所降食錢,官吏多不盡支,河夫多怨韓山童等,因挾詐鑿石人,止一眼,鎸其背曰:莫道石人一隻眼,此物一出天下,反預當開河道埋之」。按古今載籍,往往有掘地得䜟記者,其事後皆驗,則此石人亦未必山童等所為也。今從元史賈魯傳。

卷一百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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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帝至正十二年秋七月庚辰,徐夀輝將項普畧引兵自徽饒犯昱嶺闗,攻杭州,城中倉猝無備,參政樊執敬遽上馬,率衆出中途,與賊遇,射死賊四人,賊又逐之,復射死三人,已而賊來益盛,填咽街巷,且縱火,衆皆潰去,賊呼執敬降,執敬怒叱之曰:「逆賊守闗吏不謹,汝得至此,恨不碎汝萬段,何為降邪?」乃奮刀斫賊,因中槍而死,從僕田額森馳救之,亦中槍死。時董摶霄從江浙平章嘉輝征安豐,乗勝攻濠州,㑹朝廷命,移軍援江南,遂渡江,至徳清,而杭州已陷,嘉輝問計,摶霄曰:「賊見杭州子女玉帛,必縱欲不暇為備,宜急攻之。今欲退保湖州,設使賊乗銳趣京口,則江南不可為矣!」嘉輝猶豫未決,諸將亦難其行,摶霄正色曰:「江浙相君,方面既陷而及今不取,誰任其咎?」復抜劍,顧諸將曰:「諸君荷國厚恩,而臨難茍免,今相君在是,敢有慢令者斬!」遂進兵薄杭州,賊迎敵至鹽橋,搏霄麾壯士突前,諸軍相繼夾撃凡七戰,追殺至清河坊,賊奔接待寺,塞其門而焚之,賊皆死,遂復杭州、餘杭、武康、徳清次第以平,搏霄亦受代去。賊之入城也,偽帥項葵陽蘇一屯明慶寺,一屯北闗門妙行寺,稱彌勒佛出世以惑衆,不殺不淫,招民投附者,注姓名於簿,籍庫金帛,悉輦以去,平章嘉輝自湖州統軍還,舉火焚城,殘傷殆盡,附賊充偽職者,范縣尹等,明正典刑,里豪施尊禮、顧巴,為迎敵官軍,剮于市,家産並沒入官,明慶妙行亦然省都事以下,坐失守城池,罷黜不敘省官復任如故。「偽帥以下,據元史續編修入。賊復自昱嶺闗冦於潛行省,乃假摶霄為參知政事,俾復提兵討之,摶霄即日引兵至臨安新溪,新溪,為入杭要路,命分兵守之,而以大軍進至呌口及虎檻,遇賊,皆大破之,追殺至於潜,遂復其縣治,既又克復昌化,及昱嶺闗降賊將潘大奫二千人,賊又有犯千秋闗者,摶霄還軍守於潛,而賊兵大至,焚倚郭廬舍,摶霄按軍不動,左右請出兵,摶霄曰:「未也」。遣人執白旗豋山望賊,約曰:「賊以我為怯,必少懈,伺其有隙,則麾所執旗」。又伏兵城外,皆授以火礟,復約曰:「見旗動礟即發」。已而旗動礟發,兵乃盡出,斬首數千級,遂復千秋闗。未㡬,賊復攻獨松、百丈、幽嶺三闗,搏霄乃先以兵守多溪,多溪,三闗要路也,既又分為三軍,一出獨松,一出百丈,一出幽嶺,然後㑹兵,𢷬賊巢遂乗勝復安吉,賊帥梅元等來降,且言復有帥十一人欲降者,即遣偏將余思忠至賊砦諭之,賊皆入暗室潛議,思忠持火投入室內,抜劍語衆曰:「元帥命我來活汝,汝復何議?」已而火起,焚其砦,叱賊黨散去,而引賊帥來降,明日,進兵廣徳,克之。時蘄饒諸賊復犯徽州,賊中有道士能作十二里霧,摶霄引兵撃之,已而妖霧開豁,諸伏兵皆起,賊大潰,斬首數萬級,擒道士,焚其妖書而斬之,徽州遂平。辛巳,命通政院使達爾瑪實哩與樞宻副使圖卜堅巴哈討徐州賊,給敕牒三十道以賞功。 己丑,湘鄉賊陷寳慶路。丁酉,湖南元帥副使碩裕實哈雅尋率兵復之。托克托為相,諱言兵亂,哈瑪從而媒蘖其過。帝怒,召托克托責之曰:「汝甞言天下太平無事,今紅軍半宇內,丞相以何䇿待之?」托克托汗流浹背。庚寅,自乞督軍討徐州,許之。兵部尚書穆爾瑪、哈穆特等言:「大臣天子之股肱,中書庶政之根本,不可一日離,乞留托克托以弼亮天工,庶內外有兼治之宜」。不報。遂詔托克托以達喇罕太傅、右丞相分省於外,總制諸路軍馬,凡爵賞誅殺,悉聴便宜從事。是月,徐夀輝將王善、康壽四、江二蠻等陷福安、寧徳等縣。 八月癸夘,方國珍率其衆攻台州,浙東元帥伊特色黙、福建元帥赫迪爾撃退之。 甲辰,以同知樞宻院事哈瑪為中書添設右丞。 丁未,日本國白髙麗賊過海剽掠,身稱島,居民髙麗國王合巴延特穆爾調兵勦捕之。 己酉,命知樞宻院事糾珠、中書平章政事綽斯嘉、伊克扎嚕呼齊福夀,並從托克托出師征徐州。 丁夘,托克托發京師。 安陸賊將俞正君復陷荊門州,知州聶炳死之。荊門之初陷也,炳出募土兵,得衆七萬,復州城。既而君正復來攻,炳率孤軍晝夜血戰援絶,城復陷,為賊所執,極口罵不絶,賊以刀抉其齒盡,乃斷左臂而支解之。炳,江夏人也。 賊將党仲逹陷岳州。 九月乙亥,俞正君復陷中興,糾珠領兵與戰于樓臺,敗績,奔松滋,本路判官上都統兵出撃之。既而東門失守,上都倉皇反鬬,被執,大罵,賊刳其腹而死。 己夘,監察御史及河南分御史臺、行樞宻院亷訪司等官交章言額森特穆爾出征河南功績,帝從其言,賜額森特穆爾金繋腰及金銀鈔幣。 癸未,中興義士范中偕荊門僧李智率義兵復中興路,俞君正敗走。龍鎮衛指揮使掩圖哈喇曼領兵入城,糾珠自松滋還,屯兵于石馬。 乙酉,托克托至徐州,有淮東元帥祿善主者,言官軍不習水土,宜募場下鹽丁,可使攻城,乃以禮部郎中祿曽嚕為淮南宣慰使,領征討事,募瀕海鹽丁五千人,從征徐州。又有淮東豪民王宣者,言鹽丁本野夫,不如募城,市趫勇便㨗者,可以攻城,托克托復從之,前後各得三萬人,皆黃衣黃帽,號曰黄軍,托克托知城有必克之勢,已上據庚申外史修入。辛夘,下令攻其西門,賊出戰,以鐵翎箭射馬首,托克托不為動,麾軍奮撃之,大破其衆,入其郛。明日,大兵四集,亟攻之,城堅不可猝抜,托克托用宣政院参議伊蘓計,以巨石為礟,晝夜攻之不息,賊不能支,城破,芝蔴李等遁去,獲其黄傘旗鼓,燒其積聚,追擒其偽千戶數十人,遂屠其城。帝遣中書平章政事布紀等即軍中命托克托為太師,依前右丞相,趣還朝,而以樞宻院同知圗爾齊等進師,平潁、亳,師旋,賜上尊、珠衣、白金寳鞍,皇太子錫燕于私第。是役也,托克托以得芝蔴李奏功,及班師,後伊徹察勒代之,月餘,始獲芝蔴李,械送京師,托克托宻令人就雄州殺之。考異:按元史,芝蔴李不知其所終。今據庚申外史修入。 己亥,賊攻辰州,達嚕噶齊華善撃走之。 是月,帝至自上都。 蘄、黃賊陷湖州。常州之托克托平、徐州彭大、趙君用率芝蔴李餘黨奔濠州,托克托命賈魯追撃之。 孫徳崖等與郭子興不協,互相猜防,㑹彭趙奔濠,徳崖等納之,二人本以窮蹙來奔,徳崖與子興反屈已下之,事皆稟命,遂為所制,彭大頗有智數,擥權專决,君用唯唯而已,子興禮彭大而易君用,君用銜之,徳崖等遂與君用謀,伺子興出執之,通衢械于孫氏,將殺之。朱元璋時在淮北,聞難亟歸,念子興素厚彭而薄趙,禍必趙發,非彭不可解,乃與子興二子往訴於彭大,彭大怒曰:「我在此,誰敢爾!」即命左右呼兵以出,元璋亦被甲,持短兵與俱,至孫氏,圍其家,發屋破械,使人負子興以歸,子興遂得免。考異,彭大明太祖實録作「彭卓珠。錢氏辯證曰:「元史順帝紀:辛夘八月,蕭縣李二及老彭、趙君用攻陷徐州。老彭者,卓珠之父彭大也,芝蔴李既敗,則彭大當與君用俱奔濠。實録不書彭大,而書卓珠,又書於甲午六月上取滁陽之後,云未踰月,彭趙遣人邀上守盱泗,上辭弗往,未㡬,二人自相吞併,卓珠亦亡,惟君用專兵柄」云云。按順帝紀又於丁酉嵗書趙君用及彭大之子卓珠同據淮安,趙僣稱永義王彭僣稱魯淮王,則丁酉嵗卓珠尚在,以理度之,癸巳之夏與君用併吞而亡者,乃彭大非卓珠也。實録於卓珠既亡之後,記上使人說君用及賂其左右以解子興,而廟碑與天潢玉牒俱云彭趙東屯泗州,挾王以往,遣人賂彭,趙得縱歸,則又卓珠不死之明證也。龍鳯事蹟云:「先是,芝蔴李故將趙均用彭卓珠據淮安,僣稱王卓珠死,均用益自專,未㡬奔山東,依宋將毛貴」。此卓珠死于淮安之明證也。元史稱彭大之子卓珠,其意甚明,修實録》者,殆未及考耳。按錢說極其精覈,實録以父事為子事大謬,今悉改彭卓珠為彭大。 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星吉,受命出師湖廣,行至江東,更令守江州,時江州已陷,趙普勝、周驢等據池陽,大平官軍止有三百人,賊號百萬,衆皆欲走,星吉曰:「畏賊而逃,非勇也。坐而待攻,非智也。汝等皆有妻子財物,縱逃其可免乎?」乃貸冨人錢,募人為兵。先是,行臺募兵,人給百五十千,無應者,至是,星吉募兵人五十千衆爭赴之,一日得三千人,乃具舟楫,直趨銅陵,克之,又破賊白馬灣,賊敗走,分兵躡之,抵白湄,賊窮急,囘拒官軍,官軍乗勝奮撃,賊盡殪,擒其渠魁周驢,奪船六百艘,軍聲大振,遂復池州,乃命諸將分道討賊,復石埭諸縣,賊復來攻,命王惟恭列陣當之,鋒始交出,小艦從旁橫撃,大破走之,進據清水灣,伺者告賊艦至自上流,順風舉帆,衆且數十倍,諸將失色,星吉曰:「無傷也!風勢盛,彼倉卒必不得泊,但伏橫港中,偃旗以待,俟過而撃之,無不勝矣!」風怒水駛,賊奄忽而過,乃命舉旗張帆鼓譟而薄之,官軍殊死戰,風反為我用,又大破之,時賊乆圍安慶,㨗聞,遽燒營走,進復湖口縣,克江州,留兵守之,命王惟恭柵小孤山,而星吉自據番陽口,綴江湖要衝,以圖恢復。時湖廣己陷,江西被圍,淮浙亦多故,卒無繼援之者,日乆,糧益乏,士卒咸困,或曰:「東南完實,盍因糧以圖再舉乎?」星吉曰:「吾受命守江西,必死於此」。衆莫敢復言。有頃,賊乗大船四集來攻我軍,取蒹葦編為大筏,塞上下流火之,我軍力戰,衆死且盡,星吉之從子伯巴哈,與親兵數十人死之,星吉猶堅坐不動,賊發矢射星吉,乃昬仆,賊素聞星吉名,不忍害,舁置宻室中,至旦乃蘇,賊羅拜,爭饋以食,星吉斥之,遂不復食,凡七日,乃自力而起,北面再拜曰:「臣力竭矣!」遂絶星吉為人公亷明決,及在軍中,能與將士同甘苦,以忠義感激人心,故能以少撃衆得人死力云。考異星吉之死,元史本傳無月日。宋濓為撰神道碑,云九月二十九日。元史、續編平胡録並載在十一月,今以神道碑正之。 冬十月,霍山崩前三日,山如雷鳴,禽獸驚散,隕石數里。 是月,蘄、黃賊陷江隂州,州大姓許晉與其子如章,聚無頼惡,少資以飲食,賊四散抄掠,誘使深入,殪而埋之,戰于城北之祥符寺,父子皆死。採輟耕録》。 十一月乙亥,以星吉為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出師湖廣。 丙子,中書省臣請為托克托立徐州平冦碑,及加封王爵。 癸未,命江浙行省右丞特哩特穆爾總兵討方國珍。 是月,蘄、黃賊悉衆冦安慶,水陸並進,上萬戶䝉古綢斯,連破之,輕舟追北,中流矢卒,先是綢斯鎮江隂,時海內無事,州人王逄謂曰:「太嵗在辰,侯當保障一方,戰勝恐後不利」。己而果然。採王逢《梧溪集》。 十二月辛亥,詔以杭、常、湖、信、廣徳諸路皆以克復赦詿誤者,蠲其夏稅秋糧,命有司撫恤其民。 癸亥,托克托言:「京畿近地水利,召募江南人耕種,嵗可得粟麥百萬餘石,不煩海運而京師足食」。帝曰:「此事有利於國家」。其議行之。 是月,賈魯以兵圍濠州。 先是,中書左司郎中田本初言:「江南漕運不至,宜墾內地課種。昔漁陽太守張堪種稻八百餘頃,今其蹟尚存,可舉行之」。於是起山東益都、般陽等十三路農民種之,秋收課,所得不償所費。是嵗,農民皆罷散,乃復立都水庸田司于汴梁,掌種植之事。田本初事,據庚申外史修入。 察罕特穆爾者,系出北庭,其祖父徙家河南,為潁州沈丘人察罕特穆爾,幼篤學甞,應進士舉有時名,身長七尺,脩眉覆目,左頰有三毫怒,則毫皆直指,居常慨然有當世之志,及汝、潁盜發,乃奮義起兵,沈丘子弟願從者數百人,與信陽州羅山人李思齊同設竒計,襲破羅山縣事,聞朝廷授察罕特穆爾、汝寧府達嚕噶齊思齊知府事,於是所在義士俱將兵來㑹得萬人,自成一軍屯沈丘,數與賊戰,輙克㨗。 改淮東宣慰司為都元帥府,移治淮西,起余闕為宣慰副使僉府事,分兵守安慶。時南北音問隔絶,兵食俱乏,闕抵官十日而㓂至,拒卻之。乃集有司與諸將議屯田戰守計,環境築堡砦,選精甲外扞,而耕稼於中。屬縣灊山八社,土壤沃饒,悉以為屯。 湖廣行省平章政事多爾濟巴勒卒于黃州蘭溪驛。多爾濟巴勒自陜西間道行至重慶,聞江陵陷,道路阻不可行,或請少留以俟之,不從,期必達乃已。湖廣行省時權治澧州,既至,律諸軍以法而授納粟者以官,人心翕然。汝中柏巴克特穆爾言於丞相曰:「不殺多爾濟巴勒,則丞相終不安」。蓋謂其帝意所屬,必復用耳。乃命多爾濟巴勒職,專供給軍食。時官廩所儲無㡬,即延州民有粟者,親予酒,諭勸之而貸其粟,約俟朝廷頒鈔至,即還其直,民無不從者,又遣官糴粟河南,四川之境,民聞其名,爭輸粟以助軍餉,右丞巴延巴哈方、總兵承順風㫖,數侵辱之,多爾濟巴勒不為動,㑹官軍復武昌,至蘄黃,巴延巴哈百計徵索,無不給之,猶欲言其供需失期,達喇罕軍帥王巴哈奮言曰:「平章,國之貴臣,今坐不重茵,食無珍味,徒為我曹軍食耳!今百需立辦,頋猶欲誣之,是無人心也,我曹便當散還鄉里矣!」托克托又遣國子助教旺扎勒至軍中風,使害之,旺扎勒至,則反加敬禮,語人曰:「平章勲舊之家,國之祥瑞,吾茍傷之,則人將不食吾餘矣!」多爾濟巴勒素有風疾,軍中感霧露,所患日劇,遂卒年才四十。多爾濟巴勒立朝,以扶持名教為己任,薦抜人才而不以為私恩,留心經術,凡伊、洛諸儒之書,未甞去手,喜為五言詩,於字畫尤精。翰林學士承㫖臨川危素甞客於多爾濟,巴勒諫之曰:「明公之學,當務安國家,利社稷,毋為留神於末」。藝多爾濟巴勒深服其言。其在經筵,開陳大義為多,間采前賢遺言,各以類次為書凡四卷,一曰學本,二曰君道,三曰臣職,四曰國政。帝覽而善之,賜名曰治原通訓,藏於宣文閣。 蘄黄賊之犯江東西也,詔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爾率軍討之,布延特穆爾益募壯健為兵,得驍勇士三千人、戰艦三百艘。時湖廣平章布延特穆爾、江西平章星吉、江南行臺中丞曼濟哈雅,皆以兵駐太平,宿留不進,布延特穆爾至,乃與俱前。賊方聚丁家洲,官軍猝與遇,奮撃敗之,遂復銅陵縣,擒其賊帥,復池州。分遣萬户普努賢屯陵陽,王建中屯白面,渡庫爾討無為州,而自率鎮撫巴哈、萬戶明安駐池口以防遏上流為之節度。已而江州再陷,星吉死,曼濟、哈雅及威順王軍俱潰而東。安慶被圍益急,遣使來求援。諸將皆欲自守信地,布延特穆爾曰:「何言之不忠也!安慶與池止隔一水,今安慶固守,是其節也,而救患之義,我其可緩。且上流官軍雖潰,然皆百戰之餘,所乏者錢穀器具而已。吾受命總兵,其可坐視而不恤哉?」即大發帑藏以周之,潰軍皆大集,而兩軍之勢復振,安慶之圍遂解。 江浙行省左丞相額琳沁巴勒移官江西,時蘄黃賊據饒州,饒之屬邑,安仁與龍興接瓖,其民皆相挻為亂,額琳沁巴勒道出,安仁因駐兵招之,來者厚加賞賚,不從,則乗髙縱火攻散之餘,干乆為盗,區亦聞風順服。先是,江西平章道童以寛容為政,軍民懈弛,額琳沁巴勒既至,風采一新,威聲大振,所在羣盜,咸謀歸欵矣。 江浙行省參知政事蘇天爵、總兵於饒、信所克復者一路,六縣憂深病積,遂卒于軍中。天爵為學博而知要,長於紀載,著《國朝名臣事畧》十五卷。時中原前軰凋謝殆盡,天爵獨身任一代文獻之寄,學者稱為滋溪先生。 翰林學士承㫖張起巖卒,諡文穆。起巖眉目清揚,望而知為雅量君子,及其臨政決議,意所背鄉,屹若泰山,不可囘奪,或時面折人,面頸發赤不少恕,廟堂憚之。識者謂其外和中剛,不受人籠絡,如歐陽修名聞四裔。安南修貢,其陪臣致其世子之辭,必候起巖起。巖性孝友,少處窮約,下帷教授,躬致米百里外,以養父母,撫弟如石,教之宦學無不備,至舉親族,弗克𦵏者二十餘䘮,且買田以給其祭,凡獲俸賜,必與故人賔客共之,卒之日,廩無餘粟,篋無餘財。 江淮蘆荻,多為旗槍人馬之狀,節間拆開,有「紅暈,成天下太平」四字。 蘄、黄二州大旱,人相食。十三年春正月庚子朔,用帝師,請釋放在京罪囚。 中書添設右丞,哈瑪正除右丞。考異、元史本紀,是年正月以中書添設平章政事,哈瑪為平章政事。今從姦臣傳。 詔印造中統元寳交鈔一百九十萬錠、至元鈔一十萬錠。 辛未,以托克托先言京畿近地水利,立分司農司,以中書右丞烏蘭哈達、左丞烏固遜良楨兼大司農卿,給分司農司印,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間,北抵檀、順州東及遷民鎮,凡係官地及元管各處屯田,悉從分司農司立法佃種,給鈔五百萬錠,以供工價、牛具、農器、穀種之用。 癸酉,以皇第二子育於太尉衆嘉努家,賜衆嘉努及乳母鈔各一千錠。 甲戌,重建穆清閣。 乙亥,命中書右丞圖圖以兵討商州賊。 庚辰,中書省臣言:「近立分司農司,宜於江浙、淮東等處召募能種水田及修築圍堰之人各一千名,為農師,教民播種,宜降空名添設職事敕牒一十二道,遣使齎往。其地有能募農民一百名者授正九品,二百名者正八品,三百名者從七品,即書填流官職名給之。就令管領所募農夫,不出四月十五日,俱至田所,期年為滿,即放還家。其所募農夫,每名給鈔十錠」。從之。 丙戌,以武衛所管鹽臺屯田八百頃,除軍見種外,荒閒之地盡付分司農司。 戊戌,熒惑、太白、辰星聚于奎。 二月丁未,祭先農。甲寅,中書省臣言,徐州民願建廟宇,生祠右,丞相托克托。從之。詔仍立托克托平徐勲徳碑。 三月己夘,命托克托領大司農司。 甲申,詔修大承天䕶聖寺,賜鈔二萬錠。丁亥,命托克托以太師開府提調太史院,囘囘漢兒司天監。 己丑,以各衙門係官田地并宗仁等衛屯田地土,並付分司農司播種。 是月,㑹州、定西、靜寧、莊浪等州地震。 命江浙行省左丞特穆爾、江南行臺侍御史左達納實哩招諭方國珍。 賊衆十萬攻池州,布延特穆爾㑹諸將分番與戰,大敗之,乗勝率舟師以進。 夏四月戊戌朔,特命中書左丞烏固遜良楨得用軍器。庚子,以禮部所轄掌薪司并地土給付分司農司。 己酉,詔取勘徐州、汝南、南陽、鄧州等處荒田并戶絶籍沒入官者。 立司牧署,掌分司農司耕牛。又立王田屯署。降徐州路為武安州,以所轄縣屬歸徳府,其滕州、嶧州仍屬益都路。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己巳,命東安州、武清、大興、宛平三縣正官添給河防職名,從都水監官廵視。渾河隄岸或有損壞,即修理之。 辛未,江西行省左丞相額琳沁巴勒、江浙行省左丞羅羅,引兵取道自信州,元帥韓邦彦、哈黙取道,自徽州浮梁同復饒州,蘄、黃等賊聞風皆奔潰。 壬午,中書左丞賈魯卒于軍中。魯攻濠州,同總兵官平章裕克察勒督戰,魯誓師曰:「吾奉㫖統八衛漢軍頓兵於濠七日矣,爾將同心協力,必以今日己午時取城池,然後食」。魯上馬麾進,抵城下,忽頭眩下馬,且戒兵馬弗散,病愈亟,卻藥不肯汗,遂卒。官軍解圍去。 乙未,泰州賊張士誠陷髙郵,據之。士誠,泰州白駒場亭民也,以操舟販鹽為業,少有膂力,無頼諸富家多陵侮之,或弗酬其直弓兵,丘義屢辱之,士誠欲報其怨,與其弟士義、士徳、士信,結壯士李伯昇等十八人,殺丘義及所仇富家,焚其廬舍,延燒居民甚衆,自懼獲罪,乃入旁近場,招集少年,謀起兵,行至丁溪,大姓劉子仁集衆拒之,士義中矢死,士誠益怒,決戰,子仁衆潰入海,士誠遂乗勢攻泰州,有衆萬餘,克興化,結寨于徳勝湖,朝廷遣使以萬戶告身招之,士誠不受命,淮東宣慰司掾納蘓喇丹以兵捍徳勝湖,賊船七十餘柁,乗風而來,即前撃之,焚其二十餘船,賊潰去。既而士誠襲髙郵,屯兵東門,納蘓喇丹以舟師㑹諸軍討之,距三垜鎮,賊衆猝至,納蘓喇丹麾兵挫其鋒,賊鼓譟而前,乃發火筩火鏃射之,死者蔽流而下,賊繚船於背,盡力來攻,而阿蘓衛軍及真、滁、萬戶府等官,見賊勢熾,皆遁走,納蘓喇丹顧必死,謂其三子寳通、哈嚕丹、錫實勒曰:「汝軰可出走!」寳通等不肯去,遂皆死之。士誠陷髙郵,據以為都,僣國,號大周,自稱誠王,建元曰天祐。考異:按明太祖實録,張士誠僣號建元在明年正月甲子朔,今從元史本紀。 是月,布延特穆爾以舟師與賊戰于望江,又戰小孤山及彭澤,又戰龍開河,皆敗走之,進復江州。 濠州圍解,軍士多死傷,朱元璋乃歸鄉里募兵,得七百餘人,六月丙申朔,還至濠郭,子興喜,以元璋為鎮撫,時彭大、趙君用馭下無道,所部多橫暴,元璋恐禍及,已乃以七百人屬他將,而獨與濠人徐達等二十四人南去,畧定逺,中途遇疾,復還,聞定逺張家堡有民兵號「驢牌寨」者,孤軍乏食,欲來降,未決,元璋曰:「此機不可失也!」乃強起白子興,選騎士費聚等從行,至寳公河,其營遣二將出,大呼曰:「來者何為?」聚恐請益人,元璋曰:「多人無益滋之疑耳!」乃直前下馬渡水而往,其帥出見,元璋曰:「郭元帥與足下有舊,聞足下軍乏食,他敵欲來攻,特遣吾相報,能相從,即與俱往,否則移兵避之」。帥許諾,請留物示信,元璋解佩囊與之,彼以牛脯為獻,令諸軍促裝,且申宻約元璋還,留聚俟之,越三日,聚還,報曰:「事不諧矣!彼且欲他往」。元璋即率兵三百人抵營,誘執其帥,於是營兵焚舊壘,悉降,得壯士三千人,又招降秦把頭,得八百餘人。繆大亨以義兵二萬屯橫澗山,元璋命花雲夜襲破之,大亨舉衆降,軍聲大振,雲懷逺人,體長大面,鐵色,驍勇絶人。 丁酉,立皇子阿裕爾實哩達喇為皇太子,授以金寳,詔天下,大赦。命右丞相托克托、兼詹事院詹事。 庚子,知樞宻院事實喇巴圖總河南軍,平章政事達實巴圖爾總四川軍,自襄陽分道而下,克復安陸府。 癸夘,沃濟野人以皮貨來降。 辛亥,命前河西亷訪副使額森巴哈為淮西添設宣慰副使,以兵討泰州。 初,張士誠陷泰州,河南行省遣知髙郵府李齊往招降,被拘乆之,賊酋自相殺,始縱齊來歸,俄而興化陷,行省以左丞偰哲篤偕宗王鎮髙郵,使齊出守甓社湖,已而髙郵破,省憲官皆遁,有詔凡叛逆者赦之,詔至髙郵,不得入,賊紿曰:「請李知府來,乃受命」。行省強齊往,至則下齊獄中,官軍諜知之,乃進攻城,士誠呼齊使跪,齊叱曰:「吾膝如鐵,豈肯為賊屈!」士誠怒,扼之跪,齊立而詬之,乃曵倒搥碎其膝,而卨之齊,廣平人。元統初,擢進士第一。論者謂大科三魁:若台哈巴哈沒海上,李黼隕九江,洎齊之死,皆不負所學云。 詔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福壽討張士誠。 秋七月丁夘,泉州天雨白絲,海潮日三至。 壬申,湖廣行省參政阿嚕輝復武昌及漢陽。是月,布延特、穆爾進兵攻蘄州,擒偽帥魯普恭,遂克其城。進兵道士洑,焚其柵,抵蘭溪口,殱黄連寨賊巢,分兵平巴河,於是江路始通。 朱元璋率兵畧滁陽,道遇定逺人李善長,與語恱之,留置幕下,俾掌書記,語之曰:「方今羣雄並爭,非有智者不可與謀議,吾觀羣雄中持案牘及謀事者,多毀左右將士,將士弗得效其能,以至於敗,羽翼既去,主者安得獨存?亦相繼而亡。汝宜鑒其失務,協諸將以成功,毋效彼所為也」。善長曰:「謹受命」。考異、太祖實録辯證曰:「鄭曉名臣記云:上甞與善長從容談論天下事,善長稱上豁達大度,類漢髙祖,天下不足定也。上因問善長:卿可方蕭何、徐達可,方韓信誰可方張良者?善長稱金華、宋濓。上曰:孤所聞青田有劉基。按髙皇帝是時居滁陽,甥館名位在諸將之後,安得偃然稱孤,以漢髙君臣相命,善長典司書記,上戒勿言,諸將得失,遑及其他。龍鳯戊戌克婺,上始召見,濓庚子,克處始有人薦基,此時殆未必知有兩人也。流俗有英烈傳,稱太祖三頋中山,中山談經世,大畧髣髴,如韓侯、葛生,識者嗤之,不謂鄭氏通儒,亦剽取俗說如此。又黃金開國功臣録,載善長當元季,隱居東山,思佐明主,以安天下,按庚午詔書,善長挈家草莽詣軍門,俯伏於前,豈隱居髙尚者耶?太祖之於善長,一則曰以文吏相從,一則曰知小吏之心善,長之為吏審矣,必欲諱胥吏之名,標隱遯之目,則鄼侯雍奴將不得為兩漢之宗臣乎?俗儒膚陋,往往如此,宜痛削之。是月,進攻滁陽,花雲為先鋒,單騎前行,遇官軍數千人,雲提劍躍馬,橫衝其陣而過,敵大驚曰:此黒將軍勇甚,不可與爭鋒。遂克滁陽,因駐師焉。彭大、趙君用挾郭子興往泗州,遣人邀共守盱眙,元璋以二人麄暴淺,謀不可與共事,辭弗往,未㡬二人自相吞併,戰士多死,而彭大亦亡,唯君用專兵柄,狠戾益甚,將圖子興,元璋憂之,遣人說君用曰:公昔困於彭城,南趨濠,使郭公閉壁不相納,死矣,得濠而據其上,更欲害之,背徳不祥,且郭公易與耳。其別部在滁者,兵勢重可慮也。君用聞之,心頗恐,待子興稍以禮,子興乃得間,將萬人至滁州,閱元璋所部兵三萬餘,號令嚴明,軍容整肅,乃大恱。 八月,帝至自上都。 資正院使托和齊以兵復江州路。 左遷四川行省平章烏薩為淮西元帥,供給烏薩軍,進討蘄、黃。 九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己丑,建皇太子鹿頂殿于聖安殿西。 是月,太白再經天。 是秋大旱,溪澗皆涸。 冬十月庚戌,詔授方國珍徽州路治中,國璋廣徳路治中。國瑛信州路治中,督遣之任,國珍等疑懼不受命,仍擁船千艘,據海道,阻絶糧運,復遣江浙右丞阿爾溫斯等率兵討之。先是,江浙左丞特哩特穆爾議招撫浙東,元帥府都事青田劉基持不可,曰:「國珍首亂,赦之無以懲後」。左丞稱善,進基行省都事,聞之朝,而國珍使人浮海至京,賄用事者,許國珍官聴其降,坐基擅持威福,奪職羈管紹興,并罷左丞,特哩特穆爾國珍遂不可制。基讀書七行俱下,年十四,通春秋徧及五經,凡天官、隂符家言,無不精析其奧。初舉進士,揭奚斯深愛重之,曰:「子魏𤣥成流也」。甞入行省幕府,與其長抗議不合,投劾去。尋補浙江儒學副提舉,上言御史失職數事,受臺抨歸,至是又被謫,遂放浪山水間多為詩歌以自適。 命立水軍都萬戶府于崑山州,以浙東宣慰使納琳哈喇為正萬戶,宣慰副使董搏宵為副萬戶。 是月,撤世祖所立氊殿,改建殿宇。 郭子興居滁,再閱月,惑於䜛言,悉奪朱元璋兵,又欲收李善長置麾下,善長涕泣自訴,不肯從,自是征討之權,元璋皆不得與,且日踈逺而事之愈恭,既而官軍圍滁,有譛元璋戰不力者,子興信之,即令其人與元璋俱出戰,其人出未十步,即被矢反走,元璋直前奮撃,衆皆披靡,徐還,了無所傷,子興頗內愧,時諸將各有所獻,元璋所至禁剽掠,即有獲以分部下無所獻,子興不恱,馬氏知其意,悉所有遺子興妻張氏、張喜由是疑釁漸釋。 十一月丁亥,江西右丞和尼爾齊以兵平富州、臨江,遂復瑞州。 是月,立義兵千戶、水軍千戶所于江西,事平,願為民者聴。 十二月癸夘,托克托請以趙完普家産田地賜知樞宻事僧格實哩。 庚戌,京師天無雲而雷鳴,少頃,有火見于東南,懷慶路及河南府西北有聲如撃鼔者數四,已而雷聲震地。 是月,大同路疫死者大半。 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爾、南臺中丞曼濟哈雅及四川行省參政哈琳圖、左丞僧圖實哩、西寧王雅罕沙合軍討徐夀輝于蘄水,拔其偽都。夀輝遁入黃梅山中,獲偽官四百餘人。 陜西行省平章博羅、四川行省右丞達實巴都圖復均、房等州,詔博羅等守之,達實巴都圖討東正陽。 是冬,彭大之子卓珠自稱魯淮王,趙君用稱永義王。考異太祖實録辨證曰:滁陽王廟碑及皇明本紀、記二姓僣稱,俱在壬辰奔濠之時,與實録異。以髙帝紀夢考之,則云明年元將賈魯死,城圍解,當年冬,彭、趙僣稱部下,多陵辱人,所謂當年冬者,癸巳之冬也。以時勢言之,二姓雖草草僣稱,亦當在元兵解圍之後,而不在自徐奔濠之日,當以實録為正,今從之。 是嵗,自六月不雨至八月。 造清寧殿前山子、月宮諸殿宇,以宦官留守額森特穆爾等董其役。托克托信任汝中柏,由郎中為參議,中書自平章以下,見其議事皆唯唯,獨右丞哈瑪性剛決,與之論數不合。汝中柏因譛哈瑪於托克托,出哈瑪為宣政院使,又位居第三。哈瑪由是深銜托克托。初哈瑪甞隂進西天僧,以運氣術媚帝,帝習為之,號延徹爾法延徹爾華言大喜,樂也。哈瑪之妺,壻集賢學士圖嚕特穆爾,故有寵於帝,與埒克達實巴朗等十人,俱號伊納克圖嚕特穆爾,性姦狡,帝愛之,言聴計從,亦薦西蕃僧嘉琳沁於帝,其僧善秘宻法,謂帝曰:「陛下雖尊居萬乗,富有四海,不過保有見世而已,人生能㡬何,當受此秘!」宻大喜樂,禪定,帝又習之,其法亦名雙修法,曰延徹爾,曰秘宻,皆房中術也,帝乃詔以西天僧為司徒,西蕃僧為大元國師,取良家女奉之,謂之供養,於是帝日從事於其法。伊納克軰用髙麗女為耳目,刺探貴人之命婦及士庶之室家,擇其美而善淫者,媒入宫中,數日乃出。伊納克軰至此,採庚申外史語。八郎者,帝諸弟也,與諸伊、納克皆在帝前,相與褻狎,甚至男女裸處,號所處室曰色濟克烏格,依華言事,事無礙也。君臣宣淫,而羣僧出入禁中,無所防閑,醜聲穢行,著聞於外,雖市井之人,亦惡聞之。皇太子年日以長,尤深疾圖嚕特、穆爾等所為,欲去之未能也。 江西賊帥王善冦閩,官軍守羅源縣拒之。羅源與連江接壤,勢將廹連,江寧善鄉廵檢劉濬妻真定史氏,故相家女也,有才識,謂濬曰:「事急矣!可聚兵以捍一方」。於是盡出奩中物,募壯士百餘,命仲子健將之,浹旬間,衆至數萬。賊尋破羅源,分兩道攻福州,濬拒之辰山,三戰三㨗,俄聞福州陷,衆多潰去,濬獨帥健兵進,遇賊于中麻,突其陣,斬前鋒五人,賊兵大至,鏖戰三時,頃濬中箭墮馬,健下馬掖之,俱被獲,濬憤,㦸手大罵,賊縛濬階下,先斫手一指,罵彌厲,再斫一指亦如之,指且盡,斫兩腕,次及兩足,濬色不少變,罵聲猶不絶,遂割其喉舌而死,健亦以死拒賊,善義之,舍健,使歛濬屍瘞之,健歸請兵於帥府,以復父讐,弗聴,健盡散家貲,結死士百人,詐為工商流丐入賊中,夜半,發火大譟,賊驚擾,自相屠戮,健手斬殺其父者張破四,并擒善及冦首陳伯祥來獻,磔之,事聞,贈濬福建行省檢校官,授健古田縣尹,為濬立祠福州北門外,有司嵗時致祭。濬,河南人也。 知福寧州王巴延既死,賊時覩其引兵出入,及林徳誠起兵討賊,乃望空嘑曰:「王州尹、王州尹,宜率隂兵助我斬賊」。時賊正祠神,覩紅衣軍來,以為偽帥康將軍,亟往迎之,無有也,四面皆青衣官軍,賊大敗,斬其酋江二蠻,福寧遂平。事聞,贈巴延濟寧路總管,追封太原郡侯。 泉州大饑,死者相枕藉,其能行者,皆老幼扶携,就食永春,永春縣尹盧琦命分詣浮屠及大家,使食之,所存活不可勝計。先是,琦任永春初下車,即賑饑饉,止橫歛,均賦役,減口鹽一百餘引,蠲包銀𣙜鐵之無徵者,已而訟息民安,乃新學宮延師儒課子弟,月書季考,文風翕然隣邑,仙遊盜發,琦適在彼境,盜遙見之,迎拜曰:「此永春大夫也!為大夫百姓者何幸甚!吾邑長乃以暴毒驅我,故至此耳」。琦因立馬諭以禍福,衆皆投刄槊,請縛其酋以自新,琦許之,酋至,琦械送帥府,自是威惠行於境外,故泉民皆來就食。

