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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索內容:
檢索範圍: 資治通鑑後編
條件: 提到「紹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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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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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元年春正月己亥朔,帝在越州,不受朝賀,下詔改元,釋流以下囚。 復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科。 翰林學士汪藻上䟽曰:「方今諸將爵祿已極,家貲已盈,習成悍驕,無復鬭志,一方有警,輒狐疑相杖,無一人奮然為國請行者,或敦廹不得已而行,則邀例外之賞,肆無名之求,使朝廷黽勉曲從,不啻如奉驕子,是豈能為國家平禍立功者哉?臣於此有馭將之說三:一曰示之以法。古者人君以恩結人,必有人臣為朝廷任其責者。李祐夜入蔡州縛呉元濟,其功大矣,違詔進馬,溫造劾之,祐曰:今日膽落於溫御史。夫違詔進馬,於軍政未有害也,而且不貸如此,今諸將雖驕,然臣得之傳聞,亦尚知畏朝廷之法,使知朝廷有人小過不貸,則惡意不復萌於胸中矣。二曰:運之以權君之於將,必得其要領,而使之心畏誠服。唐宰相杜黄裳,令髙崇文將兵討蜀,以崇文素憚劉澭,使人謂曰:君不奮命,當以澭代。崇文懼,盡力縛賊以獻,是以澭代崇文者,黃裳得其要領也。陛下於平居之時,亦當深察其好惡如劉澭,代崇文之術,不可不知,三曰別之以分唐,太宗所與謀者,房杜而已,英衛之徒不得而與也。今陛下對大臣不過數刻,而諸將皆得出入禁中,是大臣見陛下有時,而諸將無時也,此曹何識,不能上補聰眀,不過入則求恩澤,出則藉權勢而已,道路流傳,遂謂陛下進退人材,諸將或與焉,致人言如此,必有可疑之迹,不可不慎也。又廟堂者,具瞻之地,大臣為天子立政事以令四方者也,今諸將率驟謁徑前,便衣宻坐,視大臣如僚友,百端營求,期於必得,朝廷豈不懼卑哉?祖宗時,三衙見大臣,必執梃趨庭,肅揖而退,非文具也,以為等威之嚴,乃足相制,以今觀之,一何陵夷之甚邪?兼國家出師遣將,詔侍從集議者,所以博衆人之見也,而諸將必在焉。夫諸將聽命者也,乃使之預謀,彼既各售其說,則利於公,不利於私者,必不以為可行便於己,不便於國者,必不以為可罷,欲責其冐鋒鏑、趨死地,難矣!自今諸將當律以朝儀,每有奏陳,必使如有司之式,毋數燕見,其至政事堂,亦有祖宗故事,且毋使參議論,庻名分,不致混淆,而可以責其功效。是三說者果行足以駕馭,諸將何憂乎?保民?何艱乎弭盜,何患乎遏敵哉?若夫財用則民窮至於骨,臣願陛下毋以生財為言也。今國家所有不過數十州,則所謂生者,必生之於此數十州之民,其何以堪?惟痛加裁損,庻乎其可耳。外之可損者,軍中之冒請,內之可損者,禁中之泛取。今一軍之中,非戰士者,率三居其二,有詭名而請者,一人而挾數人之名是也。有以使臣之名而請者,一、使臣之俸,實兼十戰士之費,有借補官資而請者。四方游手竄名軍中,既得主帥借補,便悉支祿廩,與命官同訪,聞岳飛軍中如此類者數百人,州縣懼於憑陵,莫敢訶詰,其盜支之物,不可勝計。臣竊觀國家軍旅之餉、百官之廩,乗輿之奉,悉在有司,而禁中時有須索,如戸部銀絹以萬計,禮部度牒以百計者,月有進焉,以陛下清心恭儉,必無宴游侈費,營繕浮耗,然人主用財,要須有名,使有司與聞用而無名,是取民膏血擲而棄之溝中耳!至於度牒,則國家以虛名而權實利,以濟軍興之用,誠非小補,幸毋以為方寸之紙捐以予人而不惜也。若內外並加裁損大農之計,雖未至有餘,其視不知節用而專務生財者有間矣,臣復有私憂過計者,自古以兵權屬人乆,未有不為患,國家以三衙管軍,而一軍之出,必待宻院之符,祖宗於兹,蓋有深意,今諸將之驕宻院己不得制臣意,偏裨中必有英豪及今之時,用漢建諸侯,法衆建之而少其力,精擇偏禆十餘人,人裁付兵數千,直𨽻御前,而不𨽻諸將,合為數萬,以漸銷諸將之權,此萬世計也。 時孔彥舟據武陵,張用據襄、漢,李成據江、淮、湖、湘十餘郡,連兵數萬,有席卷東南之意,多造符䜟,幻惑中外,朝廷患之。戊申,以張俊為江淮路招討使,俊請岳飛同徃,許之。 以李光為吏部侍郎。光奏䟽,極論朋黨之害,曰:「今議論之臣,各懷顧避,莫肯以持危扶顛為己任,駐蹕㑹稽,首尾三載,自去秋迄今,敵人無復南渡之意,淮甸咫尺,了不經營,長江千里,不為限制,惴惴焉日為乗桴浮海之計,晋元帝區區草創,猶能立宗社、修宮闕、保江浙,劉琨、祖逖與北人拒戰於并、冀、兖、豫、司、雍諸州,未嘗陷沒也。石季龍重兵已至歴陽,命王導都督中外諸軍以禦之,未嘗專主避敵如今也。陛下駐蹕㑹稽,江浙為根本之地,使進足以戰,退足以守者,莫如建康、建康至姑孰一百八十里,其隘可守者有六:曰江寧鎮,曰碙砂,夾曰采石,曰大信,其上則有蕪湖繁昌,皆與淮南對境,其餘皆蘆篠之場,或碕岸,水勢湍悍,難施舟楫,莫若預於諸隘,屯兵積粟,命將士各管地分,調發旁近鄉兵,協力守禦,乞明詔大臣參酌施行。 復江池路為江東西路,分荊湖、江南諸州為荊湖東、西路,置安撫司,治池、江、鄂、鼎四州。 以呂頥浩為江東路安撫大使,朱勝非為江西路安撫大使。 馬進陷江州,守臣姚舜眀棄城走,端眀殿學士王易簡等二百人皆遇害。 己酉,金人攻揚州,呉玠敗金人於秦州。庚戌,金人犯西寧州,守臣俱重迎降。 辛亥,參知政事謝克家罷。 壬子,張仲孚以原州叛,降於金。 辛酉,詔曰:「太祖創業垂統,徳被萬世,神宗詔封子孫一人為安定郡王,世世勿絶。自宣和末,至今未舉有司,其上應襲封人名,依故事施行」。金人再圍環州。 二月壬申,初定嵗祀天地、社稷,如奏告之禮。 戊寅,禁州郡統兵官擅招安亂軍盜賊。 己卯,日中有黒子,四日乃沒。 辛巳,以禮部尚書秦檜參知政事。 丙戍,復置秘書省。 壬辰,雨雹。 丁酉,宣教郎范夀與孟忠厚有憾,誣與太后宻飬欽宗子,帝曰:「朕與太后如母子,安得有此!」即治其罪,除名潮州編管。是月,馬友遣其黨犯鄂州,總管張用拒卻之。李允文以友權湖南招捉公事,友大掠漢陽而去。過岳州,守臣呉錫遁,友據之。 三月戊戌朔,呂頥浩遣崔増、王𤫉合兵撃李成於湖口,大敗之。 壬寅,禁諸路遏糴。 丙午,孔彦舟焚掠潭州,趨衡州。 初,越王偲從上皇北行,至慶源境,乏食而卒。至是,有男子崔紹祖諸夀春府,稱越王中子,受上皇蠟詔,為天下兵馬大元帥,興師恢復。鎮撫使趙霖以聞。辛亥,召赴行在,事敗,送臺獄,伏罪,斬於越州市。 甲寅,罷諸免行錢。 乙卯,金人陷階州。 甲子,始下詔罪李成,募人禽斬赦脅從者。 是月,張俊聞李成將馬進在筠州,以洪州介江筠之間,遂急趨之,既入城,喜曰:「我已得洪,破賊決矣」及進犯洪州,連營西山,俊斂兵若無人者。居月餘,進以大書牒索戰,俊以細書狀報之,進以俊為怯,岳飛曰:「賊貪而不慮後,若以騎兵自上流絶生米渡,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因請自為先鋒,俊大喜,乃令楊沂中絶生米渡,飛重鎧躍馬,潛出賊右,突其陣,所部從之,進大敗,走筠州,飛抵東城,進出城布陣,飛設伏,以紅羅為幟,上刺岳字,選騎二百,隨幟而前,賊易其少薄之,伏發,進復敗走,飛使人呼曰:「不從賊者坐,吾不汝殺!」坐而降者八萬人,俊與沂中復前後夾撃,賊大潰,進以餘卒奔南康,飛夜引兵至朱家山,又斬其將趙萬成,聞進敗,自引兵十餘萬來飛,遇成於樓子荘,大破之,追斬進,遂復筠州。成復以十萬衆與俊夾河而營,沂中夜銜枚渡河,與俊夾攻,成又大敗,俊乗勝追至江州,成勢廹絶江而去,走蘄州、興國軍等處,羣盜皆遁,振淮南、京東西流民。 金烏珠陷鞏、洮、河、樂蘭、廓、積石、西寧州,自是涇原、熈河二路皆為金有。 武功大夫張榮撃敗金兵於興化,榮本梁山濼,漁人聚舟數百,以刼掠金人,杜充時嘗借補武功大夫,金人南侵,攻之不克,及金兵退,榮襲據通州,聯舟入興化縮頭湖,作水砦以守。金達蘭在泰州謀再渡江,欲先破榮砦,榮率舟師與之遇,見金戰艦不多,餘皆小舟,時水退,隔泥淖不能前,乃舍舟登岸,大呼撃之,金人不得騁,舟中自亂溺水及陷泥淖者不可勝計,俘馘五千餘人。達蘭收餘衆奔還楚州,退屯宿遷,尋北去,榮告㨗於朝,遂以榮知泰州。金人破福津,蹂同谷,以廹興州。張浚退保閬州,而以張深為四川制置使,與劉子羽趨益昌。王庻為利夔制置使、節制陜西諸路、知興元府。 夏四月己巳,張浚承制分利、閬、劍、文、政五州為利州路,置經畧安撫使。 秦檜言:「臣昨與何㮚、孫傳、陳過庭、張叔夜同扈二聖北狩,今臣偶獲生還,而四人皆死異域,望依聶昌例贈官,仍給其家,以為死事之勸」。詔並特贈開府儀同三司,各與十資恩澤。既而御史章誼、論㮚誤國,遂格贈典,檜再為眀其死節,乃贈觀文殿大學士。 庚午,金達蘭渡淮,屯宿遷縣樂馬湖。 壬申,太白晝見。 乙亥,劉光世復楚州,階州統領杜肇復其城。 庚辰,隆祐皇太后孟氏崩。帝事太后極孝,雖帷帳皆親,或得時果,必先獻太后。太后患風疾,帝旦暮不離左右,衣弗觧帯者連夕。至是,崩於行宮之西殿,年五十九。遺命擇地攅殯,俟軍事寧,歸𦵏園陵。太后性節儉謙謹,有司月供千緡而止。帝嘗詔文書應奏者避太后父名,不許。羣臣請上太皇太后號,亦不許,命學士院降詔戒敕孟忠厚不得與聞。朝政通貴近,至私第謁見宰執,以恩澤當得官者近八十員,未嘗陳請。 癸未,桑仲陷鄧州,守將譚兖棄城走,河東招捉使王俊引兵來援,仲執斬之,以其黨李橫知州事。乙酉,為太后制朞年服。辛卯,羣臣三上表,始聽政。 癸巳,命荆湖東路安撫向子諲發兵及廣西安撫許中同拒險要,防孔彥舟入廣,仍許脅從自新,以招諭之。 是月,京西賊李忠陷商州,守臣楊伯孫棄城走。 金聞耶律大石在和州之域,恐與夏人合,遣使索之。夏國報以境土不相接,亦不知大石所徃。尼瑪哈以耶律伊都遼之近族,必知其巢穴,以番漢及女真軍萬人付伊都,使攻大石於漠北曷董城臨行,質其妻子,仍起燕雲河東。夫運餉曷董去雲中三千餘里,三路之夫,道路死者不可勝計。 五月癸卯,內殿宣示大宋受命中興之寳,并道君所獲元圭。 金人犯和尚原,呉玠撃敗之。 丙午,初復召試館職之制。 劉光世使都統制王徳襲揚州,擒郭仲威,送行在,斬之,時仲威謀據淮南以通劉豫故也。己酉,詔以米價踴貴,令州縣誘積糓之家出糶,自三千石至二萬,䂖補官有差。 辛亥,水軍統制邵青叛,圍太平州,劉光世招降之。 趙彬及金人合兵圍慶陽府,守臣楊可昇撃敗之。 元懿太子卒,帝未有後,范宗尹造膝請建太子。帝曰:「太祖以神武定天下,子孫不得享之,遭時多艱,零落可憫。朕若不法仁宗,為天下計,何以慰在天之靈?」甲寅,詔知內外宗正事,令廣選年㓜宗子將育於宮中。 庚申,孔彥舟引衆過潭州,馬友迎撃,大敗之。彥舟趣鄂州。李允文以彦舟為湖東副總管,屯漢陽。 賊趙延據分寕縣壬戍,呂頥浩招降之。 是月,張俊引兵渡江,追李成至蘄州黄梅縣,大敗之,其衆數萬皆潰,成北走,降劉豫。舒蘄鎮撫使張用復叛冦江西,岳飛與用俱相人,以書諭之曰:「吾與汝同里,今吾在此,欲戰則出,不戰則降」。用得書,遂帥衆降,江淮悉平,俊奏飛功第一,尋詔進飛右軍都統制,屯洪州,彈壓盜賊,飛過廬陵,託宿㕓市,質眀為主人,汎掃門宇,洗滌盆盎而去,郡守供帳餞別於郊師,行將絶謁未得,通問大將軍何在?云:已雜偏禆去矣」。其嚴肅如此。 湖州進士呉木上書論宰執,送徽州編管。 初,給事中陳戬嘗䟽論五失,一謂宰執尚寛厚,示大體而務姑息。二謂寵任將臣輕授之柄,遂使邀賞恃恩,至謂本兵大臣出其門下,三謂臺諫觀望朝廷,交結權倖,毛舉細務以塞責。四謂監司、郡守身自犯法,豈能律姦?五謂內侍之權漸盛,附結將帥,恐臨安之變生於不測。帝奬其言,至是,又論諸將造政事堂,與大臣狎,紊亂朝,綱恐緩急不可用,於是樞臣上章待罪,諸將亦不自安矣。 蠲江西路被賊州縣賦稅。 六月己巳,始鬻承直、修武郎以下官。 壬申,冊諡皇太后曰昭慈獻烈。 乙亥,月犯心。 庚辰,上虞縣丞婁寅亮上書曰:「先正有言,太祖舍其子而立弟,此天下之大公。周王薨,章聖取宗室育之宮中,此天下之大慮。仁宗感悟其說,詔英宗入繼大統,文子文孫,宜君宜王,遭罹變故,不斷如帯,今有天下者,獨陛下一人而已,屬者椒寢未繁,前星不耀,孤立無助,有識寒心,天其或者深戒陛下,追念祖宗公心長慮之所及乎?崇寕以來,諛臣進說,獨推濮王子孫以為近屬,餘皆謂之同姓,遂使昌陵之後,寂寞無聞,僅同民庻,藝祖在上,莫肯顧歆,此金人所以未悔禍也。望陛下於伯字行內,選太祖諸孫有賢徳者,視秩親王,俾牧九州,以待皇嗣之生,退處藩服,庻幾上慰在天之靈,下繋人心之望」。書奏,帝讀之感歎,壬午,權櫕昭慈獻烈皇后於越州。 張琪犯徽州,守臣郭東棄城去,琪入據之。 詔舊相呉敏復觀文殿學士、充廣西、湖南宣撫使,范宗尹薦之也。敏尋辭去。 邵青復叛,己丑,犯江隂之福山,遣海州鎮撫使李進彦、中軍統制耿進,率舟師,㑹劉光世討之。 張浚承制,以呉玠為陜西諸路都統制。 時關隴六路盡沒於金,止餘階、成、岷、鳯洮五郡,及鳯翔之和尚原、隴州之方山原而已,尼瑪哈以所得陜西地悉與偽齊。 劉豫置招受司於宿州,誘宋逋逃。 秋七月乙未朔,以馬友權荊湖東路副縂管,趣討孔彥舟。 劉光世以枯秸生穗為瑞,奏之,帝曰:「嵗豐人不乏食,朝得賢輔佐,軍中有十萬鐡騎,乃可為瑞,此外不足信。朕在潛邸時,梁間有芝草,府官皆欲上聞,朕手自碎之」。於是宰執以下歎服。 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呂好問卒於桂州。 辛丑,封太祖後令話為安定郡王。令話,徳昭元孫也。 甲辰,詔宻書省長貳通修日厯。 丙午,金達蘭自宿遷北歸。 癸亥,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兼知樞宻院事范宗尹,罷宗尹有才智,毅然以國事自任,然為政多私,屢為言者所詆。是嵗,當祀眀堂,文武有合轉官者,宗尹以為多所僥倖,乃建言討論崇觀以來濫賞,而秦檜力賛之,帝手劄云:「朕不欲歸過君父,斂怨士夫」,而宗尹堅謂可行,即日求出,於是檜復以此事擠宗尹,帝亦惡其為人,㑹侍御史沈與求條宗尹罪狀二十,宗尹力請罷政,遂予祠,未幾,又落職。 是月,王彦數擊敗李忠,趙彬來歸,張浚承制以彬為陜西轉運使。 八月丙寅,以孔彦舟為蘄黃鎮撫使。丁卯,張浚殺前威武大將軍曲端。浚自敗於富平,乃思端言,召之還,稍復其官,徙閬州,將復用之,呉玠憾端,因言端再起,必不利於公,王庻又從而間之,玠復書「曲端謀反」四字於手以示浚,庻又言端嘗作詩題柱曰:「不向關中興事業,却來江上泛漁舟」,謂其指斥乗輿,浚乃送端於恭州,獄有武臣康隨者,嘗以事忤端,端鞭其背,隨恨端入骨,浚以隨提㸃䕫路刑獄,端聞之曰:「吾其死矣!」呼天者數聲。端有馬名鐡象,日馳四百里,至是,連呼鐡象可惜者又數聲,乃赴逮,既至,隨令獄吏縶維之,糊其口,熁之以火,端乾渇,求飲,與之酒,九竅流血而死。初,浚嘗按視端軍營中,閴無一人,浚欲㸃視,端以所部五軍籍進浚,命㸃其一,則於庭間開籠,縱一鴿以徃而所㸃之,軍隨至,浚為愕然,既而欲徧閱,乃悉縱五鴿,則五軍頃刻而集,戈甲煥爛,旗幟精明,浚雖賞而實忌之,端既死,陜西士大夫莫不痛惜軍士,悵恨有叛去者。 張用部兵至瑞昌歸張浚,浚以用為本軍統制。 癸酉,復以汪伯彦為江東安撫大使。時,黃潛善已死,張守復薦用伯彥,侍御史沈與求論劾之。詔禠、伯彥新職,守亦引疾求去,尋罷為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 乙亥,袝昭慈獻烈皇后神主於溫州太廟。 工部侍郎韓肖胄嘗宻啟帝追褒元祐諸臣,是日,詔復程頥、任伯雨、龔夬、張舜民官,帝謂宰執曰:「黨籍追贈,至今未了,卿等為朕留意,此四人名徳尤著者也」。 戊寅,以李回參知政事,富直柔同知樞宻院事。 時沈與求再居言路,或疑其凡范宗尹所引用者,將悉論出之,與求曰:「近世人才,以宰相出處為進退,蓋習以成風。今當別人之邪正能否,而公言之,豈可謂一時所用皆不賢哉?」人服其言。 中書省言池、江二州地勢僻隘,失祖宗分道置帥之意。庚辰,詔江東西路依舊以昇洪為帥府。 壬午,鑄紹興錢。 丁亥,以秦檜為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兼知樞宻院事。范宗尹既去,相位乆虛,檜欲得其位,因揚言曰:「我有二策,可聳動天下」或問「何不言」,檜曰「今無相,不可行也」帝聞,乃有是命。 庚寅,復李綱資政殿大學士,募人徃京東、河南伺察金、齊動止。 是月,知鄂州曹成掠湖西,犯沅州,與知復州李宏合屯瀏陽,既而攻宏,宏奔潭州。 九月丁未,詔嵗再遣使者謁諸陵,因撫問河南將士。 庚戍,命宗室右監門衞大將軍士芑朝饗溫州太廟。 辛亥,合祭天地於眀堂,太祖、太宗並配,大赦。 罷諸州守臣節制軍馬。 録用元符末上書人子孫。 癸丑,復以呂頥浩為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兼知樞宻院事,頥浩入對,首言:「先平內冦,然後可禦外侮,今李成摧破江淮,雖張琪、邵青兩冦不乆可平,而閩中之冦不一。又孔彦舟據鄂,馬友據潭,曹成等在湖南、江西之間,而南雄、英、韶諸郡賊兵多寡不等,然閩㓂最急,廣盜次之,葢閩去行在不逺,二廣不經殘破,若非速除,為害不細」。帝深然之。 龍圗閣學士、知湖州汪藻上䟽,言:「本朝實録,自艱難以來,金匱石室之藏,無復存者。伏觀列聖自哲宗皇帝而上,皆有成書,流人間頗有其本,朝廷已詔藏御府,若太上皇帝、淵聖皇帝及陛下建炎改元,至今三十餘年,並無日厯,乞詔有司纂述,未見施行。臣竊惟自古有國必有史故書榻前議論之辭,則有時政記録,柱下見聞之實,則有起居注,類而次之,謂之日厯,修而成之,謂之實録,所以廣記備言,成一代之典也。若曠三十年之乆,漫無一字之傳,將何以示來世乎?及今耳目所接,尚可追求,更數年間,事將埋沒,雖有良史,莫知所憑,況比年風俗之衰,公論不立,士大夫取予,皆出愛憎,因一事為一人,而著書行世者多矣,若不乗時訂正,則數世之後,信以傳信,疑以傳疑,是非渾殽白黒顛倒,小人之說行,而君子受其誣矣,可不懼哉!臣政和中,為著作佐郎,修太上皇帝,日厯東觀凡例,臣與聞焉。今所領州,又幸經兵火之餘,獨不殘燬,視諸故府,案牘具存,如御筆手詔,賞功罰罪之文,尚班班可考,失今不輯,臣實惜之。古之有國家者,雖在顛沛中,史官不廢,況今邉烽稍息,羣盜屏除,正朝廷蒐補闕疑之時也。伏望睿慈,許臣郡政之餘,將本州所有御筆手詔賞功罰罪文字,截自元符庚辰至建炎己酉,三十年間,分年編類,仍量給官錢市紙,劄募書工之類,繕冩進呈,以備修日厯官採擇」。帝從之,即以命藻。其後中書舍人兼史官纂修綦崇禮奏乞令藻以已成文字赴本所,藻奉詔訪求甚備,未及排纂,崇禮取而專之。 甲寅,帝諭宰執曰:「朕居位五祀,而王室已微,念兹永懷,慘苦焚灼,比因宗祀明堂,投誠上帝,冀獲悔禍,以雪神人之耻,而赦文夸大,殊咈朕心。又除呂頥浩制,首以中興聖緒兼創業守文為言,徒使四方誚於有識,可與外任」。於是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席益予郡而去。 辛酉,詔四方有建䇿能還两宫者,實封以聞,有效者賞以王爵。 是月,長星見,詔求直言。 金達蘭北歸,路由東平府,劉豫不出迎,且遣人議於達蘭曰:「豫今為帝相見,無拜禮逹」。蘭大憾之,盡却所獻之物而去,豫遣偽相張孝純隨而和解之,數日乃還。達蘭至祁州,遷其民,許只擕行李,其錢糓之類皆留,遂以祁城為元帥府。