卷一百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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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四年春正月甲子朔,汴梁城東汴河冰,皆成五色花草如繪畫,三日方解。 乙丑,熒惑犯嵗星。 丁丑,帝謂托克托曰:「朕嘗作多斯格爾好事,迎白傘蓋遊皇城,實為天下生靈之故。今命喇瑪選僧一百八人,仍作多斯格爾好事,凡所用物,官自給之,毋擾於民」。 二月,立鎮江水軍萬户府,命江浙行省右丞福嘉里領之。 詔河南、淮南兩省並立義兵萬戶府。 遣吏部侍郎貢師泰和糴于浙西。時江、浙兵起,京師食不足,故命師泰和糴,得糧百萬石。 建清河大夀元忠國寺,以江、浙廢寺田歸之。 三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己巳,廷試進士六十二人,賜薛朝晤、牛繼志等及第、出身有差。 壬申,以皇太子行幸,和買駝馬。 丙子,潁州陷。 是月,中書定擬義兵立功者權任軍職,事平授以民職,從之。 詔和買馬于北邉,以供軍用,凡有馬之家,十匹內和買二匹,每匹給鈔一十錠。 是春大雨凡八十餘日,羣龍穴地而出者無數,識者知為天發殺機也。 夏四月癸巳朔,汾州介休縣地震,泉湧。 是月,帝如上都。 造過街塔于盧溝橋。 五月甲子,安豐、正陽賊圍廬州。 是月,詔修砌北廵所經色澤嶺、黑石頭河西沿山道路。創建龍門等處石橋。 皇太子徙居宸徳殿,命有司修葺之,立南陽、鄧州等處毛萌蘆義兵萬戸府,募土人為軍,免其差役,令討賊自効,因其鄉人自相團結,號毛葫蘆,故以名之。 募寧夏善射者,及各處囘囘、珠赫、殷富者赴京師從軍。 郭子興以鎮撫朱元璋為總管,率兵攻全椒縣,克之。 六月辛夘朔,張士誠㓂揚州。丙申,達實特穆爾以兵討士誠,敗績,諸軍皆潰,詔江浙行省参政福嘉里㑹達實特穆爾復進兵討之。 己酉,彭早住、趙君用陷盱眙縣。庚戌,陷泗州,官軍皆潰。命刑部尚書阿嚕於海寧州等處募兵討泗州。考異國初羣雄事略曰:元史載盱眙之陷,不指名為何兵,而繋於張士誠㓂揚州之下。以故平吴録諸書皆云士誠攻揚州,尋陷盱眙及泗州。按是時士誠方起髙郵攻揚州,其兵豈能遽及盱眙!今攷俞本記事録,其為濠兵無疑也。洪武實録於甲午七月克滁陽之下書曰:「未逾月,彭早住、趙君用邀上將兵守盱、泗」。滁陽王廟碑亦云:「彭、趙東屯泗州」。則知陷盱、泗者彭、趙之兵也。其說最確,今從之。 秋七月甲子,潞州襄垣縣大風,㧞木偃禾。是月,汾州孝義縣地震。 八月,冀寧路榆次縣桃李華。帝至自上都。 江西行省左丞相額琳沁巴勒以疾卒于官,追封齊王,諡忠獻。時左丞和尼爾齊及平章政事道童以兵平富、瑞二州,分鎮其地,適嵗大旱,公私匱乏,道童乃移咨江浙行省,借米數十萬石、鹽數十萬引,凡軍民約三日人糴官米一斗,入昬鈔二貫,又三日,買官鹽十觔入昬鈔二貫,民皆便之,由是按堵如故,而賊亦不敢犯其境道。童,髙昌人也。 九月庚申,以湖廣行省左丞吕思誠復為中書左丞。思誠初左遷湖廣,貽書參議龔伯璲曰「去年許可用為河南左丞,今年呂思誠為湖廣左丞,世事至此,足下得無動心乎」抵武昌城下,語諸將曰「賊據城與諸君相持經乆,必不知吾為此來,出其不意,可以入城」遂行。諸將不獲已,隨其後,竟不煩轉鬬而入思誠。於是申號令,戒職事,修器械,葺城郭,明部伍,先謀自守,徐議出征。苗軍暴橫,侵辱省憲,思誠正色叱之曰「若等能殺呂左丞乎」自是無敢復至。俄召還中書,去三日,城復陷。 辛酉,命太師、右丞相托克托總制諸王,各愛滿諸省各翼軍馬,討張士誠黜陟予奪一切庶政,悉聴便宜行事。省臺院部諸司聴選官屬,從行稟受節制。西域、西番皆發兵來助,旌旗亙千里,金鼓震野,出師之盛,未有過之者。 甲子,封髙麗國王托克托巴哈為瀋王。 丁夘,立寧宗影堂。 是月,以穆清閣成,賜工匠、皮衣各一領。蓋海青鷹房閣連延數百間,千門萬戶取婦女實之,為大喜樂故也。 濠州兵䧟六合縣。 方國珍執元帥伊特黙色、黄巖州達嚕噶齊米巴、延布哈、知州趙宜浩,以俟詔命。 以宣政院使哈瑪復為中書平章政事。 冬十月戊戌,詔達實、巴圖嚕及台哈巴哈等㑹軍討安豐。 甲辰,詔加號海神為輔國䕶聖庇民廣濟福惠明著天妃。 托克托師次濟寧,遣官詣闕里祀孔子,過鄒縣祀孟子。 十一月丙寅,敕中書省、樞宻院、御史臺,凡奏事,先啓皇太子。 丁夘,托克托領大兵至髙郵,辛未,與張士誠戰于髙郵城外,大敗之,遂遣兵西平六合。是役也,一切軍資衣甲器仗、穀粟薪藁之屬,咸取具於江浙平章政事慶童,規措有方,陸運川輸,千里相屬,朝廷頼之。 六合遣使求救於滁州,郭子興與其帥有隙,怒不發兵,朱元璋曰:「六合破,滁不獨存脣齒也,可以小憾而棄大事乎?」子興悟,問諸將誰可往者,時官軍號百萬,諸將畏之莫敢往,且以禱神不吉為辭,元璋曰:「事之可否,當斷於心,何禱也?」遂帥師趣六合,與耿再成守瓦梁壘,官軍攻之急,每日暮,壘垂陷,官軍去之,詰旦,復完壘與戰,尋以計紿之,乃歛兵入舍,備糗糧,遣婦女倚門㦸手大罵,官軍錯愕不敢逼,遂列隊而出,徐引還滁州。既而官軍復大集,元璋令再成佯走,誘之渡澗,伏發城中鼓譟而出,官軍敗走,元璋恐益兵來攻,謀欵其帥,乃具牛酒,歛所獲馬,遣父老送還,告其帥曰:「城主老病不能行,謹遣犒軍,城中皆良民,所以結聚者,備他盜耳!將軍幸撫存之,惟軍需是供,今髙郵巨㓂未滅,非併力不可,奈何分兵攻良民乎?」其帥信之,謂其衆曰:「非良民,豈肯還馬!」即日解去,由是滁城得完。子興無意逺略,但欲據滁自王,元璋因說曰:「滁,山城也,舟楫不通,商賈不集,無形勝可據,不足居也」。子興嘿然,元璋遂不復言。 是月,達實巴圖嚕復苖軍所據鄭、均、許三州。 皇太子修佛事,釋京師死罪以下囚。 十二月辛夘,絳州北方有紅氣如火蔽天。 托克托之出師也,以汝中柏為治書侍御史,俾輔額森特穆爾,汝中柏累言哈瑪必當屏斥,不然必為後患,額森特穆爾不從,哈瑪知之,甚恐。先是皇太子之立,哈瑪與托克托議授册寳禮,托克托每言:「中宮有子將,寘之何所?」以故乆不行,至是,哈瑪遂訴於竒后曰:「皇太子既立,而冊寳及郊廟之禮不行者,托克托兄弟之意也」。皇后既頗信之,哈瑪復與宣徽使汪嘉努之子僧格實哩額森特穆爾之客明理明古,譖諸太子,㑹額森特穆爾移疾家居,於是監察御史袁賽音巴哈等承望哈瑪風指,劾奏:「托克托出師三月,略無寸功,傾國家之財,為已用半朝廷之官以自隨,其弟額森特穆爾庸材鄙器,玷汙清臺,綱紀之政不修,貪淫之心益著」。章三上,始允詔收御史臺印,令額森特穆爾出都門聴㫖,而以汪嘉努為御史大夫。丁酉,詔削托克托官爵,安置淮南路,額森特穆爾安置寧夏路,陞台哈巴哈為河南行省左丞相,裕嚕察爾加太尉蘓蘓知樞宻院事。當是時,丞相督軍將士效命,髙郵城旦夕且破,而忽聞有詔解軍,軍中皆大哭。辛亥詔至,參議龔伯燧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且丞相出師時,甞被宻㫖,今奉此一意進討可也,詔書且勿開開,則大事去矣」。托克托曰:「天子詔我,而我不從,是與天子抗也!君臣之義何在?」既聴詔,托克托頓首謝曰:臣至愚,荷天子寵靈,委以軍國重事,早夜戰兢,懼弗能勝,一旦釋此重負,上恩所及者深矣」。先是,大臣子弟領軍從行者,哈瑪厯告其家,隂遣人先來軍中,白其長曰:「詔書且至,不即散者,當族誅」。以故宣詔畢,即時解散,其無所附者,多從紅軍,如鐵甲一軍入襄陽,號鐵甲吴者是也。大臣子弟以下,據庚申外史修入是日,托克托出兵甲及名馬三千,分賜諸將,俾各帥所部,以聴伊庫察勒蘓蘓節制,客省副使哈喇達曰:「丞相此行,我軰必死他人之手,今日寧死丞相前!」㧞劍刎頸而死。托克托居淮安一月,復有㫖移置伊吉鼐路,即漢居延塞也。西南距甘州一千五百里。 有上變告龔伯燧勸托克托勒兵北向者,下其事逮問,詞連中書左丞烏固遜,良楨簿對無驗,伯璲伏誅,良楨仍為左丞。 初,威順王寛徹普紀以賊據湖廣,奪其王印。是月討賊累立功,詔還其印,仍鎮湖廣。是月,紹興路地震,達實巴圖嚕復河隂鞏縣。 猺賊自來陽冦衡州,萬戶許達音死之。 是嵗,詔諭民間私租太重,以十分為率,普減二分,永為定例。 京師大饑,加以疫癘,民有父子相食者。 帝於內苑造龍船,命內官供奉少監達斯巴哈董其事,帝自製船様,首尾長一百二十尺,廣二十尺,前瓦簾棚、穿廊、兩暖閣、後吾殿樓子龍身并殿宇,用五彩金妝,前有兩爪,上用水手二十四人,身衣紫衫、金荔枝帶,四帶頭巾,於船兩旁下各執篙一,自後宮至前宮山下海子內,往來游戯,行時,其龍首眼口爪尾皆動,又自製宮漏,約髙六七尺,廣半之,造木為匱,隂藏諸壺其中,運水上下,匱上設西方三聖殿,匱腰立,玉女捧時刻籌時至,輒浮水而上,左右立二金甲神,一懸鐘,一懸鉦,夜則神人自能按更而撃,無分毫差,當鐘鉦之鳴,獅鳯在側者皆翔舞。匱之西東有日月宫,飛仙六人立宮前,遇子午時,飛仙自能耦進,度仙橋,達三聖殿,已而復退立如前,其精巧絶出人,謂前代所鮮有。時帝怠於政事,荒淫游宴,以宮女三聖奴、妙樂奴、文殊奴等一十六人按舞,名為十六天魔首,垂髪數辮,戴象牙佛,冠身,被纓絡,大紅銷金長短裙、金雜襖、雲肩、合袖天衣、綬帶、鞋、韈,各執加巴刺般之器,內一人執鈴杵奏樂。又宮女一十一人,練椎髻、勒帕,常服,或用唐帽窄衫,所奏樂用龍笛、頭管、小鼓、筝𥱧、琶、琶、笙、胡琴、響板、拍板,以宦者長安特巴哈管領,遇宮中讃佛則按舞奏樂,宮官受秘宻戒者得入,餘不得預。 武昌自十二年為沔㓂所殘燬,民死於兵疫者十六七,而大江上下,皆劇盜阻絶,米直翔湧,民心皇皇總管成遵言於省臣,假軍儲鈔萬錠,募勇敢之士,具戈船,截兵境,且戰且行,糴粟於太平、中興民,頼以全活者衆,㑹省臣出師,遵攝省事,於是省中府中惟遵一人,乃逺斥候,塞城門,籍民為兵,得五干餘人,設萬夫長四,配守四門,所以為防禦之備甚至,號令嚴肅,賞罰明當,賊船往來江中,終不敢近岸,城頼以安。 大臣有薦禮部郎中呉當世居江西,習知其民俗,且其才可任政事者,詔特授江西廉訪使,偕江西行省參政和尼爾齊、兵部尚書黃昭招捕江西諸賊,便宜行事。當以朝廷兵力不給,既受命至江南,即召募民兵由浙入閩,至江西建昌界招安新城孫搭,擒殄李三。道路既通,乃進攻南豐,渠兇鄭天瑞遁鄭原自刎死。當,澄之孫也。 樞宻院判官董摶霄,從丞相托克托征髙郵,分戍鹽城、興化,賊巢在大縱、徳勝兩湖間,凡十有二,悉勦平之,即其地築芙蓉砦,賊入,輒迷故道,盡殺之,自是不敢復犯。賊恃習水,渡淮北,據安東州,搏霄、招善水戰者五百人,與賊戰安東之大湖,大敗之,遂復安東。 先是,樞宻院都事徐人石普,以將畧稱從,院官守淮安,詣丞相托克托面陳取髙郵之䇿,且曰:「髙郵負重湖之險,地皆沮洳,騎兵卒莫能前,幸與普步兵三萬,保為取之」。托克托遂命權山東義兵萬户府事,招民義萬人以行,汝中柏隂沮之,減其軍半。初,命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聴淮南行省節制,普次范水砦,夜漏三刻,下令銜枚趨寳應其營中,更鼓如平時,抵縣,即登城樹幟,賊大驚潰,因撫安其民,水陸進兵,乘勝㧞十餘砦,將抵髙郵城,分兵三隊,一趣城東,備水戰,一為竒兵虞後,一自將攻北門,遇賊與戰,賊不能支,遁入城,普先士卒躡之,縱火燒闗門,賊懼,謀棄城走,而援軍望之按甲不進,且忌普成功,總兵者遣䝉古軍千騎突出普軍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賊以死扞䝉古軍恇怯即馳回,遂為賊所蹂踐,率墜水中,普勒餘兵血戰,良乆,仗劍大呼曰:「大丈夫當為國死!有不進前者斬!」奮擊入賊陣中,從者僅三十人,至日西援絶,被創墮馬,復步戰數合,賊益至,左脅為賊槍所中,猶手握其槍以斫賊,賊衆攅槍刺普,普與從者皆力戰而死。 朱文正,元璋伯兄之子也,先同其母避亂,與季父相失,至是聞駐兵滁陽,遂來歸姊子,李文忠以母卒,隨其父走亂軍中,㡬不能存,至是亦來歸,文忠年十二,牽舅衣而戯,元璋曰:「外甥見舅如見母也。命與沐英同姓朱,英定逺人,父母俱亡,元璋見而憐之,收以為養子。

卷一百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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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六年春正月壬午朔,改福建宣慰使司都元帥府為福建行中書省。 是日,張士誠、弟士徳陷常熟州,時江隂羣盜互相吞啖,江宗、三、朱英分黨戕殺宗三,將入城殺英,時英就招安為判官,州之僚佐無如之何,遂申白江浙行省,云朱英謀反,省差元帥觀孫壓境,觀孫利其貨賄,逗遛不進,英乗間挈家逃去,過江求救於士誠,仍質妻子借兵復仇,士誠初亦疑惑,英盛陳江南土地之廣,錢糧之多,子女玉帛之富,士誠乃遣士徳率髙郵兵由通州渡江入福山港,遂陷常熟。是年正月壬午,陷常熟,據秘閣元龜政要、朱英事,採輟耕録》。 丁酉,太保鼎珠以病辭職,不允。 庚戌,中書左丞相哈瑪爾罷。先是,哈瑪爾既相,以前進西僧為恥,告其父圖嚕曰:「我兄弟位宰輔,宜導人主以正。今圖嚕特、穆爾專以淫褻媚上,天下士大夫必譏笑。我有何面目見人,我將除之。且上日昏暗,何以治天下?皇太子年長聰明過人,不若立之為帝,而奉上為太上皇。其妹聞之,歸告其夫圖嚕特、穆爾圖嚕特、穆爾恐太子為帝則已,必先誅,即以聞於帝,然不敢斥言淫褻事,第曰:「哈瑪爾謂陛下年老故耳」。帝大驚曰:「朕頭未白齒未落,遽謂我老耶?」帝即與圖嚕特穆爾謀去其兄弟,遂罷哈瑪爾。,御史大夫錫錫亦罷,以綽斯戩為御史大夫,復以鼎珠為中書右丞相。 是月,薊州地震。 倪文俊建偽都于漢陽,迎徐夀輝居之。 二月壬子朔,張士徳陷平江路,據之。考異士誠陷平江,元史本紀月而不日,今從明太祖實録。江南自兵興以來,官軍死鋒鏑,鄉村農夫薦罹饑饉,投充壯丁,生不習兵,烏合瓦解。江浙行省丞相達實特穆爾得便宜行事,陞漕運萬户托音為參政,統領官軍民義捍禦境上。平江達嚕噶齊六十病亡,陞松江府達嚕噶齊哈斯克,實為平江達嚕噶齊領兵出戰,除都水庸田使,貢師泰為平江總管,廵守城池,吴江境上,止有元帥王與敬官軍一戰而殺死者過半,殘兵千餘欲走入城,城中閉門不納,退屯嘉興。與敬,淮西人也,張士徳衆纔三四千人,長驅而前,直造北門,弓不發,矢劍不接刄,明旦縁城而上,遂陷平江路,刦掠姦殺,慘不忍言,托音匿俞家園,自刎不死,游兵殺之,哈斯克實於境外聞城破,自溺死,貢師泰領義兵出戰,力不敵,亦懷印綬遁,變姓名匿跡於海濵,既而崑山、嘉定、崇明州相繼來降,維揚蘇昌齡避亂居吴門,士徳用為參謀,稱曰蘇學士,毀承天寺佛像為王宮,改平江路為隆平府,設省院六部、百司,凡寺觀、菴院、豪門、巨室,將士爭占而居,了無虛者。採輟耕録及元史貢師泰傳、樂郊私語等書修。入時,義軍府參謀楊椿守齊門,淮兵奄至,衆皆不知所為,椿獨謂冦不足畏,明日城且陷,椿猶躍馬呼其子,若有所指授追者及之,遂并遇害,椿妻求得其尸于張香橋,亦自經死。椿,蜀之眉山人,徙居吴中教授,強起就小職,卒舉家殉義,云嘉定州倅奉印降賊,州吏尤鼎臣沮之,為其將所縶,且誘以官,鼎臣抗不受,杖百,錮於家。採張文蔚、楊參謀誄及王逢梧溪集、吴寛家藏集。 癸丑,圖嚕特穆爾辭職,不允。綽斯戬効奏哈瑪爾及其弟錫錫等罪惡。帝曰:「哈瑪爾兄弟雖有罪,然侍朕日乆,與朕弟額琳沁巴勒皇帝實同乳,且緩其罰,令出征自效」。丙辰,右丞相鼎珠及平章政事僧格實哩復言其罪惡不已,乃命其兄弟出城受詔貶哈瑪爾,惠州安置錫錫肇州安置。比行,俱杖死。初,額森特穆爾就貶,籍其家貲以賜哈瑪爾。及是籍哈瑪爾家,而所得之庫藏尚封識,未啓時,中外皆謂帝怒其譛托克托兄弟之故,而不知有易主之謀,實坐不軌之罪也。哈瑪爾之死,距托克托,遇鴆才數十日,人皆快之。 平江既陷,嘉興為藩鎮喉舌,有司告急,驛使不絶於道,江浙丞相達實特穆爾兵少,䇿無所出,檄苖軍帥楊旺扎勒來守,嘉興旺扎勒取道自杭,以兵劫丞相,陞本省參知政事,丞相遂填募民入粟,空名告身予之。採輟耕録》 乙丑,禁銷毀販賣銅錢。丙寅,命翰林國史院、太常、禮儀院擬皇后竒氏三代諡號王爵。 己夘,命集賢直學士楊俊民致祭曲阜孔子廟,仍葺其殿宇。 王與敬抵嘉興,苖軍帥參政楊旺扎勒欲殺之,與敬遂往松江謀結水寨于澱山諸湖,令上戶供給其軍,名曰「守禦」,實欲戀倡婦董兒也。達嚕噶齊巴圖特、穆爾、知府崔思誠皆與之不協,㑹浙省又命元帥特古斯等提兵鎮守,二帥抗衡不相下,己亥夜,與敬率萬戶戴列孫等,自西門放火,鼓譟而叛,官僚潰散,撿括金帛,自與敬以下,人口輜重皆出西門。乙巳,旺扎勒部將蕭亮、員成等率苖軍突至,與敬遂北出通波塘而去,投降張士誠,子女玉帛,悉為苖軍所有,民亦持梃相逐,列孫等死者過半,苖在松江,一月火不絶,截人耳鼻,掠婦女、劫貨財,官庾粟四十萬,皆籍為已有居民,兩遭鋒鏑,死者填街塞巷,水為之不流,據農田餘話修入。 常州豪俠黄貴甫,間道歸欵,張士徳許為內應冦,至不戰而城陷,改常州路為毘陵郡。士徳之圍常州也,萬户府知事劉良以援兵不至,命其子毅齎蠟書浮江間道抵江浙行省求救,毅未及還,城已陷,良獨不屈,闔門赴水死者十餘人。採農田餘話及秘閣元龜政要。 常遇春攻官軍于采石,以竒兵分其勢,而以正兵與之合戰,戰則出竒兵,𢷬之縱火焚其連艦,大破之,曼濟、哈雅僅以身免。自是扼江之勢遂衰。 三月辛巳朔,朱元璋率諸軍取集慶,自太平水陸並進,數至江寧鎮,攻破陳兆先營,擒兆先,盡降其衆,得兵三萬六千人,擇其驍勇五百人置麾下。五百人者多疑懼不自安,元璋覺其意。是日,令入宿衛,環榻而寢,悉屏舊人於外,獨留馮國用一人侍臥榻傍。元璋解甲安寢達旦,疑懼者始安。 壬午,徐夀輝復冦襄陽。 癸未,臺臣言:「係官牧馬草地,俱為權豪所占,今後除規運總管府見種外,餘盡取勘,令大司農召募耕墾,嵗收租課,以資國用」。從之。 丁亥,以今秋出師,詔和買馬六萬匹。 先是,集慶甞有警,湖廣平章阿嚕輝將苖軍來援,事平,還鎮揚州,而阿嚕輝御軍無紀律,苖蠻素獷悍,日事殺虜,莫能治,俄而苖軍殺阿嚕輝以叛,集慶之援遂絶,人心益震恐,且倉庫無積蓄,計未知所出,於是民乃願為兵以自守,行臺御史大夫福夀因下令,民多貲者皆助糧餉,激厲士卒,為完守計,朝廷知其勞,數賞賚焉。至是,太平兵大集,馮國用率五百人先登陷陣,敗官軍于蔣山,直抵城下,諸軍㧞柵競進,遂圍之,福夀數督兵出戰,多敗,於是盡閉諸城門,獨開東門以通出入,而兵力實不能支。庚寅,城破,福夀猶督兵巷戰,兵潰,乃獨據胡牀,坐鳯凰臺下,指麾左右更欲拒戰,或勸之去,叱之曰:「吾為國家重臣,城存則生,城破則死,尚安往哉?」達嚕噶齊、塔納達實見其獨坐若有所為者,從問所決,因留弗去,俄而亂兵四集,福壽遂遇害,塔納達實亦死之。又同時死者,有治書侍御史賀方,晉寧人,以文學名,事聞,贈福壽江浙行省左丞相,追封衛國公,諡忠肅。 朱元璋之取集慶也,克城之日,曼濟、哈雅走投張士誠水寨,元帥康茂才等各率衆降,凡得軍民五十餘萬。元璋入城,召官吏父老諭之曰:「元失其政,所在紛擾,生民塗炭,吾率衆至此,為民除害耳!汝等各守舊業,無懷疑懼,賢人君子有能相從立功者,吾禮用之。舊政有不便者,吾除之」。於是城中軍民皆喜悅,更相慶慰,嘉福壽之忠,為棺衾以禮𦵏之,改集慶路為應天府,置天興建康翼統軍大元帥府,以廖永安為統軍元帥,命趙忠為興國翼元帥,以守太平,得儒士夏煜、孫炎、楊憲等十餘人,皆録用之。癸巳,張士誠自髙郵,徙居隆平宮於承天寺萬嵗閣,服御器用皆擬乗輿,改至正十六年為天祐三年,國號大周,厯曰明時,自稱周王,設學士員,開𢎞文館,以隂陽術人李行素為丞相,弟士徳為平章,蔣輝為右丞,潘元明為左丞,史文炳同知樞宻院事。其郡州縣正官,郡稱太守,州稱通守縣,仍曰尹,同知稱府丞、知事曰從事,餘則損益而已。士誠以吴民多艱牧」字者,非才,悉選而更張之,自令、丞、簿、尉以及録事録判,同日命十有一人,各賜衣二襲、馬一匹、粟若干石肥羜㫖酒有差。採秘閣元龜政要,吴寛平吴録及楊基送張府判詩序。 初,孫撝奉使抵髙郵,士誠不迎詔,既入城,拘撝於他室,欲降之,撝詬斥不絶,及士誠徙平江,撝與士誠部將張茂先謀,遣人約鎮南王,剋日進兵,復髙郵,語泄,遂遇害。 丙申,倪文俊陷常徳路,總兵官按達拉遁。 丁酉,立行樞宻于杭州,命江浙行省左丞相達實特穆爾兼知行樞宻院事,節制諸軍,省、院等官並聴調遣,凡賞功、罰罪、招降、討逆,許以便宜行事。 是日,建康兵取鎮江路,朱元璋既定集慶,欲發兵取鎮江,慮諸將不戢士卒為民患,遂召諸將,數以常縱軍士之過,欲寘之法,李善長營救乃免。於是命徐達為大將軍,率諸將浮江東下,戒之曰:「吾自起兵,未甞妄殺,今爾等當體吾心,戒戢士卒,城下之日,毋焚掠殺戮,有犯令者,處以軍法,縱者罰無赦!」達等頓首受命,進兵攻鎮江,翌日而克之。苖軍元帥旺扎勒出走,守將叚武平章鼎鼎戰死,逹等自仁和門入,號令嚴肅,城中晏然。遂分兵徇金壇、丹陽,下之,改鎮江路為江淮府,命徐達、湯和為統軍元帥,鎮守其地。 戊申,方國珍復降,以為海道漕運萬戶,其兄國璋為衢州路總管,並兼防禦海道事。 是月,有兩日相盪。 夏四月辛亥,以中書平章政事綽斯戬為左丞相。 壬子,張士誠將趙打虎陷湖州。考異士誠陷湖州,元史本紀與松江、常州並繫是年之二月,今從明太祖實録。改湖州路為吴興郡。據輟耕録。是月,帝如上都。 張士誠將史文炳率兵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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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入古浦塘,破澱湖柵,舳艫相銜,旌旗蔽日苖,軍一矢不發,夜中遁去,松江遂陷。士誠即令文炳鎮松江。採輟耕録。 月丙申,倪文俊陷澧州路。 乙巳,賊冦辰州,守將和尚以鄉兵擊敗之。 六月乙夘,建康兵取廣徳路,改為廣興府,以鄧愈守之。 壬申,建康降人陳保二誘執詹、李二將降於張士誠。保二常州奔牛壩,人聚衆以黄帕首,號黃包頭軍」。鎮江既下,遂來降,至是復叛。 乙亥,朱元璋遣儒士楊憲通好於張士誠書,略曰「近聞足下兵由通州,遂有吴郡。昔隗囂據天水以稱雄,今足下據姑蘇以自王,吾深為足下喜。吾與足下東西境也,睦鄰守國,保境息民,古人所貴,吾甚慕焉。自今以後,通使往來,毋惑於交構之言,以生邉釁」。士誠得書,以比已於隗囂,不悅,留憲不遣。 是月,彰徳李實如黃閼。先是,童謡云:「李生、黃𤓰,民皆無家」。 雷州地大震。 楊旺扎勒以數萬衆屯嘉興,先鋒呂才以七千衆屯王江涇,商旅不行,軍容嚴肅,張士徳遂不敢取道,嘉興乃自平望烏墩直搗杭州,江浙丞相達實特穆爾恃旺扎勒兵強,漫不為備,冦至,城遂陷,達實特穆爾遁,平章政事左荅努色爾戰死,居民黃仲起妻朱氏懼為賊所辱,與其女臨安奴俱縊死。妾馮氏見其母子已死,歎曰:「我生何為,徒受辱耳!」亦自縊死。既而仲起弟妻蔡氏、抱幼子元童,與乳母湯氏,亦皆縊死,丞相遁入富陽,旺扎勒乃以苗軍及官軍分為三路,蔣英從大麻塘,棲董旺從硤石、長安,身率劉震、朱誠從海鹽、黃灣而進,呂才、呂昇屯守嘉興,士徳知旺扎勒分路而來,遂應接不暇,一敗于臯亭,再敗于謝村,三敗于夾城巷,賊水從徳清陸從海鹽遁去,遂復杭州,達實特、穆爾乃還。考異元史順帝紀及明太祖實録皆不言陷杭之將為士徳。今據輟耕録、樂郊私語補入。董搏霄勦平北沙、廟灣、沙浦等砦,尋進兵泗州不利,賊乘勝東下,斷我軍糧道,乃囘軍屯北,沙糧且絶,與賊死戰,凡七晝夜,賊敗走,奪賊船七十餘,乃得渡淮,保泗州。時方暑雨,湖水溢,諸營皆避去,而摶霄獨守孤城,賊環繞數十里攻之,摶霄坐城上,遣偏將以騎士由西門突出賊後,約曰:「旗一麾即還」。既而旗動,騎士還,步卒自城中出,夾擊之,賊大敗,然賊砦猶阻西行之路,乃結陣而往,翼以竒兵,轉戰數十合,軍始得至海寧。 初,禮部尚書致仕婺源汪澤民寓居宣州時,賊數來犯江東,廉訪使道通雅重澤民,日就之詢守禦計,城得無虞。至是,長槍軍索諾木等叛來冦城,或勸澤民去,澤民曰:「我雖無官守,故受國厚恩,臨危愛死,非臣子節」。留不去,凡戰鬭籌畫,多澤民參決之,累敗賊兵。既而賊益衆,城陷,澤民為所執,使之降,大罵不屈,遂遇害。事聞,贈江浙行省左丞,追封譙郡公,諡文節。澤民,宋端明殿學士藻之七世孫也。 秋七月己夘朔,宋置江南等處行中書省,治應天府,以左副元帥朱元璋為江南行省平章政事,得承制封拜,時龍鳯二年也。考異:明太祖實録於是日書云:「諸將奉上為吴國公」,此國史之飾辭也。實録辯證曰:「是時置江南行中書省,亳都,陞上為行省平章,己亥五月,陞行省左丞相。辛丑正月,乃為吴國。公俞本記事録次第,載之甚詳,据辛丑十一月葉子竒上書於孫炎,有曰:丞相以雄傑之才,紹開中興之運,而壬寅冬航海之使猶齎行省平章宣命,則丙申之未聞,吴國斷可知矣。漢髙未王巴蜀,不改沛公之稱,光武初徇昆陽,但循太常之號,帝王之興,豈以區區封爵早晚為重輕哉?史臣於是為無識矣。其說良是。然明祖為創業之主,而葉書以為紹開中興之運者,何哉?蓋為小明王言之也。韓山童初起,詐稱宋徽宗八世孫,故國號曰宋葉書,所以有中興之語也,而明祖之開府江南,為龍鳯之所,拜除益明矣。國史推崇本朝於太祖臣宋之事,悉為剗削,無一字見於實録,凡有官爵稱號,皆以為羣下所尊奉,然他書尚有可考,實録辯證,最詳且覈,今掇其數條,具列如左:一曰陶學士事蹟,載令㫖付陶安者凡二,俱稱皇帝聖㫖,吴王令㫖,其授黃州知府,則龍鳯十年十二月某日皆在甲辰年。學士集甲辰十月七日發樅陽詩,自注云:時遷往桐城舊縣,又記龍鳯,甲辰秋九月,千秋節亦在桐城。觀此,則甲辰之嵗,陳友諒業已敗死,金陵勢極其盛,而陶安除官之制,尚稱皇帝聖㫖吴王令㫖,則前此之拜除,皆以龍鳯紀年可知矣,安得而盡沒之乎?辯證又曰:黃伯生撰誠意伯行狀云:中書設御座,奉小明王,以正月朔旦行禮,公罵曰:彼牧䜿耳,奉之何為?遂不拜。實録及本傳皆不載此事,是時上方奉龍鳯正朔承制行事,文成不應孟浪若此,或云在癸夘克安豐之後,於事理為近。劉辰國初事蹟》云:□士誠攻安豐,上將救之,劉基諫曰:不應輕出,若救出來,發付何處?此則文成不奉龍鳯之本謀也。觀此,則其事益明,使太祖不奉龍鳯正朔,則中書何為設御座?使小明王不為太祖所事之主,則救出何難發付?形迹顯然,而國史盡沒其實,何以為實録辯證?又曰:方孝孺代宋濓撰《越國公新廟碑,用龍鳯紀年,蓋甲辰嵗太祖為吴王時作也。首稱皇帝手秉黃鉞,屯兵和陽,其為尊稱我太祖明矣。又云夏四月又從王破宣城,所謂王者指吴王即我太祖也,不稱帝不稱上而稱王,紀實之詞也,時本稱耶?今皆不可考矣。若所云皇帝手秉黃鉞,屯兵和陽,則洪武改元革除龍鳯之後,史家追改之,斷非舊文,家有舊版遜志齋文集》摩挲此一行,楮墨模糊剞□之痕跡,宛然二百年來改竄之遺跡,猶可想見也。觀此則越國廟碑與陶安令㫖,皆在甲辰,而並用龍鳯紀年,雖欲諱之,安得而諱之?明之續通鑑者,於元紀稱我太祖大明兵目,順帝曰元主,官軍曰元兵,此臣子推崇本朝之體宜爾也,今則不可用矣,故於明祖之開府,直書小明王之命,而前此但稱姓名,後此則稱平章朱某,陞丞相則稱丞相某,及為吴國公,吴王則爵而不名著,其漸也,順帝仍曰帝,其兵曰官軍,而明將則曰江南將明兵曰江南兵,以當時尚未有大明之號也,羣雄但稱其姓名,或斥之曰賊曰偽,而韓林兒獨稱小明王者,以明祖所事特優之也。每年明祖事,首見之下,輒綴云時宋龍鳯某年,信以傳信,不敢沒也。是月,秦從龍應聘而至。從龍,洛陽人,初仕為校官,累遷江南行臺侍御史,㑹兵亂,避居鎮江,元璋命徐達訪之,達下鎮江,得從龍還報,元璋喜,即命朱文正以白金文綺往聘之,既至,元璋親至龍江迎之以入,時平章即故御史臺為府,乃居從龍於西華門外,事無大小,皆與之謀,從龍盡言無隠,每以筆書漆簡,問答甚宻,左右無知之者,平章呼為先生而不名。 渤海楊乘甞為江浙行省左右司員外郎,坐事免官,寓居松江。士誠遣其黨張經往招之,乘日與客痛飲,無一言。客問:「盍行乎?」乘曰:「乘以小吏致身顯官,有死而已,尚何行之有?」經促其行,愈急乘,命其子具牲醴告祖禰。迨暮,起行後園圃,顧西日晴好,慨然曰:「晚節如是足矣」。夜分,乃整衣冠自經死。 張士誠以舟師攻鎮江,江南統軍元帥徐達等禦之,平章使諭達曰:「張士誠起負販,譎詐多端,今來冦鎮江,是其交已變,當速出軍攻毘陵,先機進取,沮其詐謀」。達乃帥師攻常州,進薄其壘,且請益師,於是復遣兵三萬往助之,達軍城西北湯和軍城北,張彪軍城東南,士誠遣數萬衆來援,達乃去城十八里,設伏以待之,仍命總管王均用率鐵騎為竒兵,達親督師與戰於龍潭,鋒既交,均用以鐵騎橫衝其陣,陣亂,敵退走,遇伏,遂大敗,擒其將張湯二將軍。考異:太祖實録於是戰云:「士誠弟九六,遇伏馬蹶,為先鋒刁國寳、王虎子所獲,九六,即士徳又云:「上欲留士徳以誘致士誠,士徳間遺書士誠,俾降元以謀我,乃誅之」。辯證以為士徳被獲在丁酉七月攻常熟之時,而是役士徳不與焉。今從辨證。張九六事皆削而不書,辯證詳見至正十七年。 八月己酉朔,張士誠將江通海降于江南。 丙辰,奉元路判官王淵等以義兵復商州。 庚午,平章以諸將虐,取陳保二貲致叛,且攻常州乆不下,命自元帥徐達以下皆降。一官以書責之曰:「虐降致叛,老師無功,此吾所以責將軍,其勉思補過,否則罰無赦」。 是日,倪文俊陷衡州路,元帥甄崇福戰死。 甲戌,彗見於張,色青白,指西南,長尺餘,至十二月戊午始滅。 是月,帝至自上都。 黄河決,山東大水。 張士誠將史文炳以水師數萬攻嘉興,楊旺扎勒以大軍四伏,使小舟數十百艘餌之,賊檣艣蔽天,排江而下,追至杉青東西岸,多積葦以待。適南風大作,岸上舉火,賊舟焚燎至四十里不止,死者甚衆,遂捨舟登陸,進逼城下,戰于東𤓰堰,大破之,斬首萬七千級,俘者數千。張士信以伏水遁還。然旺扎勒兇肆掠人貨財婦女,部曲驕橫,民間謡曰:「死不怨泰州張生不謝寳慶楊」。採樂郊私語,賊將謂史文炳,據秘閣元龜政要。 九月戊寅朔,江南平章如江、淮府入城,先謁孔子廟,遣儒士告諭鄉邑,勸耕桑,築城開塹,命總管徐忠置金山水寨,以遏南北冦兵,遂還。尋改江淮府為鎮江府。 庚辰,汝、潁賊李武、崔徳等破潼闗,參知政事舒嚕杰戰死。 壬午,豫王阿喇特納實哩、同知樞宻院事。鼎珠引兵復潼闗,河南平章伯嘉努以兵守之。丙申,潼闗復陷,伯嘉努兵潰,豫王復以兵取之,李武、崔徳敗走。 戊戌,賊陷陜州及虢州。 詔以太尉納琳復為江南行臺御史大夫,遷行臺治紹興。 賊既䧟陜、虢,斷殽函之路,勢欲趣秦,晋知樞宻院事達實、巴圖魯方節制河南軍,調兵部尚書察罕特穆爾與李思齊往攻之,察罕特穆爾即鼓行而西,夜抜殽陵,立柵交口,陜州城阻山帶河,險且固,而賊轉南山粟給食以堅守,攻之猝不可抜,察罕特穆爾乃焚馬矢營中,如炊煙狀以疑賊,而夜提兵抜靈寳城守,既備,賊始覺,不敢動,即渡河,陷平陸,掠安邑,蹂晉南鄙,察罕特穆爾追襲之,蹙之以鐵騎,賊囘扼下陽津,赴水死者甚衆,相持數月,賊勢窮,皆遁潰,以功陞簽河北行樞宻院事。 冬十月丁未,大名路有星如火,從東南流,芒尾如曵篲,墮地有聲,火燄蓬勃,乆之乃息,化為石青,黒色光瑩,形如狗頭,其斷處如新割者。有司以聞,太史驗視,云「天狗也」。命藏於庫。 戊申,張士誠以兵敗于常州,遣其下孫君夀奉書至江南請和,言既納保二,又拘楊憲,遣兵來逼,咎實自貽,願與講和,以解困阨,嵗輸糧二十萬石、黃金五百兩、白金三百觔,以為犒軍之費,江南平章復書云:「爾既知過,歸使餽糧,即當班師,不隳前好」。且曰:「大丈夫舉事,當赤心相示,浮言夸辭,吾甚厭之」。士誠得書不報。 鎮南王退駐淮安,趙君用自泗州來冦。乙丑,城陷,淮東亷訪使禇巴哈死之。鎮南王被執,踰月不屈,與其妃皆赴水死。考異:鎮南王與妃俱死,據王逢詩序,修入實録。辯證曰:元史諸書,皆云冦陷淮安,而不記為何冦。觀實録及王逢詩序,則其為趙君用明矣。君用以丙申冬陷淮安,以丁酉冬據淮稱王,其失淮奔益都,當在戌亥間耳,今從辨證直書趙君用初,巴哈為副使,與判官劉甲扞禦淮安,甲守韓信城,勢相掎角。巴哈尋上章劾總兵者逗撓之罪,朝廷録其功,陞亷訪使。甲有智勇,與賊戰輙勝,賊惮之,號曰劉鐵頭,巴哈」,頗頼之。總兵者怒其劾已,乃檄甲別將兵擊賊,欲以困巴哈甲去,韓信城陷,賊因掘塹圍淮安芻餉路,絶元帥呉徳琇運米萬斛入河,為賊所掠,攻圍日急,總兵者屯下邳,按兵不出,遣使十九輩告急,皆不應,城中餓者仆道上,即取啗之。草木、螺蛤、魚蛙、燕烏及鞾皮韂、革箱、敗弓之筋皆盡,而後父子夫婦老穉更相食,撤屋為薪,人多露處,坊陌生荊棘,力既盡,城陷,巴哈猶據西門力鬬,中傷見執,為賊所臠次子寶格,冒刄䕶之,亦見殺。巴哈,隰州石樓人,守淮安五年,殆數十百戰,精忠大節人比之張廵,朝廷聞之,贈巴哈翰林學士承㫖,追封衛國公,諡忠肅。先是,同簽淮南行樞宻院事董搏霄建議於朝曰:「淮安為南北襟喉,江淮要衝,其地一失,兩淮皆未易保,援救淮安,誠為急務。今日之計,莫若於黃河上下并瀕淮海之地,及南自沭陽,北抵沂、莒、贛榆諸州縣布連珠營,每三十里設一總砦,就三十里中又設一小砦,使烽堠相望,而廵邏往來,遇賊則并力野戰,無事則屯種而食,然後進有援,退有守,此善戰者所以常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也」。又言:「海寧一境不通舟楫,軍糧惟可陸運,而凡瀕淮海之地,人民屢經盜賊,宜加存撫,權令軍人搬運。其陸運之方,每人行十步,三十六人可行一里,三百六十人可行一十里,三千六百人可行一百里,每人負米四斗,以夾布囊盛之,用印封識,人不息肩,米不著地,排列成行,日行五百囘,計路二十八里,輕行一十四里,重行一十四里,日可運米二百石,每運給米一升,可供二萬人,此百里一日運糧之術也」。又言:「江淮多流移之人,并安東、海寧、沭陽、贛榆等州縣俱廢,其民壯者已盡為兵,老幼無所依歸者,宜置軍民防禦司,擇軍官才堪牧守者,使居其職,而籍其民以屯故地,練兵積穀,且耕且戰,內全山東完固之邦,外捍淮海出沒之冦,而後恢復可圖也」。時不能用。淮安卒陷於賊。 十一月,張士誠將誘江南長興新附義兵七千人叛降於彼,因挾之以攻徐達、湯和壘。壬午,逹勒兵與戰,常遇春、廖永安、胡大海內外夾擊,大破之,擒其將張徳,餘軍奔入城。士誠復遣其將呂珍馳入常州,督兵拒守,達復進師圍之。 丁亥,流星大如酒杯,色青白,尾跡約長五尺餘,光明燭地,起自東北,東南行,沒於近濁,有聲如雷。 劉福通遣將分畧河南、山東、河北,大書旗聨云:「虎賁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大宋之天」,逺邇傳聞,京師大震」。據秘閣元龜政要。 是月,河南陷,亷訪副使溫普遁。徙河南亷訪司于沂州,又於沂州置分樞宻院,以兵馬指揮使司隸之。 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布延特穆爾卒于池州。布延特穆爾持身亷介,人不敢干以私,其為將,所過不受餽遺,宴犒,民不知有兵。性至孝,幼養於叔父阿珠,事之如親父。常乗花馬,時稱為花馬平章」。 十二月庚申,河南行省平章達實巴圖魯大破劉福通兵于太康。先是,朝廷遣脫歡來督兵,達實、巴圖魯父子親與劉福通對敵,自己至酉,大戰數合,達實巴圖魯墜馬,博羅特穆爾扶令上馬先還,自持弓矢連發以斃追者,夜三更步囘營中,已而率大軍進逼陳留,攻取夾河劉福通寨。是日次髙柴店,距太康三十里,夜二鼓,賊五百餘騎來劫,以有備亟遁,火而追之,比曉,督陳力戰,自寅至已,四門皆陷,壯士縁城入其郛,斬首數萬,擒偽將軍張敏、孫韓等九人,殺偽丞相王、羅二人,太康悉平,遣博囉特穆爾告㨗京師,帝賜勞內殿,王其先臣二世,拜河南行省左丞相,仍兼知樞宻院事,守禦汴梁,弟實、勒們雲南行省左丞,子博羅特穆爾四川行省左丞、將校僚屬賞爵有差。 是月,倪文俊陷岳州路,殺威順王子岱特穆爾。 湖廣參政額森特穆爾與左江義兵萬戸鄧祖勝合兵復衡州。 寧國路長槍元帥謝國璽冦江南廣興府,元帥鄧愈擊敗之,擒其總管武世榮,獲兵千餘人。 是嵗,詔沿海州縣為賊所殘掠者,免田租三年。 河南行省左丞相台哈巴哈駐軍南陽,嵩、汝等州,叛民皆降,軍勢大振。 陜西行臺監察御史李尚絅上闗中形勝急論凡十有二事。 命大司農司屯種雄、霸二州,以給京師,號京糧,為浙西被陷,海運不通故也。 平江、湖州陷,義兵元帥方嘉努以所部軍屯杭城之北闗,鉤結同黨,相煽為惡,劫掠財貨,白晝殺人,民以為患。江浙行省平章慶通言於其丞相達實特,穆爾曰:「我師無律,何以克敵?必斬方嘉努,乃可出師」。丞相遂與慶通,入其軍,斬首以徇,民大悅。既而苖軍帥楊旺扎勒以其軍守杭城,丞相遂承制授以本省右丞,而旺扎勒益以功自驕,因求娶慶通女。慶通初不許,時苖軍勢甚張,丞相方倚以為重,強為主婚,慶通不得已,以女與之。 廣西苖軍五萬,從元帥阿爾斯蘭沿江下抵廬州淮東都。 元帥余闕移文,謂苖蠻不當使之窺中國,詔阿爾斯蘭還軍,苖軍有暴於境者,即收殺之,凜凜莫敢犯。時羣盜環布四外,闕居其中,左提右挈,屹為江淮一保障,論功拜江淮行省參政,仍守安慶,通道於江右,商旅四集,池州趙普勝帥衆攻城,連戰三日,敗去,未㡬又至,相拒二旬,始退懷寧縣,達嚕噶齊伯嘉努戰死。普勝本巢湖水軍,降於徐夀輝,驍勇善用雙刀,號為「雙刀趙」云。

卷一百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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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七年秋七月丙子,徐逹率兵攻常熟,張士徳出挑戰,先鋒趙徳勝麾兵而進,擒士徳送建康,遂徇望亭、甘露、無錫諸寨,皆下之。考異:明太祖實録既書擒張九六於丙申之七月,故於丁酉七月常熟之役,但云獲馬及舟,降其兵而不復有擒士徳之文,及考實録辨證曰:「一望虞山,一悵然楚公,曽此將樓船間闗百戰,捐軀地,慷慨孤忠罵冦年填海,欲銜精衛石驅狼,願假祖龍鞭,至今父老猶垂淚,花落春城泣。杜鵑右,陳基夷白集詩也。所稱楚公謂張士徳,元迨封士徳為楚國公,故有是稱也。實録云士徳以丙申七月被擒,而太祖御製武寜神道碑,亦首載其事。今基舟中望虞山之詩,則以為楚公身將樓船,百戰捐軀之地,此所謂傳聞異辭矣。基身在士徳幕中,是詩作於癸卯二月,渡淮之日,不當為無稽之言,而豐碑、國史簡冊昭然,又豈宜有錯誤哉?今年輯開國功臣事畧於宋文憲鑾坡後集得梁國趙武桓公神道碑云:丁酉六月戊辰,取江隂。秋七月丙子,攻常熟,張士徳出挑戰,公麾兵而進,士徳就縳。士徳,士誠之弟也,遂征望亭、甘露、無錫諸寨,以武桓之碑觀之,則基之詩為有徴矣」。又曰:《實録》七月擒張九,六十月,士誠遣孫君夀請和,劉辰國初事蹟》以為士徳母痛其子故也。然士誠既以失弟,而聳懼其母,又以痛子而請和,士誠之遺書,何以了不置喙?髙皇帝之復書,則曰攻圍常州,生擒張湯二將,使其時士徳既擒,又何以匿而不言,但及張湯二將耶?《實録之誤明矣。又曰:《元史》丙申七月,士誠兵陷杭州,楊旺扎勒擊敗之。陶九成《輟耕録》紀杭州之役,士徳與王與敬偕往,以諸書互考之,則士徳陷杭在七月,其敗歸平江當在八月,安得有常州被擒之事?又曰《元史》順帝紀》及《達實特穆爾傳》,張士誠為書請降,達實特穆爾承制,令周伯琦撫諭之,詔以士誠為太尉,士徳為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時士徳已為大明兵所擒,此丁酉八月事也。若士徳丙申七月就擒,則去士誠納欵,已一嵗餘矣,安得有平章政事之授耶?又曰:《元史》記丁酉嵗,士誠屢為楊旺扎勒所敗,然後乞降。士徳之被擒在七月,而元之招諭在八月,則士徳被擒時,歸欵之事已定矣。實録》謂我欲留士徳以誘士誠士,徳間遺書士誠,俾降元以謀我,故誅之。國史既誤記士徳被擒於前,而不欲泯其主謀降元之事,故曲為之辭,非事實也。士徳被擒之事,斷以趙武桓碑為正。予又考《天潢玉牒云:「丁酉六月,取江隂州,攻常熟,獲張士誠弟士徳以歸皇明」。本紀云:「明年,復破其兵于宜興湖橋,擒其弟張九六,并獲其戰船馬疋,皆與武桓碑相合。湖橋在虞山西北,通福山港,為舟師入江要地,故士徳被擒於此基,由琴川次福山港,舟中望虞山至,今可想見其處本紀曰宜興傳寫之譌也。又曰《實録》於取常熟下脫士徳就縛之事,則以丙申誤記於前故也。然此事所以傳譌者,蓋亦有故。丙申七月既擒張湯二將軍,十一月又擒其梟將張徳。用兵之際,羽書交馳,奏報錯互,流傳既乆,即聖祖製碑之日,亦止據一時功狀書之,未及是正耳。按諸說剖析精詳,《實録》之誤無疑,今削去丙申七月張九六之事,而特書於此。其文則據趙武桓碑修入。士徳驍鷙有謀士,誠陷諸郡士,徳力居多,及是被擒,士誠為之䘮氣。 己夘,御史大夫特哩特穆爾奏續集風憲宏綱。 庚辰,江南兵取徽州路,元帥胡大海等既克績溪,遂進兵攻徽州,守將元帥帕克斯巴哈及建徳路萬户吳訥等拒戰,大海,擊敗之,抜其城。訥與守臣阿嚕輝、李克膺等退守遂安縣,大海引兵追及于白際嶺,復撃敗之,訥自殺,屬縣次第皆下。 戊子,以李稷為御史中丞。 己丑,義兵黃軍萬戶田豐叛,入紅軍陷濟寧路,分省右丞特勒們遁。義兵萬戶孟本周攻之,豐敗走,本周還守濟寧。 甲午,監察御史特爾黙色劉傑言:「疆域日蹙,兵律不嚴,陜西、汴梁、淮潁、山東之冦,有窺伺燕趙之志,宜俯詢大臣,共圖克復之宜,預定守備之䇿」。不報。 丙申,江南元帥胡大海進攻婺源,江浙參政楊旺扎勒率兵十萬欲復徽州。大海還師,與戰于城下,大敗之,殺其鎮撫呂才旺,扎勒遁去。 是月,立四方獻言詳定使司。 歸徳府知府林茂萬户時公權叛,以城降於賊,歸徳及曹州俱陷。 八月癸丑,劉福通兵陷大名路,遂自曹、濮陷衛輝路,博羅特穆爾與萬户方托克托出兵擊之。 是月,帝至自上都。 張士徳至建康,江南平章以禮待之,士徳不食不語,據俞本記事録。其母痛之,誡令士誠嵗餽建康糧十萬石、布一萬疋,永為盟信,平章不許,士徳以身縶事,無所成間,遺士誠書,俾降元以圖建康,據劉辰國初事蹟。遂不食而死。考異辯證曰:實録載士徳被誅而劉辰國初事蹟云「不食而死」,今攷陳基祭文云:「能厲聲罵賊而不能食不義之食」,則以為不食而死者是也。今從之。 張士誠使前,江南行臺中丞曼濟哈雅為書請降於江浙,丞相達實特穆爾辭多不遜,楊旺扎勒欲納之,丞相不可曰:「我昔在淮南,甞招安士誠,知其反覆,其降不可信」。士誠使者往返,訖無就,乃遣其偽隆平太守周仁親詣江浙省堂,具陳自願休兵息民之意,旺扎勒固勸納降,乃許之。士誠始要王爵,丞相不許,又請爵為三公,丞相曰:「三公非有司所定,今我雖便宜行事,然不敢專也」。旺扎勒又力以為請,丞相雖外為正辭,然實幸其降,又恐拂旺扎勒意,遂授士誠太尉,士徳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樞宻院事,改隆平府,復為平江路,士誠遷居府治,雖奉正朔,而甲兵錢穀皆自據如故,朝廷顧以招安士誠為達實特穆爾功,詔加太尉。後聞士徳之死,追封楚國公,而以士信為江淮平章政事。 初,達實特穆爾假周伯琦行省參政,招諭張士誠,及是已降,除伯琦同知太常禮儀院事,士誠留之,未行,拜左丞。士誠為造第宅於乗魚橋,厚其廩給,伯琦日與諸文士以文墨流連,因亦忘歸。採元史及平吴録。 九月癸酉朔,婺源州元帥汪同與守將特穆爾巴哈不協,以總管王起宗、黟縣萬户葉茂、祁門元帥馬國寶降於江南。丙戌,江、浙平章夏章等亦降於江南。丙子,以御史大夫娄達實為中書平章政事。 丙戌,江南廣翼元帥費子賢率兵攻武康,與守將潘萬戶戰,斬首百餘級,遂下之。 甲午,澤州陵川縣陷,縣尹張輔死之。 戊戌,台哈巴哈復大名路并所屬州縣。 辛丑,詔中書右丞額森巴哈、御史中丞成遵奉使宣撫彰徳、大名、廣平、東昌、東平、曹、濮等處奬厲將帥。 是月,命知樞宻院事努都爾噶加太尉,總諸軍,守禦東昌。時田豐據濟、濮,率衆來冦,撃走之。 倪文俊謀殺其主徐夀輝,不果,自漢陽奔黃州,夀輝將陳友諒襲殺之。友諒,沔陽玉沙縣人,本姓謝祖,千一贅于陳,遂從其姓。世業漁友諒姿貌豐偉,甞為縣吏不樂,會夀輝與文俊等起兵,友諒慨然往從之,文俊用為簿書掾佐。文俊攻陷諸州郡有功,遂用領兵為元帥。及文俊迎夀輝居漢陽而專其政柄,友諒心不平。至是,友諒襲殺文俊,併其衆,自稱宣慰使,尋為平章政事。 閏月癸夘,有飛星如盂,青色,光燭地,尾約長尺餘,起自王良,沒於句陳。 監察御史多爾濟等劾奏知樞宻院事哈喇巴圖魯失陷所守郡縣,詔正其罪。 乙丑,潞州陷。丙寅,賊攻冀寧,察罕特穆爾遣兵撃走之。 趙普勝同青軍兩道攻安慶,淮南行省右丞余闕拒戰,月餘,賊竟敗走安慶倚小孤山為藩蔽,命義兵元帥胡巴延統水軍戍焉。冬十月壬戌,陳友諒自上游直𢷬小孤山,巴延與戰四日夜,不勝,趣安慶,賊追至山口鎮,癸亥,遂薄城下闕,遣兵扼于觀音橋,俄饒州祝冦攻西門,闕撃斬之,其兵乃退。 壬申,江南中翼大元帥常遇春率廖永安等自銅陵進攻池州。永安去城十里而軍,遇春及吳國寶率舟師抵城下,合攻之,自辰至已,破其北門,遂入其城,執元帥洪某,斬之,擒別將魏夀、徐天麟等,官軍敗走。薄暮,復以戰船數百艘來逆戰,復大敗之,遂克池州。 甲申,江南行省平章閱軍于大通江,遂命元帥繆大亨率兵攻揚州路,克之,青軍元帥張眀鑑以其衆降。先是,至正十五年,眀鑑聚衆淮西,以青布為號,名青,軍人呼為「一片瓦」,其黨張監,驍勇善用槍,又號長槍軍」,暴悍,專事剽掠,由含山、全椒轉掠六合,天長至揚州,人皆苦之。時鎮南王博囉布哈鎮揚州,招降眀,鑑等以為濠泗義兵元帥,俾駐揚州,分屯守,禦乆之眀,鑑等以食盡,復謀作亂,說鎮南王曰:「朝廷逺隔,事勢未可知,今城中糧乏,衆無所託,命殿下世祖孫,當正大位,為我輩主,出兵南攻,以通糧道,救飢窘,不然,人心必變,禍將不測」。鎮南王仰天哭曰:「汝不知大義,若如汝言,我何面目見世祖於宗廟耶?」麾其衆使退,明鑑等不從,呼譟而起,因逐鎮南王而據其城。鎮南王走淮安,為趙君用所殺,眀鑑等兇暴益甚,屠城中居民以為食,至是兵大敗不支,乃出降,得其衆數萬,戰馬二千餘匹,置淮海翼元帥府,命元帥張徳麟、耿再成守之,改揚州路為淮海府,以李徳林知府事,按籍城中居民,僅存十八家,徳林以舊城虛曠難守,乃截城西南隅,築而守之。 戊戌曹州賊入太行山,達實巴圖魯與知樞宻院事達里瑪實哩以兵討曹州賊,官軍敗潰,達里瑪實哩死之。 是月,靜江路山崩,地陷,大水。 闗中賊散走南山者,出自興元,陷秦隴,據鞏昌,有窺鳯翔之志,察罕特穆爾即分兵入守鳯翔,而遣諜者誘賊圍其城,賊果來圍之,厚數十重,察罕特穆爾自將鐵騎,晝夜馳二百里往赴,比去城里所,分軍張左右翼掩撃之,城中軍亦開門鼓譟而出,內外合撃呼,聲動天地,賊大潰,自相踐蹂,斬首數萬級,伏屍百餘里,餘黨皆遁還,闗中悉定。 十一月辛丑,山東道宣慰使董摶霄復請令江淮等處各枝官軍,分布連珠營寨於隘口屯駐守禦,且廣屯田以足軍食。從之。汾州桃杏花。 壬寅,賊侵壺闗,察罕特穆爾兵,大破之。 十二月丙戌,徐夀輝將明玉珍陷重慶路據之。玉珍,隨州人,世農家,身長八尺,目重瞳,以信義為鄉黨所服。初,聞夀輝兵起,集鄉兵屯於青山,結柵自固,未㡬,降於夀輝,授元帥,隸倪文俊麾下,鎮沔陽,與官軍戰湖中,飛矢中右目,微眇,既而以兵千人,槳斗船五十,泝夔而上。時青巾盗李喜喜,聚兵苦蜀義兵,元帥楊漢以兵五千禦之,屯平西,左丞相旺扎勒圖鎮重慶,置酒飲漢,欲殺之,漢覺,脫身走,順流下巫峽,遇玉珍,訟之,且言重慶可取狀,玉珍未決,萬戶戴夀曰:「攻重慶,事濟據蜀不濟歸,無損也」。從之,遂進克其城。旺扎勒圖遁,父老迎入城,玉珍禁侵掠,市肆晏然,降者相繼。 己丑,江南下令,釋輕重罪囚,以干戈未寧,人心初附故也。 丁酉,慶元路象山縣鵝鼻山崩。 戊戌,翰林學士承㫖歐陽𤣥卒。初,汝、潁盗起,蔓延南北,州縣㡬無完城。𤣥獻招捕之䇿千餘言,鑿鑿可行,君相不能用,𤣥遂乞致仕,帝不允。㑹大赦,宣赴內府。𤣥乆病,不能步履,丞相傳㫖,肩輿至延春閣下,實異數也。及卒,賜賻甚厚,贈大司徒,追封楚國公,諡曰文𤣥。性度雍容,含𢎞縝宻,處已儉約,為政亷平。厯官四十餘年,三任成均,而兩為祭酒,六入翰林,而三拜承㫖,凡宗廟朝廷雄文,大冊播告,萬方制誥,多出𤣥手,卓然名世,為儒者宗。 己亥,流星如金星大,尾約長三尺餘,起自太隂,近東而沒,化為青白氣。 庚子,太尉、四川行省左丞相達實巴圖爾卒于軍中。時詔遣知院達里瑪實哩來援,分兵雷澤、濮州,而達里瑪實哩為劉福通所殺,達勒達諸軍皆潰。達實巴圖爾力不能支,退駐石村。朝廷頗疑其玩冦,失機使者,促戰相踵。賊覘知之,詐為達實巴圖爾通和書,遺諸道路,使者果得之以進。達實巴圖爾覺知一夕憂憤死。 初,毛貴陷益都、般陽等路,帝命董摶霄從知樞宻院事布朗吉達討之,而濟南又告急,摶霄提兵援濟南,賊衆自南山來攻濟南,望之兩山皆赤,摶霄按兵城中,先以數十騎挑之,賊衆悉來鬬,騎兵少,郤至磵上,伏兵起,遂合戰,城中兵又大出,大破之,而般陽賊復約泰安之黨踰南山來襲濟南,摶霄列兵城上,弗為動,賊夜攻南門,獨以矢石禦之,黎明乃黙開東門,放兵出賊後,既旦,城中兵皆下,大開南門合撃之,賊敗走,復追殺之,賊衆悉無遺者,於是濟南始寧,詔就陞淮南行樞宻院副使、兼山東宣慰使都元帥,仍賜上尊、金帶、楮幣、名馬以勞之,有疾其功者,譛於總兵太尉努都爾噶,令摶霄,依前詔,從布朗吉達同征益都,摶霄即出濟南城,屬老且病,請以其弟昂霄代領其衆,朝廷從之,授昂霄淮南行樞宻院判官,未㡬,有㫖命搏霄守河間之長蘆。 是冬,張士誠築城虎丘山,因髙據險,役月餘而畢。據虎丘山志。 是嵗,詔諭濟寧李秉彛、田豐等,令其出降,敘復元任,嘯亂士卒,仍給資糧,欲還鄉者聴。 義兵千戶余寶殺其知樞宻院事寳通,以叛降於毛貴,余寶遂據棣州。 集賢大學士、兼太子左諭徳許有壬,前朝舊徳,皇太子頗敬禮之,一日入見,方臂鷹以為樂,遽呼左右屏去,至是以老病力乞致仕,許之,給俸賜以終其身。盜據齊魯,中書參知政事崔敬與平章海蘭、參政諳達,分省陵州,陵州乃南北要衝,無城郭而居民散處,敬供給諸軍,事無不集,丞相以其能上聞,賜之上尊,仍命其便宜行事,敬以軍馬供給浩繁,而民力已疲,乃請行納粟補官之令,詔從之,河北、燕南士民接踵而至,積粟百萬石、綺段萬疋,用以給軍費,民獲少蘇。 中書左丞烏古遜良楨論罷陷賊延坐之,令有惡少年誣知宜興州張復通賊之罪。中書將籍其孥,吏抱案請署,良楨曰:「手可斷,案不可署」。同列變色,卒不署。良楨自左曹登政府,多所建白,罷福建、山東食鹽,浙東、西長生牛租,瀕海被災圍田稅,民皆徳之。