卷一百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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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元年冬十月乙丑,詔蔡京、王黼門人實有才能者,公舉敘擢。 參知政事李回罷回,不為吕頤浩所喜,乞罷政,遂出為江南西路安撫大使、兼知洪州。 丙寅,朱勝非分司江州居住。 丁卯,以李允文恣睢專殺,賜死大理獄。 己巳,邵青聚其黨于崇明沙,將犯江隂,劉光世令王徳討之,徳執旗麾兵,拔柵以入,青衆大潰,翌日,餘黨復索戰,諜言賊將用火牛,徳笑曰:「此古法也,可一不可!再」命合軍持滿陣,始交萬矢齊發,牛皆返奔,賊衆殲焉,青自縛請命,徳獻諸行在,餘黨悉平。 庚午,以户部尚書孟庾參知政事。 吳玠自富平之敗,收散卒保和尚原,積粟繕兵,列柵為死守計。或謂玠宜退屯漢中,扼蜀口以安人心。玠曰:「我保此,敵決不敢越我而進,堅壁臨之,彼懼我躡其後,是所以保蜀也」玠在原上,鳳翔民感其遺惠,相與夜輸芻粟助之。玠償以銀帛,民益喜,輸者益多。金人怒,伏兵渭河邀殺之,且令保伍連坐,民冒禁如故。金將沒立自鳳翔,烏魯折合自階、成出大散關,約日㑹和尚原,烏魯折合先期至陣北山索戰,玠命諸將堅陣待之,更戰迭休,山谷路狹多石,馬不能行,金人舍馬步戰,大敗,移砦黃牛,㑹大風雹,遂遁去。沒立方攻箭筈關,玠復遣將擊敗之,兩軍終不得合。金人自起海角,狃於常勝,及與玠戰輒敗,憤甚,謀必取玠,於是烏珠㑹諸帥兵十餘萬,造浮梁跨渭,自寳雞結連珠營,壘石為城,夾澗與官軍相拒。癸酉,進薄和尚原。玠與弟璘選勁弩,命諸將分番迭射,號「駐隊矢」,連發不絶,繁如雨注。敵稍卻,則以竒兵旁擊,絶其糧道,度其困且走,設伏於神坌峪以待之,敵至伏發,遂大亂。玠因縱兵夜擊,大敗之,烏珠中二流矢,剃其鬚髯而遁。初,金人之至也,玠與璘以散卒數千駐原上,朝問隔絶,人無固志。有謀刦、玠之兄弟北降者,玠知之,召諸將㰱血盟,勉以忠義,皆感泣願盡死力,故能成功。 壬午,初置見錢關子時,命張俊屯婺州,有司請樁辦合用錢,而路不通舟,錢重難致,乃造關子付婺州,召商入中,以給軍食。商人執關子于𣙜貨務請錢,願得茶、鹽、香貨鈔引者聽。於是州縣以關子充糴本,未免抑配,而𣙜貨務又止以日輸三分之一償之,人皆嗟怨。 范汝為復叛,入建州,守臣王浚明棄城走,辛企宗退屯福州。 乙丑,升越州為紹興府。知承州王林禽張琪于楚州,檻送行在。 起居舍人廖剛言:「伏見陛下詳延儒臣採訪故實,為說以進,而游意翰墨,博覽羣書,亦可謂好學矣。然帝王之學與文士異。堯、舜、禹、湯、文、武、仲尼,汲汲皇皇,其用心亦必有在矣。且援孟子所言,天下國家之本,在身與大學之道,治國平天下,其端在正心誠意。願陛下去末學之無益,坐進此道,則可以福羣生也。 《壬辰録》程頤孫易為《分寧令》。癸巳,關師古復秦州,獲郭振。 是月,劉豫遣將王世沖冦廬州,守臣王亨大破之,斬世沖。 十一月丙申,遣內侍撫問孔彥舟、桑仲。 戊戌,詔移蹕臨安。 辛企宗討范汝為不克,勢益熾,乃以孟庾為福建、江西、湖南宣撫使,韓世忠副之,發大軍由溫、台路入閩。汝為聞大軍將至,亟據建州。 辛丑,桑仲請正劉豫惡逆之罪,詔進幸荊南。 命續編太常因革禮 庚戌,同知樞宻院事富直柔罷。初,呂頤浩復相,直柔與司諫韓璜等見帝,多言頤浩之短。至是,侍御史沈與求言:「直柔任中丞日,與統制官辛永宗及其弟道宗往還。永宗嘗攜妓妾宴其家,及入樞府,又與交通,宮禁語言,往往傳漏。陛下意嚮,莫不知之,必以語直柔直,柔以語司諫韓璜,凡璜所言,逆知事端巧,發微中直,柔道之也。伏望特賜罷黜」。詔直柔、予祠、永宗、道宗、璜皆被黜逐。 辛亥,升康州為徳慶府。初,曹成陷漢陽、鄂州屯攸縣,湖東安撫向子諲招之,成聽命。子諲遣兵扼衡陽,欲圖之,而援兵不至,成忿子諲扼己,即擁衆而南,官軍悉潰,成大掠,執子諲,進攻道州。 是月,前知廓州李惟徳以岷州來歸。 吳玠始遣人通書夏國。 十二月丙寅,范汝為遣葉澈冦南劍州,守臣張觷拒戰,大破之。 乙亥,辛企宗罷,仍追三官,率兵赴軍前自効。 丁丑,詔官戶名田過制者,與民均科。曹成陷道州,守臣向子忞棄城走。 戊寅,以彗出求直言。 己卯,桑仲冦復州,守臣祖遹棄城去。 辛巳,知海州薛安靖殺偽都巡檢使王企中,率軍民以城來歸。是月,劉豫遣王彥充攻壽春府。 桑仲遣李橫復冦金州,王彥拒戰于馬郎嶺,大破之,均州平。 階州安撫孫注復洮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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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春正月丁巳朔,帝在臨安。 翟琮引衆擣孟邦雄營,邦雄方醉臥,遂俘其族以歸。孟邦雄事,據中興紀事本末増入。 甲子,李橫復潁昌府。橫屢敗劉豫及金兵,詔以橫為襄陽府、鄧隨郢州鎮撫使。 金人久窺蜀,以吳璘駐兵和尚原,扼其衝,不得逞,將出奇取之。乃以叛將李彥琪駐秦州,睨仙人關,以綴吳玠河池之師。復令游騎出熙河以綴關師古。薩里罕自商於直擣上津,攻金州。王彥以三千人迎敵,敗焚積聚,退保石泉。乙丑,薩里罕取金州,乘勝而進。 詔中外刑官,各務仁平,臺憲檢察,月具所平反以聞,嵗終考察殿最。 辛未,震電,雨雹。 造渾天儀。癸酉,臨安大火。 丁丑,登萊山砦統制范溫率部兵泛海來歸。 庚辰,詔春秋望祭西京諸陵,建望祭殿于臨安淨慈寺,每嵗寒食,差官望祭。 張浚論奏王似不可為副,因引罪求罷,不報。 癸未,詔民復業者,視墾田多寡定租額賦役。 乙酉,減淮、浙蠶鹽錢。 二月己丑,僉書樞宻院事權邦彥卒。邦彥初嘗獻議,以圖中興,及預政幾一年,無所建明,又助呂頤浩以排李綱,士論少之,召知柳州。常同還朝,同首論朋黨之禍:自元豐新法之行,始分黨與,邪正相攻五十餘年,章惇倡於紹聖之初,蔡京和於崇寧之後,元祐臣僚竄逐貶死,上下蔽蒙,養成靖康之禍。今國步艱難,而分朋締交,背公死黨者,固自若也,恩歸私門,不知朝廷之尊,重報私怨,寧復公議之顧。臣以為欲破朋黨,先明是非,欲明是非,先辨邪正,則公道開而奸邪息矣」。帝曰:「朋黨亦難破」。同對曰:「朋黨之結,葢縁邪正不分,但觀其言行之實,察其朋附之私,則邪正分而朋黨破矣」。帝曰:「君子小人皆有黨」。同又對曰:「君子之黨,協心濟國,小人之黨,挾私害公,為黨則同,而所以為黨則異,且言禍亂未成,元祐臣僚固不能以自明,今是非定矣,士大夫猶宗京、黼等傾邪不正之論。朋黨如此,公論何自而出?願陛下始終主張善類,勿為小人所惑」。 金人長驅趨洋、漢,劉子羽聞王彥敗,命田晟守饒風關,而遣人召吳玠入援。玠自河池日夜馳三百里。辛卯,至饒風關,以黃柑遺敵,曰「大軍逺來,聊用止渇」薩里罕大驚,以杖擊地曰「爾來何速耶」遂悉力仰攻。一人先登,二人擁後,先者既死,後者代攻。玠軍弓弩亂發,大石摧壓,如是者六晝夜,死者山積。敵乃更募死士,由間道自祖溪關入,繞出玠後,乘髙以闞。丁酉饒風,諸軍不支,遂潰。敵入洋州,玠邀子羽去,子羽不可,而留玠同守定軍山。玠難之,遂退保西縣,彥奔達州。子羽亦焚興元,退保三泉縣。 張浚被罷職之命,以諸軍方潰,因秘不行,復具奏審。 己亥,金薩里罕入興元,至金牛鎮,四川大震。劉子羽從兵不滿三百,與士卒取草芽木甲食之,遺吳玠書訣別。玠得書,未有行意,其愛將楊政大呼軍門曰「節使不可負劉待制,不然,政輩亦舍節使去矣」玠乃間道㑹子羽,子羽留玠共守三泉,玠曰「關外蜀之門戶,不可輕棄」復往守仙人關。子羽以潭毒山形斗拔,其上寛平有水,乃築壁壘,方成,而金人已至,距營十數里,子羽據胡牀坐壘口,諸將泣告曰「此非待制坐處」子羽曰「子羽今日死此」敵尋亦引去。時張浚亦欲移守潼川,子羽遺書言己在此,金人必不南浚乃止。金兵由斜谷北去,子羽謀邀之于武休,不及。薩里罕既回鳳翔,遣十人持書招子羽,子羽皆斬之,而縱其一還,曰「為我語賊,欲來即來,吾有死爾,何可招也」初,子羽聞有金兵,預徙梁、洋之積,及金人深入,餽餉不繼,殺馬及兩河所僉軍士以食,而子羽、玠復腹背要擊之,死傷十五六,疫癘且作,乃引衆還。子羽、玠因出師掩其後,金人墮溪澗死者不可勝計,盡棄輜重而走,餘兵不能自拔者悉降,子羽還興元。金人始謂玠在西邊,故涉險東來,不虞玠馳至,雖克三州,得不償失。 庚子,以宗子瑗為和州防禦使。 辛亥,以工部尚書席益參知政事,翰林學士徐俯僉書樞宻院事。 劉豫之母偽太后死,諡曰章憲。是月,葬于東平縣。時豫初開貢舉,擢進士羅誘以下八十四人。 三月甲子,以趙鼎為江西安撫大使。 李横傳檄諸軍,收復東京。己巳,劉豫以金人來戰于牟駞岡,橫敗走,潁昌復陷。 夏四月,帝聞翟琮擒孟邦雄,大悅,超授琮利州觀察使,詔琮押邦雄赴行在。 丁亥,尚書右僕射朱勝非以母喪去位。 劉豫將董震以虢州來歸,李成復陷之。 壬辰,徙都督府于鎮江。 甲午,偽齊知唐州胡安中來歸。 先是,帝謂宰執曰:「鄒況乞雪昭慈之謗,今當大禮,因此時下詔,如況言可也」。帝遂問昭慈得罪泰陵之由,徐俯對以昭懐上僭及左道之誣。席益曰:「此皆章惇、蔡卞之罪」。遂詔昭慈諡號,別加討論。況,浩弟也。 己亥,改諡昭慈獻烈皇后曰昭慈聖獻。 庚子,増文武小官俸。 辛丑,荊南統制羅廣率兵至鼎州,楊太衆益盛,自號大聖天王,立鍾相少子子儀為太子,太以下皆臣事之,廣等不克討而還。 己酉,張浚奏王庻、王似、盧法原威望素輕,乞命劉子羽、吳玠並為判官,不報。 水軍都統制徐文,勇力過人,刀重五十斤,所向無前。以功為淮東、浙西、沿海水軍都統制。諸將忌之,譖其將叛,朝廷遣兵襲之。辛亥,文以所部海舟六十艘、官軍四千餘,自明州浮海抵鹽城,降于劉豫曰:「沿海無備,二浙可襲也」。豫大喜,以文知萊州,令帥其衆冦通、泰州。己未,資政殿大學士吳敏卒。 五月壬戌,潘致堯、髙公繪使金還,言金人欲重臣通使以取信,遂寢出師之議。 丁卯,以韓肖胄僉書樞宻院事,充大金奉表通問使,工部尚書胡松年副之,同往議和。肖胄等辭奏曰:「縁大臣各徇己見,致戰和未有定論,然和乃權時之宜,他日國家安強,軍聲大振,誓當雪此讐恥,臣等已行,願毋渝先約,或半年不復命,必別有謀宜速進,兵不可因,臣等在彼而緩之也」。肖胄等至汴京,劉豫令以臣禮見,肖胄無以應,松年曰:「均為宋臣」。遂長揖不拜,豫不能屈。乙亥,以方與金國議和,禁邊兵侵齊。尋詔李橫等班師還鎮,又禁諸路招納淮北人及中原軍來歸者。 丙子,王彥復金州,金人遂棄均、房。 己卯,詔周隨亨、李愿宣押王似、盧法原至閬州,張浚始解使事。時已論金牛之功,以吳玠為利州路、階、成、鳳州制置使、劉子羽為寳文閣直學士,王彥為保大軍承宣使,諸將佐第賞有差。庚辰,浚及劉子羽、王庻、劉錫等赴行在。 辛巳,罷宣撫使便宜黜陟。 六月戊子,復元祐宰相呂大防官職,贈諡。資政殿學士許翰自湖北遷居江西,是日卒。翰通經術,正直不撓,以與黃潛善輩忤志,不得展斥逐而死,論者惜之。 壬辰,張浚至綿州,復奏王似不可任。 楊么犯鄂,及公安石首甲牛,命王𤫉率諸軍討之。𤫉請金字牌欲招安其衆,帝曰:「建炎以來,盜踵起而不息者,黃潛善等專事招安而無弭盜之術,髙官厚祿以待渠魁,是賞盜也。故不逞之徒,胥動為盜,楊么罪惡貫盈,何以招為?」仍命將來破賊,誅止渠魁,其脅從許以自新。 丁未,置國子監及博士弟子員。 䖍吉盜連兵冦掠循、梅、廣、惠、英、韶、南雄、南安、建昌、邵武、汀諸州,帝專命岳飛討之,飛至䖍州,賊彭友悉衆至雩都迎戰,躍馬馳突,飛麾兵即馬上擒之,餘黨退保固石洞,洞髙峻環水,止一徑可入,飛列騎山下,令皆持滿,黎明,遣死士疾馳登山,賊衆亂,棄山而下,騎兵圍之,賊呼丏,命飛令勿殺,受其降,因授徐慶等方略,捕諸郡餘賊,皆破降之。初,帝以隆祐太后震驚之故,宻令飛屠䖍城,飛請赦脅從,帝不許,請至三四,乃許焉,䖍人感其徳,繪像祠之,己酉,班師,及入見,帝手書「精忠岳飛」字,製旗以賜之。 是月,金人圍方山原,王似命吳玠發兵救之。 自陜西既陷,買馬路久不通,至是,知秦州吳璘首用茶綵,招致小部族首領凡四十二,令以馬來市,而西馬復通,葢起於此。 秋七月己未,復置博學宏詞科。初許任子就試。 丁卯,詔訪求累朝勲臣曹彬等三百人子孫,以備録用。 癸酉,呂頤浩等以旱乞罷政,帝賜詔曰「與其去位,曷若同寅協恭,交修不逮,思所以克厭天心者」頤浩等乃復視事。 乙亥起復朱勝非尚書右僕射兼知樞宻院事,勝非乞歸第見賔客衣黎黑紫袍、皂鞓帶,從之。 八月己亥,翟琮以劉豫盡有梁、衛之地,恐不能孤立,乃棄伊陽,突圍奔襄陽。 沂王㮙與駙馬劉文彥告上皇左右謀變,金人按問無狀,㮙等被誅。 九月戊午,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呂頤浩罷。頤浩屢請興師復中原,謂:「太祖取天下,兵不過十萬,今有兵十六七萬矣,然自金人南牧,莫敢攖其鋒。比年韓世忠、張俊、陳思恭、張崇屢奏,人有戰心,天將悔禍。又金人以中原付劉豫,三尺童子知其不能立國,願睿斷早定,決策北向。今之精鋭皆中原人,恐久而消磨,他日難以舉事」。帝方主和議,不從,至是,以水旱不時,蘇、湖二州地震,下詔罪己求言,頤浩連章待罪,帝一日謂大臣曰:「國朝四方水旱,無不上聞,近蘇湖地震,泉州大水不奏,何也?」㑹侍御史常同論頤浩十罪,遂罷為鎮南節度使、提舉洞霄宮。頤浩有膽略,善弓馬,當國步艱難之日,人倚為重,然其再相也,胡安國勸其法,韓忠獻以至公無我為先,報復恩讐」為戒,頤浩不能用。 詔:「凡遇水旱災異,監司、郡守即具奏毋隠」。 甲戌,偽齊王彥先冦徐、宿二州。 乙亥,以劉光世、韓世忠、王𤫉、岳飛分屯沿江諸州。時諸將擁重兵而無分地,劉光世在鎮江,月費至二十萬緡,每聞易鎮,則設辭不奉詔,有急復遷延以避之,朝廷無如之何,故命四人易鎮。光世為江東、淮西宣撫使,屯池州,世忠為淮南東路宣撫使,屯鎮江。𤫉為荊湖制置使,屯鄂州。飛為江南西路制置使,屯江州。己卯,吳勝克蓮花城。 冬十月癸未,朱勝非上重修吏部七司勅令格式。 壬寅,詔寛私鹽重法。 丁酉,令殘破州縣,視戶口増損立守令考課法。 己亥,偽齊李成陷鄧州。 禁州縣擅増置税場。 辛丑,南丹蠻莫公晟圍觀州,焚寳積監,殺知監陳烈。 壬寅,偽齊兵逼襄陽,李橫以糧盡,棄城奔荊南,知隨州李道亦棄城去。 甲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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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湖冦,戰于鼎口,不利。 偽齊陷郢州,守臣李簡棄城去。 申禁私役戰士。 丁未,命三省除銓曹積弊。戊辰,罷諸道類省試。 統制石世達及杜湛合兵大破湖冦黃誠于龍陽州。 十一月癸亥,詔監司帥守內外宗子病民害政者以聞。 甲子,韓肖胄等使金還。 乙丑,禁沿海諸砦兵擅侵齊境。 庚午,臨安府火。 乙亥,復元祐十科取士法,從朱勝非之言也。 丁丑,命賔橫宜觀四州市戰馬。 戊寅,王𤫉自鼎州引兵還鄂,留統領王渥等四軍,聽程昌㝢節制。 己卯,蠲南劍州所負民間獻納錢十萬緡。 省淮南州縣文武官。 金烏珠陷和尚原,於是宣撫司分陜西之地,自秦、鳳至洋州,以利州制置使吳玠主之,屯仙人關。金、房至巴、達,鎮撫使王彥主之,屯通州。文龍至威、茂,統制劉錡主之,屯巴西。洮、岷至階、成,統制關師古主之,屯武都。 十二月辛巳朔,降勅撫諭吳玠及川、陜將士。 乙酉,臨安府火。戊子,又火。 丙申,王似承制廢通逺軍。 帝自即位,屢遣使如金,多被拘留,未嘗報聘。是月,尼瑪哈使李永壽、王翊來,請還劉豫之俘及西北士民之在南者,且欲畫江以益劉豫,與秦檜前議脗合,識者益知檜與金人共謀矣。侍御史常同言:「先振國威,則和戰常在我。若一意議和,則和戰常在彼。靖康以來,分為兩事,可以鑒戒」帝因語及武備曰:「今養兵已二十萬,有竒」同曰:「未聞二十萬兵而畏人者也」。帝不聽。 是嵗,海冦黎盛犯潮州,焚民居,毀城而去。 劉豫以孔子後璠襲封衍聖公,主管祀事。紹興四年春正月辛亥朔,帝在臨安。 乙卯,遣樞宻都承㫖章誼、給事中孫近為大金通問使,請還兩宮及河南地。 己未,程昌㝢遣杜湛等攻楊太皮真砦,破之。甲子,金初改定制度頒中外。先是,舎音幹布當國,勸金主改女真舊制,用漢官制度天㑹。四年,始定官制,立尚書省以下諸司府寺,至是,以韓企先為尚書右丞相,召至上京,入見金主甚驚異,曰:「朕疇昔嘗夢此人,今果見之」。於是方議禮制度,損益舊章。企先博通經史,知前代故事,或因或革,咸取折衷。企先為相,每欲為官擇人,專以培植奬勵後進為己任,推轂士類,甄別人物,一時臺省多君子,稱賢相焉。 己巳,金人犯宕昌臨江砦及花石峽,關師古遣統領劉戩分兵拒卻之。 庚午,詔諸路將帥毋以兩國通使輒弛邊備,淮南州郡津渡尤慎譏察。 甲戌,罷州縣新置弓手。 戊寅,金人攻神坌砦,沿北嶺至大散關。 臨安府火。 己卯,同僉書樞宻院事韓肖胄罷。肖胄與朱勝非不合,力求罷,從之。 二月壬午,詔贓罪至死者,仍籍其貲。 癸未,作建康行宮。 參知政事席益罷。 乙酉,以徐俯參知政事。 丙戌,禁川、陜諸將招納北軍。 湖北賊檀成犯長陽縣,解潛遣統領胡勉捕斬之。 己丑,解潛遣統制王洛擊斬羣盜田政。 庚寅,金人犯兩當縣。 乙未,詔孟庾赴行在。 癸卯,詔以射殿為景靈宮,四時設位朝獻。 丙午,張浚入見。 先是,吳璘守和尚原,餽餉不繼,吳玠以其地去蜀逺,乃命璘別營壘于仙人關右地,名曰殺金平,移兵守之,至是,烏珠、薩里罕、劉夔帥步騎十萬,自和尚原進攻仙人關,由鐵山鑿崖開道,循嶺東下,玠以萬人守殺金平,以當其衝,璘自武階路入援,先以書抵玠,謂殺金平之地闊逺,前陣散漫,後陣阻隘,宜益修第二隘,示必死戰,然後可以必勝,玠從之,急治第二隘,璘冒圍轉戰七晝夜,始得與玠㑹于仙人關,敵首攻玠營,玠擊走之,又以雲梯攻壘壁,楊政以撞竿碎其梯,以長矛刺之,諸將有請別擇地以守者,璘拔刀畫地,謂諸將曰:「死則死此,退者斬!」金軍分為二,烏珠陣于東,韓常陣于西,璘率鋭卒介其間,左繞右縈,隨機而發。戰久,璘軍少憊,急屯第二隘,金生兵踵至,人被重鎧,鐵鈎相連,魚貫而上,璘以駐隊矢迭射,矢下如雨,死者層積,敵踐而登,薩里罕駐馬四視曰:「吾得之矣!」翌日,命攻西北樓,姚仲登樓酣戰,樓傾,以帛為繩,挽之復正。金人用火攻樓,仲以酒缶撲滅之,玠急遣統領田晟以長刀大斧左右擊之,明炬四山,震鼓動地。三月辛亥朔,大出兵,統領王喜、王武率鋭士分紫白旗入金營,金陣亂,奮擊,射韓常中左目,金人宵遁。玠遣統制官張彥刦橫山砦,王俊伏河池,扼其歸路,又敗之。是役也,烏珠以下皆攜妻孥來,劉夔乃劉豫腹心。本謂蜀可圖,既不得逞,度玠終不可犯,乃還據鳳翔,授甲士田,為久留計。 戊午,雨電。 召江南西路安撫大使趙鼎參知政事。 壬戌,孟庾至行在,罷都督府,以其兵屬張俊。 乙丑,知樞宻院事張浚罷。初,辛炳知潭州,浚在陜以檄發兵,炳不遣,浚奏劾之。至是,炳為御史中丞,率侍御史常同等劾浚喪師失地,跋扈不臣,遂罷政,尋落職奉祠,福州居住。 己巳,蠲淮南州縣民租一年。 辛未,日有青赤黄氣。 癸酉,蠲興元府、洋州被兵家税役。丙子,以王似為川、陜宣撫使,盧法原、吳玠副之㑹。金烏珠攻關,為吳玠所敗,法原素與玠不睦,玠因奏功,訟法原不濟師。帝手詔詰問,法原自辯甚力,帝意不解,憂恚而卒。法原,徳清人,上嘗謂其兄知原曰「卿兄弟皆以材見稱于世」。故並用之。法原用兵,前後屢捷,帝所倚重,乃亦竟不免云。