卷一百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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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九年春正月,陳友諒遣其黨王奉國率兵號二十萬,㓂信州路,江東亷訪使巴延巴哈迪音又自衢引兵援信,及至,遇奉國城東,力戰破走之,鎮南王子大聖努、樞密院判官席閏等迎巴延巴哈迪音入城共守,後數日,賊復來攻,巴延巴哈迪音大饗士卒,出城奮擊,又大破之,考異元史順帝紀,是年春正月甲午朔,陳友諒兵陷信州路,守臣江東亷訪副使巴延巴哈迪音力戰死之」。而忠義傳則云:「巴延巴哈迪音於正月自衢援信,大破賊,至六月而城始陷,乃自刎」。今從之。乙巳,江南行省平章以寧越既定,欲遂取浙東未下諸郡,集諸將諭之曰:「克城雖以武而定,民必以仁,吾師比入建康,秋毫無犯,故一舉而遂定。今新克婺州,正當撫恤,使民樂於歸附,則彼未下郡縣,亦必聞風而歸。吾毎聞爾等下一城,得一郡不妄殺人,輒喜不自勝,蓋為將者能以不殺為心,非惟國家所利,即身及子孫,亦䝉其福。爾等從吾言,則衆心豫附,大功可成矣」。時宋龍鳳五年也。 丙午,遼陽行省陷,懿州總管呂震死之,贈河南行省左丞,追封東平郡公。 戊申,江南將邵榮破張士誠兵於餘杭。 上都之初陷也,廣寧路總管郭嘉聞之,躬率義兵出禦。既而遼陽陷,嘉將衆巡邏,去城十五里,遇青號隊伍百餘人,紿言官軍,嘉疑其詐,俄果脫青衣變紅,嘉出馬射賊,分兵兩隊而夾攻之,殺獲甚多。嘉見賊勢日熾,孤城無援,乃竭家所有衣服財物,犒義士,以勵其勇敢,且曰:「自我祖父,有勲王室,今之盡忠,吾分內事也。況身守此土,當死生以之,餘不足恤矣」。頃之,賊至,圍城亙數十里,有大呼者曰:「遼陽我得矣,何不出降!」嘉挽弓射呼者,中其左頰,墮馬死,賊稍引退,嘉遂開西門逐之,賊大至,力戰以死。事聞,贈河南江北行省左丞,追封太原郡公,諡忠烈。嘉,字元禮,濮陽人。祖昂、父惠,俱以戰功顯。嘉由國子生登泰定進士第。其守廣寧也,招集義兵數千,教以坐作進退,號令齊一,賞罰明信,故東方諸郡,糧富兵精,稱嘉為最。察罕特穆爾命樞密院判官陳秉直與雅谷將兵二萬守冀寧。 癸丑,流星如酒盃大,有聲如雷。 乙卯,方國珍遣使奉書,獻金幣於江南。先是,平章遣典籖劉辰招諭國珍,國珍與其下謀曰:「方今元運將終,豪傑並起,惟江左號令嚴明,所向無敵,今又東下婺州,恐不能與抗,況與我為敵者,西有張士誠,南有陳友定,莫若姑示順從,藉為聲援,以觀其變」。遂遣使奉書隨辰來,獻黃金五十斤、白金百斤、金織文綺百端,於是復遣使報之,然國珍雖納欵其志,尚隂持兩端也。 戊午,江南雄峯翼元帥王遇成、孫茂先率兵攻臨安,張士誠遣其右丞李伯昇來援,茂先擊敗之,伯昇斂兵退守,茂先攻之不下,引兵還。僉院胡大海率兵攻諸暨州,張士誠守將華元帥戰敗宵遁,萬戸沈勝以衆降,遂改諸暨州為諸全州。嵊縣萬戸郝原請降於江南。二月甲子朔,張士誠復犯江隂,戰艦蔽江而下。其將蘇同僉者駐兵君山,坐胡牀東西指畫進軍狀。江南守將呉良禦之,戒諸將勿輕動。頃之,敵兵陳於江濱,良命弟禎率一軍出北門,與戰鋒纔交,復遣元帥王子名率壯士出南門合擊之,敵不能支,遂敗,擒其將陶元帥以下二百餘人,溺水死者甚衆。 癸酉,江南將邵榮攻湖州,屢敗張士誠兵,其將李伯昇斂兵退守,攻之弗克,乃還屯臨安。 辛巳,樞密副使多爾濟以賊犯順寜,命張立將精銳由紫荊關出討,命雅谷由北口出迎敵。 甲申,叛將梁炳攻辰州,守將華善擊敗之,以華善為湖廣行省參知政事。 賊由飛狐、靈丘犯蔚州。 庚寅,御史臺臣言:「先是召募義兵,費用銀鈔一百四十萬錠,多近侍、權倖冒名關支,率為虛數。乞命軍士,凡已領官錢者,立限出征」。詔從之。已而不果行。 是月,詔博羅特穆爾移兵鎮大同,以為京師捍蔽。 置大都督兵農司,仍置分司十道,專督屯種,以博羅特穆爾領之,所在侵奪民田,不勝其擾。台哈巴哈潰散之兵數萬,鈔掠山西,察罕特穆爾遣陳秉直分兵駐榆次招撫之,其首領悉送河南屯種。 三月癸巳朔,陳友諒遣兵由信州畧衢州,復遣兵陷襄陽路。 甲午,江南下令宥獄囚。 辛丑,京城北兵馬司指揮周哈喇岱與林智和等謀叛,事覺伏誅。丁巳,張士誠兵犯建德,江南將朱文忠禦之於東門,使別將潛出小北門,間道過鮑婆嶺,由碧鷄塢繞出其陣後夾擊,大破之,其衆潰去。 方國珍遣郎中張本仁以溫台、慶元三路獻於江南,且以其次子關為質。平章曰:「古者慮人不從,則為盟誓,盟誓不信,變而為質子。此衰世之事,豈可蹈之?凡人之盟誓交質者,皆由未能相信故也。今既誠心來歸,便當推誠相與,如青天白日,何自懷疑而以質子為哉!」乃厚賜關而遣之。關後改名明完。 陳友諒遣其部將趙普勝寇寧國太平縣,江南總制胡惟賢命萬戸陳允同、義士江炳叔率鄉兵五千擊敗之,獲糧一萬七千餘石。普勝復寇陵陽、石埭等縣,僉院張德勝與戰於柵江口,復破走之。 壬戌,詔定科舉流寓人名額:䝉古、色目、南人各十五名,漢人二十名。夏四月癸亥朔,汾水暴漲。 賊陷金、復等州,司徒、知樞密院事福嘉努調兵平之。 甲子,毛貴為趙君用所殺,帝以天下多故,詔卻天夀節朝賀,皇太子及羣臣屢請舉行如故,帝卒不聽,曰「俟天下安寧,行之未晚,卿等其無復言」 癸酉,江南兵復池州。初,趙普勝既陷池州,令別將守之,而自據樅陽水寨,數往來寇掠境上。元帥徐達患其侵軼,遣院判俞通海等往擊,敗之,俘其將趙牛兒等,普勝棄舟陸走,又擒其部將洪鈞等,并獲艨艟數百艘,遂復池州。 江南僉院胡大海率元帥王玉等攻紹興軍,至蔣家渡,遇張士誠兵,擊敗之,獲戰艦五十餘艘,又連戰於三山、斗門、白塔寺,皆捷,擒士誠卒五千餘人,恐其叛去,悉斬於雙溪之上。據俞本記事録。 張士誠復犯建德,駐兵大浪灘。江南將朱文忠遣兵由烏龍嶺循胥口而上,擊破之。 庚辰,江南叛將陳保二寇宜興,守臣楊國拒戰,擒保二,檻送寧越伏誅。 張士誠復遣兵争建德,據分水嶺,朱文忠遣元帥何世明擊之,破其營,斬首五百級,餘衆悉潰。 丁亥,張士誠兵犯常州,守將湯和擊敗之,擒卒千餘人。 己丑,賊陷寧夏路,遂畧靈武等處。 張士誠將李伯昇寇婺源,江南守將孫茂先擊敗之。 五月壬辰朔,以陜西行臺御史大夫旺扎勒特穆爾為陜西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丁酉,皇太子奏請巡北邊以撫綏軍民。御史臺臣上疏固留,詔從之。壬寅,察罕特穆爾請今歲八月鄉試河南舉人及避兵儒士,不拘籍貫,依河南省元定額數,就陜州置貢院應試,從之。 宋命江南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朱元璋進為行省左丞相,承制封拜如故。據劉辰國初事蹟修入。辛亥,將還建康,召胡大海於紹興。既至,諭之曰:「寧越為浙東重地,必得其人守之。吾以爾為才,故特命爾守其衢處。紹興進取之宜,悉以付爾。宋巴延巴哈在衢州,其人多智術,實茂伊遜守處州,善用士。紹興為張士誠將呂珍所據,數郡與寧越密邇,爾宜與常遇春同心協力,伺間取之,此三人皆勍敵,不可忽也」。仍命左右司員外侯原善、都事王愷管勾欒鳳綜理錢糧軍務事。未㡬,有三人稱趙、宋子孫,請再命大海攻紹興,願為內應。丞相知其詐,命法司拷問,乃張士誠使為間,并其家屬誅之。趙宋子孫以下據國初事蹟。 山東、河東、河南及關中等處飛蝗蔽天,人馬不能行,所落溝塹盡平,民大饑。 察罕特、穆爾圖復汴梁,是月,以大軍次虎牢,先發遊騎,南道出汴南,畧歸亳、陳、蔡,北道出汴東,戰船浮於河,水陸並下,畧曹南,據黃陵渡,乃大發秦兵,出函關,過虎牢,晉兵出太行,踰黃河,俱㑹汴城下,首奪其外城,察罕特穆爾自將鐵騎屯杏花營,諸將環城而壘,劉福通屢出戰,戰輒敗,遂嬰城以守,察罕特穆爾乃夜伏兵城南,旦日遣苗軍跳梁者,畧城而東,敵傾城出追,伏兵鼓譟起,邀擊敗之,又令弱卒立柵外城以餌敵,敵出爭之,弱卒佯走,薄城西,因縱鐵騎突擊,悉擒其衆,福通自是不敢出。 先是,陳友諒弟友德營於信州城東,繞城植木柵,急攻之,巴延巴哈迪音乗夜與賊鏖戰,糧竭,矢盡而氣不少衰,有大呼於城下者,曰:「有詔參謀哈嚕丹臨城問何來?曰:「江西來」。哈嚕丹曰:「如此乃賊耳!吾元朝臣子,豈受爾偽詔?汝不聞張睢陽事乎?」僞使者不答而去。時軍民唯食草苗、茶紙,既盡,括鞾㡳煮食之,又盡,掘䑕羅雀,及殺老弱以食,然猶出兵大破賊。六月,王奉國來攻城,晝夜不息者踰旬,巴延巴哈迪音登城,麾兵拒之,已而士卒力疲不能戰,萬戸顧馬兒以城叛,城遂陷。席閏出降,大聖努哈嚕丹皆死之,巴延巴哈迪音力戰不勝,遂自刎。部將蔡誠盡殺妻子,與蔣廣奮力巷戰,誠遇害。廣為奉國所執,愛廣勇敢,使之降。廣曰:「我寧為忠死,不為降生。汝等草中一盗爾,吾豈屈汝乎?」奉國怒,磔廣於竿,廣大罵而絶。時義兵陳受戰敗,為賊所擒,亦痛罵不屈,賊焚之。先是,巴延巴哈迪音之援信州也,嘗南望泣下曰:「我為天子司憲,視彼城之危急,忍坐視乎?吾知上報天子,下拯生民,餘皆無可恤者,所念者太夫人耳」。即日入拜其母鮮于氏曰:「兒今不得事母矣」。母曰:「爾為忠臣,吾即死何憾!」鮮于氏,太常典簿樞之女也。巴延巴哈迪音因命子額森巴哈奉其母間道入福建,以江東亷訪司印送行御史臺,遂力守孤城而死。朝廷賜諡曰桓毅。 甲子,張士誠將呂珍圍諸全州,胡大海自寧越率兵救之。珍堰水以灌城,大海奪堰,反以灌珍。珍勢蹙,乃於馬上折箭求解兵,大海許之。王愷謂大海曰:「彼猾賊難信,不如因而擊之,可大勝也」。大海曰:「吾已許人而背之,不信,縱其去而擊之,不武」。遂引兵還。 是月,江南僉院俞通海攻趙普,勝不克而還,諸將患之,丞相曰:「趙普勝勇而寡謀,陳友諒挾主以令衆,上下之間,心懷疑貳,用計以離之,一夫之力耳」。時普勝有門客,頗通術數,常為普勝畫策,普勝倚為謀主,乃使人陽與客交而隂間之,又致書與客,故誤達普勝。普勝果疑客客,懼不能安,遂來歸。於是厚待客客,喜過望,傾吐其實,盡得普勝平生所為,乃重以金幣資客,潛往說友諒所親以間普勝。普勝不知見友諒使者,輒自言其功,悻悻有德色,友諒由是忌之。 秋七月壬辰朔,以遼陽賊勢張甚,起前中書右丞相綽斯嘉為遼陽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乙巳,江南樞密院同僉常遇春率兵攻衢州,建奉天旗,樹柵圍其六門,造呂公車、仙人橋、長木梯、懶龍爪,擁至城下,髙與城齊,欲階之以登。又於大西門、大南門城下穴地道攻之。守臣亷訪使宋巴延、巴哈等悉力備禦,以束葦灌油,燒吕公車,架千斤,秤鉤懶龍爪,用長斧以斫木梯,築夾城以防穴道。遇春攻之,弗克,乃以奇兵出其不意,突入南門甕城,毀其所架砲,督將士攻圍益急。 戊申,命國王囊嘉岱、中書平章政事福嘉努、額森巴哈、知樞密院事赫哩等,統領探馬赤軍,進征遼陽。 趙君用既殺毛貴貴黨,續繼祖自遼陽入益都,丙辰,殺趙君用,遂與其所部自相讎敵。彭早住,不知所終。 是月,以張士信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八月辛酉朔,倪文俊餘黨陷歸州。 庚午,江南將朱文遜、秦友諒攻無為州,取之。 察罕特穆爾諜知汴梁城中食且盡,乃與諸將閻思孝、李克彛、呼勒齊等議,各分門而攻。戊寅夜,將士鼓勇登城,斬關而入,遂拔之。劉福通奉其主小明王從數百騎出東門遁走。仍據安豐,獲偽后及賊妻子數萬,偽官五千,符璽印章寶貨無筭,全居民二十萬。軍無所私,市不易肆。不旬日,河南悉定,獻捷京師,以功拜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知河南行樞密院事、陜西行臺御史中丞,仍便宜行事,詔告天下。察罕特穆爾既定河南,乃以兵分鎮關陜、荊襄、河洛、江淮,而重兵屯太行,營壘旌旗相望數千里。日修車船,繕兵甲,務農積榖,訓練士卒,謀大舉以復山東。 己卯,蝗自河北飛渡汴梁,食田禾一空。 九月癸巳,以中書平章政事特里特穆爾為陜西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江南奉國上將軍徐達、僉院張德勝率兵自無為州登陸,夜至浮山寨,擊趙普勝部將胡總管,敗之於青山,追至潛山界。陳友諒遣參政郭泰渡沙河逆戰,德勝復大破之,斬郭泰,遂克潛山縣,命詹元帥守之。 乙未,陳友諒殺其將趙普勝。初,友諒既忌普勝,又有言普勝欲歸江南者。及是,憤潛山之敗,友諒益欲殺普勝,乃詐以㑹軍為期,自至安慶圖之。普勝不虞友諒之圖,已聞其至,具燒羊出迎於鴈汊,登舟見友諒。友諒遂執而殺之,併其軍。 乙巳,以湖南北、浙東、西四道亷訪司之地皆陷,詔任其所便之地置司。 丙午夜,白虹貫天。 丁未,江南兵取衢州路。時同僉常遇春圍城兩月餘,攻擊無虛日,樞密院判張斌度不能守,密遣其下詣遇春約降。是夕,斌潛出小西門,迎大軍入城。宋巴延巴哈不知其降,猶督兵拒戰。俄而城中火起,遇春等入城,衆遂潰,總管馮浩赴水死,宋巴延已哈及院判多尼等被執。改衢州路為龍游府。 甲寅,江南遣博士夏煜授方國珍福建行省平章參政,國珉僉樞密分院事,各給符印,仍以所部兵馬城守俟命征討。煜至慶元,國珍欲不受業,已降,欲受之。又恐見制,乃詐稱疾,但受平章印,告老不任職,遇使者亦頗倨,惟國珉開院署事。 自中原䘮亂,江南漕久不通,至是河南始平,乃遣兵部尚書巴延特穆爾、戶部尚書曹履亨,以御酒、龍衣賜張士誠,徵海運糧。巴延等至杭州,傳詔令方國珍具舟以運,而達實特穆爾總督其事。既而士誠慮國珍載粟不入京,國珍又恐士誠掣其舟,乘虛襲,已互相猜疑,巴延往來開諭二人,乃奉詔。據吳寛平呉録。 冬十月庚申朔,詔京師十一門皆築甕城,造吊橋。 以方國珍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壬申,江南元帥俞廷玉率兵攻安慶,不克,卒於軍。廷玉,僉院通海父也。 張士誠兵犯江隂,江南守將呉良遣萬戶聶貴、蔡顯率衆間道出無錫、三山絶其後,士誠兵遁去。張士信既受江浙行省平章政事之命,乃大發浙西諸郡民築杭州城,分為三番,以一月更代,皆裹糧遠役,而督事長吏復藉之酷,斂鞭朴箠楚死者相望,自七月興工,至是月始畢。僚屬立碑以紀其功,比之南仲、山甫,識者嗤之。據元史及樂郊私語修入。 初,嘉興通判繆思恭當張士信來攻,楊旺扎勒命典火攻,官軍大捷。及是城杭州,士信檄思恭統所屬工徒就役,欲乘此僇辱之,俾治西北面數十百丈。思恭毎作則先人,止則後衆,勞來督罰,殊得衆心。視他所築倍堅好士,信亦無奈何。一日,巡工至其所,日已暮而工猶未輟。士信曰:「日入而息,何獨勞民如此!」思恭曰:「平章禮絶百司,猶日夕敬共王事,況小民敢偷餘晷?」士信曰:「此人口利如錐,何怪杉青閘畔烈烈偪人?」思恭曰:「今幸太尉革面,國家借此得成奬順之典,若念杉青之役,猶恨不力縱逸平章耳」。士信曰:「別駕好將息,言及杉青,猶使人肉跳不止。採樂郊私語。 十一月壬寅,江南兵取處州路。初,經畧使李國鳳至浙東,承制拜實茂伊遜為江浙行省參知政事,以守處州。江南丞相既定寧越,即命耿再成駐兵縉雲之黃龍山,謀取處州。至是,僉院胡大海帥師入境。伊遜遣元帥葉琛屯桃花嶺,參謀林彬祖屯葛渡,鎮撫陳仲賢、照磨陳安屯樊嶺,元帥胡深守龍泉以拒敵。久之,右司郎中劉基棄官而歸,伊遜無可與謀者,將士怠弛,皆無鬭志。考異元史順帝紀取處州在癸卯,今從明太祖實録。又實録於此下云:胡深叛,伊遜間道來降,具言處州兵弱易取,胡大海聞之大喜云云。錢氏辨證曰:按神道碑與行述深出,見大海在克處州之後,而實録則以為深間道來降,乃獻謀取處州,此大異也。以實録本傳考之,似當從碑與行。述胡公受實茂公國士之遇,既解甲內附,而又獻謀以取處州,此穿窬小人之為,而謂君子為之乎?蘇伯衡撰繆美列傳云:己亥十一月,美從胡公擊處州軍,據礬嶺,其地險隘,衆莫利先登。美率敢死士持梃魚貫奮擊,奪其壁以入。我師守將石抹參政棄城而竄,分兵畧定浮雲,得元帥葉琛,使諭元帥胡深,深乃出降」。然則深之降在處州既下,實、茂棄城之後彰彰矣。實茂既遁,深不得已來降,豈有背實茂來降,復獻計取處之事哉!此可以證實録一時之譌,白仲淵千載之誣矣。今從錢說,據碑傳修入,不用實録。海乃出軍,扺樊嶺,與再成合攻之,連抜桃花嶺、葛渡二砦進薄城下,宜孫戰敗,棄城走,將士皆潰散,遂克處州。胡大海部將繆美分兵畧定諸縣,得葉琛,使諭胡深曰:「丞相,天授也,士之欲立功名者,不以此時自附,將誰與僇力?且去年爾之衆,戰而大敗,今年我之師不戰而勝,則天意亦可見矣。與其阻險,偷生旦夕,何如改圖可以保富貴也!」深然之,乃出降。龍泉、慶元皆平。葉琛諭降胡深事,據蘇伯衡所撰繆美列傳修入。 戊申,陳友諒兵陷杉關。 十二月甲子張士誠以分水縣之敗,復遣其將陸元帥等據新城三溪結寨,數出寇掠江南元帥何世明擊破之,斬陸元帥以下千餘人,分水兵潰去。自是士誠不敢窺嚴、婺。 戊辰,江南丞相命僉院常遇春帥師攻杭州。杭民尚奢侈,無蓄積,時城門閉三月餘,越數日,米既盡,糟糠亦與米價等。又數日,糟糠亦盡,以油車糠餅搗屑啖之,至有合家沈於水者。城中之人飢,死十六七。採輟耕録。 知樞密院事烏蘭哈岱領台哈巴哈軍,其所部托克托與弟巴克勒穆爾時保遼州,烏蘭哈岱屯孟州。是月,與察罕特穆爾部將巴布斯等交兵。已而烏蘭哈岱獨引達勒達軍還京師,托克托等乃從察罕特穆爾。 先是,陳友諒破龍興,其偽主徐夀輝欲徙居之,友諒恐其來不利於已,遣人止其行,夀輝不得已而止,至是,夀輝復欲往,友諒仍遣人止之,夀輝不聽,引兵發漢陽,行次江州,友諒陽遣使出迎,而隂伏兵於城西門外,夀輝既入門,閉伏發,盡殺其部屬,以江州為都奉夀,輝居之,友諒自稱漢王,立王府於西門外,置官屬,自此事權一歸於友諒,夀輝但擁虛位而已。 上都宫闕既廢,是歲以後,帝不復時巡。 帝在位久,而皇太子春秋日盛,軍國之事皆其所臨決皇后竒氏,乃謀內禪,遣資政院使巴布哈諭意於丞相太平,太平不答,皇后又召太平至宮中舉酒申前意,太平終依違而已,太子欲去之,知樞密院事努爾噶聞而歎曰:「善人!國之紀也,茍去之,國將何賴乎?」數於帝前左右之,故太子之志不得逞。㑹努爾噶卒,太子遂決意去太平,以中書左丞成遵及參知政事趙中,皆太平所用,兩人去,則太平之黨孤,於是監察御史瑪珠、僧格實哩,承望風旨,嗾寳坁縣尹鄧守禮弟子初等誣告,遵中與參議蕭庸等六人皆受贓,太子命御史臺、大宗正府等官雜問之,鍛鍊使成獄,遵等皆杖死,中外寃之太平,知勢不可留,數以疾辭位。後數年,御史臺臣辯明遵等誣枉,詔給還所授宣敕。 初,江南行臺御史大夫納琳赴召,由海道入朝,扺黑水洋阻風而還。至是,復由海道趣直沽山東,俞寳率戰艦斷糧道納琳,命其子安安及同舟人拒之,破其衆於海口,遂扺京師。帝遣使勞以上尊,皇太子亦饋酒脯,而納琳感疾日亟,卒於通州,年七十有九。 京師有鴟鴞百羣,夜鳴至曉,連月乃止。居庸,關子規啼。二事據《庚申外史》修入。 錢清場鹽司㑹稽楊維楨,遷江西儒學提舉,未上,値兵亂,避地杭州,張士誠聞其名,欲見之,維楨謝不往,復書斥其所用之人,其畧曰:「閣下乘亂起兵,首倡大順,以奬王室,淮呉之人,萬口一辭,以閣下之所為,有今日不可及者,四兵不嗜殺,一也。聞善言則拜,二也。儉於自奉,三也。厚給吏祿而奸貪必誅,四也。此東南豪傑望閣下之可與有為者也。然賢人失職,四民失業者尚不少也。吾惟閣下有可畏者又不止,是動民力以搖邦本,用吏術以括田租銓於私人,不承制出納國廩不輸受降人不疑,任忠臣而復貳也。六者之中,有其一二可以喪邦,閣下不可以不省也。況為閣下之將帥者,有生之心,無死之志矣。為閣下之守令者,有奉上之道,無恤下之政矣。為閣下之親族姻黨者,無祿養之法,有行位之權矣。有假佞以為忠者有託詐以為直者,有飾貪虐以為亷良者。閣下信佞為忠,則臣有靳尚者用矣。信詐為直,則臣有趙高者用矣。信貪虐為亷良,則蹠蹻者進,隨夷者退矣。又有某繡使拜虜而乞生,某太守望敵而先退,閣下禮之為好人,養之為大老,則死節之人少,賣國之人來矣!是非一謬,黑白俱紊,天下何自而治乎?及觀閣下左右參議贊密者,未見其破切政病,規進閣下於遠大之域者,使閣下有可為之時,有可乘之勢,而訖無有成之效,其故何也?為閣下計者少,而為身謀者多也。閣下身犯六畏,釁隙多端,不有內變,必有外禍,不待智者而後知也。閣下狃於小安而無長慮,東南豪傑又何望乎?僕既老且病,爵祿不干於閣下,惟以東南切望於閣下,幸采而行之,毋蹈羣小誤人之域,則小伯可以為錢鏐,大伯可以為晉重耳,齊小白也。否則麋鹿復上姑、蘇臺始憶楊維子之言於乎晚矣。衆惡其切直,目為狂生。時四境日蹙,朝廷方倚達,實特穆爾為保障,而納賄不已。維楨上書諷之,由是不合,久之,乃徙居松江採貝闕,楊鐵崖傳。

卷一百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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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二十年七月辛酉,博囉特穆爾大敗賊王士誠於臺州。 乙丑,陳友諒浮梁守將于光等遣人以其縣降於江南。 乙亥,詔博羅特穆爾總領達達罕爾軍馬為總兵官,仍便宜行事。 八月戊子,命博羅特穆爾守石嶺關以北,博羅特穆爾守石嶺關以南。 乙未,永平路陷。 甲辰,詔諸處所在權攝官員,專務漁獵百姓,今後非朝廷允許,不得之任。 庚戌,詔江浙行省左丞相達實特穆爾加太尉、兼知江浙行樞密院事,提調行宣政院事,便宜行事。 九月乙卯朔,詔遣參知政事額森巴哈等往諭博羅特、穆爾察罕特穆爾令講和。時博囉特穆爾調兵自石嶺關直扺冀寧,圍其城三日,復退屯交城。察罕特穆爾調參政閻奉先引兵與戰,已而各於石嶺關南北守禦。 壬戌,賊陷孟州,又陷趙州,攻真定路。癸未,賊復犯上都,右丞䝉克特穆爾引兵擊之,敗績。監察御史張楨劾太尉阿吉瑪欺罔之罪,并副使托克托穆爾、治書侍御史婁努弄權誤國之罪,不報。時博羅特穆爾與察罕特穆爾方争晉、冀,朝廷遣額森巴哈及托克托、穆爾婁努往解之,既受命不前進,楨又言其:「貪懦庸鄙,茍懷自安之計,無憂國致身之忠,朝廷將使二家釋憾,恊心討賊,此國之大事,謂宜風馳電走,而乃迂囘退攝枉道延安以西,繞曲數千里,遲遲而行,使兩軍日夜仇殺,黎庶肝腦塗地,實此二人之所致也,宜急殛之,以救時危」,亦不報。楨乃慨然歎曰:「天下事不可為矣!」即辭去,居河中安邑山谷間,結茅僅容膝,有訪之者,不復言時事,但對之流涕而已。 是月,張士誠兵侵諸全州,江南元帥袁實戰死。 黃岡人歐普祥,故徐夀輝將也,性殘暴,所過室廬皆焚蕩,俘掠無遺。夀輝使守袁州,陳友諒弑夀輝,徵兵於普祥,普祥不聽其節制,乃以袁州降於江南。友諒聞之,遣其弟友仁攻袁州,普祥與部將劉仁、黃彬擊敗其衆,獲友仁,鞭而囚之。友諒懼,遣其太師鄒普勝與普祥和約,各守其境,普祥乃釋友仁歸。冬十月甲申,以張良弼為湖廣行省參知政事,討南陽、襄樊。 詔博羅特穆爾守冀寧,博羅特穆爾遣保保等倍道趨之,守者不納。己亥,察罕特穆爾遣陳秉直等以兵攻博羅特穆爾之軍於冀寧,博羅特穆爾軍戰敗。時有旨以冀寧畀博羅特、穆爾察罕特穆爾,以為用兵數年,惟藉冀、晉以給其軍而致盛強,茍奉旨與之,則彼得以足其兵食,乃託言用師汴梁,尋渡河就屯澤、潞拒之,調延安軍交戰於東勝州等處,再遣巴布斯以兵援之。巴布斯謂「彼軍奉旨而來,我何敢抗王命?」察罕特穆爾怒,殺之。 十一月甲寅朔,黃河淸凡三日。 博羅特穆爾以兵侵汾州,察罕特穆爾以兵拒之。 癸酉,賊犯易州。 十二月辛卯,廣平路陷。 是歲,陽翟王阿嚕輝特穆爾擁兵數十萬,屯於穆爾固徹烏之地,將犯京畿,使來言曰:「祖宗以天下付汝,汝已失其大半,若以國璽付我,我當自為之」。帝遣報之曰:「天命有在,汝欲為則為之」。命知樞密院事圗堅、特穆爾等將兵擊之,不克,致師大潰,圗堅、特穆爾走上都。 關先生、沙劉二破頭潘兵入高麗,王都王出奔耽羅,其臣納女請降,將校皆以女子配之。軍士遂與高麗為姻婭,恣情往來,高麗人因而各藏其馬林中。一夕,𫝊王令除高麗聲音者不殺,其餘並殺之。關先生沙劉二皆死,惟破頭潘及禆將左李率輕騎萬人從間道直走西京,降博羅特穆爾,聽其調遣,已而又降於庫庫特穆爾。此事據庚申外史修入。