卷一百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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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四年夏四月庚辰朔,命趙開再任,總領四川財賦。詔諭川、陜官吏兵民,以張浚失措當示逺竄,猶嘉其所用吳玠等能禦大敵,許國一心,止從薄責,仍令宣撫使講求咨訪,凡擾民咈衆之事,速釐革之。 癸未,詔劉子羽白州安置。 乙酉,詔明堂用皇祐典禮兼祀天皇大帝、神州地祇以下諸神。 丙戌,吳玠敗金兵,復鳳、秦、隴州。 詔特㫖處死情法不相當者,許大理奏審。蠲淮南州軍上供錢一年。 庚寅,置孳生牧馬監于臨安府。熙河蘭廓路安撫制置使關師古及金人戰,拔砦數十,金人大衂,既而慕洧與金人合兵攻之,師古戰不勝。甲午,以洮、岷二州降于偽齊,吳玠併將其軍。 罷廣西提舉茶鹽司。 乙未,詔諸路嵗上戶口。 庚子,命劉光世遣兵巡邊。 丙午,僉書樞宻院事徐俯罷,與趙鼎議不合故也。 是月,知壽春府羅興叛,降于偽齊。 五月庚戌朔,以岳飛兼黃復二州、漢陽軍徳安府制置使。時楊么與劉豫通,欲順流而下,李成既據襄陽,又欲自江西陸行趨浙與么㑹,帝命飛為之備,朱勝非言:「襄陽國之上流,不可不急取」。飛亦奏襄陽等六郡為恢復中原基本,今當先取六郡,以除心膂之病,李成逺遁,然後加兵湖湘,以殄羣盜。帝以語趙鼎,鼎曰:「知上流利害無如飛者」。遂有是除。飛渡江,中流,顧幕屬曰:「飛不擒賊,不涉此江!」 癸丑,以范沖為宗正少卿兼直史館,重修神宗、哲宗正史。實録:沖,祖禹之子也。先是,隆祐太后生辰,置酒宮中,從容謂帝曰「宣仁太后之賢,古今母后未有其比,姦臣肆為謗誣,雖嘗下詔明辯,而國史尚未刪定,豈足傳信。吾意在天之靈不無望於官家也」帝悚然。至是,召沖重修《兩朝正史》、《實録》,帝又除常同為起居郎、中書舍人、史館修撰,同嘗上疏論神、哲二史曰「章惇、蔡京、蔡卞之徒,積惡造謗,是非顛倒。在紹聖時,則章惇取王安石《日録》私書改修《神宗實録》。在崇寧後,則蔡京盡焚毀《時政記》、《日厯》以私意修定《哲宗實録》,其間所載,悉出一時奸人之論,不可信于後世。陛下即位之初,嘗下詔明宣仁安社稷大功,令國史院摭實刋修,又復悠悠。望精擇史官,先修《哲宗實録》,候書成,取《神宗朱墨史》考證修定,庶毀譽是非,皆得其實」帝深嘉納。至是,命同修撰,且諭之曰「是除以卿家世傳聞多得事實故也」一日奏事,帝愀然曰「向昭慈嘗言宣仁有保祐大功,哲宗自能言之,止為宮中有不得志於宣仁者,因生誣謗,欲辯白其事,須重修《實録》具,以保立勞效,昭示來世,此朕選卿意也」。同乞以所得聖語宣付史館,仍記于《實録》卷末。 岳飛軍至郢州,偽齊將京超號「萬人敵」,乘城拒飛。甲寅,飛鼓衆而登,超投崖死。飛復郢州,遂趨襄陽。李成迎戰,左臨襄江,飛笑曰:「步兵利險阻,騎兵利平曠,成左列騎江岸,右列步平地,雖衆十萬,何能為!」舉鞭指王貴曰:「爾」。以長槍步卒擊其騎兵」,指牛臯曰:「爾以騎兵擊其步卒」。合戰,馬應槍而斃,後騎皆擁入江,步卒死者無數,成夜遁。丙寅,遂復襄陽。偽齊劉豫收成餘衆,益兵駐新野。癸酉,飛與別將王萬夾擊,大敗之。 六月乙未,太白晝見,經天。 戊戌,詔神武軍、神武副軍統制、統領官並隸樞宻院。 壬寅,詔三省、樞宻院,凡奉干請墨敕,許執奏不行,作明堂行禮,殿于教場。 甲辰,禁諸軍強刺平人為兵,己刺者皆釋之。 是月,熒惑犯南斗。 岳飛將牛臯復隨州,執偽齊守王嵩,磔之。 秋七月戊申朔,以吏部尚書胡松年僉書樞宻院事,朱勝非薦之也。 壬子,命吳玠通信夏國。 丁巳,命左右司嵗考郎官功過治狀,以為賞罸。 庚申,復曲端、趙哲官。 壬戌,岳飛遣統制王貴、張憲擊敗李成及金兵于鄧州之西,復鄧州,禽其將髙仲。 庚午,王貴、張憲復唐州及信陽軍,襄、漢悉平,岳飛移屯徳安,軍聲大振。捷聞,帝喜曰「朕素聞飛行軍有紀律,未知其能破敵如此」飛因奏「金人所愛惟子女金帛,志已驕惰。劉豫僭偽,人心終不忘宋。如以精兵二十萬直搗中原,恢復故疆,誠易為力。襄陽、隨、郢地皆膏腴,茍行營田,其利甚厚。臣候糧足,即過江北𠞰敵時方重深入之舉,而營田之議自是興矣。 章誼使金,至雲中,與尼瑪哈、烏珠論事,不少屈。還至應天,劉豫留之,以計得歸。辛未,入見,致尼瑪哈答書,約淮南毋得屯兵,葢欲畫江以益劉豫也。 八月庚辰,以趙鼎知樞宻院事,充川、陜宣撫處置使。 戊子,改命趙鼎都督川、陜、荊襄諸軍事。先是,徐俯既去,言者謂當國者不知兵,乞令參政通知,由是鼎為朱勝非所忌,除鼎樞宻都督,鼎辭以非才,帝曰「四川全盛,半天下之地,盡以付卿,黜陟專之可也」鼎條奏便宜,復為勝非所抑,乃上疏言「頃者,陛下遣張浚出使川、陜,國勢百倍于今。浚有補天浴日之功,陛下有礪山帶河之誓,君臣相信,古今無二,而終致物議以被竄逐。夫喪師失地,浚則有之,然未必如言者之甚也。大抵專黜陟之典,受不御之權,則小人不安其分,謂爵賞可以茍求,一不如意,便生觖望。是時蜀士至于醵金募人詣闕訟之,以無為有,何以自明?故有志之士,欲為國立事者,每以浚為戒。今臣無浚之功,當此重任逺去朝廷,恐好惡是非,行復紛紛於聰明之下矣。望憫臣孤忠,使得展布四體,少寛陛下西顧之憂」又言:「臣所請兵不滿數千,半皆老弱,所齎金帛至微薦舉之人,除命甫下,彈墨已行,臣日侍宸扆,所陳已艱難,況在萬里之外乎? 乙未,復遣吏部員外郎魏良臣使金,奉表通問。時金人已定議出兵,帝未之知也。 丙申,毀王安石、舒王告。 王𤫉遣忠鋭統制崔増等討楊太于鼎江,師敗皆沒。太乘大水出兵攻破社木寨,守將許筌戰沒,官軍死者甚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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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光州觀察使。壬寅,以岳飛為清逺軍節度使、湖北荊襄潭州制置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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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太飛。時年三十二。中興諸將建節未有如飛之年少者。 癸卯,以襄陽府、隨郢唐鄧州、信陽軍為襄陽府路。 九月壬子,安定郡王令畤卒。 辛酉,合祭天地于明堂,大赦。 蠲襄陽等六郡三年租税。 江隂進士李翰、蘇白違詔不詣檢院,乃伏闕上書,詔押赴本貫,帝曰:「所言皆細務,如戢宗子之類,自可行,非有詆訐之語,顧不當伏闕耳!此風皆李綱輩啓之,不可不懲也!」 帝謂宰執曰:「議者多言諸大將不可復益兵,此為不知時宜者。漢髙祖定天下,諸將兵至數十萬,未嘗以為疑,故能有成功。今劉光世、韓世忠兵才及五萬,張俊不滿三萬,而議者已患其多,非也」。朱勝非曰:「漢初諸將韓信、彭越、英布三四人兵最多,徐俯曰:光武嘗中分戲下之師以與鄧禹,席益曰:當用兵之時,御諸將當如髙祖既定之後,待功臣當如光。武帝然之。 庚午,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朱勝非罷。先是,勝非累章乞免,且自論當罷者十一事,帝未許。至是,侍御史魏矼劾其過,勝非,又請解官持餘服,許之。勝非居相位,苗劉之變,保䕶之功為多,然詆李綱忌趙鼎,人以是少之。 劉豫使其子麟以金兵入冦。先是,金主與尼瑪哈議南侵㑹,烏珠還,力言不可,曰:「江南卑濕,今士馬困憊,糧儲未豐,恐無成功」。尼瑪哈曰:「都監務偷安耳」。金主以議不合,乃止,至是,豫聞岳飛復襄鄧,遂乞師于金,金主乃命鄂爾多達蘭調渤海、漢軍五萬以應豫,謂烏珠嘗渡江,習知地險易,使將前軍豫遣麟與姪猊各將金兵,分道南侵,騎兵自泗攻滁,步兵自楚攻承州。壬申渡淮,楚州守臣樊敘棄城去,韓世忠自承州退保鎮江,癸酉,以趙鼎為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兼知樞宻院事。時邊報驟至,舉朝震恐,鼎將赴川、陜,陛辭,帝曰:「卿豈可逺去?當遂相朕」。制下,朝士相慶。 甲戌,以吏部尚書沈與求參知政事。 冬十月丙子朔,與趙鼎定策親征,手詔韓世忠飭守備,圖進取,辭㫖懇切。世忠感泣曰:「主憂如此,臣子何以生為!」己卯,進屯揚州。 癸未,召張浚于福州。初,浚至福州,慮金齊必併力窺東南,而朝廷已議講解,因上疏極言其狀。至是,帝思其言,㑹趙鼎勸帝親征,帝從之,喻樗謂鼎曰:「六龍臨江,兵氣百倍,然公自度此舉果出萬全乎?或姑試一擲也?」鼎曰:「中國累年退避不振,敵情益驕,義不可更屈,故贊上行耳。若事之濟否,則非鼎所逆知也」。樗曰:「然則當思歸路耳。張徳逺有重望,若使宣撫江、淮、荊、浙、福建,俾以諸道兵赴闕,命下之日,府庫軍旅錢穀皆得專之,則其來路即朝廷歸路也」。鼎然之,入言于帝,遂召浚,以資政殿學士、提舉萬壽觀兼侍讀。徳逺,浚字也。 韓世忠使統制解元守承州,候金步卒,戊子,親提騎兵駐大儀鎮,以當敵衝伐木為柵,自斷歸路,㑹魏良臣使金,過之,世忠撤炊爨,紿良臣曰:「有詔移屯守江」。良臣既去,世忠即上馬,令軍中曰:「眂吾鞭所嚮!」移軍復向。大儀勒五陣,設伏三十餘所,約聞鼓即起擊。良臣至金軍,金前將軍聶哷貝勒問官軍動息,具以所見對聶哷貝勒,大喜,即引兵至江口,距大儀五里,別將托卜嘉擁鐵騎過五陣東,世忠傳小麾鳴鼓,伏兵四起,旗色與金人旗雜出,金軍亂,官軍迭進,世忠令背嵬軍各持長斧,上揕人胸,下斫馬足,敵被甲陷泥淖,世忠麾勁騎四面蹂躪,人馬俱斃,遂擒托卜嘉等二百餘人。所遣董旼亦擊敗金人于天長之鵶口橋。金人攻承州,解元遇敵于州之北門,設水軍夾河陣,一日十三戰,相距未決。世忠遣成閔將騎士往援,復大戰,俘獲甚多。世忠復親追至淮,金人驚潰,相蹈藉,溺死甚衆,論者以此為中興武功第一。 金人入濠州,守臣冦宏,棄城遁。 金齊之兵日迫,羣臣勸帝他幸,散百司以避之,張俊曰:「避將安之?惟進禦乃可耳」。趙鼎曰:「戰而不捷,去未晚也」。帝因曰:「朕為二聖在逺,屈己請和,而彼復肆侵陵,朕當親總六師,臨江決戰」。沈與求復力贊之,鼎喜曰:「累年退怯,敵志益驕,今聖斷親征,將士必奮,成功可必,臣願効區區,以圖報國」。於是以孟庾為行宮留守,命百司不預軍旅之務者,從便避兵,以張浚為浙西江東宣撫使、王𤫉為江西沿江制置使,胡松年詣江上㑹諸將議進兵,劉光世移軍建康,後宮自溫州泛海如泉州,光世遣人諷鼎曰:「相公自入蜀,何事為他人任患?」韓世忠亦曰:「趙丞相真敢為者」。鼎聞之,恐上意中變,乗間言:「陛下養兵十年,用之正在今日,若少加退沮,即人心渙散,長江之險,不可復恃矣」。戊戌,帝御舟發臨安,劉錫、楊存中以禁兵扈從。壬寅,次平江,加贈陳東、歐陽澈秘閣修撰,官其子孫二人,各賜田十頃,且追咎汪伯彥,落觀文殿學士。