卷一百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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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二十三年春正月乙巳,大寧陷。 庚戌,呉常遇春兵攻池州神山寨,擒羅友賢斬之,餘黨悉平,時宋龍鳳九年也。 丙寅,呉國公遣中書省都事汪河送尹煥章歸汴,以書報庫庫特穆爾曰:「元失其政,中原鼎沸,廟廊方岳之臣互相疑沮,䘮師者無刑,得志者方命,悠悠歲月,卒致土崩。閣下先王奮起中原,英勇智謀,過於羣雄,聞而未識,是以前歲遣人直抵大梁,實欲縱觀,未敢納交也。不意先王捐館閣下,意氣相期,遣送使者涉海而來,深有推結之意,加以厚貺,何慰如之。薄以文綺若干,用酬雅意。自今以往,信使繼踵,商賈不絶,無有彼此,是所願也。 初,呉國公命諸將分軍於龍江等處屯田,惟康茂才積穀充牣他,皆不及。二月壬申朔,公下令申諭諸將曰:「屯田數年,未見功緒,惟康茂才所屯得穀一萬五千餘石以給軍餉,尚餘七千石分地均,而所入有多寡,由人力勤惰不齊耳。今宜督軍及時開墾,以盡地利,庶㡬兵食充足,國有所賴」。 是月,庫庫特穆爾自益都領兵還河南,留索珠以兵守益都,以山東州縣立屯田萬户府。 都昌盜江爵等陷饒州。時呉將于光與呉宏、呉毅等不協,爵乘釁誘陳友諒將張定邊、蔣必勝入寇。光等倉卒無備,皆出走。綜理饒州軍務,理問穆燮死於難。郎中楊憲走還建康。 張士誠發兵攻安豐,以呂珍為前鋒,而其弟士信以大軍繼之。考異月山叢談云:「士誠以大兵繼其後,非也」。今據陳基集正之。珍至安豐,圍其城。久之,城中人相食,有屍埋於地而腐者,亦掘而食之。或以井泥為丸,用人油煠而食之。劉福通勢窮,遣使徵兵於建康,呉國公將救之,太史令劉基諫曰:「不可,假使救出來,當發付何處!」弗聽。據劉辰國初事蹟修入。 三月辛丑朔,彗見東方,經月乃滅。 詔中書平章政事愛巴哈分省冀寧,庫庫特穆爾遣兵據之。呉國公率右丞徐達、參政常遇春等救安豐。呂珍聞呉軍至,乃水陸連營,戰艦蔽沙河際,皆樹木柵,繚以竹籬,外掘重塹,竭力以拒,元帥汪某先攻技其中壘,入據之,㑹左右軍敗,汪元帥兵望見,亦出走,為塹所阻,呂珍急攻之,兵皆殊死戰,公命遇春以兵橫擊其陣,三戰三勝,俘獲其士馬無筭,時廬州左君弼出兵來助珍,遇春又擊敗之,珍與君弼皆遁去,安豐圍解,公乃令軍士毎名各齎白米二斗,積於東門外,以救城中飢者,請小明王及母妹并太保劉福通以下領五翼軍士悉詣廬州營中,遂設鑾駕傘肩,迎駐滁州,創造宮殿居之,易其左右,宦侍奉之甚厚。考異錢氏羣雄事畧曰:據實録,劉福通為呂珍所殺,國初事蹟云福通奉韓林兒遁於滁州,庚申,外史則云丙午冬,與小明王俱沈於𤓰步。二說未知孰信。史乘考異以劉辰所記為非,然洪武實録多舛誤,又諱言龍鳳事,吾亦未敢以為信也。今按𤓰步之沈國,史所深諱,故并劉福通亦以為呂珍所殺。然庚申外史所稱劉太保與小明王俱死者,即福通也。劉辰所記蓋得其實。小明王尋降制書贈公三代祖考並呉國公,其官有差。妣皆呉國夫人。採龍鳯事蹟。 公還建康,命徐達等移師討左君弼,圍廬州、竹昌、忻都遂乘間入安豐。 丙午,大赦天下。 丁未,廷試進士六十二人,賜保保、楊輗等及第、出身有差。壬戌,大同路有赤氣亘天,中侵北斗。 是月,立廣西行中書省,以亷訪使伊爾吉尼為平章政事。時南方郡縣多陷沒,惟伊爾吉尼獨保廣西者十五年。 立膠東行中書省及行樞密院,總制東方事,以袁宏為參知政事。 閏月丁丑,呉處州翼總制胡琛言:「關市之征,舊例二十取一,今令鹽貨十取其一,稅額太重,商人不復販鬻,則鹽貨壅滯,軍儲缺乏。且使江西、浙東之民艱於食用。又如硫黃、白藤、蘇木、椶毛諸物,皆資於彼,今十五分取一,亦恐以稅重不能流通。請仍從二十取一之例,則流轉不窮,軍用給足」。從之。 夏四月辛丑,熒惑犯歲星。壬戌,陳友諒復大舉兵圍洪都。初,友諒憤其疆場日蹙,乃作大艦來攻艦,高數丈,外飾以丹漆,上下三級級置走馬棚,下設板房為蔽,置艣數十其中,上下人語不相聞,艣箱皆裹以鐵,自謂必勝之計,載其家屬百官,空國而至。友諒前攻洪都,以大艦乘水漲,附城以登。至是城移去江三十步,大艦不復得近,乃以兵圍城,其氣甚盛。呉都督朱文正與諸將謀分城拒守,參政鄧愈守撫州門,元帥趙德勝等守宫步、士步、橋步諸門,指揮薛顯守章江、新城二門元帥牛海龍守琉璃、澹臺二門,文正居中,節制諸將。 呉院判謝再興以諸全叛,殺知州欒鳳妻王氏,以身蔽鳳,并殺之,執參軍李夢庚。元帥陳元剛等奔紹興,降於張士誠。總管胡士明棄妻子,單騎走還建康。左丞朱文忠聞亂,遣同僉胡德濟屯兵五指山下,自將精兵二千往來應援以禦之。乙丑,諸全州以事聞呉國公,因命德濟為浙江行省參政。德濟遣萬戸王克瑀還,偵敵境,遇士誠兵,被執,死之。初,再興用部將左總管靡萬戸為腹心二人常使人販鬻於杭州,公知其隂泄機務,擒二人誅之。召再興赴建康,而以參軍李夢庚總制諸全軍馬。公以再興長女妻兄子,文正幼女適徐達,恩義甚厚,因命還守諸全。再興以夢庚處已上,忿忿不樂,由是遂叛。 丙寅,陳友諒攻撫州門,其兵各載竹盾如箕狀,以禦矢石,極力來攻,城壞三十餘丈。鄧愈以火銃擊退其兵,隨豎木柵,敵争柵,朱文正督諸將死戰,且戰且築,通夕復完。於是總管李繼先、元帥牛海龍、趙國珏、許珪、朱潛,萬戸程國勝等皆戰死。 是月,庫庫特穆爾遣部將貊高等以兵擊張良弼。 五月己巳朔,張士誠海運糧十三萬石至京師。 陳友諒知院蔣必勝、饒鼎臣等陷吉安府。時呉將李明道與曾萬中兄弟不協,明道因潛通必勝,約其來攻。兵至城下,明道舉火為應,開西門納之,殺參政劉齊、知府朱叔華。曽粹中亡走仇家,黃如淵執粹中送鼎臣,殺之必勝。又攻破臨江府,執同知趙天麟,亦不屈死。 癸酉,呉置禮賢館。先是,國公聘諸名儒集建康,與論經史,及咨以時事,甚見尊寵。至是,復命有司即所居之西,創禮賢館處之。陶安、夏煜、劉基、章溢、宋濓、蘇伯衡、王禕、許元、王天錫等皆在館中。考異明太祖實録云:朱文忠守金華,復薦諸儒之有聲望者。王禕、許元、王天錫至,上皆收用之。錢氏辯證曰:按劉辰國初事蹟,楊憲奏朱文忠在金華,用諸儒干預公事,上提禕等至京,誅屠性孫履,而禕及許元、王天錫發充書寫。此事。實録及行狀俱不載以家傳考之,壬寅十一月召入京都,則劉辰所記發充書寫之日也。發書寫未㡬,即有儒臺之授,又與許元、王天錫俱入禮賢館,劉辰所記蓋不謬也。而國史以為用文忠之薦入禮賢館,蓋文忠沒後,家傳特美其詞,而國史因之也。今從錢說,削去文忠之薦。 陳友諒兵陷無為州,知州董曾死之。曾之守無為也,招集流亡,使各復業,州民安之。及城陷,寇逼其降,曾抗言不屈,遂縛之,沈於江。 丙子,陳友諒復攻新城門,呉指揮薛顯將其鋭卒開門突戰,斬其平章劉進昭,擒其副樞趙祥,敵兵乃退。百戸徐明被執,死之。明有膽畧,嘗出劫友諒營,獲其良馬以歸。故敵兵見明,併力攻殺,後封合肥縣男,以其子為指揮。 廬州城三面阻水,徐達等攻之不克。已而左君弼於城上為釣橋,達曰:「君弼鼠伏穴內,久不出,今遽為此,其將夜出劫我乎?」令軍中嚴為之備。比夜半,聞釣橋有聲,其兵奄至,營中萬弩俱發,君弼不得利,退走。達縱兵擊之,君弼大敗,走入城,歛兵拒守,達攻圍凡三月不下。 乙未,熒惑犯右執法。 六月戊戌朔,博囉特穆爾遣方托克托迎匡福於彰德。 庫庫特穆爾兵追之,敗還,匡福遂據保定路。 己亥,庫庫特穆爾部將岱哩等駐兵藍田、七盤。李思齊攻圍興平,遂據盩厔。博囉特穆爾奉詔進討襄、漢,而岱哩阻道於前,思齊踵襲於後,乃請催督庫庫,東出潼關,道路既通,即便南討。 丁未,呉忠勤樓災。時砲藥藏樓中,遇火,怒激如雷。 戊申,博囉特穆爾遣竹貞等入陜西,據其省治。時陜西行省右丞達實特穆爾與行臺有隙,且恐陜西為庫庫特穆爾所據,隂結於博囉,請竹貞入城,劫御史大夫旺扎勒特穆爾及監察御史張可遵等印。其後屢使召旺扎勒特穆爾拘留不遣。庫庫遣貊高與李思齊合兵攻之,竹貞出降,遂從庫庫。 庚戌,星隕於濟南龍山,入地五尺。辛亥,陳友諒增修攻具,欲破柵自水關入呉朱,文正使壯士以長槊從柵內刺之,敵奪槊更進。文正乃命煅鐵㦸鐵鉤,穿柵以刺,敵復來奪,手皆灼爛,不得進。友諒盡攻擊之術,而城中備禦,隨方應之。友諒計窮,又攻宮步、士步二門,元帥趙德勝力禦之,暮坐宮步門樓,指麾士卒,流矢中腰膂而死。 甲寅,詔授江南下第及後期舉人為路、府、州儒學教授。 丁巳,絳州有白虹二道,衝斗牛間。庚申,平陽路有白氣三道,一貫北極,一貫北斗,一貫天漢,至夜分乃滅。 洪都被圍既久,內外阻絶,音問不通,朱文正遣千戶張子明告急於建康。子明取東湖小漁舟,夜從水關潛至石頭口,宵行晝止,凡半月始得達見呉國公,具言其故。公問:「友諒兵勢何如?」對曰:「兵雖勝而戰,鬬死者亦不少。今江水日涸,賊之巨艦將不利用,又師久糧乏,若援兵至,必可破也」。公謂子明曰:「汝歸告文正,但堅守一月,吾自當取之,不足慮也」。子明還至湖口,為友諒兵所獲,友諒謂曰:「若能誘之降,非但不死,且行富貴」。子明偽許之,至城下,大呼曰:「大軍且至,但當固守以待」。友諒怒,遂殺之。後特封忠節侯。 秋七月戊辰朔,京師大雨雹,傷禾稼。 癸酉,呉國公自將救洪都。時徐達、常遇春圍左君弼於廬州,公遣使命解圍,曰「為廬州而失南昌,非計也」達遇春乃還。是日,公召諸將,諭以親行之意,遂禡纛於龍江,舟師凡二十萬,俱發。徐達、常遇春、馮國勝、廖永忠、俞通海等皆從壬午,風覆國勝舟。公以其不利,遣還建康。癸未,師次湖口,先遣指揮戴德以一軍屯於涇江口,復以一軍屯南湖觜,以遏友諒歸師。遣人調信州兵守武陽渡,防其奔逸。 丙戌,陳友諒圍洪都,至是凡八十有五日,聞呉國公至,即解圍,東出鄱陽湖以迎敵,公率諸軍由松門入鄱陽湖,諭諸將曰:「兩軍相鬬,勇者勝。陳友諒久圍洪都,今聞我師至,而退兵迎戰,其勢必死鬭,諸君當盡力,有進無退,翦滅在今日!」諸將受命,皆自奮,丁亥,遂與友諒師遇於康郎山,友諒列巨舟當我師,公見之,謂諸將曰:「彼巨舟首尾連接,不利進退,可破也」。乃分舟師為十一隊,火器弓弩以次而列,戒諸將近寇舟,先發火器,次弓弩,及其舟,則短兵擊之,戊子,命徐達、常遇春、廖永忠等進兵薄戰,達身先諸將擊敗其前軍,殺千五百人,獲一巨艦而還,軍威大振,俞通海復乘風發火砲,焚冦舟二十餘艘,殺溺死者甚衆,徐達等搏戰不已,火延及達舟,敵遂乘之,達撲火更戰,公急遣舟援達,達力戰,敵乃退。友諒驍將張定邊奮前欲犯公舟,舟膠淺,敵兵帀焉,我軍格鬭,定邊不能近,遇春從旁射中定邊,定邊舟始卻,通海來援,舟驟進,水湧,公舟遂脫,指揮韓成元、帥宋貴、陳兆先、萬戸程國勝等皆戰死。考異太祖實録辨證曰:「髙陽侯韓成之死於郡陽也,定遠黄金著開國功臣録,以為成當太祖危急時,服御袍對敵,自沈、史家競傳之,比於紀信之誑楚。而實録紀此戰,則云彼軍殺溺者甚衆,我指揮韓成、元帥宋貴、陳兆先等亦戰死。國史固多諱辭。然以成之忠烈如此,一切抑沒而不書,難乎其為實録矣。豐城朱文恪公善撰安定伯程國勝神道碑紀,其事最詳,葢當御舟膠淺,張定邊奮前直犯之時,事勢惶急,成與國勝、兆先等方左右格鬬,及定邊中矢,援舟驟進,御舟以水湧得脫,而成等反遶出敵艦之後,援絶而死,然則成等致命之時,定邊之勢已熸,御舟之厄已脱矣,寧有代死誑漢之事耶?且康山之役,與滎陽不同,羽圍滎陽久,漢軍乏食,漢祖計無所出,故紀信畫誑楚之䇿,遂得以乘間遁去。康山之戰,兩軍相持,雌雄未决,卒然有冕服代死之事,耳目瞀亂,軍心盡解,我將何以自固?决機於兩陣之間,我知其不出於此矣。録又言上念成効死,祀諸臣於康山,以成為首。按實録,中書省列進康山功臣,成在第三,居丁普郎、張志雄之次。大明㑹典,載饒州忠臣廟在康郎山祀樞密,同知丁普郎、張志雄等三十五人成實,未嘗首祀於康山也。成若代死則必首祀,不首祀則不代死,黃金之徒並為妄矣。今依錢說,削去史家韓成代死之事,又實録記韓成、宋貴、陳兆先等死在張定邊犯御舟之前。今據朱文恪、程國勝碑,則國勝與成等同死,在御舟既脫之後,特為改正,并補入程國勝姓名。永忠隨以飛舸追定邊,定邊走,身被百餘矢,士卒多死傷。既而遇春舟亦膠淺,公麾兵救之,俄有敗舟,順流而下,觸遇春舟,舟亦脫。考異:錢氏太祖實録辨證曰:「鄱陽之戰,開平射中張定邊脫御舟於險,其功最鉅」。實録紀在七月戊子。朱善撰程國勝神道碑,其繫日亦同。宋文憲開平神道碑,但記射中定邊,而膠沙脫險,則書於八月壬戌,禁江口相去一月餘矣。鄱陽之役,兩軍相持,我軍殊死戰,莫甚於戊子。己丑、辛卯三日至禁江口,則彼以戰敗突歸,而我為邀擊之師,其大勢非前日比矣。御舟膠淺及開平力戰之事,其當在戊子無疑也。今依錢說,據《實録》書之。㑹日暮,諸軍欲退,公御樓船鳴鉦,集諸將申明約束,諭以生死利害,諸將咸舉手加額,以死自誓。是日,命徐達還守建康,慮張士誠乘虛入寇故也。 己丑旦,公命鳴角,師畢集,乃親布陣,復與友諒戰,諸軍奮擊敵舟,敵不能當,殺溺死者無算,院判張志雄所乘舟檣折,為敵所覺,以數舟攅兵鈎刺之,志雄窘迫自刎,丁普郎、余昶、陳弼、徐公輔皆戰死,普郎身被十餘創,首脫猶執兵若戰狀,植立舟中不仆,時友諒悉巨舟連鎖為陣,旌旗樓櫓望之如山,我舟小,仰攻多卻,公親麾之不前,右師少卻,立命斬隊長十餘人,猶不止,郭興進曰:非人不用命,舟大小不敵也,臣以為非火攻不可」。公然之,至晡,東北風起,公命以七舟載火藥其中,束草為人,飾以甲胄,各持軍器若鬬敵者,令敢死士操之,備走舸於後,將迫敵舟,乘風縱火,風急火烈,須臾而至,其水寨數百艘悉被焚,煙燄漲天,湖水盡赤,死者太半,友諒弟友仁、友貴及其平章陳普畧等皆焚死,我師乘之,又斬首二千餘級,友仁即所謂五王也,眇一目有智數,驍勇善戰,至是死,友諒為之喪氣,普畧即新開陳也。考異、太祖實録辨證曰:「宋文憲張中小傳云:己丑戰湖中之康郎山,常忠武王深入,虜舟數四圍之,其勢甚危險,以為不可救。中曰:勿憂也,亥時當自出,如期果出,連戰輒大勝」。按己丑之戰,六舟深入,疑陷沒而旋出者,俞通海、廖永忠、張興祖、趙庸等也。實録不載開平神道碑,亦但記膠沙脫險,而不及深入陷沒之事,知鐵冠傳誤也。宋文憲記事最為詳覈,且開平碑、鐵冠𫝊共記一事出一人之手,而彼此錯互,史家紀載之難如此。明日,公復諭諸將曰:「友諒戰敗氣沮,亡在旦夕,今當併力蹙之」。於是諸將益自奮。時公所乘舟檣白,友諒覺,欲併力來攻,公知之,夜令諸船盡白其檣,旦視莫能辨,敵益駭。辛卯,復聨舟大敗敵兵,敵之巨艦難於運轉,我兵環攻之,殺其卒殆盡,而操舟者猶不知,尚呼號搖櫓如故,已而焚其舟,皆死。考異史家皆云:「辛卯之戰,自辰至已不解。時劉基侍,忽躍起大呼,太祖亦驚起囘顧,但見基雙手揮之曰:難星過,急更舟。太祖如言入他舟,坐未定,先所御舟已礟碎矣。友諒乗高見舟碎,喜甚,俄太祖麾舟更進,皆失色」。按此事不見於實録,恐亦是文成行狀傅㑹之辭,今不取。俞通海、廖永忠、張興祖、趙庸等以六舟深入搏擊,敵聨巨艦,極力拒戰,我師望六舟無所見,意謂已陷沒。有頃,六舟旋繞敵舟而出,我師見之,勇氣愈倍,合戰益力,呼聲動天地,波濤起立,日為之晦。自辰至午,敵兵大敗,棄旗鼓器仗,浮蔽湖面。張定邊自以戰不利,欲挾友諒退保鞋山,為呉師所扼,不得出,乃斂舟自守,不敢更戰。通海等還,公勞之曰:今日之捷,諸君之力也。是日,移舟泊柴棚,去敵五里許,數遣人往挑戰,敵不敢應,諸將欲退師,少休士卒,公曰:兩軍相持先退,非計也。俞通海以湖水淺,請移舟扼江上流,公從之。時水路狹隘,舟不能並進,恐為敵所乘,至夜,令船置一燈,相隨渡淺,比明,已盡渡矣,乃泊於左蠡,友諒遂亦移舟出泊瀦磯,相持者三日,友諒左右二金吾將軍率所部來降。先是,友諒數戰不利,咨謀於下,其右金吾將軍曰:今戰不勝,出湖實難,莫若焚舟登陸,直趨湖南,謀為再舉。其左金吾將軍曰:今雖不利,而我師猶多,尚堪一戰,若能戮力,勝負未可知,何至自焚以示弱?萬一舍舟登陸,彼以步騎躡我後,進不及前,退失所據,一敗塗地,豈能再舉耶!友諒猶豫不決,至是戰多喪敗,乃曰:右金吾言是也!左金吾聞之,懼及禍,遂以其衆降右金吾見其降,亦率所部來歸。友諒失此二將,兵力益衰,公移書友諒曰:曩者公犯池州,吾不以為嫌,生還俘虜,將欲與公為約從之,舉各安一方,以俟天命,此吾之本心也。公失此計,乃先為我仇我,是以破公江州,遂蹂蘄、黃、漢、沔之地,因舉龍興十一郡,奄為我有,今又不悔,復啓兵端,自洪都迎戰,兩敗於康山,殺其弟姪,殘其兵將,捐數萬之命,無尺寸之功,此逆天理,悖人心之所致也。公乘尾大不掉之舟,頓兵敝甲,與吾相持,以公平日之狂暴,正當親決一戰,何徐徐隨後?若聽吾指麾者,無乃非丈夫乎?公早決之。友諒得書怒,留使者不遣,猶建金字旗周囘巡寨,令獲我將士,皆殺之。公聞之,命悉出所俘友諒軍,視有傷者,賜藥療之,皆遣還,下令曰:但獲彼軍,皆勿殺。又令祭其弟姪及將士之戰死者。師出湖口,命遇春、永忠等統舟師橫截湖面,邀其歸路,又令一軍立柵於岸,控湖口者旬有五日,友諒不敢出,復移書責之曰:昨吾船對泊瀦磯,嘗遣使齎記事往,不見使囘,公度量何淺淺哉?丈夫謀天下,何有深仇,江淮英雄,唯吾與公耳,何乃自相吞并?公之土地,吾已得之,縱力驅殘兵,來死城下,不可再得也。設使公僥倖逃還,亦宜修德,勿作欺人之容,卻帝名而待真主。不然,喪家滅姓,悔之晚矣!友諒忿恚不答。公與博士夏煜等日草檄賦詩,意氣彌壯,分兵克蘄州、興國,友諒食盡,遣舟掠糧於都昌,朱文正使人燔其舟,友諒勢益困。 是月,有星墜於慶元路西北,聲如雷,光芒數十丈,久之乃滅。八月丁酉朔,倭人寇蓬州,守將劉暹擊敗之。自十八年以來,倭人連寇瀕海郡縣,至是海隅遂安。 辛丑,庫庫特穆爾遣兵侵博羅特穆爾所守之境。 丙辰,沂州有赤氣亘天,中有白色如蛇形,徐徐西行,至夜分乃滅。戊午,博羅特穆爾言,庫庫特穆爾踵襲父惡,有不臣之罪,乞賜處置。 陳友諒窮蹙,進退失據,欲奔還武昌,乃率樓船百餘艘趣南湖觜,為呉軍所遏。壬戌,友諒遂突出湖口,欲繞江下流,由禁江遁去。呉國公麾諸軍邀擊,以火舟、火筏衝之,追奔數十里,自辰至酉,戰不解。至涇江口,涇江之師復擊之,張鐵冠大笑賀曰:「友諒死矣!」公曰:「無妄言」。復戲之曰:「縛汝於水濱以俟」。乃遣樂人具牲酒往祭友諒以覘其死生,且曰:「如其生,往者必返。若不返,其死必矣」。已而往者俱被殺。未㡬,有降卒來奔,言友諒在別舸中流矢,貫睛及顱而死。考異:太祖實録辨證曰:「鄭曉今言云:嘉靖十六年,郭勛欲進祀其祖英於太廟,乃倣三國志、俗說及水滸傳,為國朝英烈,傳言生擒士誠射死。友諒皆英之功,傳說宮禁,鼓動聽聞,已乃疏乞祀英於廟廡。按實録上聞張鐵冠言,乃遣樂人具牲酒往祭,以覘其死生未㡬,有降卒來奔,言友諒在別舸中流矢,貫晴及顱而死。當是時,友諒之死,我軍尚未知既死而降,卒始來告,何以知此矢之出於英乎?楊文敏撰英神道碑云:友諒中流矢死,有言公之功者,上問之,公曰:天威神筭臣何有焉?上益重之。文敏此碑,以其孫玹之請,据其家傳次第之。蓋友諒既斃,軍中流𫝊,或言此矢出於某某郭氏家傳,亦不過載此疑似之詞,以誇示後世,而勛遂張皇其事,以乞侑享之典,亦文敏之言啓之也。英既有此大勲,而聖祖又親問之,乃三年論功,不得封侯,而待十七年平雲南之役,有是理耶?劉三吾撰陜國公神道碑云:彭蠡之戰戒嚴所部人百其勇,友諒計蹙,中流矢死,以三吾序陜國之事,參互觀之,則集矢之勤,其不出於營國,亦曉然矣。又按俞本記事録云:友諒度不能支,出首箭忩中,呼從船,而白船已至,箭銃交發。友諒左太陽中箭,須臾,陳氏卒泅水報曰:友諒死矣。上大悦,諭衆曰:友諒中箭而死,將士之功勝於赤壁走曹暪逺矣。稠人難辨射中者,均給重賞以勞汝等。俞本以騎士從征,其記録最,確以此益知文敏豐碑之文,出於𫝊㑹,不足信也。諸軍聞之大呼,喜躍益争奮,擒其太子善兒、平章姚天祥等。明日,平章陳榮等悉舟師來降,得士卒五萬餘人,惟太尉張定邊及楊丞相、韓副樞乘夜以小舟來,竊載友諒屍,及其子理徑走武昌,復立理為帝,改元德夀。公之救安豐也,劉基力諫不聽,至是謂基曰:我不當有安豐之行,使友諒乘我之出,建康空虛,順流而下,我進無所成,退無所歸,大事去矣。今友諒不攻建康而圍南昌,計之下者,不亡何待!時四方割據,惟友諒鷙悍,為羣雄冠。其初起也,父普才戒之曰:若捕魚兒耳,而乃圖大事!友諒曰:相塜者言我家當富貴,今其時矣。及貴,迎父,父曰:汝不聽吾言而起事至此,吾懼不能免。至是,果敗死,年四十四,稱帝僅四年。張鐵冠者,名中,臨川人,精皇極,數談禍福多驗,常戴鐵冠,人號為張鐵冠云。 ,呉同僉行樞密院事、守江淮府繆大亨卒。大亨御士卒嚴恪,為政簡易,人皆悅服之。至是,以疾卒。後公過鎮江,遣人祭其墓,歎曰:「繆將軍平生端直,在諸將中未嘗有過,今不見矣,惜哉!」 九月丁卯朔,呉國公發湖口,還建康。壬申,公至建康,告廟飲至,論功行賞,賜常遇春、廖永忠田,餘將士金帛有差。因與諸將論鄱陽之戰。諸將請曰:「自古水戰,必得天時地利,乃為可勝。若周瑜之破曹操,因風水之便,乃能勝之。陳友諒兵據鄱陽,先處上流而待我,是得地利矣。況我勞而彼逸,今勝之,誠未喻也」。公曰:「汝不聞古人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乎?友諒衆雖強,人各一心,上下猜疑。矧用兵連年,數敗而無功,不能養威俟時,今日適勞於東,明日又馳騖而西,失衆心矣。夫兵貴時動,動則威,威則勝。我以時動之師,威不振之虜,將士一心,人百其勇,如鷙鳥搏擊,巢卵俱覆,此所以為吾破也」。諸將皆歎服。 壬午,呉國公命李善長、鄧愈留建康,復率常遇春、康茂才、廖永忠、胡廷瑞等親征陳理於武昌。 呉諸全叛將謝再興以張士誠兵犯東陽,左丞朱文忠率兵禦之,部將夏子實、郎中胡深為前鋒,與其兵遇於義烏,戰方接,文忠自將精騎橫出其後擊之,再興大敗遁去,深因建策,以為諸全乃浙東藩屏諸全,不守,則衢不能支,吾度地,距諸全五十里,請於五指山下築城,分兵戍守,文忠從之,未㡬,士誠將李伯昇大舉來寇,兵號六十萬,頓於城下,城堅不可拔,乃引去。呉國公嘉深築城之功,命以名馬賜之。是月,太尉張士誠令其部屬,頌已功德,必欲求王爵,江浙丞相達實特穆爾謂左右曰:「我承制居此,徒藉口舌以馭此輩。今張氏復要王爵,朝廷雖㣲,終不為其所脅,但我今若逆其意,則目前必受害,當忍恥含垢以從之耳!」乃為具文書聞於朝,至再三,不報,士誠遂自稱呉王,尊其母曹氏為太妃,治宮闕,置官屬,改平江路,復為隆平府。朝廷遣户部侍郎博囉特穆爾等徵海運糧於士誠,士誠不與,時天下謂建康為西呉,平江為東呉,然士誠尚奉元正朔,江北諸郡皆詭云為元恢復,而實自守之。「東西呉」以下,據月山叢談》修入。 初,士誠拒海漕之命,淮省郎中俞思齊言於士誠曰:「向為賊不貢猶可,今為臣,其可乎?」士誠怒,抵案撲地而入。思齊,海陵人,本隂陽,家者流,士誠開藩,與有功焉,至是知不可為,即棄官而隱。楊維楨為作骨鯁臣,𫝊及士誠稱王,羣下同聲相賀,思齊復犯顔諫,止不聽,板授淮省參政,遂杜門謝病以卒。又有淳安魯淵者,由進士遷浙西提學士,誠稱王,命為博士,辭不拜,還山,士誠地連十州,諸將咸以為安,松江陳思獨上書危之,不報,思遯居海上,採王逄詩序及平吳録。郎中參軍事陳基以諫止稱王,欲殺之,不果。已而超授內史,遷學士院學士,凡飛書走檄、碑銘傳記,多出其手,基每以為憂而未能去也。採陳基傳。 冬十月丙申朔,青齊一方赤氣千里。壬寅,呉國公至武昌,馬步舟師水陸並進。既抵其城,命常遇春等分兵於四門立柵圍之。又於江中聯舟為長寨,以絶其出入之路。分兵徇漢陽、德安,於是湖北諸郡皆來降。 甲辰,湖廣偽姚平章張知院隂使人言於庫庫特穆爾,設計擒殺其主陳理及偽夏主明玉珍,不果。 皇太子惡太傅太平不歸奉元,而止於沙井。己酉,令御史大夫布哈劾太平故違上命,當正其罪。詔悉拘所授宣命及所賜物,俾往陜西之西居焉。丞相綽斯嘉因誣奏之,安置土蕃,尋遣使者逼令自裁。太平至東勝,賦詩一篇,乃自殺。 是月,博囉特穆爾遣僉樞密院事任亮復安陸府。 博囉特穆爾遣兵攻冀寧,至石嶺關,庫庫特穆爾大破走之,擒其將烏瑪爾、殷興祖博囉軍由是不振。 先是,監察御史張沖等上章雪故丞相托克托之寃,詔復托克托官爵,并給復其家產,召其子哈喇章、三保努還朝。時額森特穆爾亦已死,乃授哈喇章中書平章政事,封申國公,分省大同,三保努知樞密院事。十一月庚申,臺臣又言:「托克托有大臣之體,向在中書政務修舉,深懼滿盈,自求引退,加封鄭王,固辭不受,再秉鈞軸,克濟艱危,統軍進征平徐州,收六合,大功垂成,浮言構難,奉詔謝兵,就貶以沒,已䝉録用,其子還所籍田宅,更乞憫其勲舊,還所授宣命。從之。 十二月丙申朔,呉國公發武昌還建康,命常遇春總督諸將守營柵,諭之曰:「彼猶孤㹠處牢中,欲出無由,久當自服。若來衝突,慎勿與戰。且堅守營柵以困之,不患其城不下也」。 甲寅,呉國公至建康。戊午,閱武於雞籠山,還坐西苑,召指揮華雲龍等,教以陣勢兵法。 宦者資正院使布巴哈與宣政院使托歡,內恃皇太子,外結丞相綽斯嘉驕恣不法,監察御史額森特、穆爾孟額森巴哈、傅公讓等劾奏布巴哈托歡姦邪,當屏黜。御史大夫樂迪斯以其事聞,皇太子執不下,而竒后庇之尤固,御史乃皆坐左遷。治書侍御史陳祖仁上書皇太子,言「御史糾劾托歡布巴哈姦邪等事,此非御史之私言,乃天下之公論,臺臣審問尤悉,故以上啓。今殿下未睗詳察,輒加沮抑,使姦臣蠧政之情不得達於君父,則亦過矣。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臺諌者祖宗之所建立,以二䜿之㣲,而於天下之重、臺諫之言,一切不恤,獨不念祖宗乎?且殿下職分,止於監國撫軍、問安視膳而已,此外予奪賞罰之權,自在君父,今方毓德春宮,而使諫臣結舌,凶人肆志,豈惟君父徒擁虛器,而天下蒼生亦將奚望?書奏,皇太子怒,令樂迪斯諭祖仁,以謂托歡等俱無是事,御史糾言不實,已得美除。昔裕宗為皇太子,兼中書令、樞密使,凡軍國重事合奏聞者,乃許上聞,非獨我今日如是也。祖仁復上書,言昔唐德宗云:人言盧杞姦邪,朕殊不覺,使德宗早覺把安得,相是把之姦邪?當時皆知之,獨德宗不知爾。今此二人,亦皆姦邪,舉朝知之,在野知之,獨殿下未知爾。且裕宗既領軍國重事,理宜先閲其綱,若至臺諫封章,自是御前開拆,假使必皆經由東宮,君父或有差失,諫臣有言,太子將使之聞奏乎?不使之聞奏乎?使之聞奏,則傷其父心,不使聞奏,則陷父於惡,殿下將安所處?如知此義,則今日糾劾之章不宜阻矣,御史不宜斥矣,斥其人而美其除,不知御史所言,為天下國家乎?為一身官爵乎?斥者去來者言,言者無窮,而美除有限,殿下又何以處此?祖仁書既再上,即辭職,而臺臣大小亦皆求退,於是皇太子以其事聞,布巴哈托歡,乃皆辭罷。帝令樂迪斯諭㫖祖仁等,祖仁上疏曰:祖宗以天下傳之陛下,今乃壞亂不可救藥,雖曰天運使然,亦陛下刑賞不明之所致也。且區區二豎,猶不能除,況於大者,願陛下俯從臺諫之言,擯斥此二人,不令以辭退為名,成其姦計,使海內皆知陛下信賞必罰,自二人始,則將士孰不効力?天下可全,而有以還祖宗?若猶優柔不斷,則臣寧餓死於家,誓不與之同朝牽聯及禍也。疏奏,帝大怒,㑹侍御史李國鳳亦上書皇太子,言布巴哈驕恣無狀,招權納賄,奔競之徒皆出其門,駸駸有趙高、張讓、田令孜之風,漸不可長。望殿下思履霜堅冰之戒,早賜奏聞,投之四夷,以快衆心,則紀綱可振,政治修而百廢舉矣。由是帝益怒,臺臣自樂迪斯以下皆左遷,而祖仁出為甘肅行省參知政事。時天極寒,衣單甚,以弱女託於其友朱毅,即日就道。布巴哈之被劾樂迪,斯執其事頗力,太子深惡之,而奇后又譖之於內。未㡬,布巴哈復為集賢大學士、崇政院使。 知樞密院事圖卜堅特穆爾與丞相額森巴哈俱屯田西方。一日,圖卜堅治具,躬詣額森屯所餉之額。森自恃尊屬,不受,圖卜堅怒,坐額森營門外,呼軍士共啖之。額森不平,因誣其有異志,差五府官往訊。圖卜堅忿曰:「我有何罪,五府來問我!」乃拘五府官,將往愬博羅特穆爾。以上據庚申外史修入。㑹樂,迪斯亦懼誅,遂與圖卜堅、特穆爾皆奔於大同,為博羅特穆爾所匿。樂迪斯者,帝母舅也,以故帝數為太子寢其事,而太子不從。帝無如之何,乃傳旨密令博囉特穆爾隱其迹,而綽斯嘉、布巴哈皆附太子,欲窮究其事,徧圖形求之。 布巴哈見臺憲彈劾不行,與其黨謀曰:「十八功臣家子孫朝夕在帝左右,我與汝等向日之所為,渠必得知,臺臣亦必知之,終當為我不利」。綽斯嘉曰:「彼皆樂迪斯黨也。樂迪斯既為博羅所庇,必稱兵犯闕十八家為內應,社稷能無危乎?」遂誣樂迪斯曼濟、諳達達實哩沙嘉實哩額森呼圖及托歡等謀為不軌,執送資正院,鍛鍊其獄,連逮不已。帝知其無辜,欲釋其事,特命大赦,而綽斯嘉增入條畫內,獨不赦前獄。惟樂迪斯逃匿博囉軍中,餘皆逺竄,有道死者,亦有賄免者。額森,呼圖太平子也,當貶薩斯嘉之。地道由多斯瑪行,宣政院使桓斯里素受知太平,因留居其地。執政知其故,奏額森呼圖違命,杖死之,年四十四。太平為相,務廣延才彥,而額森呼圖亦傾身下士,名稱籍甚,至是為姦臣所害。賀氏三世忠貞皆死於非命,天下悲之。此事採元史太平傳及庚申外史修入。 是歲,呉寳源局鑄錢三千七百九十一萬有竒。

卷一百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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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二十四年夏四月甲午朔,命庫庫特穆爾討博羅特穆爾。 呉王退朝,與孔克仁等論前代成敗,因曰:「秦以暴虐,寵任邪佞之臣,故天下叛之。漢髙起自布衣,能以寛大駕,馭羣雄,遂為天下主,今天下之勢則不然,元之號令紀綱已廢弛矣,故豪傑所在蠭起,然皆不修法度以明軍政,此其所以無成也」。因感慨久之,又曰:「天下用兵,河北有博羅特穆爾河南有庫庫特穆爾關中有李思齊、張良弼,然有兵而無紀律者,河北也。稍有紀律而兵不振者,河南也。道途不通、餽餉不繼者關中也,江南則惟我與張士誠耳。士誠多奸謀,而尚間牒其御衆,尤無紀律,我以數十萬之衆,固守疆土,修明軍政,委任將帥,俟時而動,其勢有不足平者」。克仁頓首曰:「主上神武,當定天下於一,今其時矣! 呉中書省臣進宗廟祭享及月朔,薦新禮儀,王御白虎殿,覽畢,退自殿西步至㦸門東,忽悲愴流涕,謂宋濓、孔克仁曰:「吾昔遭世艱苦,饑饉相仍,當時二親俱在,吾欲養而力不給,今賴天地之佑,化家為國,而二親不及養,追思至此,痛何可言!」因命并録皇考妣、忌日、歲時享祀以為常。 呉平章俞通海、參政張興祖率兵畧劉家港,進逼通州,擊敗張士誠兵,擒其院判朱瓊、元帥陳勝。 丙申,呉王命建忠臣祠於鄱陽湖之康郎山,祀丁普郎、張志雄、韓成、宋貴、陳兆先、余昶昌、文貴、王勝、李信、陳弼、劉義、徐公輔、李志髙、王咬住、姜潤、石明、王德、朱鼎、王清、常得勝、王鳳顯、丁宇、王仁、汪澤、王理、陳沖、裴軫、王喜仙、袁華、史得勝、常惟德、曹信、□德山、鄭興、羅世榮等三十五人,並封贈勲爵有差,設像祠中,令有司歲時祭之。 博囉特穆爾悉知詔令調遣之事,非出帝意,皆右丞相綽斯嘉所為,遂遣部將㑹圖卜堅、特穆爾舉兵向闕。壬寅,圖卜堅、特穆爾兵入居庸關。癸卯,知樞密院事伊蘓、詹事卜朗吉達迎戰於皇后店,卜朗吉達力戰伊蘓,不援而退,卜朗吉達㡬為所獲,脫身東走。甲辰,皇太子率侍衞兵出光熙門,東走古北口,趨獨松。乙巳,圖卜堅、特穆爾兵至清河列營,時都城無備,城中大震,令百官吏卒分守京城。 呉王命建忠臣祠於南昌府,祀趙德勝、李繼先、劉齊、朱叔華、許圭、朱潛、牛海龍、張子明、張德山、徐明、夏茂成、萬思成、葉琛、趙天麟等十有四人。 呉王聞諸功臣家僮僕多有横肆者,乃召徐達、常遇春等諭之曰:「爾等從我起身艱難,成此功勲,匪朝夕所致聞。爾等所畜家僮,乃有恃勢驕恣,踰越禮法,此不可不治也。小人無忌,不早懲戒之,他日或生釁隙,寧不為其所累?故與爾等言此輩,宜速去之,如治病,當急除其根。若隱忍姑息,終為身害」。 丙午,呉中書省臣言:「湖廣行省所屬州縣,故有鐵冶,方今用武之際,非鐵無以資軍用,請興建爐冶,募工煉鐵」。從之。 宗王布延、特穆爾等皆稱兵,與博羅特、穆爾合表言其無罪。丁未,帝為降詔曰:「自至正十一年妖賊竊發,屬嘗選命將相,分任乃職,視同心膂,豈期綽斯嘉、布巴哈夤縁為姦,互相壅蔽,以致在外宣力之臣因而解體,在內忠良之士悉陷非辜,又復奮其私讐,誣構博囉特穆爾樂迪斯等,同謀不軌,朕以信任之專,失於究察,遂調兵往討,博囉特穆爾已嘗陳辭,而乃寢匿不行。今宗王布延特穆爾等仰畏明威,逺來控訴,以表其情,朕為惻然興念,而綽斯嘉、布巴哈猶飾虚辭簧惑朕聽,其以綽斯嘉屏諸嶺北,布巴哈竄之甘肅,以快衆憤。博囉特穆爾等悉與改正,復其官職」。然詔書雖下,而綽斯嘉、布巴哈仍留京師。是日,以伊蘓為中書左丞相。 呉左相國徐達等率兵取廬州,左君弼聞達至,懼不敢敵,走入安。豐令其將張煥、殷從道等城守,達督兵圍之。煥,君弼之騎將也,人以其多智計,號為「樓兒張」。 詔書既下,圖卜堅、特穆爾軍猶駐清河,帝遣達達國師往問故,言必得綽斯嘉布巴哈,乃退兵。帝不得已,執二人畀之。 己酉,呉命中書省,凡商税三十税一,多取者以違例論,改在都官店為宣課司,府州縣官店為通課司。 綽斯嘉布巴哈囚首至圖卜堅特穆爾營中,圖卜堅為之加帽易衣,置綽斯嘉中,坐布巴哈側坐拜之,二人於是交跪。圖卜堅奏,帝求赦其擅執大臣及稱兵犯闕之罪,得二赦已。以上據庚申外史修入。庚戌,圖卜堅、特穆爾乃陳兵自健德門入,覲帝於延春閣,慟哭請罪,且曰:「左右䝉蔽,陛下非一日矣,倘循習不改,奈天下何!臣今執二人去矣,陛下亦宜省過,卓然自新,一聽正人所為,不復為邪佞所惑,然後天下事可為祖宗基業可保也」。帝唯唯,圖卜堅語採用外史。就宴賚之。加圖卜堅特穆爾太保,依前守禦大同,圖卜堅特穆爾為中書平章政事。辛亥,圖卜堅特穆爾軍還。皇太子至路兒嶺,詔追及之,還宮。壬戌,呉命江西行省置貨泉局,設大使、副使各一人,頒大中通寳大、小五等錢式,並使鑄之。 初,呉降附諸將校皆仍其舊官。至是,下令曰:「為國先正名諸將,有稱樞密、平章、元帥、總管萬户者,名不稱,實甚無謂。其覈諸將所部滿萬人者為指揮,滿千者為千戶,百人為百戶,五十人為總旗,十人為小旗令。既下,部伍嚴明,名實相稱,衆皆悅服,以為良法。 圖卜堅特穆爾執綽斯嘉布巴哈詣博羅特穆爾軍,博羅,厚禮之。踰三日,始問以濁亂天下之罪,復笑而問綽。斯嘉曰:「我前時賂汝七寳數珠一串,今何不見還?」因取六串來博,羅視之,皆非故物,復命索之,乃得前所賂博羅怒曰:「在君側者貪婪如此,我何可以坐觀而不一清之乎?」遂殺二人。 五月甲子,黃河清。 戊辰,庫庫特穆爾奉命討博囉特穆爾屯兵,冀寧其東道。以伯索珠領兵三萬守禦京師,中道以貊高、竹貞領兵四萬,西道以關保領兵五萬合擊之。關保等兵逼大同,博囉特穆爾留兵守大同,而自率兵與圖卜堅特、穆爾樂、迪斯復大舉向闕。 六月癸卯,三星晝見,白氣橫突其中。 甲辰,河南府有大星夜見南方,光如晝。丁未,大星隕,照夜如晝,及旦,黑氣晦暗如夜。 甲寅,伯索珠以兵至京師,請皇太子西行。 丁巳,呉袁州降將歐普祥卒。 是月,保德州黃龍見井中。 秋七月癸亥,太白、歲星聚於翼。 丁丑,呉、徐達、常遇春克廬州,時廬州被圍久,衆皆饑困,不能戰,張煥與賈丑潛通欵於達,請攻東門,已為內應,於是我師急攻之,城中諸軍悉救東門,張煥乃斷釣橋,開西門,導達兵入城,執其部將呉副使并左君弼母妻及子送建康,以指揮戴德守之。戊寅,呉命平章常遇春㑹鄧愈及金大旺兵討江西上流,未附郡縣。 己卯,左君弼部將許榮以舒城降於呉,呉王令榮還守舒城,俾發安陽等五翼士馬赴建康。呉改廬州路為府,置江淮行省,命平章俞通海攝省事以鎮之。兵革之際,民多竄匿,通海日加招輯,為政有惠愛,由是復業者衆。 丙戌,博羅特穆爾前鋒軍入居庸關,京師震駭,皇太子親統兵禦之於清河,丞相伊蘓、詹卜朗吉達軍於昌平伊蘓,軍士無鬭志。青軍楊同僉被殺於居庸,卜朗吉達戰敗走,太子亦馳還都城。伯索珠引兵入平則門。丁亥,伯索珠扈從皇太子及東宮官僚出順承門,由雄、霸、河間取道往冀寧。戊子,博羅特穆爾駐兵健德門外,與圖卜堅特穆爾樂迪斯入見帝於宣文閣,訴其非罪,皆泣,帝亦泣,乃賜宴。博羅特穆爾欲追襲皇太子,樂迪斯止之。庚寅,詔以博囉特穆爾為中書左丞相,樂迪斯為中書平章政事,圖卜堅特穆爾為御史大夫,其部屬皆布列省臺百司。 以伊蘓知樞密院事,詔諭「博囉特穆爾庫、庫特穆爾俱朕股肱,視同心膂,自今各棄宿忿,弼成大勲」。 初削博囉兵權,時綽斯嘉召承旨張翥使草詔,翥辭曰:「此大事,非見天子不敢為」。乃更召參政危素就相府客位草之草畢,綽斯嘉過中書,詫其郎中曰:「我為朝廷出詔削博囉兵權,此撥亂反正之舉也」。郎中曰:「相公此舉,得無撥正反亂乎?」客有暢勲者在坐,因曰:「此猶裸體縛虎豹耳」。至是,博囉聞之,召危素責之曰:「詔從天子出,綽斯嘉客位,豈草詔之地乎?」素無以對,欲將出斬之,左右解曰:「素一秀才,豈敢與丞相可否!」乃止。且以其負才名,除和林行省左丞,即日上道。此事據庚申外史修入。 八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呉中書省掾史有以銓選受賄者,按察劾其罪當死,呉王曰:「吏受贓賣選,見利忘法,罪固當誅。但法初行,人未周知,姑減死杖之,若復犯,則不宥也」。 呉、常遇春、鄧愈等率兵討新淦之沙坑、麻嶺、牛陂諸寨,平之,執偽知州鄧志明送建康,與其兄克明皆伏誅。 乙未,呉命左相國徐達按行荊湖等處,陳友諒既滅,荊、襄諸郡多欵附,至是王諭達曰:「今武昌既平,湖南列郡相繼欵附,然其間多陳氏部曲,觀望自疑,亦有山寨遺孽,憑恃險阻,聚衆殃民,今命爾按行其地,撫輯招徠,俾各安生業,或有恃險為盜者,即以兵除之,毋貽民患也」。 戊戌,呉常遇春、鄧愈既平諸山寨,進次吉安。遇春遣人謂饒鼎臣曰:「吾今往取贛,可出城一言而去」鼎臣不敢出,遣其㓜子出見,遇春命坐而飲之,又賜以衣服遣歸,曰:「歸語而父,將欲何為?匿而不見,吾往矣,不能為爾留可,善自為計」鼎臣即夜棄城走,遇春遂復吉安。乃引兵趣贛州。 壬寅,詔以博羅特穆爾為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節制天下軍馬。 監察御史奏言:「綽斯嘉矯殺丞相太平,盜用鈔板,私家草詔,任情放選,鬻獄賣官,費耗庫藏,居廟堂前後十數年,使天下八省之地悉致淪陷。乃誤國之姦臣,究其罪惡,大赦難原。曩者姦臣阿哈瑪特之死,剖棺戮尸,綽斯嘉之罪,視阿哈瑪特有加,今雖死,必剖棺戮尸為宜」。詔從之。而臺臣言猶不已,遂復沒其家産,竄其予宣政使,觀音努於遠方克埒氏四世為丞相者八人,世臣之家鮮與比盛,而綽斯嘉早有才望,及居相位,人皆仰其有為,遭時多事,顧乃守之以懦,濟之以貪,遂使天下之亂,日甚一日。論者謂元之亡綽,斯嘉之罪居多云。 乙巳,皇太子至冀寧,奏除前監察御史張楨為贊善,又除翰林學士,皆不起。庫庫特穆爾將輔皇太子入討博囉特,穆爾遣使傳太子旨,賜以上尊,且訪時事,楨復書曰:「今燕趙齊魯之境,大河內外,長淮南北,悉為丘墟,關陜之區,所存無㡬,江左日思薦食上國,湘漢、荆楚、川蜀淫名僭號,幸我有變,利我多虞,閣下國之右族,三世二王,得不思亷,藺之於趙,冦賈之於漢乎?守京師者,能聚不能散,禦外侮者,能進不能退,紛紛藉藉,神分志奪,國家之事,能不為閣下憂乎?志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僕。今獻忠於閣下,大要有三:保君父,一也。扶社稷,二也。衞生靈三也。請以近似者陳其一:二衞出公據國,至於不父其父。趙有沙丘之變,其臣成兊平之,不可謂無功,而後至於不君其君。唐肅宗流播之中,怵於邪謀,遂成靈武之簒,千載之下,雖智辯百出,不能為雪。嗚呼!是豈可以不鑒之乎?然吾聞之,天之所廢不驟也,逞其得志,肆其寵樂,使忘其覺寤之心,非安之也,厚其毒而降之罰也,天遂其欲,民厭其汰,而鬼神弗福也,其能久乎?閣下覽觀焉,謀出於萬全則善矣,詢之輿議,急則其變不測,徐則其釁必起,通其徃來之使,達其上下之情,得其情,則得其策矣。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今九重在上者如寄青宫,在下者如寄,生民之憂,國家之憂也,可不深思而熟計之哉?庫庫特穆爾深納其說。 乙卯,張士誠自以其弟士信代達實特穆爾為江浙行省左丞相。時江浙右丞達蘭特穆爾左右司郎中珍保諂事張士誠,多受金帛,數媒孽達,實特穆爾之短,以故張氏遂有不相容之勢。至是,士信克安豐還,乃使王晟等面數達實特穆爾過失,勒其移咨省院,自陳老病願退。又言丞相之任,非士信不可。士信即逼取其諸所掌符印,而自為江浙行省左丞相,徙達實特穆爾於嘉興。士信峻其垣牆,錮其門闥,所以防禦之者甚嚴。達實特穆爾皆不以為意,日對妻妾飲酒放歌自若。士誠令有司公牘,皆首稱「呉王令旨」,又諷行臺為請,實授於朝,行臺御史大夫布哈特穆爾皆不從。乃使人至紹興,索行臺印章布哈特穆爾,封其印置諸庫曰:「我頭可斷,印不可與」又迫之登舟,曰「我可死,不可辱也」。從容沐浴更衣,與妻子訣,賦詩二章,乃仰藥而死。臨終,擲杯地,上曰:「逆賊當繼我亡也」達實特穆爾聞之,歎曰「大夫且死,吾不死何為?」遂命左右以藥酒進,飲之而死。士誠乃使載其柩及妻孥北返於京師。布哈特穆爾達嚕鼐曼氏,行臺御史大夫特穆格子也。 是月,博囉特穆爾請誅狎臣圖嚕特、穆爾博迪、斡爾瑪,罷三宮,不急造作,沙汰宦官,減省錢糧,禁止西番僧好事。呉常遇春兵至贛州,熊天瑞固守不下。呉王令平章彭時中以兵㑹遇春等共擊之,天瑞拒守益堅,遇春乃浚濠立柵以困之。 張士信既為江浙丞相,建第宅東城下,號「丞相府」,張氏諸臣皆起於寒㣲,自謂化家為國,以厎小康,亦皆大起第宅,飾園池,蓄聲伎,購圖畫,民間竒石名木,必見豪奪。士信後房百餘人,習天魔,舞隊園中,採蓮舟楫,以沈檀為之,諸臣宴樂,率費米千石,居民趨附之者,輒得富貴。採農田餘話及平呉録。未㡬,士信令潘元明守杭州,而自還姑蘇,參軍王敬夫、蔡彥文、葉德新皆佞幸用事。彥文,山隂人,嘗賣藥。德新,雲陽人,善星卜,士信每倚以謀國,呉王聞之曰:「我諸事經心,法不輕恕,尚且有人欺我。張九四終歲不出門,不理政事,豈不受人欺乎?」時有市謠十七字曰:「丞相做事業,專用王、蔡、葉,一朝西風起,乾別考異實録:呉中童謠云:「王蔡葉作齒頰,一夜西風來乾歇」。今從劉辰所記。王、蔡寓黃菜西風,謂建康兵也。據國初事蹟及鐵崖樂府修入。 九月辛酉朔,宦官思龍宜潛送宮,女伯呼圖出自順承門,以達於皇太子。 癸酉夜,天西北有紅光,至東而散。 辛巳,呉命中書省繪塑功臣像於卞壼及蔣子文廟,以時遣官致祭。其南昌府及康郎山、處州金華太平府各功臣廟,亦令有司依期致祭。其未褒贈者,論功定擬以聞。 呉立劉成廟於長興州,贈懷遠將軍,命有司歲時致祭。 呉徐達及楊璟等帥師取江陵,次於沙市。故陳友諒平章姜珏自詣達乞降,且曰:「當死者珏耳,百姓無辜」。達善其言,下令安輯居民,禁兵侵擾,列郡聞之,望風歸附。尋改江陵路為荆州府。 乙酉,呉徐達遣裨將傅友德將兵取夷陵,故陳友諒守將楊以德率耆民出降,尋改夷陵為峽州。 方明善攻平陽,呉參軍胡深遣兵擊敗之。先是,溫州土豪周宗道據平陽縣,屢為明善所逼,遂降於深。明善怒,益率兵攻之。宗道求援於深,深擊敗明善,并下瑞安,進兵温州。明善懼,與方國珍謀輸歲貢銀二萬兩充軍費,請守鄉郡,如錢鏐故事。呉王許之,命深班師。呉徐達帥兵至潭州,湘鄉土酋易華集少壯據黃牛峰十餘年。至是,達使人招之,華率其部衆以降。 故陳友諒歸德守將楊興以城降於呉,就以興為千户守之。冬十月乙未朔,呉遙授廖永安為江淮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封楚國公。時永安為張士誠所拘,守義不屈,故有是命。 乙卯,呉守江西都督朱文正遣元帥宋晟以兵討湏嶺寨,晟至,遣人招諭之,寨帥丁廷玉等及其下五千人來降,文正徙其衆并家屬於南昌。 呉常、遇春等兵圍贛州既久,熊天瑞子元震竊出覘兵勢,遇春亦乘數騎出,猝與相遇,元震不知其為遇春也,過之。及遇春還,元震始覺,復來襲。遇春遣壯士揮雙刀以擊之,元震奮鐵撾以拒,且鬭且却,遇春曰:「壯男子也」。舍之。己未詔皇太子還京師。 命伊蘓樂迪斯分道總兵。十一月庚申朔,呉贈元帥俞廷玉為樞密院同知,追封河間郡公。廷玉嘗將兵攻安慶,不克,卒於軍,王追念之,故有是命。 辛酉,呉置湖廣提刑按察司。 壬申,故鄧克明部卒羅五叛寇撫州,呉守將金大旺討平之。辛巳,呉命平章湯和率師救長興。師至,張士信以兵拒戰,自己至申不解,殺傷相當。耿炳文自城中出兵,內外夾擊,敗之,虜其士卒八千餘人,獲馬二萬餘匹,和乃還。十二月庚寅朔,呉徐達兵克辰州。先是,辰州為陳友諒左丞周文貴所據,達遣指揮張彬將兵討之。文貴部將張川據白雲關以拒敵,彬與戰,敗之,文貴棄城走湖南,遂克辰州。達又遣指揮傅友德攻衡州,守將左丞鄧祖勝棄城退保永州,衡州亦平。 己巳,呉王遣使以書與庫庫特穆爾約其通好,畧曰:「博囉犯闕,古今大惡,此正閣下正義明道,不計功利之時也。然閣下居河南四戰之地,承潁川新造之業,而博囉寇犯不已,應變之術不可以不審,閣下何靳一介之使,渡江相約?予地雖不廣,兵雖不强,然春秋恤交之義,常切慕焉。且亂臣賊子人得而誅之,又何彼此之分哉?英雄相與之際,正宜開心見誠,共濟時艱,毋自猜阻,失此舊好,惟閣下圖之」。新淦鄧仲謙作亂,襲破州治,殺呉知州王真仲。謙,志明從子也。 是冬,張士誠浚常熟白茆港。泰定間,周文英奏記,謂水勢所趨,宜專治白茆、婁江,時莫之省也。士誠聞故跡,得文英書,起兵民夫十萬,命呂珍督之,民憚其勞,謠曰:「白茆港,開不全,若與開得全西師歇戰船及功成,頗得其利。據三呉水利集修入。

卷一百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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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二十六年春正月癸未朔,張士誠以舟師駐君山,又出兵自馬䭾沙溯流窺江隂,呉守將以聞,王親督水軍及馬步兵往救之,比至鎮江,敵已營瓜洲,掠西津而遁,乃命康茂才等出大江追之,別命一軍伏於江隂之山麓。翌日,茂才追至俘子門,遇敵舟五百艘,遮海口,乘潮薄呉師,茂才督諸軍力戰,大敗之,獲樓船二十餘艘,斬虜甚衆,有棄舟登岸者,伏兵又掩擊之,乘勝逐北,覆其巨艦無筭,獲斗船十八艘,殺溺死者過半,凡虜將校四百人,卒五千餘人,時宋龍鳳十二年也。 辛卯,呉王命按察司僉事周禎等定議按察事宜,條其憲綱所當務者以進,諭之曰:「風憲紀綱之司,惟在得人,則法清弊革,人言神明,能行威福鬼魅能為妖禍,爾等能興利除害,輔國裕民,此即神明,若隂私詭詐,蠧國害民,此即鬼魅也。凡事當存大體,有可言者,勿緘黙不言,有不可言者,勿沽名賈直,茍察察以為明,苛刻以為能,下必有不堪之患,非吾所望於風憲矣。 呉王命中書省録用諸司劾退官員,省臣傅巘等奏曰:「今天下更化,庶事方殷,諸司官吏,非精勤明敏者不足以集事,此輩皆以迂緩不稱職,為法司劾退,豈宜復用?」王曰:「人之才能,各有長短,故治效亦有遲速。夫質朴者多迂緩,狡猾者多便給,便給者雖善辦事,或傷於急促,不能無損於民。迂緩者,雖於事或有不逮,而於民則無所損也」。命復用之。 己酉,以崇正院使博囉沙為御史大夫。 壬子,以旺扎勒穆知樞密院事。 是月,以沙蘭達哩為中書左丞相。 命燕南、河南、山東、陜西、河東等處舉人㑹試者,增其額數,進士及第以下遞升官一級。 二月癸丑朔,立河淮水軍元帥府於孟津縣。 呉湖廣參政張彬率指揮胡海洋等討辰州,周文貴攻破其壘。文貴黨劉七自益陽率衆來援,彬復擊敗之,文貴等乘暮風雨而遁。 丁卯,四川容美洞宣撫田光寳遣其弟光受,以元所授宣撫敇印降於呉。呉王以光寳為四川行省參政兼容美洞軍民宣撫使,仍為置安撫元帥以治之。 呉處州青田縣山賊夏清連、福建陳友定兵寇慶元縣,浙東按察僉事章溢召所部義兵擊走之。 己巳,呉置兩淮都轉運鹽使司,所領凡二十九場。 癸酉,呉徐達請以指揮孫興祖守海安,平章常遇春督水軍為高郵聲援,王從之,復敇達曰:「張士誠兵多有渡江者,宜且收兵駐泰州,彼若來攻海安,則擊之」。 呉、湖廣、潭州衛指揮同知嚴廣率兵至茶陵江口擊諸寨,悉平之。 甲戌,詔天下以比者逆臣博囉特、穆爾圖卜堅、特穆爾樂迪斯等干紀亂倫,內外之民經值軍馬,致使困乏,與免一切雜泛差徭。 庫庫特穆爾自京師還河南,欲廬墓以終喪,左右咸以謂受命出師,不可中止,乃復北渡居懷慶。初,李思齊與察罕特穆爾同起義師,齒位相等。及是庫庫特穆爾總其兵,思齊心不能平,而張良弼首拒命,孔興、托埒伯等亦皆以功自恃,各懷異見,請別為一軍,莫肯統屬,釁隙既開,遂成讐敵。時有孫翥、趙恒者,憸人也,為庫庫謀主,畏江南強盛,欲故緩其行,乃謂庫庫曰:「丞相受天子命,總天下兵,肅清江、淮,兵法欲治人者先自治。今李思齊、托埒伯、孔興、張良弼四軍坐食關中,累年不調。丞相宜調四軍南出武關,與大軍并力渡淮。彼若不受調,則移軍征之。據有關中四軍,惟丞相意所使,不亦善乎?」庫庫欣然從之。孫翥、趙恒以下,據庚申外史修入。 庚辰,呉王以張士誠將徐義自海道入淮,援高郵,又聞庫庫特穆爾欲南攻兩淮,復遣使諭徐達曰:「張士誠由高郵嘯聚,以有呉越。高郵蓋其巢穴也,大軍攻之,彼必來救。今聞徐義兵已入海來援,王保保亦將兵南來,吾料王保保馬步,必假道天長,徐義舟師或由鄱陽湖,或出瓠子角,或出寳應以趨高郵,二軍茍合,不可不備。然軍之勝敗在主將賢否,王保保雖擁重兵而千里遠來,其勢必敝。徐義很愎自用,軍無紀律,以我節制之,師當之,可以必勝。爾但秣馬厲兵,謹俟其至。然庫庫特穆爾雖受命肅清江、淮,實無意南征也。 辛巳,呉下令禁種糯稻,其畧曰:「曩以民間造酒醴,糜費米麥,故行禁酒之令。今春米麥價稍平,予以為頗有益於民,然不塞其源而欲遏其流,不可也。其令農民今歲無得種糯,以塞造酒之源」。 是月,明玉珍有疾,召其臣僚諭曰「西蜀險塞,汝等同心協力,以輔嗣子,可以自守其勉之」遂卒,年三十有六。葬於江水之北,自僭號至是凡五年。子昇立,年始十歲,改元開熙,母彭氏同聽政。玉珍為人,頗尚節儉,好文學,蜀人經李喜喜,殘暴之餘,賴以粗安。然好自用,昧於遠畧,而嗣子暗弱,政出多門,國勢日衰。 三月丁亥,白虹五道亘天,其第三道貫日,又有氣橫貫東南,良久始滅。 庚寅,呉王令徐達自泰州進兵取高郵、興化及淮安。 甲午,庫庫特穆爾遣關保、和爾齊統兵從大興關渡河以俟。先劄付調關中四軍張良弼、托埒伯、孔興,俱不受調。李思齊得調兵劄,大怒,罵曰:「乳臭!小兒黃髪,猶未退而反調我,我與汝父同鄉里,汝父進酒猶三拜,然後飲汝於我前,無立地,而今日公然稱總兵調我耶!令所部曰:「一戈一甲不可出。武關王保保來,則整兵殺之。自是東西構兵,相持不解,而國家大事去矣。此事據庚申外史修入。 乙未,廷試進士七十二人,賜赫徳布哈、張棟等及第、出身有差。 監察御史玉倫普建言八事:一曰用賢,二曰申嚴宿衞,三曰保全臣子,四曰八衞屯田,五曰禁止奏請,六曰培養人才,七曰罪人不孥,八曰重惜名爵。帝嘉納之。 丙申,呉命江淮行省平章韓政率兵取濠州。 呉命中書嚴選舉之禁,初令府縣毎歲薦舉,得賢者賞,濫舉及蔽賢者罰。至是,復命知府、知縣有濫舉者,俟來朝治其罪,未嘗朝覲者,歲終逮至京師治之。 先是,呉徐達援宜興,令馮國勝統兵圍高郵。張士誠將余同僉詐遣人來降,約推女墻為應。國勝信之,夜遣康泰率兵千人踰城而入,皆為所殺。王聞之,怒責國勝。既而達自宜興還,益督兵攻之。至是,遂抜其城,戮余同僉等,俘其官將一千二百人,士卒二千餘人。王命悉遣戌沔陽、辰州,仍給衣糧有差。 丁未,呉王以書諭徐達曰「近大軍下高郵,可乘勝取淮安,兵不在衆,當擇其精者而用之。宜以步騎一萬五千、舟師一萬,水陸並進,勿失機也。其餘軍馬,悉令常遇春統領守泰州,海安應援江上。 夏四月癸丑朔,明昇遣其學士虞封聘於呉。 乙卯,呉王以玉輅太侈,定用木輅。 丙辰,呉徐達兵至淮安,聞徐義軍在馬騾港,夜率兵往襲之,破其水寨,義泛海遁去。舟師進薄城下,其右丞梅思祖等籍軍馬府庫出降,達宿兵城下,民皆安堵。命指揮蔡先、華雲龍守其城。 初,至正十一年,黃河大決,省部募才能之士,俾召集民丁疏濬之。揚州人王宣挺身自薦,朝廷以為淮南、淮北都元帥府都事,齎楮幣至揚州募丁夫,得三萬餘人,就令宣統領治河,數月而工成。時徐州芝蔴李起兵據州城,因命宣為招討使,率丁夫從總兵伊蘓復徐州。尋授宣淮南淮北義兵都元帥,守馬陵,調滕州鎮禦,且耕且戰,以給軍儲。又移鎮山東。田豐兵侵益都,宣子信從察罕特穆爾援之,破田豐,復令宣與信畧其旁郡,遂據沂州。至是,以兵襲海州,入據之。 戊午,呉徐達由瓠子角進兵攻興化,克之,淮地悉平。 庚申,濠州李濟以城降於呉。先是,韓政兵至濠,攻其水簾洞月城,又攻其西門,殺傷相當,城中拒守甚堅。政乃督顧時等以雲梯礮石四面攻城。時孫德崖已死,城中度不能支濟,及知州馬麟乃出降。呉王嘗曰:「濠州乃吾家鄉,張士誠據之,我雖有國而無家也」。及復濠州,曰:「今日有國有家,我志遂矣」。呉王以下採國初事蹟。 辛酉,詔立皇太子妃斡濟喇遜達哩氏。 壬戌,呉王遣人齎書,諭宿州吏民,「以桑梓之邦,不忍遽興師旅,爾等宜體予懷,毋為自絶」。 徐州守將、同知樞密院事陸聚聞徐達已克淮安,以徐、宿二州詣達軍請降,呉王甚喜,以聚為江淮行省參政,仍守徐州。 甲子,呉王發建康,往濠州省陵墓,命博士許存仁、起居注王禕等從行。遣使諭徐達曰「聞元將竹貞領馬步兵萬餘,自柳灘渡入安豐,其部將漕運自陳州而南,給其餽餉。我廬州俞平章見駐師東,正陽修城守禦,宜令遣兵巡邏,絶其糧道。安豐糧既不給,而竹貞遠來之軍野無所掠,與我軍相持,師老力罷。爾宜選劉平章、薛參政部下騎卒五百并廬州之兵,速與之戰,一鼓可克也。不然,事機一失,為我後患」達聞命,即統率馬步、舟師三萬餘人,進取安豐。 ,呉江淮行省參政、守徐州陸聚遣兵攻魚臺,下之。又遣兵取邳州,於是邳、蕭、宿遷、睢寧諸縣皆降於呉。 呉王至濠州,念考妣始,葬時禮有未備,議欲改葬。問博士許存仁等改葬,典禮對曰:「禮,改葬易常服用緦麻,葬畢除之。今當如其禮」。王愴然曰:「改葬雖有常禮,父母之恩豈能盡報耶?」命有司製素冠、白纓衫,䘭以麤布為之。王禕曰:「比緦為重矣」。王曰:「與其輕也。寧重時有言改葬,恐泄山川靈氣,乃不復啓葬,但增土以培其封。冢旁居民汪文、劉英於王有舊,召至,慰撫之,令招致鄰黨二十家以守,冢復其家。 戊辰,方國珍遣經厯劉庸等貢金綺於呉。 濠州父老經濟等謁見呉王,王與之宴,謂濟等曰:「吾與諸父老不相見久矣,今還故鄉,念父老鄉人,遭罹兵難以來,未遂生息,吾甚憫焉」。濟等曰:「久苦兵爭,莫獲寧居。今賴主上威德,各得安息,乃復勞憂。念」王曰:「濠吾故鄉,父母墳墓所在,豈得忘之!」諸父老宴飲極歡,王又謂之曰:「諸父老皆吾故人,豈不欲朝夕相見!然吾不得久留,此父老歸,宜教導子弟為善,立身孝弟,勤儉養生,鄉有善人,由家有賢父兄也」。濟等頓首謝,王又曰:「鄉人耕稼交易,且令無遠出,濱淮諸郡尚有冦兵,恐為所抄掠,父老等亦宜自愛,以樂高年」。於是濟等皆歡醉而去。 辛未,呉左相國徐達克安豐。初,達率師至安豐,分遣平章韓政等以兵扼其四門,晝夜攻之不下,乃於東城龍尾壩潛穿其城二十餘丈,城壞,遂破之。實都竹昌、左君弼皆出走,呉師追奔十餘里,獲實都及禆將賁元帥而還。竹昌、左君弼並走汴梁。至日晡時,平章竹貞率官軍來援,政等復與戰於南門外,大敗之,竹貞遁去,凡得兵四千,馬千匹。又遣千戸趙祥以兵追至潁,獲其運船以歸。遂置安豐衛,留指揮唐勝宗守之。 戊寅,呉王將還建康,謁辭墓,召汪文、劉英賞以綺帛、米粟,曰:「此以報宿,昔相念之德」。又謂諸父老曰:「鄉縣租賦,當令有司勿征,一二年間,當復來相見」。於是父老皆再拜謝而退。