黃潛善更不追復,㑹韓世忠捷,奏至,帝欲自渡江決戰,鼎曰:「敵逺來,利在速戰,遽與爭鋒,非策也。且逆豫猶遣其子,豈可煩至尊耶?」帝乃止。及胡松年自江上還,云北兵大集,然後知鼎之先見。 時承、泰二州,各有水寨民兵,合力擊賊,十一月庚戌,帝謂宰執曰:「淮民未能安業,今又遭賊騎,乃力奮忠義,不忘國家,實我祖宗涵養之力,宜與放十年租税,仍撥銀米助之」。趙鼎曰:「陛下徳澤如此,人心益固,國祚益長矣!」 壬子,下詔暴劉豫罪。自豫僭逆,朝廷以金故,名為「大齊。至是,始聲其罪以厲六師。 川陜宣撫副使吳玠奏:「臣之功,乃張浚、劉子羽知臣而薦用之,今䝉異數,望追成命,而於浚子羽少寛典刑」。帝曰:「進退大臣,蔽自朕志,豈可由將帥之言?況朕於浚既罰其過,詎忘其功?」癸丑,詔子羽自便,士大夫以此多玠之義。 金人入光州。 乙卯,韓世忠遣兵夜刦金營于承州,破之。 戊午,金人入滁州。 己未,復以張浚知樞宻院事,浚詣行在見趙鼎,執其手曰:「此行舉措皆合人心」。鼎笑曰:「喻子才之功也」。帝命浚知樞宻院,以其盡忠竭節詔諭中外,浚受命,即日赴江上視師,時撻懶、兀术擁兵十萬,約日渡江決戰,浚長驅臨江,召劉光世、韓世忠、張俊議事,既部分諸將,身留鎮江以節制之,觀文殿學士李綱陳禦戎之策,大略謂:「偽齊悉兵南下,其境內必虛,宜搗永昌,出其不意,則必還以自救,此為上策,召上流之兵,沿江而下,以助軍勢,此為中䇿,萬一借親征之名,為順動之計,使卒伍潰散,控扼失守,敵得乘間深入,州縣望風奔潰,此下策也」。帝降詔奬之。癸亥,劉光世遣統制王徳擊金人于滁州之桑根,敗之。乙丑,金人迫滁口。 十二月壬辰,金齊合兵圍廬州,守臣仇悆嬰城固守,求援于岳飛,飛遣牛臯、徐慶援之,臯至,遙語金將曰「牛臯在此,爾輩胡為見犯」乃展幟示之,衆愕然,不戰而潰,飛謂臯曰:「必追之,去而復來,無益也」臯乃追擊三十餘里,金人相踐及殺死者不可勝計。魏良臣至金尼瑪哈,言當割建州以南王爾家為小國,索銀絹千萬犒軍」。乃遣良臣還,且約再使。侍御史魏矼請罷「講和」二字,以攻守代之,飭厲諸將,力圖攘敵,㑹金屢敗遁去,遂不復遣。 己亥,以來年正旦日食,下詔修闕政,求直言。 庚子,金人退師。時達蘭屯泗州,烏珠屯竹墪鎮,為韓世忠所扼,以書幣約戰。世忠遣麾下王愈及兩伶人以橘茗報之。會雨雪,金人餽道不通,野無所掠,殺馬而食,蕃、漢軍皆怨。又聞金主病篤,乃夜引還。烏珠等既去,劉麟、劉猊不能獨留,亦棄輜重遁。帝謂趙鼎曰「近將士致勇爭先,諸路守臣亦翕然自効,乃朕用卿之力也」鼎謝曰「皆出聖斷,臣何力之有」或問鼎曰「金人傾國來攻,衆皆洶懼,公獨言不足畏,何也」鼎曰「敵衆雖盛,然以劉豫邀之而來,非其本心,戰必不力,是以知其不足畏也」帝語張浚曰「趙鼎真宰相,天使佐朕中興,可謂宗社之幸。 癸酉,金人去滁州。 岳飛奏襄陽路人户闕牛糧,乞量給官錢,免官私逋負,州縣官以招集流亡為殿最。

卷一百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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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五年五月乙亥,初謁太廟。 辛巳,命行宫新作書院為資善堂。時貴州防禦使瑗生九年矣,帝嘗以語輔臣曰:「此子天資特異,在宫中儼如神人,朕親自教之讀書,性極强記」。趙鼎得㫖,先于行宫門內造書院一區,欲令就學,至是,書院成,帝曰:「即此便為資善堂」。俟除授訖,命儒臣為直講、翊善,如資善故事。 遣何蘚等奉使金國,通問二帝,中書舍人胡寅上疏,言國家與金世讎,無通使之義,其略曰:「金人驚動,陵寢刦質,二帝塗炭,祖宗之民,乃陛下讎也,自建炎丁未至於紹興甲寅,所謂卑辭厚禮,以問安迎請為名而遣使者,不知幾人矣,知二帝所在,見二帝之面得金人之要領,因講和而能息兵者誰歟?但見通和之使曽未息肩,而黃河、長淮、大江相次失險矣!劉豫稱兵犯順矣!金人知中國所重在二帝,所恨在刦質,所畏在用兵,則常示欲和之端,増吾所重,平吾所恨,匿吾所畏,而中國坐受此餌,既久而不寤也!天下謂自是必改圖矣,何為復出此謬計邪?茍曰姑為是,豈有修書稱臣,厚費金帛,而成就一姑為之事也!茍曰以二帝故不得,不然則前效可覩,況嵗月滋久,敵情益閟,必無可通之理乎?適觀何蘚之事,恐和說復行,國論傾危,士氣沮喪,所繫不細」。疏入,帝以寅詞㫖剴切,召至都堂諭㫖,仍下詔褒奬。 神武中,軍統制楊沂中遣士卒五十餘人,運怪石,置之太平樓酒肆。殿中侍御史張絢遇諸塗言:「今邊境多虞,百姓艱食。陛下方且卑宮菲食,焦勞於上,一花一竹,屏去不顧。奈何軍中不能仰體聖意,公然運石,以為酒肆遊觀之美。臣又見村民多取花株竹栽街市貨賣,若不嚴加止絶,亦有棄本逐末之患。伏望體問運石因依,重加行遣,仍下臨安府禁民貨賣花竹」。從之,沂中坐罰金。 戊戌,以宗正少卿范沖兼資善堂翊善,起居郎朱震兼贊讀。御筆出制曰:「朕為宗廟社稷大計,選於屬籍,得藝祖七世孫瑗、鞠之宮中。兹擇剛辰,出就外傅,宜有端良之士,以充輔導之官,博觀在廷,無以易汝」。時趙鼎亦薦沖、震可備訓導,二人皆名徳老成,衆謂極天下之選。 辛丑,命川陜訪求元祐黨人子孫。 六月甲辰,封武經大夫令矼為安定郡王。湖賊楊欽將所部三千人詣岳飛降。初,飛奉命討楊么,而所部皆西北人,不習水戰,飛曰:「兵何常,顧用之何如耳」。乃先遣使招諭之。賊黨黃佐曰:「岳節使號令如山,若與之戰,萬無生理,不如往降。節使誠信,必善遇我」。遂降。飛表授佐武義大夫,單騎按其部,拊佐背曰:「子知逆順者,果能立功,封侯豈足道?欲復遣子歸湖中,視其可乘者擒之,可勸者招之,如何?」佐感泣,誓以死報。時張浚以都督軍事至潭州,參政席益疑飛玩冦,欲以聞,浚曰:「岳侯,忠孝人也,兵有深機,胡可易言?」益慙而止。黃佐遂襲周倫砦,殺倫。飛上其功,遷武功大夫。統制任士安不稟王𤫉令,軍以此無功,飛鞭士安使餌賊,曰:「三日賊不平,斬汝」。士安宣言岳太尉兵二十萬至矣。賊見止士安軍,併力攻之,飛設伏,士安戰急,伏四起擊賊,賊走,㑹朝㫖召張浚還防秋,飛袖小圖示浚,浚欲俟來年議之,飛曰:「已有定畫,都督能少留,請除往來之程,限八日破賊」。浚曰:「何言之易?」飛曰:「王四廂以王師攻水,冦則難,飛以水冦攻,水冦則易水戰,我短彼長,以所短攻所長,是以難。若因敵將用敵兵,奪其手足之助,離其心腹之託,而後以王師乘之,八日之內,當俘羣醜」。浚許之,飛遂如鼎州,至則先遣兵馬鈐轄楊華入城招安,華未降,時為賊魁,以寛厚得衆,遂與故部曲潛結么黨,謀殺么以降。時大旱,湖水涸如深冬,賊益懼,黃佐遂招欽來降,飛喜曰:「欽驍悍,既降,賊腹心潰矣!」表授欽武義大夫,禮遇甚厚,乃復遣歸湖中。兩日,欽說余端、劉詵來降,飛詭罵欽曰:「賊不盡降,何來也?」杖之,復令入湖,是夜掩賊營,降其衆數萬。 乙巳,名新厯曰統元。 己酉,建國公瑗初出資善堂,帝命見翊善范沖、贊讀朱震皆設拜。趙鼎等依故事謁見沖、震,毎因箋奏,導以仁義之言,輒褾軸藏之,時一展玩。 壬子,復省淮南州縣冗官。 楊么負固不服,方浮舟湖中,以輪激水,其行如飛,旁置撞竿,官舟迎之輒碎,時岳飛入水砦,降賊衆殆盡,唯夏誠砦固守砦,三面臨大江,背倚峻山,官軍陸攻則入湖,水攻則登岸,飛乃伐君山木為巨筏,塞諸港汊,又以腐木亂草浮上流而下,至淺處則擲瓦石壓之,使稍沉,因遣善罵者往挑之,且行且罵,賊怒來追,則草木壅積,舟輪礙不行,飛急擊之,賊奔港中,為筏所拒,官軍乘筏,張牛革以蔽矢石,舉巨木撞其舟,盡壊,么窮蹙,赴水死,飛長驅入賊砦,遂斬夏誠,餘黨驚曰:「何神也!」俱請降,衆凡二十餘萬,飛親行諸砦慰撫之,縱老弱歸田,籍少壯為軍,果八日而捷書至潭,張浚歎曰:「岳侯神算也!」丁巳,賊黨黃誠斬么首,挾鍾子儀等詣都督府降,湖湘悉平。考異:宋史髙宗紀云:「楊太赴水死,餘黨皆降,飛急撃夏誠,斬之」。岳飛傳卻不載夏誠事,今據徐夢莘北盟㑹編補入。紀又云:湖賊黃誠斬楊太首詣都督府降,而飛傳以為太既赴水牛,臯禽斬之。夫太既為臯斬,當即取其首以獻,而乃為賊黨所得何也?恐非事實。今從髙宗紀初,賊樓船髙十餘丈,官軍仰視不得近,飛患之,謀益造大舟,時薛弼為湖南運判,謂飛曰:「若是,則未可以嵗月勝矣,且彼之所長,可避而不可鬭也。今大旱,湖水落洪,若重購舟首,勿與戰,以筏斷江路,藁其上流,使彼之長坐廢,而精騎直搗其壘,則破壊在目前矣」。飛曰:「善」。竟用其策以決勝,獲賊舟千餘,鄂渚水軍遂為沿江之冠。賊嘗自誇其險,曰:「欲犯我者,除是飛來」。至是,人以其言為䜟云。 乙丑,史館修撰資善堂翊善范沖舉和靖處士尹焞以自代,詔川、陜宣撫使以禮津遣赴行在。初,焞奔蜀,止于涪、涪,程頤讀易地也,闢三畏齋以居,邦人不識其面。至是,帝因沖薦而召之。 湖賊既平,張浚乃更易郡縣姦贓之吏,宣布寛恩,命岳飛進軍屯荊、襄,以圖中原,浚率官屬泛洞庭而下。時淮東宣撫使韓世忠、江東宣撫使張俊皆已立功,而飛以列校拔起世忠,俊不能平,飛皆屈己下之,數通書,俱不答。及飛破楊么,獻樓船各一兵,徒戰守之械畢備,世忠始大悅,而俊益忌之。 甲子,詔省試舉人程文,許用古今諸儒之說,并自出己意。 是月,汴京地震。 秋七月己卯,知樞宻院事孟庾罷。庾以行府關三省樞宻院事,積不平,因稱疾求去,遂出知紹興府。 壬午,以金、均、房州隸襄陽府路。 丁亥,韓世忠復鎮淮軍,禽偽齊守王拱。 丙申,蠲湖南路上供米三年及秋租之半。 自建炎兵興,四方舉子不能至行在,遂以省額分於諸路,謂之「類試」,所取多不當。至是始復開省闈,一如舊制。 八月己酉,宰執奏:「探到劉豫簽山東民六十以下、二十以上悉為兵,每畆田科錢五百」。帝曰:「朕未嘗一日忘中原之民,使陷於塗炭,皆朕之過」。為之惻然。 己未,下詔暴章惇、蔡卞詆誣宣仁聖烈皇后之罪,追貶章惇昭化軍節度副使,蔡卞單州團練副使,子孫不許在朝。 是月,偽齊陷光州。九月壬申,金主追尊其考豐王為景宣皇帝,廟號徽宗,妣蒲察氏為惠昭皇后。 乙亥,帝御射殿,賜禮部進士玉山汪洋等以下二百二十人及第、出身。唱名始遵故典,令館職侍立殿上。