五月甲申,呉王自濠州還至建康。 甲辰,以托克托巴哈為御史大夫。 六月壬子朔,汾州介休縣地震。平遙縣大雨雹。紹興路山隂縣臥龍山裂。 己未,命知樞密院事瑪嚕以兵守直沽。命河間鹽運使拜珠、曹履亨撫諭沿海竈戸,俾出征夫從瑪嚕征討。 丙寅,詔英宗時謀為不軌之臣,其子孫或成丁者,可安置舊地,幼者隨母居草地,終身不得入京城及不得授官,止許於本愛滿應役」。 皇后肅蘭哈氏生日,百官進牋,皇后諭沙蘭達哩等曰:「自世祖以來,正宮皇后夀日,不曾進牋,近年雖行,不合典故」。卻之。 秋七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徐溝縣地震,介休縣大水,石州大星如斗,自西南而落。壬午,呉王遣使以書與庫庫特穆爾曰:「曩者尹煥章來,隨遣汪何報禮,留而不遣,今復千里裹糧,遠爭江淮之利,是閣下棄我舊好而生新釁也,兵勢既分,未免力弱,是以博囉雖無餘孽跳梁於西北,而鳳翔、鹿臺之兵合黨而東出,俞寳拒戰於樂安,王仁逃歸於齊東,幽燕無腹心之託,若加以南面之兵,四面並起,當如之何?此皆中原將士來歸者,所說,豈不詳於使臣復命之詞,足下拘留不遣,果何益哉?意者閣下不過欲挾天子令諸侯,以效魏武,終移漢祚,然魏武能使公孫康擒袁尚以服遼東,使馬超疑韓遂以定關右,皇后、太子如在掌握中,方能撫定中原,閣下自度能垂紳搢笏,決此數事乎?恐皆出魏武下矣!倘能幡然改轍,續我舊好,還我使臣,救災恤患,各保疆宇,則地利猶可守,後患猶可弭,如或不然,我則整舟楫,乘春水之便,命襄陽之師,經唐鄧之郊,北趨嵩汝,以安陸沔陽之兵掠德安,向信息,使安豐、濠泗之將,自陳汝𢷬、汴梁、徐邳之軍,取濟寧、淮安之師,約王信海道舟師,㑹俞寳同入山東,加以張李及天保努腹心之疾,此時閣下之境,必至土崩瓦解,是拘使者之計,不足為利,而反足以為害矣!惟閣下與衆君子謀之,毋徒獨斷,以遺後悔」。 丙申,庫庫特穆爾遣朱珍、盧旺屯兵河中,遣關保、和爾齊合兵渡河㑹竹貞、商暠,且約李思齊以攻張良弼。良弼遣子弟質於思齊,思齊與良弼拒守,關保等戰不利,思齊請詔和解之。 丁未,呉王以淮東諸郡既平,遂議討張士誠,召中書省及大都督府臣謂曰:「張士誠據姑蘇,數侵擾吾近地,為吾門庭之寇,不可以不討,諸公其熟計之」。右丞相李善長對曰:「張氏宜討久矣,然以臣愚觀之,其勢雖屢屈而兵力未衰,土沃民富,又多儲積,恐難猝抜,宜俟隙而動」。王曰:「彼淫昏益甚,生釁不已,今不除之,終為後患。且彼疆域日蹙,長淮東北之地皆為吾有,吾以勝師臨之,何憂不拔!況彼敗形已露,豈待觀隙耶?」左相國徐達曰:「張氏驕盈暴,殄奢侈,此天亡之時也。其所恃驍將如李伯昇、呂珍之徒,皆齪齪不足數,徒擁兵衆,為富貴之娯耳。其居中用事者,黃、蔡、葉三參軍,皆迂濶書生,不知大計。臣奉主上威德,率精銳之師,聲罪致討,三呉可計日而定」。王喜,顧達曰:「諸人局於所見,獨爾合吾意,事必濟矣」。於是命諸將簡閱士卒,擇日啓行。 呉江淮行省平章政事、楚國公廖永安卒於蘇州。 是月,太白經天者再。 八月庚朔,呉拓建康城。初,舊城西北控大江,東盡白下門,距鍾山既濶遠,而舊內在城中,因元南臺為宮,稍卑隘,王乃命劉基等卜地,定作新宮於鍾山之陽,在舊城東白下門之外二里許,增築新城,東北盡鍾山之陽,延亘周圍,凡五十餘里,規制雄壯,盡據山川之勝焉。 辛亥,呉王以伐張士誠,祭告大江之神。 壬子,呉命中書左丞相徐達為大將軍,平章常遇春為副將軍,帥兵二十萬伐張士誠。呉王御㦸門,集諸將佐,諭之曰:「卿等宜戒飭士卒,毋肆虜掠,毋妄殺戮,毋發丘壠,毋毁廬舍。聞張士誠母葬姑蘇城外,慎勿侵毀其墓」諸將皆再拜受命。遂為戒約軍中事,命人給一紙。將發,王問諸將曰「爾等此行,用師孰先」遇春對曰「逐梟者必覆其巢,去鼠者必熏其穴,此行當直𢷬姑蘇、姑蘇,既破,其餘諸郡,可不勞而下矣」王曰「不然。士誠起鹽敗,與張天麒、潘元明等皆強梗之徒,相為手足。今不先分其勢而遽攻姑蘇。若天麒出湖州,元明出杭州,援兵四合,難以取勝。莫若出兵先攻湖州,使其疲於奔命,羽翼既披,然後移兵姑蘇,取之必矣」遇春猶執前議,王作色曰「攻湖州失利,吾自任之。若先攻姑蘇而失利,吾不汝貸也」遇春不敢復言,王乃屏左右,謂達、遇春曰「吾欲遣熊天瑞從行,俾為吾反間。天瑞之降,非其本意,心常怏怏。適來之謀,戒諸將勿令天瑞知之,但云直𢷬。姑蘇天瑞知之,必叛從張氏以輸此言,如此則墮吾計中矣。 癸丑,呉大將軍徐達等帥諸軍發龍江。辛酉,師至太湖。己巳,常遇春擊敗張士誠兵於湖州港口,擒其將尹義、陳旺,遂次洞庭山,王聞之,喜曰:「勝可必矣!」癸酉,進至湖州之毗山,又擊敗其將石清、汪海,擒之。士誠駐軍湖上,不敗戰而退,指揮熊天瑞果叛降於士誠。甲戌,師至湖州之三坐橋,其右丞張天麒分兵三路以拒呉師,參政黃寳當南路,院判陶子實當中路,天麒自當北路,同僉唐傑為後繼,徐達率兵進攻之,有術者言今日不宜戰,常遇春怒曰:「兩軍相當,不戰何待?」於是達遣遇春攻黃寳,王弼攻天麒,達自中路攻陶子實,別遣驍將王國寳率長槍軍直扼其城,遇春與黃寳戰,寳敗走,欲入城,城下釣橋已斷,不得入,復還力戰被擒,天麒、子實皆不敢戰,斂兵而退,士誠又遣司徒李伯昇來援,由荻港潛入城,呉軍復四面圍之,伯昇及天麒閉門拒守,達遣國寳攻其西門,自以大軍繼之,其同僉余得全、院判張得義、陶子實出戰,復敗走。士誠又遣平章朱暹、王晟,同僉戴茂、呂珍,院判李茂及其所稱五太子者,率兵六萬來援,號二十萬,屯城東之舊館,築五砦自固。達與遇春、湯和等分兵營於東阡鎮南姑嫂橋,連築十壘,以絶舊館之援,李茂、唐傑、李成懼不敵,皆遁去。士誠壻潘元紹時駐兵於烏鎮之東,為呂珍等聲援,呉師乘夜擊之,元紹亦遁,遂填塞溝港,絶其糧道。元紹,元明之弟也。士誠知事急,乃親率兵來援,達等與戰於皂林之野,又敗之,虜其戴元帥及甲士三千餘人。戊寅,以李國鳳為中書左丞,陳友定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 九月己卯朔,張士誠復遣其同僉徐志堅以輕舟出東阡鎮覘呉師,欲攻姑嫂橋,常遇春與之戰,㑹大風雨,天晦甚,遇春令勇士乘划船數百突擊之,復破其兵,擒志堅。 甲申,李思齊兵下鹽井,獲川賊余繼隆,誅之。禮部侍郎滿尚賓、吏部侍郎掩篤喇哈自鳳翔還京師。先是,尚賓等持詔諭思齊開通川蜀道路,思齊方兵争,不奉詔,尚賓等留鳳翔一年,至是始還。 丙戌,以方國珍為江浙行省左丞相,弟國瑛、國珉、姪明善並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初,國珍雖以三郡獻於呉,實未納土,特欲假借聲援以拒朝廷。及帝屢加命,國珍益驕橫,終不肯奉正朔。 乙未,呉王命朱文忠帥師攻杭州,諭之曰:「徐達等取姑蘇,張士誠必聚兵以拒,今命爾攻杭州,是掣制之也。我師或衝其東,或擊其西,使彼疲於應戰,其中必有自潰者,爾往,宜慎方畧」。 己亥,以中書平章政事實埒們為御史大夫。 明昇遣使聘於呉,使者自言其國之險固與富饒,呉王笑曰:「蜀人不以修德保民為本,而恃其險且富,非為國長久之道。且自用兵以來,商賈路絶而乃稱富饒,此豈自天而降耶!」使者退,王因語侍臣曰:「吾生平務實,不尚浮偽,此人不能稱述其主之善,而但誇其國之險,固失奉使之道矣。吾當遣使四方,戒其謹於言語,勿為夸大,恐取笑於人。如蜀使者之謬妄,當以為戒也」。 辛丑,孛星見東北方。 乙巳,呉左丞廖永忠、參政薛顯將游軍駐湖州,之德清遂取之,獲船四十艘,擒其院判鍾正及叛將晉德成。 張士誠自徐志堅敗,甚懼,遣其右丞徐義至舊館覘形勢,將還報呉,常遇春以兵扼其歸路,義不得出,乃隂遣人約張士信出兵,與舊館兵合力來戰,士誠又遣赤龍船親兵援之,義始得脫,與潘元紹率赤龍船兵屯於平望,別乘小舟潛至烏鎮,欲援舊館,遇春由別港追襲之,至平望,縱火焚其赤龍船,軍資器械一時俱盡,衆軍散走,自是舊館援絶,餽餉不繼,多出降者。 呉湖廣參政楊璟命指揮副使張勝宗討湘鄉易華,斬之。 周文貴復攻掠辰州諸郡,呉王命楊璟、張彬等分兵進討。 丙午,呉遣參政蔡哲報聘於蜀。 冬十月辛卯朔,呉徐達以所獲張士誠將士徇於湖州城下,城中大震。 壬子,呉常遇春兵攻烏鎮,徐義、潘元紹等拒戰不勝,復退走。遇春追至昇山,攻破其平章王晟陸寨,餘軍奔入舊館之東壁,其同僉戴茂乞降,呉師遂馳入。是夕,王晟亦降。 朝廷屢促庫庫特穆爾南征甲子,庫庫不得已,遣其弟托音特穆爾及部將貊高等駐兵濟寧、鄒縣等處,名為保障山東,且以塞南軍入北之路。此事兼用庚申外史修入。 呉朱文忠率指揮朱亮祖、耿天壁攻桐廬,降其將戴元帥,復遣袁洪、孫虎畧富陽,擒其同僉李天祿,遂合兵圍餘杭。 戊寅,呉徐達復攻昇山水寨,顧時引數舟繞張士誠兵船船,上人俯視而笑,時覺其懈,率壯士數人躍入其舟,大呼奮擊,餘兵競進薄之。士誠、五太子盛兵來援,常遇春稍卻,薛顯率舟師直前奮擊,燒其船,衆大敗。五太子及朱暹、呂珍等以舊館降,得兵六萬人。遇春謂薛顯曰「今日之戰,將軍之力居多,吾固不如也」五太子者,士誠養子也,本姓梁,短小精悍,能平地,躍起丈餘,善沒水。朱暹、呂珍亦善戰,士誠倚之,至是皆降,士誠為之奪氣。 十一月庚辰朔,呉舊館捷至,父老進賀。王曰:「此民之福也。自是東南可定,轉輸之勞,亦可少蘇矣。汝父老,宜戒諭百姓,各力生業,無作非義,庶可共享太平」父老皆拜謝而出。 甲申,呉徐達遣馮國珍以降將呂珍、王晟等徇湖州城下,諭其司徒李伯昇出降。伯昇在城上呼曰:「張太尉養我厚,我不忍背之!」抽刀欲自殺,為左右抱持,得不死。左右語伯昇曰:「援絶勢孤,久困城中,不如降!」伯昇俛首不能言。張天麒等以城降,伯昇亦遂降。張氏之敗,由伯昇先降,遂不能支,故呉人謂負主者曰:「李司徒!」張氏以下棌冶城客論。 呉參政、胡德濟討諸暨斗巖山寨,平之。己丑,呉徐達既下湖州,即引兵向姑蘇,至南潯,士誠元帥王勝降。辛卯,至呉江州,圍其城。參政李福、知州楊彛降。 呉朱文忠攻餘杭,下之。先是,文忠兵至餘杭,遣人語謝五曰:爾兄以李夢庚小隙,歸於張氏,今若來降,可保不死,且享富貴。謝五答曰:「我誠誤計,若保我以不死,我即降耳!文忠許之,乃與弟姪五人出降,文忠遂進兵杭州,未至,張士誠平章潘元明懼,遣員外郎方彛詣軍門請納欵,文忠曰:吾兵適至此,勝負未分而遽約降,無乃計太早乎?對曰:此城百萬生靈所繫,今天兵如雷霆,當之者無不摧破,若軍至城下,欲降恐無及。故使先來請命。文忠留之宿,明日,遣還報,而駐兵以待,元明即日以降狀來,籍其土地人民及諸司軍馬錢糧之數以獻。文忠至杭州,元明等奉士誠所授諸印,并執蔣英、劉震出降,伏謁道左,以女樂導迎,文忠叱去之,禁戢士卒,城中晏然,凡得兵二萬、糧二十一萬、馬六百疋,執元平、章超、迪、長壽等,與蔣英、劉震皆送建康,并遣元明以下官屬入朝。元明,泰州人,初與張士誠俱起鹽徒,官軍圍高郵,士誠與十八人突圍出走,元明及李伯昇、呂珍與焉,三人相繼以城降,士誠由是勢孤,以至於亡。 先是,呉徵儒士熊鼎、朱夢炎等至建康,王命綦修公子書及務農技藝、商賈書,謂之曰「公卿貴人子弟,雖讀書多不能通曉奧義,不若集古之忠良奸惡事實以恒辭解之,使觀者易曉,他日縱學無成,亦知古人行事可以勸戒。其民間農工商賈子弟,亦多不知讀書,宜以其所當務者直辭詳說,作務農技藝、商賈書,使之通知大義,可以化民成俗」至是,書成上之,賜鼎等白金人五十兩及衣帽、靴襪等物。 庚子,張士誠同僉李思忠等以紹與路降於呉、呉,命駙馬都尉王恭,千戸陳清、李遇守之。 呉左丞華雲龍率兵攻嘉興,張士誠將宋興以城降。 壬寅,呉大、蔣軍、徐達等兵至姑蘇城南鮎魚口,擊士誠將竇義走之。康茂才至尹山橋,遇士誠兵,又擊敗之,焚其官渡,戰船千餘艘及積聚甚衆。達遂進兵圍其城。達軍葑門,常遇春軍虎丘,郭興軍婁門,華雲龍軍胥門,湯和軍閶門,王弼軍盤門,張溫軍西門,康茂才軍北門,耿炳文軍城東北,仇成軍城西南,何文輝軍西北,四面築長圍困之。又架木㙮與城中浮圖對築臺三層,下瞰城中,名曰敵樓,毎層施弓弩、火銃於其上,又設襄陽砲以擊之,城中震恐。有楊茂者,無錫莫天祐部將也,善沒水,天祐潛令入姑蘇,與士誠相聞,邏卒獲之於閶門水柵旁,送達軍,達釋而用之。時姑蘇城堅不可破,天祐又阻兵無錫,為士誠聲援。達因縱茂出入往來,因得其彼此所遺蠟丸書,悉知士誠、天祐虛實,而攻圍之計益備。達時督兵攻婁門,士誠出兵拒戰,呉武德衞指揮副使茅成戰死。成,定遠人,後追封東海郡公。 甲辰,元平章。 迪長壽等至建康,呉王以其元臣,命有司給廩餼歸之於元,而誅蔣英於市。以潘元明全城歸降,民不受鋒鏑,仍授平章,其官屬皆守舊職,從朱文忠節制。 十二月乙卯朔,永寧縣賊饒一等作亂,呉指揮畢榮討之,擒其元師王子華,餘黨悉平。 陳友定將建寧阮德柔遣使來納欵。 呉廖永忠沈宋主,小明王於瓜步,小明王自失安豐,遂居滁州,至是與劉福通來建康,俱為永忠所害。考異:明太祖實録:洪武八年三月,書德慶侯廖永忠卒」。錢氏辨證曰:「廖永忠之卒,實録為之立𫝊,備書其功次與其卒之歲月」。又曰:「上賻遺之甚厚,以其子權襲爵」。史家因之,無異詞矣。劉辰國初事蹟載永忠以僭用龍鳳不法等事處死。王世貞史乘考誤,援据洪武十年聖祖戒諭勲臣之詞,與永樂中紀綱獄辭有廖永忠開國功臣僭犯被誅之語,謂劉辰所載為不誣,於是永忠之被誅,始著而入,皆以國史之書法為有隱矣。余偶讀通鑑博論記丙午年事,云:是歲廖永忠、沈韓、林兒於𤓰步大明惡永忠之不義,後賜死博論。蓋洪武二十九年寧憲王奉勅編定,既成表上之,鏤版內府,其書實我聖祖所注意者,然後知永忠之被誅,雖為其僭侈犯上,實以沈、韓林兒之故也。又曰:丙丁之間,大命既集,彼一牧𥪡耳,其何能為?聖公既死,光武猶憐而葬之,且存其祀,盆子亦食均輸稅以終其身,聖祖何難於待韓氏而必欲翦滅之哉?永忠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慮,一旦沈林兒以逢上指論功之日,使所善儒生窺瞰上意,可謂果於誣上而巧於要君矣。聖祖對廷臣訟言之,以逆折其邪心,厥後卒以不義賜死,聖祖之心事,百世而下,昭然如日月之中天,永忠有掩面於地下而已。然則聖祖之誅永忠也,何以不明正厥辟,而以僭犯為辭?曰:念其兄也,念其功也,正其辟則弗可以襲矣,殺其罪以存其嗣,忠厚之道也,於國史則諱之,於博論則彰之,其又何居?曰:國史諱之為一時也,博論彰之,為萬世也。然則今之史家,刋落龍鳳之事,使元宋之際,不得比於秦楚之月表,此後世媚臣腐儒之所為,而豈聖祖之志哉?今按明祖之於龍鳳,乃奉其年號,北面而事之者,雖曰急而相隨,亦其主矣,博論直稱韓林兒,是何言哉?光武之於盆子,待之以不死足矣,若明祖之於龍鳳,則非其倫,明祖欲救安豐,劉文成云救出來發付何處?此言是也。安得云聖祖何難於待韓氏耶?實録欲諱𤓰步之沈,而并諱永忠之誅。公羊曰:諱莫如深,國史之志也。辨證盛稱太祖之光明,而不得不存博論之所載。公羊曰:定哀多㣲辭,錢氏之意也,要皆為其本朝迴䕶耳。若異代觀之,則固有公論矣。庚申外史曰:小明王出居滁州,至是朱鎮撫具舟楫迎歸建康,小明王與劉太保至瓜洲渡,遇風浪掀舟沒,以瓜步為瓜洲,誤也。其舟楫迎歸,蓋得其實,風浪掀舟,即當時之所託以掩飾者爾。朱鎮撫不知為何人,劉太保即福通也,此事情狀,曖時不可臆度,然小明王之死,即非出於太祖之意,而呉之臣下無不以此為快心者,誰復罪永忠之不義耶?孟子言聖人之所同曰:「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也」。嗚呼!此豈三代以下之所及也哉!

卷一百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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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二十七年秋七月,關中兵勝負猶未決。庫庫謂孫翥、趙恒曰:「今日果當何如?」二人因獻計曰:「關中四軍,獨李思齊最強,思齊破則三軍不攻自服矣。今關中兵將相持不決,所畏者惟貊高耳。宜抽貊高一軍,疾趨河中,自河中渡河𢷬鳳翔,覆思、齊巢穴,出其不意,則渭北之軍一戰可降,此唐莊宗破汴梁之策也。關中既定,然後出兵以討江、淮,破之必矣」。庫庫即日行其計,檄貊高率兵攻鳳翔。此事據庚申外史修入。 潘元紹以張士誠之勲戚,位重宰相,頗能禮下文士,然酗酒嗜殺有名倡。蘇氏才色雙美,醉後尋其罪殺之以金盤,薦其首於客宴。一日出戰,歸見事急,召其愛妾七人謂曰:「我受國重寄,義不顧家,脫有不測,若輩當自引決」。最少妾段氏請先死,六人皆相繼自經,元紹焚之,瘞後園,據鐵崖樂府,張羽七姬權厝志及文徵明跋修入。 甲申,呉右相國李善長等勸王即皇帝位,王未之許,善長等復力請王,曰:「一統之勢未成,四方之塗尚梗,若遽稱大號,未愜輿情。吾嘗笑陳友諒初得一隅,妄自稱尊,志驕氣盈,卒致覆滅,吾豈得更自蹈之!若天命在我,固自有時,無庸汲汲也」。 己丑,雷震呉宮門獸吻,得物若斧形而石質,王命藏之,出則使人負於駕前,臨朝聽政,則奉置几案,以祇天戒,遂赦中外獄囚。 方國珍初降呉也,約云杭城下即納地入朝」,已而據地自若,且通使於閩,圖為掎角。呉王聞之怒,遣使責國珍貢糧二十三萬石,仍以書諭之,其畧曰:「吾師下姑蘇,即南取溫台處,水陸並進,無能禦也。爾早於此時改過效順,猶可保其富貴,不然集三郡之兵,與我一較勝負,亦大丈夫之所為。不然為偷生之計,竄入海島,然吾恐子女玉帛反為爾累,舟中自生敵國,徒為豪傑所笑也」。書至,國珍大懼,集弟姪及將佐以決去就,其郎中張本仁曰:「姑蘇未下,彼安能越千里而取我?」劉席曰:「江左兵多步騎,其如吾海舟何?」國珍弟姪多以為然,唯丘楠争曰:「此二者,皆非所以為公福也,姑蘇旦夕必下,彼出兵南伐,辭直而師壯,吾誰與為援?莫若遣使奉書,明言不敢背德,庶㡬可以息兵,不然,禍至無日矣!」國珍素戅闇,不能決,唯日夜運珍寳,集巨艦,為泛海計。 丁酉,絳州星隕,光耀如晝。 辛丑,呉置太常、司農、大理、將作四司。 是月,李思齊遣部將許國佐、薛穆飛,㑹張良弼、托埒伯兵,屯於華隂。時命圖嚕為陜西行省左丞相,思齊不悅,令部將鄭應祥守陜西,而自還鳳翔。 龍見於臨朐龍山,大石起立。 貊高部將多博囉之黨,及奉檄調往陜西,貊高率兵赴之。行至衞輝,諸將夜聚謀曰:「我為官軍庫庫為總兵,用我殺南軍可也。今聞欲馳往河中,渡河趨鳳翔、鳳翔李思齊乃官軍也,以官軍殺官軍,其謂之何?」於是河西平章船張及沙、知院劉參政抜刀誓衆曰:「不必多言,五鼓罷扶貊高作總兵,不從則殺之。約定,各率兵以待。翊日天未明,如其言以叛。貊高即使其首領官胡安之控告朝廷,使謝雪兒領精騎北奪彰德,使沙劉領精騎西奪懷慶。沙蘭達爾特克實沙、巴延特穆爾、李國鳳進謀於皇太子曰:「向日詔書,令諸將各將本部分道進兵,而不立大將以總之,宜其不相從也。古者太子入則監國,出則撫軍,太子何不奏,上立大撫軍院以鎮之。凡指揮各將,皆宜出自撫軍院,然後行,使權歸於一,而自內制外,庶㡬天下可為。又貊高一部背庫庫而向朝廷,亦宜別作名號以旌異之」。太子如其言以請。八月丙午,命皇太子總天下兵馬。詔曰:「元良重任,職在撫軍,稽古徵今,卓有成憲。曩者障塞決河,本以拯民昏墊,豈期妖盜,積造訛言。簧鼓愚頑,塗炭郡邑,殆徧海內,兹踰一紀。故察罕特穆爾仗義興師,獻功敵愾,汛掃汴洛,克平青齊,為國捐軀,深可哀悼。其子庫庫特、穆爾克繼先志,用成駿功。阿裕錫哩達喇計安宗社,累請出師。朕以國本至重,詎宜輕出,遂授庫庫特穆爾總戎重寄,畀以王爵,俾代其行。李思齊、張良弼等各懷異見,構兵不已,以至盜賊愈熾,深遺朕憂。況全齊密邇輦轂,儻失早計,恐生異圖,詢之衆謀,僉謂皇太子聰明仁孝,文武兼資,聿遵舊典,爰命以中書令、樞密使悉總天下兵馬,諸王、駙馬、各道總兵、將吏,一應軍機政務,生殺予奪,事無輕重,如出朕裁。其庫庫特穆爾總領本部軍馬,自潼關以東,肅清江淮。李思齊總領本部軍馬,自鳳翔以西,與侯巴延達實進取川蜀。以少保圖嚕為陜西行中書省左丞相,總領本部軍馬,及張良弼、孔興、托埒伯各枝軍馬進取襄樊。王信本部軍馬,固守信地,別聽調遣。詔書到日,汝等悉宜洗心滌慮,同濟時艱。 貊高部將謝雪兒至彰德,詐為使者以入,遂據之。沙劉至懷慶庫庫,守將黃瑞覺之,城閉不得入。庚戌,貊高殺衞輝守將余仁輔。彰德守將范國英引軍至清化,聞懷慶有備,復還彰德,上疏言:「人臣以尊君為本,以盡忠為心,以愛民為務。今總兵官庫庫特穆爾歲與官軍讐殺,臣等乃朝廷培養之人,素知忠義,焉能俛首聽命?乞降明詔,別選重臣,以總大兵」。詔以「庫庫特穆爾不遵君命,宜黜其兵權,就令貊高討之。又以貊高首倡大義,賜其所部將士,皆號為忠義功臣。 辛亥,特穆爾巴哈進封淮王,賜金印,設王傅等官。 壬子,為皇太子立大撫軍院,秩從一品,知院四員,副使、同僉各一員,經厯都事各二員,管勾一員。 甲寅,以右丞相旺扎勒特穆爾、翰林承旨達爾瑪、平章政事旺扎勒特穆爾並知大撫軍院事。 癸丑,呉圜丘、方丘及社稷壇成。圜丘在應天府城東南,正陽門外鍾山之陽,方丘在太平門外鍾山之北,並倣漢制,為壇二成。 丙辰,旺扎勒特穆爾言:「大撫軍院專掌軍機,今後迤北軍務仍舊制樞密院管。其餘內外諸王、駙馬、各處總兵、統兵、行省、行院、宣慰司,一應軍情,不許隔越,徑行移大撫軍院」。以詹事院同知李國鳳同知大撫軍院事,中書參知政事旺扎勒特穆爾為副使,左司員外郎索珠、樞密院參議王宏遠為經厯。 庚申,旺扎勒特穆爾言:「諸軍將士有能用命効力建立奇功者,請所賞宣敇依常制外,加以忠義功臣之號」。從之。 時詔書雖下,諸將皆不用命。李思齊聞貊高為變關,保和爾齊夜遁,遂解兵而西。托音特穆爾盡劫掠山東民畜而西趨衞輝,庫庫特穆爾盡率河、洛民兵而北渡懷慶。貊高懼庫庫兄弟有夾攻衞輝之勢,亦盡劫掠衞輝民畜,而北屯彰德,朝廷無如之何。以上據庚申外史修入。關保以庫庫有不臣之心,亦叛去,列其罪狀聞於朝,舉兵共攻之。 辛酉,命旺扎勒特穆爾仍前少師、知樞密院事伊蘓仍前太保、中書右丞相,特哩特穆爾以太尉為添設中書左丞相。 丙寅,立行樞密院於阿南達察罕諾爾,命陜西行省左丞相圖嚕仍前少保兼知行樞密院事。 丁卯,呉徵江西儒士顔六奇、蕭飛鳳、劉平等至建康,欲官之,俱以老病辭,各賜帛遣還。戊辰,命特哩特、穆爾仍前太尉、左丞相、知大撫軍院事,中書右丞陳敬伯為中書平章政事。 呉王以書諭沂州王宣父子曰:「吾兵去歲拔淮甸,爾父子遣軍乘勢入海州,非仗吾兵威,安能得此?爾乃不知所自縱軍,燒吾鹽草,今年春,又犯我宿遷,此乃鼠竊狗偷之計,豈大丈夫所為哉?事本微細,徒起釁端,是以前日海州之舉,不過畧示警戒,吾若督師進取海州,必不可保。是時忽記爾父子數年前與吾書云:「雖在蒼顔皓首之際,猶望閣下鼓舞羣雄,殪子嬰於咸陽,戮商辛於牧野,以清華夏,因不忘舊盟,遂即命班師。今整兵取河南,已至淮安,念爾昔年,故以書示意,若能速更名號,奮然來歸,相與戮力戡亂,豈不偉哉?不然未取河南,先取沂州,雖欲改圖,不可得矣! 己巳,呉太廟成,四世祖各為廟,高祖居中,曾祖居東第一廟,祖居西第一廟,考居東第二廟,在宮城東南,皆南向。 呉王命參政朱亮祖率馬步舟師討方國珍,戒之曰:「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殺一人」。 九月甲戌朔,義士戴晉生上皇太子書,言治亂之由。 命中書右丞相伊蘓以兵往山東,參知政事達都呼喇分戶部官一同供給。 丁亥,以兵起迤南百姓供給繁重,其真定、河南、陜西、山東、冀寧等處,除軍人自耕自食外,與免民間今年田租之半,其餘雜泛一切停罷。 辛巳,呉大將軍徐達克姑蘇,執張士誠。時圍困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飛礮以擊敵,多所中傷。城中木石俱盡,至拆祠廟民居,為礮具。達令軍中架木若屋狀,承以竹笆,軍伏其下,載以攻城,矢石不得傷。至是,達督將士破葑門,常遇春破閶門新寨,遂率衆度橋進薄城下。其樞密唐傑登城拒戰,士誠駐軍門內,令嚴參政與謝節、周仁立柵以補外城。傑知不敵,投兵降,周仁、徐義、潘元紹及錢參政皆降。晡時,士誠軍大潰,諸將遂蟻附登城。士誠更使其副樞密劉毅收餘兵尚二三萬,親率之戰於萬夀寺東街,復敗,劉毅降,士誠倉皇歸,從者僅數騎。初,士誠見兵敗,謂其妻劉氏曰「我敗且死矣,若曹何為?劉氏曰君勿憂,妾必不負君」乃積薪齊雲樓下。及城破,驅其羣妾侍女登樓,促其自盡,令養子辰保縱火焚之,遂自經死。士誠獨坐室中,左右皆散走。達遣士誠舊將李伯昇至士誠所諭意。時日已暮,士誠拒戸自經,伯昇決戸令降將趙世雄挽解之,氣未絶復蘇。達又令潘元紹以理曉之,反覆數四。士誠瞑目不言,乃以舊盾舁之,出葑門中,途易以戸扉,舁至舟中,凡獲其官屬:平章李行素、徐義,左丞饒介,參政馬士麟、謝節、王元恭、董綬、陳恭,同僉高禮,內史陳基,右丞潘元紹等所部將校,杭州、嘉興、松江等府官吏家屬及外郡流寓之人,凡二十餘萬,并元宗室神保大王黒漢等,皆送建康,別將熊天瑞伏誅。初,達與遇春約,城破之,日中分撫之。先集將士,申明王意,令將士各懸小木牌,令曰:「掠民財者死,拆民居者死,離營二十里者死」。及城破,達軍其左,遇春軍其右,號令嚴肅,軍士不敢妄動,居民晏然。 壬午,呉王命中書省以戰袍賜征浙西將士。時姑蘇之捷未至,王念其久役將寒,故有是命。 癸未,姑蘇捷音至,呉王命中書平章政事胡廷瑞帥師取無錫州,仍命大都督府副使康茂才將兵繼之。又命虎賁左衞副使張興率勇士千人赴淮安候師期,又令濠州練習平鄉山寨軍,㑹取膠州、登萊等處,又命江淮衛以兵千人守禦邳州。 呉徐達等遣許千戸率兵取通州,次狼山。其守將張右丞者,士誠從子,所謂大眼張也。乙酉,率所部詣軍門降,得將士七千三百餘人,糧五萬二千餘石。 丁亥,呉置內使監,秩正四品。 無錫、莫天祐以城降於呉。初,天祐附張士誠,士誠累表為同僉樞密院事,亦羈縻而已。徐達數遣使諭降,天祐俱殺之。至是,胡廷瑞等率兵攻其城,州人張翼知事急,率父老往見天祐曰:「張氏已就縛,縱固守將,誰為一城生命存亡皆在今夕,願熟慮之」。天祐沈思良久,擲帽於地曰:「守此孤城,不如降也」。翼乃縋城而下,納欵於廷瑞,廷瑞喜曰:「城不受兵,皆汝之力也」。翼還告,天祐遂出降。 己丑,詔伊蘓以中書右丞相分省山東,沙蘭達哩以中書、左丞相分省大同。 呉朱亮祖駐軍新昌,遣指揮嚴德攻關嶺山寨,平之。 徐達遣人送張士誠至建康,士誠在舟中,閉目不食,至龍江,堅臥不肯起。舁至中書省,相國李善長問之,不語。已而士誠言不遜善,長怒王,欲全士誠,而士誠竟自縊死,賜棺以葬之。考異士誠之死。俞本記事録云:上令御士扛於竺橋,御杖四十而死,焚瘞於石頭城。九朝談纂云:以弓弦勒殺之,國初事蹟云:命縊殺之。今從太祖實録。浙西民物蕃盛,儲積殷富,士誠兄弟驕侈淫佚,又闇於斷制,權為文吏所竊。然士誠持重寡言,欲以得士要譽,士有至者,無問賢不肖,輒重其贈遺,輿馬居室,靡不充足,士多往趨之。及士信用事,疎簡舊將,奪其兵權,由是上下乖疑,不肯用命。凡出兵遣將當行者,或臥不起,邀求官爵,美田宅即如願賜之。始任事,至軍中,則載妓女歌舞,日㑹遊談之士,酣宴博奕。及喪師失地而歸,士誠亦不問,或復用為將,其威權不立類如此。死時年四十七。士誠母曹氏,頗有智數,死葬姑蘇南門外。士誠有二子,城將破時,其妻劉氏以白金遺乳媪,令負二子逃民間,不知所終。士信愚妄,不識大體,士誠委政於士信,卒以亡其國,而士信之敗,又為王、蔡、葉三參軍所誤,至是並戮之,風乾其尸,秤刑者三月,據鐵崖樂府。殺潘元紹,投其首於溷中,剮莫天祐,以其堅守無錫,前後喪臺兵十餘萬也。据九朝談纂。又有周侲者,山陽鐵冶子也,人號為周鐵星,以聚斂功至上卿,城破被獲,言於主者曰:「錢穀、鹽鐵籍皆在我,汝國欲富,當勿殺我」。主者怒曰:「亡國賊不知死罪,尚敢言是耶!」遂殺之,民大快。或手額謝天曰:「今日天開眼也」。實録無周侲事,此據鐵崖樂府補入。士誠既死,呉王謂羣臣曰:「吾昔渡江時,所得江東數郡而已。陳友諒據上流,張士誠為吾腹心之患,一有警報,首尾牽制,吾居中應之,實為艱難。今二人皆為吾所滅,然東南雖定而中原尚擾,尤當相與戮力,未可遽為自安之計。 辛卯,呉置宣徽院,改大醫監為太醫院,秩皆正三品。 甲午,呉朱亮祖兵至天台縣,縣尹湯盤以縣降。 丙申,太師汪嘉努追封兖王,諡忠靖。 丁酉,呉朱亮祖進攻台州,方國珍出師拒戰,亮祖擊敗之,指揮嚴德中矢死。德采,石人也。 戊戌,呉王遣使以書送元宗室神保大王及黒漢等九人於帝書,畧曰:「曩者天棄金宋,厯數在殿下,祖宗故以韃靼部落起事,沙漠入中國,與民為主,傳及百年,至於殿下,海內兵興,豪傑紛起,擾亂中原,邑里蕭條,黎庶之不安已十七載矣,殿下屢嘗命將征伐,國勢日衰,妖氛愈盛,遂令故將大臣服毒而歿,臨陣而陷,十常八九,如以義旗而興為將者,李察罕、張思道、李思齊,雖能殄滅妖寇,功已高權已重,豪傑之志在焉,殿下不能誰何,尤甚於妖人之作亂也,蓋其心不異曹操奉漢獻帝於許下,殿下豈不知之?且妖人之作亂,權臣之跋扈,非妖人易於作亂,權臣易於跋扈也,由殿下不能體祖宗所為,故天將棄之,如棄金宋之事,殆不可救,予本庶民,因亂起兵,保障鄉里,官軍隔絶,遂為衆所推戴,數年以來,因輯衆撫,有江東、兩浙、湖淮、漢沔、江西、嶺廣人,各生理近,殄滅反側,張士誠於彼得神保大王及黒漢等九人,昔殿下祖宗滅金,宋蕩除,其宗室親王、駙馬皆殄滅無遺,一何忍也?今予則不然,所獲元氏子孫,悉皆放歸,望殿下思祖宗之傳,仍善待之。又以書與庫庫特穆爾曰:曩者累遣使皆被拘留,未審閣下雅意若何?今都事李節思歸,特遣人送去,所拘使者,亦望發還。方今天下豪傑,如萌芽之發,尚未長盛,閣下如存大義,宜整師旅,聽命於朝,令四境貢賦入京,或時赴朝廷,與君共謀大事,以安天下可也。不然,名為臣子,而朝廷之權專屬軍門,縱此心自以為忠,安能免於人議?若猶豫不決,恐變生部屬,事有難言,閣下果忠於君,當以赤心事之,若有他圖,速宜堅兵,以固境土。予近日削平張氏,江南已定,東南距大海,西抵巴蜀,南被嶺南,止有閩中一區,已遣偏師征討,旦夕必下諸軍屯駐,在內居閒,養銳閣下,如欲借力,但遣一使,至即時調發應援,薄有織金文綺四端,用見遠意。 己亥,沂州王宣遣其副使權苖芳謝過於呉,呉王遣鎮撫侯正紀往報之。辛丑,呉王命於泗州靈璧取石制磬,湖州采桐梓制琴瑟。 平姑蘇,師還,呉王論功行賞,封李善長為宣國公、徐達信國公,常遇春鄂國公,餘皆賞綵段有差。軍人米一石、鹽十斤。王諭諸將曰:「江南既平,當北定中原,以一天下,毋狃於暫安而忘永逸,毋足於近功而昧遠圖。大業垂成,更須努力」。明日,徐達等入謝,王問:「公等還第置酒為樂否?」對曰:「荷主上恩德,皆置酒相慶」。王曰:「吾豈不欲置酒與諸將為一日之歡?但中原未平,非宴樂之時,公等不見張氏所為乎?終日相與酣歌逸樂,今竟何如?宜深戒之」。 呉朱亮祖兵克台州。初,方國瑛聞呉師至,即欲遁去,㑹其都事馬克讓自慶元還,言國珍方治兵,為城守計,勸國瑛勿去,國瑛始約束將士,乘城拒守,然士卒懷懼,往往有逃潰者。亮祖攻之急國,瑛度力不能禦,以巨艦載妻子夜出興善門,走黃巖,亮祖入其城,遂下仙居諸縣。國瑛之遁也,挾總管趙琬至黃巖,琬潛登白龍奧,舍於民家,絶粒不食,人勸之食,輒瞑目卻之,七日而死。琬,璉之弟也。 癸卯,呉新內成正殿曰奉天殿,前為奉天門,殿之後曰華蓋,殿殿後曰謹身殿,皆翼以廊廡。奉天殿之左右各建樓,左曰文樓,右曰武樓。謹身殿之後為宮,前曰乾清宮,後曰坤寧宮,六宫以次序列焉。周以皇城城之門,南曰午門,東曰東華,西曰西華,北曰𤣥武。制皆樸素,不為雕飾。王命博士熊鼎類編古人行事可以鑒戒者,書於壁間。又命侍臣書大學衍義於兩廡壁間。王曰:「前代宮室,多施繪畫,予用書此,以備朝夕。觀覽豈不愈於丹青乎?」有言瑞州出文石,琢之可以甃地。王曰:「爾不能以節儉之道事予,乃導予以侈麗,夫豈予心哉!但構為宫室,已覺作者之勞,況遠取文石,能不厲民乎!」言者大慙而退。 冬十月甲辰朔,呉王謂中書省臣曰:「軍中士卒多因戰鬭而傷殘者,不可備行伍。今新宮成宮外,當設備禦,合於宮墻外周圍隙地,多造廬舍,令廢疾者居之。晝則治生,夜則巡警,因給糧以贍之,使得有所養也」。 呉王遣起居注、呉林、魏觀以幣帛求遺賢於四方。 呉徙蘇州,富民實濠州。 貊高以兵入山西,定盂州、忻州,下𡻳州,遂攻真定。詔伊蘓自河間以兵㑹貊,高取真定,已而不果。命伊蘓還河間貊高還彰德。 乙巳,皇太子奏以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信為山東行省平章政事兼知行樞密院事。立中書行省於真定路。 丙午,呉楚國公廖永安之喪至自蘇州,王迎祭於郊。 加司徒、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宣為沂國公。 呉命百官禮儀俱尚左,改右相國為左,左相國為右,餘官如之。又定國子學官制,以博士許存仁為祭酒,劉承直為司業。 呉改太史監為院,以太史監令劉基為院使,秩正三品。 朱亮祖兵至黃巖州,方國瑛燒廨宇民居,遁海上,守將哈爾嚕降。 丁未,呉王敇禮官曰:「自古忠臣義士,舍生取義,身沒而名存,有以垂訓於天下。若元右丞余闕守安慶,屹然當南北之衝,援絶力窮,舉家皆死,節義凜然。又有江州總管李黼,身守孤城,力抗強敵,臨難死義,與闕同轍。自昔忠臣義士,必見褒崇於後代,蓋以厲風俗也。宜令有司建祠肖像,歲時祀之」。壬子,詔庫庫特穆爾落太傅、中書左丞相并諸兼領職事,仍前河南王以汝州為食邑。其弟托音特穆爾,以集賢學士與庫庫特穆爾,同居河南府,而以河南府為梁王食邑,從行官屬悉令還朝。凡庫庫特穆爾所總諸軍在帳前者,命伯索珠、和爾齊統之。在河南者,中書平章政事內史李克彛統之。在山東者,太保、中書右丞相伊蘓統之在山西者,少保、中書左丞相沙蘭達哩統之。在河北者,知樞密院事貊高統之,唯關保仍統本部諸軍庫庫。特穆爾既受詔,即退軍屯澤州。 是日,赦天下。呉置御史臺,秩從一品。以湯和為左御史大夫,鄧愈為右御史大夫,劉基、章溢為御史中丞,基仍兼太史院。王諭之曰:「國家所立,惟三大府總天下之政,中書政之本都,督府掌軍旅,御史臺糾察百司,朝廷紀綱盡繫於此,其職實為清要。卿等當思正已以率下,忠勤以事上,毋徒擁虛位而漫不可否。毋委靡因循,以縱奸養惡,毋假公濟私,以傷人害物。《詩》云:剛亦不吐,柔亦不茹。此大臣之體也。卿等勉之」。 甲寅,呉命左御史大夫湯和為征南將軍、僉大都督府事,呉禎為副將軍,率諸將討方國珍於慶元。 壬戌,呉命中書省定律令,以李善長為總裁官,楊憲、傅瓛、劉基、陶安、徐本、文原吉、范顯宗、錢用、任、盛元輔、呉去疾、趙麟、崔永泰、張純誠、謝汝志、周禎、劉惟敬、周祥、陳敏、孫忠、李祥、潘黼、程孔昭、傅敏學、王藻、呉彤為議律官。初,王以唐、宋皆有成律斷獄,惟元不倣古制,取一時所行之事為條格,胥吏易為奸弊。自平武昌以來,即議定律。至是,臺諫已立各道按察司,將巡厯郡縣,欲須成法,俾內外遵守,故有是命。復諭之曰「立法貴在簡當,使言直理明,人人易曉。若條緒繁多,或一事而兩端,可輕可重,使貪猾之吏得以因縁為奸,則所以禁殘暴者,反以賊善良,非良法也。務求適中,以去繁弊。夫網密則水無大魚,法密則國無全民。卿等宜盡心參究,凡刑名條目逐一采上,吾與卿等面議斟酌,庶可以久遠行之」。 丙辰,呉王遣使以書遺李思齊、張良弼,使息兵解鬭,推一人為尊,撫定關中,以一民心。思齊等得書不報。 丁巳,呉王宴功臣於西樓。 辛酉,呉王謂信國公徐達等曰:「中原擾攘,人民離散,山東則有王宣父子鼠竊狗偷,反側不常。河南則有王保保,名為尊元,實則跋扈擅専,上疑下慢。關隴則有李思齊、張思道,彼此猜忌,勢不兩立,且與王保保互相嫌隙。元之將亡,其機在此。今欲命諸公北伐,計將何如?」鄂國公常遇春對曰:「今南方已定,兵力有餘,直𢷬元都,以我百戰之師,敵彼久逸之卒,挺竿而可勝也。都城既克,有似破竹之勢,乘勝長驅,餘可建瓴而下矣」。王曰:「元建都百年,城守必固。若如卿言,懸師深入,不能即破,頓於堅城之下,餽餉不繼,援兵四集,進不得勝,退無所據,非我利也。吾欲先取山東,撤其屏蔽,旋師河南,斷其羽翼,抜潼關而守之,據其戶樞,天下形勢,入我掌握,然後進兵元都,則彼勢孤援絶,不戰可克。既克其都,鼓行雲中、九原以及關、隴,可席卷而下矣」。諸將皆曰:「善」。王顧謂徐達曰:「兵法以廟筭勝者得算多也,卿其識之」。 癸亥,呉定樂舞之士樂生用道童如故。舞生以民間俊秀子弟為之,文武二舞各六十四人。 甲子,呉王命中書右丞相、信國公徐達為征北大將軍、中書平章政事,掌軍國重事,常遇春為征北副將軍,率甲士二十五萬,由淮入河北取中原。又命中書平章政事胡廷瑞為征南將軍,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輝為副,率安吉、寧國、南昌、袁、贛、滁、和、無為等衛軍,由江西取福建。以湖廣參政戴德隨征。又命平章楊璟、左丞周德興、參政周彬率武昌、荊州、益陽、常德、潭、岳、衡、澧等衛軍取廣西。文輝初為王養子,賜姓朱氏,至是復何姓。是日,王親祭上下神祗於北門之七里山。讀祝畢,召諸將士諭之曰:「汝等師行,非必畧地攻城而已,要在削平禍亂,以安民生。凡遇敵則戰。若所經之處及城下之日,勿妄殺人,勿奪民財,勿毀民居,勿廢農具,勿殺耕牛,勿掠人子女。民間或有遺棄孤兒、幼女、父母親戚來求者,即還之」。諸將皆頓首受命。 乙丑,以集賢大學士丁好禮為中書添設平章政事。 呉王遣世子及次子往謁臨濠諸墓,時世子年十三,次子年十二,命中書擇官輔導以行。凡所過郡邑城隍及山川之神,皆祭以少牢。至墓所,拜掃禮畢乃還。 丙寅,平章內史關保封許國公。 呉王檄諭齊、魯、河、洛、燕、薊、秦、晉之人曰:「元之臣子,不遵祖訓,廢壞綱常,有如大德廢長立幼,泰定以臣弑君天厯以弟酖兄,至於閨闥之間,每多無別,上下相習,恬不為怪,其於父子君臣、夫婦長幼之倫,瀆亂甚矣。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本根。禮義者,御世之大防。其所為如彼,豈可為訓天下後世哉?及其後嗣,沈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專權,憲臺報怨,有司毒虐,於是人心離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國之民,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相保,雖因人事所致,實天厭其德而棄之之時也。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亂,為衆所推,率師渡江,居金陵形勝之地,得長江天塹之險。今十有三年,西扺巴蜀,東連滄海,南控閩、越、湖、湘、漢、沔,兩淮、徐、邳皆入版圖,奄及南方,盡為我有。念中原之民,久無所主,深用疚心,予恭天成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伐,拯生民於塗炭,復漢官之威儀,慮人民未知,反為我讐,挈家北走,陷溺尤深,故先諭告兵,至勿避予,號令嚴肅,無秋毫之犯,歸我者永安於中華,背我者自竄於塞外。其䝉古色目諸人,有能知禮義願為臣民者,與中夏人撫養無異,檄到之日,各宜知悉。 丁卯,呉大將軍徐達等師次淮安,遣人往沂州,以書諭王宣父子使來降。 己巳,呉王以大軍進取中原,恐庫庫特穆爾乘間竊發,侵擾邊民,乃命中書省臣戒飭廬州、安豐、六安、濠、泗、蘄、黃、襄陽各處,嚴兵守備。 呉湖廣行省遣兵取寳慶新化縣,擊守將麻周,破之。 呉朱亮祖自黃巖進兵溫州,克其城,方明、善先已挈妻子遁去。亮祖入城撫諭,分兵徇瑞安,其守將謝伯通以城降。 辛未,沂州王信既得呉大將軍書,乃遣使約欵,且奉表賀平張士誠、王遣徐唐、李儀等往沂州,授信江淮行省平章政事,麾下官將皆仍舊職,所部軍馬,令悉聽大將軍節制,時信與其父宣,隂持兩端,外雖請降,內實修備,王知之,乃遣人密諭徐達,勒兵趨沂州,以觀其變。 十一月癸酉朔,呉朱亮祖率舟師襲敗方明善於樂清之盤嶼,追至楚門海口,遣百戸李德招諭之。 乙亥,明昇遣其臣鄧良叟聘於呉,呉王命良叟從大將軍觀所下城邑。 丙子,呉徐達師次下邳,都督同知張興祖率兵往徐州,進取山東諸州縣。己卯,徐達兵至榆林鎮,元僉院酈毅、鎮撫孫惟德降,達令黃逄等守之。 庚辰,呉平章韓政師次梁城,元同知樞密院盧斌、僉院程福等率衆降。是日,徐唐等至沂州。辛巳,呉征南將軍湯和克慶元。先是,和兵自紹興渡曹娥江,進次餘姚,降其知州李密及上虞縣尹沈熅,遂進兵慶元城下,攻其西門,府判徐善等率屬官耆老自西門出降。方國珍驅部下乘海舟遁去,和率兵追之,國珍以衆迎戰,和擊敗之,斬首及溺死者甚衆,擒其將方惟益等,獲海舟二十五艘。國珍率餘衆入海,和還師,慶元徇下定海、慈谿等縣。 初,呉王令王宣以兵從大將軍征討,及徐唐等至,宣不欲行,乃使其子信密往莒州募兵,為備禦計,而遣其員外郎王仲綱等詐來犒師以緩攻,達受而遣之。仲綱等既還,宣即以兵劫徐、唐等,欲殺之。唐得脫,走達軍。達即率師抵沂州,營於北門。達猶欲降之,遣梁鎮撫往說宣,宣陽許之,尋復閉門拒守。達怒,遂急攻其城。宣待信募兵未還,自度不能支,乃開西門出降。達令宣為書,遣鎮撫孫惟德招降信。信殺惟德,與其兄仁走山西。於是嶧、莒、海州及沭陽、日照、贛榆、沂水諸縣皆相繼來降。達以宣反覆,并怒其子信殺孫惟德,遂執宣,杖而戮之。命指揮韓溫守沂州。 乙酉,呉定大都督府及鹽運司、起居注、給事中官制。 方國珍遁入海島。己丑,呉王命平章廖永忠為征南副將軍,率兵自海道㑹湯和討之。 方國瑛遣經厯郭春及其子文信詣呉朱,亮祖納欵。 丙戌,以平章政事裕嚕特穆爾,知樞密院事旺扎勒特穆爾,平章政事巴延特、穆爾特克實,並知大撫軍院事。 庚寅,呉王遣使諭徐達等曰:「聞將軍巳上,沂州未知兵,欲何向?如向益都,當遣精銳將士於黃河,扼其衝要,以斷援兵,使彼外不得進,內無所望,我軍勢重力,專可以必克,若未下益都,即宜進取濟寧、濟南,二郡既下,則益都以東,勢窮力竭,如囊中之物,可不攻而自下矣!然兵難遥度,隨機應變,尢在將軍時,金火二星㑹於星紀,望後火逐金,過齊魯之分,太史占曰:「宜大展兵威」。故有是諭。 方國珍部將多降於呉湯,和復遣人持書招之,國珍不得已,壬辰,遣郎中承廣、員外郎陳永詣和乞降。又遣其子明善、明則從子明鞏等納省、院諸印於和。 乙未,以知樞密院事貊高為中書平章政事,命太尉、中書左丞相特哩特穆爾為大撫軍院使。 是日冬至,呉太史院進戊申歲,大統厯。初戊申,厯成,將刋,布基與其屬高翼以録本進,王覽之,謂基曰:「此衆人之為乎?」對曰:「是臣二人詳定」。王曰:「天𧰼之行有遲速,古今厯法有疏密,苟不得其要,不能無差。春秋之時,鄭國一辭,命必禆諶草創,世叔討論,子羽脩飾,子産潤色,然後用之,故少有闕失辭命尚如此,而況於造厯乎?公等須各盡其心,務求至當」。基等頓首而退,以所録再加詳校而後刋之。 丙申,呉朱亮祖兵至黃巖,方國瑛及其兄子明善來見,送之建康。 丁酉,命關保分省於普寧。 庚子,呉克滕州。初,徐達令平章韓政分兵扼黃河,以斷山東援兵,政乃遣千戸趙實畧、滕州楊知院嬰城固守,巳而聞大軍至楊知院遁去,遂克其城。 呉王諭徐達等曰:「若山東各城俱下,留兵一萬守益都,餘分軍收濟南、濟寧,然後大軍進取,河、洛、燕、薊,相機而動,其餘州仍舊卒賜之」。 辛丑,徐達軍攻益都城,抜之,平章保保降,宣慰使布延巴哈、總管胡濬、知院張俊皆死之,遂徇下夀光、臨淄、昌樂、高苑等縣,令指揮葉國珍等守之。初,呉軍壓境,布延巴哈力戰以拒,及城陷而保保降。布延巴哈還告其母曰「兒忠孝不能兩全,有二弟當為終養」拜母趨官舍,坐堂上。呉將素聞其賢,召之再三不往。既而面縛之,布延巴哈曰「我元朝進士,官至極品,臣各為其主,豈肯事二姓乎」遂不屈而死。先是,其妻阿嚕珍厯呼家人告之曰「我夫受國恩,我亦封齊國夫人,今事至此,惟有死耳」家人莫不泣下。已而布延、巴哈二弟之妻,各抱幼子及婢妾,溺舍南井死。比阿嚕珍欲下,而井填咽不可容,遂抱子投舍北井,其女及妾女孫女皆隨溺焉。保保,姓李氏,陽武人,又名老保。從察罕特穆爾起兵,數有功。後為平章,留守益都。至是出降,與白知院俱送建康,老保後從王如汴。王使招諭王保保、王保保,鴆殺之。 壬寅,呉征南將軍胡廷瑞帥師度杉關,畧光澤縣,下之。 太常禮儀院使陳祖仁與翰林學士承旨王時、待制黃冔、編修黃肅伏闕上書言:「近者南軍侵陷全齊,不踰月而逼畿甸,朝廷雖命丞相伊蘓出師,軍馬數少,勢力孤危,而中原諸軍左牽右掣,調度失宜,京城四面茫無屏蔽,宗社安危,正在今日。臣等以為馭天下之勢,當論其輕重強弱,遠近先後,不宜膠於一偏,狃於故轍,前日南軍僻在一方,而庫庫特穆爾近在肘腋,勢將竊持國柄,故宜先於致討,則南軍遠而輕,庫庫近而重也。今庫庫勢已窮蹙,而南軍突至,勢將不利於宗社,故宜先於救難,則庫庫弱而輕,南軍強而重也。陛下寛仁涵育皇太子賢明英斷,當此之時,宜審其輕重強弱,改弦更張,而撫軍諸官,亦宜以公天下為心,審時制宜,今庫庫黨與離散,豈能復振,若止分撥一軍逼襲,必就擒獲,其餘彼中見調軍馬,令其倍道東行,勤王赴難,與伊蘓等聲勢相援,仍遣重臣分道宣諭催督,庶㡬得宜如復膠於前說,動以言者為庫庫游說,而鉗天下之口,不幸猝有意外之變,朝廷亦不得聞,而天下之事去矣!」書奏,不報。十二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甲辰,呉律令成,王與諸臣復閱視之,去煩就簡減重從輕者居多,凡為令一百四十五條,準唐之舊而增損之,計二百八十五條,命有司刋布中外。 乙巳,呉徐達等將發益都,遣使往樂安招諭俞勝,時勝兄寳為帳下所殺,勝代為平章,領其衆。明日,達師次長山北河,般陽路總管李至等詣軍門降,於是所屬淄川、新城等縣,皆望風欵附。丁未,呉王遣使諭徐達、常遇春曰:「將軍統率將士,鼓行而東下,齊魯數十城,雖韓信不是過也,然事機合變之際,不可不慮,今山東諸將雖皆欵附,而未嘗遣一人至此,若留諸降將布列舊地,所謂養虎遺患也。昔漢光武命馮異平三輔,營堡降者,遣其渠帥詣京,散其小民,令就農桑,壞其壁壘,無使復聚,古人之慮患深矣,將軍其思之! 呉都督同知張興祖率師至東平,平章馮德棄城遁。興祖遣指揮常守道、千戸許秉等追至東阿,參政陳璧等以所部來降。秉復以舟師趨安山鎮,右丞杜天佑、左丞蔣興以衆降,得船一百五十餘艘。 戊申,孔子五十六世孫襲封衍聖公孔希學聞呉軍至,率曲阜縣尹孔希章、鄒縣主簿孟思諒等迎見張興祖,興祖禮之,於是兖東州縣皆來降。 呉置尚寳司,秩正五品,置侍儀司,秩從五品。又置內職六尚局及教坊司、教坊,以樂工為之。 方國珍遣其子明完奉表謝罪於呉,呉王始怒其反覆。及覽表,憐之,表出其臣詹鼎所草,詞辨而恭王曰:「孰謂方氏無人耶?」賜國珍書,曰:「吾當以投誠為誠,不以前過為過」。 戊申,呉宋迪使山東還,言張興祖能推誠待人降,將有可用者,即使領舊兵進取」。王曰「此非良策,聞興祖麾下降將有領千騎者,一旦臨敵,勢不足以相加,因而生變,何以制之」乃命迪往諭興祖:「今後得降將,悉送以來,勿自留也」。 徐達至章丘,守將石丞、王成降。 庚戌,徐達至濟南,平章達多爾濟進巴等以城降,命指揮陳勝守之。 征南將軍胡廷瑞至邵武,守將李宗茂以城降。 張興祖兵至濟寧,守將陳秉直棄城遁,呉兵遂入守之。 辛亥,呉王遣使諭徐達、常遇春曰:「聞將軍已下,齊、魯諸郡,中外皆相慶,予獨謂勝而能戒者可以常,勝安而能警者可以常安,戒者雖勝若始戰,警者雖安若履危。夫屢勝之兵易驕,久勞之師易潰,能慮乎敗乃可以無敗。能慎乎成,乃可以有成。若一懈怠,必為人所乘,將軍其勉之」。 密州守將邵禮詣呉、徐,達降。 方國珍及其弟國珉率所部謁見湯和於軍門,得士馬舟糧甚多。已而昌國州達嚕噶齊庫爾濟蘓亦來降,與國珍等並送建康。呉王乃悉召其臣,以丘楠為韶州同知,又以表草出詹鼎手,命官之,其餘盡徙濠州。浙東悉平。 壬子,樂安俞勝遣郎中劉啓中等詣徐達納欵。 癸丑,呉中書左丞相李善長率文武百官奉表勸進,王不許。羣臣固請,王曰:「中原未平,軍旅未息,吾意天下大定,然後議此,而卿等屢請不已。此大事,當斟酌禮儀而行,不可草草」。 丁巳,胡廷瑞、何文輝師至建陽,守將曹復疇出降,命指揮沈友仁守之。 戊午,蒲臺守將荊玉及鄒平縣尹董綱詣呉,徐達降。達以降將酈毅守鄒平。命指揮張埜守章丘,唐英守蒲臺。 己未,呉律令直解成王覽而喜曰:「前代所行通制條格之書,非不繁密,但資官吏弄法,民間知者絶少,是聾瞽天下之人使之不覺犯法也。今吾以律令直解徧行,人人通曉,則犯法者自少矣」。 庚申,以楊誠、陳秉直並為國公、中書平章政事。 呉王命湯和、廖永忠、呉禎帥舟師自明州海道以取福州。 率酉呉廣信衞指揮沐英率師破分水關,畧崇安縣,克之。 呉命凌統為浙東按察使,王見其衣服垢敝,謂統曰:「汝久居通顯,猶服敝衣,得無儉不中禮乎?」對曰:「臣平生好儉素」。王曰:「好儉固是美事,但無似公孫𢎞有飾詐之譏」。統慙而退。 壬戌,俞勝自樂安來見徐達於濟南。達遣勝還樂安,留其郎中楊子華。 呉左丞相李善長率禮官以呉王即位,禮儀進。 癸亥,呉中書省議和、池州、徽、宣、太平諸府民出布囊運糧。王曰:「國家科差不可苛細,苛細則民不堪,今庫中布不乏為囊,亦易,何用復取於民?」不許。 甲子,命中書右丞相伊蘓、太尉知院托和齊、中書平章政事呼琳岱貊高、知樞密院事小章圖堅、特穆爾江文清嚕爾等,㑹楊誠、陳秉直、巴延布哈、俞勝各部諸軍,同守禦山東,又命關保往為聲援,時猶未知俞勝之降呉也。 呉王御新宮,以羣臣推戴之意,祭告於上帝皇祇,其畧曰:「如臣可為生民主,告祭之日,帝祇來臨,天朗氣清,如臣不可當,烈風異景,使臣知之」。 呉徐達遣參政傅友德取萊陽。 乙丑,呉禮部尚書崔亮等以所定冊立皇后、皇太子禮儀進。丙寅,以莊家為中書參知政事。 呉王命世子及諸子名祝告太廟曰:「維子之生,父命以名。典禮所重,古今皆然,仰承先德。自舉兵渡江以來,生子七人,今長子命曰標,次曰樉,曰棡,曰棣,曰橚,曰楨,曰榑。從孫一人曰煒,敢告知之」。煒後更名守謙。王以諸子年漸長成,宜習勤勞,命內侍製麻履以行。凡出城稍遠,則令馬行,其二步行其一。 呉定內使冠服制:凡內使,冠用烏紗描金曲角㡌,衣用胷背花圓領,窄袖衫,烏角束帶。 呉左丞相李善長等進儀衞王見仗內旗有天下,「太平皇帝萬歲」字顧善長曰:「此誇火之辭,非古制也」。命去之。 呉徐達自濟南復還益都,率諸將進取登、萊各處州縣。 戊辰,呉王諭中書省臣曰:「自古聖賢之君,不以祿私親,不以官私愛,惟求賢才以治其民,所以示天下至公也。元朝出於沙漠,惟任一已之私,不明先王之道,所在官司,輒以䝉古色目人為之長,但欲私其族類,羈縻其民而已,非公天下愛民圖治之心也。況奸吏從而䝉蔽之舞,文弄法朝廷之上,賄賂公行茍且之政,因循歲月,上下同氣,不以為怪,末年以來,其弊尤甚,以致社稷傾危而卒莫之救,公等宜以此為戒,選官之際,慎擇其人而任之,勿循其弊也。 己巳,呉徐達至益都,登州守將董車、萊州守將安然各遣其僚屬奉表來降。蒲臺民有供芻藁違令者,達欲斬之,其子請以身代,達送之建康王嘉其孝,并其父宥之。 庚午,呉征南將軍湯和率師克福州。初,陳友定環城外築壘為備,毎五十步更築一臺,嚴兵守之。聞呉軍入杉關,乃留同僉賴正孫、副樞謝英輔、院判鄧益以衆二萬守福州,自率精銳走延平以拒敵。時和等行師,自明州乘東北風徑抵福州,入五虎門,駐師南臺河口,遣人入城招諭,為平章庫楚所殺。呉師登岸將圍城,庫楚領衆出南門逆戰,指揮謝德成等擊敗之,衆潰,入城拒守。是夜,參政袁仁密遣人納欵呉師於臺上,蟻附登城,遂開南門。和擁兵入,鄧益拒戰於水門,和擊殺之。正孫英輔自西門出走延平。庫楚、塔海、穆爾和、卓巴哈、左丞鄧住,中丞特穆爾斯等皆懷印綬,挈妻子遁去。參政尹克仁赴水死,行宣政院使多爾瑪不屈,下獄死。時僉院拜特穆爾居侯官,聞呉軍攻城急,歎曰:「戰守非我,得為無以報國」。乃積薪樓下,殺其妻妾及二女,縱火焚之,遂自刎。和入省,署撫韓軍民,遣袁仁暨員外即余善招諭興化、漳、泉諸路,其福寧等州縣未附者,分兵畧定。 辛未,呉王以山東郡縣既下,命官往撫輯之。 呉、定各縣為上、中、下三等,稅糧十萬石以下為上縣,六萬以下為中縣,三萬以下為下縣。 減金華田租,初得金華時軍食不給,知府王崇顯請增民田租以足用,民頗病之。至是,江浙平章李文忠以其事聞,遂下令免所增之數,民大感悅。 是月,詔命陜西行省左丞相圖嚕總統張良弼、托烈伯、孔興各枝軍馬,以李思齊為副總統,守禦關中,撫安軍民。托烈伯、孔興等出潼關,及取順便山路,渡黃河,合勢東行,共勤王事。思齊等皆不奉命。太常禮儀院使陳祖仁復上書皇太子言:「庫庫特穆爾兵馬,終為南軍之所忌,茍善用之,豈無所助?然人皆知之而不敢言者,誠恐誣以受財㳺說之罪也。況聞庫庫屢上書疏,明其心曲,是猶未自絶於朝廷,朝廷豈宜遽絶之?當今為國家計者,不過戰、守、遷三事,以言乎戰,則資其掎角之勢。以言乎守,則望其勤王之師。以言乎遷,則假其藩衞之力。極意勉勵使行,猶恐遲晚,豈可使數萬之師棄置於一方。當此危急之秋,宗社存亡,僅在旦夕,不幸一日有唐𤣥宗倉卒之出,則是以百年之宗社委而棄之,此時雖碎首殺身,何濟於事?故今不復避忌,惟以宗社存亡為重」。奉書以聞,太子不報。 是歲,集賢學士致仕歸暘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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