時右修職郎黃中對策,言「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而兩宮北狩闕,然溫凊之奉者,十年於此矣。人生天地間,如白駒之過隙,所謂十年者有幾。陛下念至此,豈不痛心。臣愚以為宜明詔二三大臣,思有所矯拂,於世俗事事刮磨整齊之,必盡去天下之宿弊而為之一,新其耳目,然後祖宗之烈為可復父兄之恥為可雪也」。詳定官中書舍人胡寅等定中為首選。輔臣奏中係有官人,帝問故事如何,沈與求曰:「臣聞皇祐元年,沈文通考中第一,仁宗曰:朕不欲以貴胄先天下寒畯,遂以馮京為第一,文通第二。帝曰:可用此故事」。遂擢洋為第一。洋年甫十八,對策言為治之道,以至誠為本,在人主反求而已。帝覽對,意其為老成之士,及唱第,乃年少子引見者掖而前,帝甚異之,以天聖八年狀元王拱辰年實相似,特改名應辰。 戊寅,金尊太祖后紇石烈氏、太宗后唐括氏並為太皇太后,兩宮號慶元明徳。 壬午,偽齊兵冦固始縣,統領華旺拒戰,卻之,尋復光州。 乙酉,監修國史趙鼎上重修神宗實録五十巻,帝起詣殿東壁,焚香,再拜受書。內侍設案捧書至御坐前,搢笏展書,修撰范沖進讀,帝起立拱觀。禮畢,復御坐。 金改葬徽宗及惠昭皇后于興陵。 壬辰,詔元符上書邪等,范柔中等二十七人身亡未任子者,各與一子官。帝謂趙鼎曰:「此乃蔡卞、蔡京之罪,獻言者有可取則施行之,無可取則容納之。如此,則上無拒諫之名,而下有敢言之士,何至立為邪等名目?其誤太上皇帝,皆此類也」。 冬十月壬寅,遣中使以所書《車攻詩》賜輔臣。翌日,趙鼎奏謝,帝曰「朕觀鴻雁車攻,乃宣王中興之詩。今境土未復,二聖未還,當與卿等夙夜勉勵,以事修攘」鼎曰「陛下游神翰墨之間,亦不忘恢復,臣等敢不自勉」張浚自鄂、岳轉淮東,西㑹諸大將,議防秋之宜,直至山陽而還。庚戌,入見帝,勞浚曰「卿暑行甚勞,湖湘羣盜既就招撫,成朕不殺之仁,卿之功也」浚頓首謝。趙鼎、沈與求曰「湖湘既平,則川、陜血脈通矣,他日遂可漸為恢復之圖」帝親書《周易》、《否》。《泰卦》賜浚,又召對便殿,問所宜為命以所聞見著策來上。浚承命條列以進,號《中興備覽》,凡四十篇,帝深嘉歎,置之坐隅。 乙卯,以提舉西京崇福宮李綱為江南西路安撫制置大使兼知洪州。初,張浚之謫福州也,綱亦寓居於福,二人相見,除前隙,更相厚善。至是,浚數於帝前言其忠。趙鼎嘗為綱所辟,亦為帝言綱才器過人,故有是命。綱辭,帝手書敦諭曰:「朕之用卿審矣,卿宜以安社稷為己任,勿間中外勉為朕行,不必數有請也」。 戊午,布衣陳得一造新厯成,賜號通微處士。 乙丑,淮東宣撫使韓世忠奏,偽齊簽軍犯漣水軍,遣統制呼延通等擊殪之,所脫無幾。帝曰:「中原赤子為劉豫逼脅,死於鋒鏑,良可憫也。可令收瘞遺骸,仍出榜曉諭,使彼知朝廷矜恤之意」。 是月,祫享太廟,祖宗並為一列,不序昭穆。 十一月庚午朔,初置節度使以下金字牙牌一,留禁中,一降付都督府,緩急臨敵,果有建立奇勲者,先次給賜,以為執守。 癸酉,詔守令死節昭著者,毋限品秩,並賜諡。 乙亥,授尹焞左宣教郎、崇正殿說書。焞以疾辭,范沖奏給五百金為行資,命漕臣奉詔至涪州敦遣。 帝聞顏真卿之後有居溫州者,命守臣推擇以聞。得進士顏邵及顏卓、顏彥輝、彥輝,真卿十一世孫也。帝謂輔臣曰:「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在處死為難耳。真卿在唐死節,可謂得處矣。況今艱難之際,欲臣下盡節,可量與推恩,以為忠義之勸」於是邵特補右修職郎,卓右迪功郎,彥輝下州文學。 金初頒厯。 壬午,出宮女三十人。 乙酉,起居舍人任申先試中書舍人,仍兼直史館。自建隆以來,詞臣進不由科第,林攄、顏岐及申先而已。 丙戌,命張浚視師荊、襄、川、陜。 初,帝遣何蘚使金,以胡寅言而止,至是,張浚奏:「使事兵家機權,後將闢地復土,終歸於和,未可遽絶」。遂遣都督、行府准備使范寧之與蘚偕行。寅復上疏言:「遣使無益者八,有害者二。今日大計,但當明復讎之義,用賢修德,息兵訓民,以圖北向,儻或未可,則堅守待時。若夫二三其徳,無一定之論,必不能有所立」。寅既與浚異,遂乞便郡就養,戊子,以寅為徽猷閣待制、知邵州,尋改永州。 知衡州裴廩坐調夫築城凍死二千餘人,除名,髙州編管。 是月,金以尚書令宋國王富勒呼為太師。 十二月己亥朔,以岳飛為荊湖南北、襄陽府路、蘄黃州招討使。 庚子,改神武四軍及巡衛軍號行營五䕶軍。 辛丑,以都督府兵隸三衙。 乙巳,禁服用翠羽。 己酉,免侍從官輪對。從給事中呂祉言,以其朝夕論思獻納,不必輪日以對故也。 癸亥,禁川、陜州縣官悉用川、陜人。 丙寅,張浚奏以劉子羽權本府參議軍事,與主管機宜文字熊彥詩往川、陜撫諭。 戊辰,夜,雨雹。 是嵗,金伐蒙古,䝉古在女真西北,唐為䝉兀部,亦號蒙骨斯,其人勁悍善戰,夜中能視,以鮫魚皮為甲,可捍流矢,金主命萬戶呼沙呼將兵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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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六年春正月己巳朔,帝在臨安。 金主亶不改元,仍稱天㑹十四年。 癸酉,命給事中、中書舍人甄別元祐黨籍。 乙亥,以內重外輕,命省、臺、寺監、監司、守令居職及二年者,許更迭出入除擢。從右諫議大夫趙霈言也。 丁丑,詔凡入粟補官者,毋授親民、刑法之職。 金太皇太后紇石烈氏殂于慶元宮。 壬午,以宗子璩為和州防禦使。 張浚以敵勢未衰,而劉豫復據中原,為謀叵測,奏請親行邊塞,部分諸將,帝許焉。丙戌,入辭,往荊襄視師,張牓聲豫叛逆之罪。 己丑,安定郡王令矼卒。 辛卯,詔監司、帥臣慢令失職者,令張浚黜陟以聞。甲午,賑江、湖、福建、浙東飢民。命監司、帥臣分選僚屬及提舉常平官躬行檢察。 乙未,進呈邊順乞外任剳子。趙鼎曰:「舊制,三衙用邊臣、戚里及軍班出身各一人,所以示激勸也」。帝曰:「戚里未有可以當此任者,然近上戚里既擢用,後或有罪戾,罰之則傷恩,貸之則廢法,故不得不審也。唐用宗室,至為宰相,本朝宗室,雖有賢才,不過侍從而止,乃所以安全之耳。 戊戌,命鬻通直郎、閤門宣贊舍人以下官,從都督行府奏也。 尚書金部員外郎陶愷因面對言:「陛下未能建大中至正之道,以平黨與」。其說頗主紹述。二月己亥朔,出愷知筠州。 庚子,興營田,以諸路宣撫制置大使並兼營田大使,宣撫副使、招討安撫使並兼營田使。 壬寅,雨雪。 都督行府奏改江、淮營田為屯田,從之。於是官田逃田並行拘籍,仍民間例召莊客承佃,五家相保,官給牛種,毎家貸本錢七十千,分二年償,若收成日,願以斛斗折還者聽。癸卯,金葬欽獻皇后于睿陵。 甲辰,置行在交子務,印交子錢引給諸路,令公私同見錢行用。 戊申,岳飛入見。 以襄陽府路為京西南路。 己酉,故承議郎鄒浩贈寳文閣直學士,諡曰忠。 辛亥,詔張浚暫赴行在奏事,帝自書裴度傳賜浚。 甲寅,以都督府參謀軍事折彥質僉書樞宻院事。 乙卯,淮東宣撫使韓世忠引兵至宿遷縣,執金將貝勒雅哈。時劉豫聚兵淮陽,世忠欲攻之,引大軍進趨城下,命統制官呼延通行,世忠自以一騎隨之二十餘里,遇金人而止。世忠升髙邱以望通軍,通馳至陣前請戰,貝勒雅哈大呼,令解甲,通曰:「我乃呼延通也。我祖呼延太保在祖宗時殺契丹,立大功,誓不與契丹俱生。況爾小醜侵犯王略,我肯與爾俱生乎?」即馳刺貝勒雅哈與通,轉戰移時,皆失仗,以手相格,逢坎而墜,雅哈刃通之腋,通扼其吭而擒之。既而世忠為賊所圍,乃按甲不動,俄麾其衆曰:「視吾馬首所嚮」。奮戈一躍,已潰圍而出,不遺一鏃。世忠曰:「賊易與耳」。復乘鋭掩擊,賊敗去。 丙辰,韓世忠圍淮陽,軍賊堅守不下。劉豫遣使如河,間求援于烏珠。先是,豫與其守將約受圍,一日則舉一烽,每日益之。至是,城中舉六烽,劉猊與烏珠皆至。世忠之出師也,請援於張俊,俊不從,世忠乃還,道遇金師,世忠遣小校郝彥雄造其軍,大呼曰「錦袍驄馬立陣前者,韓相公也」或危之,世忠曰「不如是,不足以致敵」及敵至,世忠以數騎挑之,殺其導戰者二人,諸將乘之,遂引去。世忠復還楚州,淮陽之民從而歸者以萬計。 戊午,命權主管殿前司公事楊沂中以兵萬人聽都督行府調遣。 癸亥,參知政事沈與求罷,以資政殿學士知明州、中書舍人任申先繳還詞頭,論其罪,改提舉洞霄宮。 江西制置大使李綱入見。 是月,張浚至江上㑹諸將議事,命張俊進屯盱眙。 三月己巳,以韓世忠為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兼節制鎮江府,徙鎮武寧、安化,楚州置司。岳飛為湖北、京西宣撫副使,徙鎮武勝、定國、襄陽府置司。時朝廷鋭意大舉張浚於諸將中,每稱世忠之忠勇,飛之沉鷙,可以倚辦大事,故並用之。 李綱入辭退,上疏言:「今日用兵之失者四,措置未盡善者五,宜預備者三,當善後者二」。又言:「今日之事,莫利營田,宜令淮南、襄漢宣撫諸使各置招納司,以招納京東西、河北流移之民,撥田土,給牛具,貸種糧,使之耕鑿,許江湖諸路於土狹民稠地分,自行招誘。而軍中願耕者,聽初年租課盡畀佃戶。方耕種時,仍以錢糧給之。秋成之後,官為糴買,次年始收其三之一,二年後乃收其半,罷給錢糧,此其大槩也」。詔都督行府措置,其後頗施行之。 庚午,詔南劍州學春秋釋奠就祭陳瓘祠堂,用給事中張致逺請也。 張浚在淮南,謀渡淮北向,唯倚韓世忠為用,世忠辭以兵少,欲摘張俊將趙宻為助,浚以行府檄俊,俊拒之,謂世忠有見吞之意,浚奏乞降㫖,而俊亦稟於朝,趙鼎白帝曰:「浚以宰相督諸軍,若號令不行,何以舉事?」然俊亦不可拒,乃責俊當聽行府命,復下,浚一面專行,不必申明,慮失機事,時議者以為得體。至是浚終以俊不肯分軍為患,鼎謂浚曰:「世忠所欲者,趙宻耳。今楊沂中武勇不減於宻,而所統乃御前軍,誰敢覬覦?當令沂中助世忠,卻發宻入衛,俊尚敢為辭耶?」浚曰:「此上策也」。浚不能及。乙亥,詔江東宣撫司統制官趙宻、巨師古軍馬,並權聽殿前司節制。 知筠州陶愷尚未行,言者奏愷所言刼持懐奸迹,其情狀有不可貸者。昔哲宗即位,進用司馬光、呂公著等,逐蔡確、章惇之徒,除去新法,復祖宗之舊,終元祐九年天下太平,洎紹聖元年,殿試進士李清臣撰䇿,題其略曰:「恭惟神宗皇帝慿几聽斷,十有九年,禮樂法度,所以惠遺天下者甚備,朕思述先志,夙夜不忘,畢漸對策曰:陛下亦知有神宗皇帝乎?既唱名畢,漸第一,於是紹述之論始興,呂大防、蘇轍、范純仁相繼引去,章惇、蔡卞始用事,厚誣宣仁欺罔哲宗,以神宗為名,刼持上下,盡逐忠良,羣小畢進矣。逮太上皇帝嗣位之初,首召范純仁忠義之士,流竄而尚存,及一時正人公議所屬者,悉皆召用,章惇竄嶺表,蔡卞等亦皆去位,曽未踰時,紹述之論復興,曽布、蔡京用事,亦以神宗為名,刼持上下,姦人情偽,如出一律,方其召范純仁等,曽布乃為建中之論,以此改元,葢小人知其當退,遂雜用紹聖之臣,兼行紹聖之政,此說既行,則覆出為惡,得以肆其姦,持大中至正之論,以濟朋比傾邪之術,卒如其計也。葢自紹聖之後,每為小人所勝,必假神宗為名,始於建中,終於大亂,此已事之驗,可為痛心疾首者也。陛下聰明稽古,洞見是非真偽之實,更修信史,垂示萬世,而陶愷乃以為未能平黨與?未能修政,未能用人,是欲以一身為羣姦,先驅鼓惑天下之聽,嘗試朝廷,庶幾僥倖萬一耳!伏望陛下明正典刑,掲示好惡,為小人漸進之戒」。趙鼎因進呈,言愷乃節夫之子節夫為蔡京死黨,力主紹述,折彥質曰:小人姦邪,自有源流」。己卯,詔送愷吏部與監當。 壬午,金、齊兵逼漣水軍,韓世忠擊敗之。 金以太保尼瑪哈、太師富勒呼太傅幹布並領三省事。初,太宗兄弟相約互傳位於其子孫,時金主亶既立,當復用太宗長子宗磐為安班貝勒,仍兼元帥之職,而金主不遵初約。及定官制,以三公居都元帥,上又左副元帥尼瑪哈、右副元帥烏舍皆金主所忌,故以宗磐為太師,領三省事,易其儲嗣之位。至是,又以太傅宗幹、太保宗翰同領三省事,除烏舎為左丞相,皆以相位易其兵柄。而鄂勒歡、達蘭正除左右副元帥,故宗磐失望。其後謀變,葢始於此。宗磐即富勒呼,宗幹即幹布,宗翰即尼瑪哈也。 成都府路轉運副使閻旦怒,府吏喬昇以旋風棒擊之,至死。帝曰:「若以軍中法馭吏,則安用三尺?此事雖朕亦不敢」。趙鼎退立曰:「陛下好生之德,天下共聞」。癸未,詔旦降二官取勘。 夏四月戊戌朔,帝御經筵,給事中兼侍講朱震留身論四方奏讞,自王安石開按問之法,及曽布増強盜贓錢,遂皆不死。翌日,帝以語輔臣曰:「此極敝事,若出得一人死罪,雖云隂德,然殺人者不死,亦豈聖人立法之意?」折彥質曰:「此非隂德,乃長姦耳!」帝顧趙鼎曰:「遇有奏案,切須詳之」。 甲辰,偽齊將王威陷唐州,團練判官扈舉臣、推官張從之皆死。 岳飛以母喪去官,丙午,詔起復,飛再辭,不許,詔速往措置調發,毋得少失機㑹,飛乃歸屯。己酉,詔文武臣僚能決勝強敵恢復境土者,賜功臣號。劉豫以兵築劉龍城,將窺淮、泗。甲寅,劉光世遣副統制王師晟、酈瓊襲破之,禽偽統制華知剛,盡俘其衆而還。 辛酉,禁四川伐並邊山林。 甲子,賜韓世忠號揚武翼運功臣,加橫海、武寧、安化軍節度使,賞淮陽之捷也。節度開三鎮大將,賜功號皆自此始。 除商旅緡錢税。 五月辛未,吏部侍郎兼侍講劉大中言:「祖宗用人,內外一體,或自州縣入居臺閣,或由侍從出典藩方,因其所長,歴試以事,所以緩急之際,多有可用。近世以來,廉恥道喪,既得患失,無復難進易退之規,為人擇官,更成內重外輕之弊,與監司、郡守者謂之外小人挂白簡丹書,乃補外任,非惟待士也賤,葢亦視民為輕。若革此風,請自臣始。儻不以臣為不肖,試以一郡,俾之自效,庶幾稍全臣子進退之節,少革內外重輕之弊」。詔不許。癸酉,詔未經上殿臣僚,先令三省審察,然後引對。 戊寅,以四川監司地逺玩法,應有違戾,令制置大使按劾。壬午,詔大理寺議獄不合,即詣刑部關決,刑部不能定,同赴都堂稟議。 殿中侍御史周秘言:「聞淮南州縣皆有收撮課子之例,夏則撮麥,冬則撮穀,又有助軍米,借牛租,名色重斂不一,而乃以愛惜民力為言,使百姓虛被放免之惠」。癸未,詔提㸃司體究改正訖,申尚書省。有司言朝廷措置見錢關子,失其本意,改為交子官,無見錢,民何以信。乙酉,罷交子務,仍令𣙜貨務儲見錢印造關子。 六月乙巳朔,夜地震。己酉,求直言。 甲寅,張浚渡江,撫淮上諸屯。命劉光世自當塗進屯廬州,岳飛自九江進屯襄陽,楊沂中屯泗州。 都督、行府同措置營田王弗言,兩淮沿江守臣,當並以三年為任。戊午進呈,帝曰:「朕昔為元帥時,聞州縣在官者以三年為任,猶且一年立威信,二年守規矩,三年則務收人情,以為去計矣。況今止以二年乎?雖有葺治之心,葢亦無暇日也,弗所論甚當」。從之。 辛酉,封集英殿修撰令懬為安定郡王。 初,張浚宻遣人詣燕山,至是始還,知太上皇帝不豫。癸亥,浚奏:「臣近得此信,不勝痛憤,願陛下剛健有為,成敗利害在所不恤,況孝悌可以格天。推此心行之,臣見其福不見其禍也。 秋七月丁丑,賜韓世忠、劉光世詔書奬諭。時右司諫王縉言:「近者淮西以麾下將領有欺隠軍人之券,淮東以幕中參佐,有妄具將士之賞,皆能按劾聞奏,望特降詔奬諭,使今後凡奏功者必以實而爵賞足以勸有功,凡勘給者必以實,而錢糧足以養戰士」。故有是詔。 癸未,詔張浚暫赴行在。 癸巳,以金州隸川陜路,均、房二州隸京西南路。 以郭浩為永興軍路經略安撫使兼知金州,閤門宣贊舍人邵隆知商州,聽浩節制,經理商、虢。 甲午,知廣徳軍湯鵬舉擢知饒州,以江東轉運使向子諲言其政績也。已而復詔進鵬舉一官再任,帝諭大臣曰:「近時士大夫數言縣令多有不稱其任者,朕再三思之,亦甚難擇,莫若慎選監司、郡守為要道正。如朕深居九重,安能盡知百執事之賢否,但當留意宰相耳」。 是月,吏部員外郎陳公輔言:「今日之禍,實由公卿大夫無氣節忠義不能維持天下國家,平時既無忠言直道,緩急詎肯伏節死義,豈非王安石學術壊之耶?或謂安石政事雖不善,學術尚可取。臣謂其學術之不善,尤甚於政事。政事害人才,學術害人心,三經、字說詆誣聖人,破碎大道,非一端也。春秋正名,分定褒貶,俾亂臣賊子懼安石使學者不治。春秋史、漢載成敗安危,存亡理亂為後世龜鑑、安石使學者不讀史、漢。王莽之簒,揚雄不能死,又仕之,更為劇秦美新之文。安石乃曰,雄之仕,合於孔子,無可無不可之義。五季之亂,馮道事四姓八君,安石乃曰:道在五代時,最善避難以存身,使公卿大夫皆師安石之言,宜其無氣節忠義也」。疏入,帝大喜,授左司諫。 劉光世復壽春府,資政殿學士、知溫州。秦檜改知紹興府。八月己亥,入見,命坐賜茶。 范宗尹卒于天台。宗尹汙張邦昌偽命而誣李綱,以震主之威,秉政多私,為清議所擯。 癸卯,召四川都轉運使趙開還,以徽猷閣待制李迨代之。席益在四川,頗侵用軍期錢,開訴於朝,又數増錢引,而軍計猶不給。朝廷知二人不協,乃以迨代開自金侵陜、蜀,開職餽餉,軍用無乏,一時賴之。其後計臣屢易,於開經畫無敢變更,然茶鹽𣙜酤竒零絹布之征,遂為蜀之常賦,則開作俑之責,不能逃焉。 甲辰,手詔曰:「迺者強敵亂常,阻兵猾夏,兩宮北狩,六馭南巡,霜雪十年,關河萬里。朕為人子,而雞鳴之問不至為人弟,而鴒原之難,不聞眷言臣子之心,誰無父兄之念。而又干戈未息,疆場多虞,遣戌經時,不離甲胄,飛芻越險,久棄室家,爾則効忠,朕寧不愧。是用當饋投七,未明求衣。弗辭馬上之勞,以便軍中之務,諒彼同舟之衆,知吾發軔之情。咨爾有官,各揚其職,布告中外,悉使聞知」。張浚自江上歸,力陳建康之行,為不可緩,朝論不同,帝獨從其計。先是,三大帥既移屯,而岳飛亦遣兵入齊地。偽知鎮汝軍薛亨素號驍勇,飛命牛臯擊之,禽亨以獻,引兵至蔡州,焚其積聚。眉州布衣師維藩治《春秋》學,累舉不第,至是走行在,上中興十策》,請車駕視師。上下其議於朝,浚以為可用。㑹諜報劉豫有南窺之意,趙鼎乃議進幸平江。 乙巳,命權殿前司解潛等帥精兵扈從,主管步軍司邊順留兵守臨安,知臨安府梁汝嘉為巡幸隨軍都轉運使。丁未,以秦檜為醴泉觀使兼侍讀、行宮留守,孟庾提舉萬壽觀、兼侍讀、同留守,並權赴尚書省、樞宻院,參決庶事。 戊申,岳飛遣將楊再興復西京長水縣。 辛亥,奉神主發臨安。 丙辰,金主追尊其先哈富曰始祖,烏嚕曰德帝,巴哈曰安帝,綏赫曰獻祖,烏古鼐曰景祖,和哩布曰世祖頗拉淑曰肅宗,英格曰穆宗,烏雅舒曰康宗,妣皆為皇后。復定始祖、景祖、世祖、太祖、太宗廟,皆不祧。丁巳,詔權罷講筵,俟過防秋日如舊。 己未,預借江、浙民來年夏税絁帛,折米輸官。 監察御史劉長源面對奏疏,其略曰:致治之道,莫先於用人,用人之道,莫先於覈實,不可懐愛憎以為去取,不可徇朋黨以忘賢,愚不可信,毀譽以為進退。或謂元符以前,人臣之子孫皆可用,臣恐其失近于官人以世,而其人未必皆賢。夫以房𤣥齡為賢相,而其子遺愛預叛逆之誅,盧奕為忠臣,而其子杞居姦邪之列,況不逮𤣥齡與奕,而可保其子孫盡賢乎?或謂崇寧以後,人臣之子孫皆不可用,臣恐其失近于罰及其嗣,而其人未必皆愚。夫以郤芮有謀弑晉文公之罪而子缺有獲白狄之大功,李義府有議立武昭儀之姦,而子湛乃復中原之良佐,況不為芮與義府,而可誣其子孫盡愚乎?至若封倫、裴矩,其姦足以亡隋,而其智反以佐唐李勣、許敬宗在太宗時則致治,而在髙宗時,則致亂,是所用之人,不易一身,可使為治,可使為亂,又在人君善持用人之柄,馭得其道焉。庚申趙鼎進呈,帝曰:長源言用人比戰國之士,不用于秦,則歸于楚,論議殊可怪。鼎曰:陶愷雖邪論,尚不敢至此。帝曰:然。張浚曰:元符以後,人臣子孫誰為可用而不用者?折彥質曰:如蔡京、王黼輩,罪通于天,幸逃族誅,縱子孫真有可用者,亦不當用。帝曰:長源之罪,浮於陶愷。詔吏部與逺小監當。 癸亥,詔𣙜貨務嵗收及一千三百萬緡,許推賞。大率鹽錢居十之八,茶居其一,香礬雜收又居其一焉。 是月,張俊城盱眙,進屯泗州。 岳飛及偽齊李成、孔彥舟連戰至蔡州,克之,偽守劉永壽舉城降。車駕將行,秦檜乞扈從,不許。九月丙寅朔,帝發臨安,岳飛遣王貴、郝晸、董先復虢州盧氏縣,獲糧十五萬石,中原響應,㑹劉豫屯兵窺唐州,飛遣王貴等攻破之,焚其營,飛因奏進兵以取中原,不許,于是以孤軍無援,引還鄂州。 癸酉,帝次平江,權奉安神主于能仁寺。壬午,翰林院侍讀學士、兼史館修撰范沖言:「近重修《神宗實録,于朱墨二本中有所刋定,依㫖別為《考異》一書,明著是非去取之意,以垂天下後世。今來重修《哲宗實録》,考其議論,多有誣謗,以當日時政記及諸處文字照據甚明,亦乞別為一書,志其事實,欲以辨誣為名」。從之。初,劉豫因金達蘭、髙慶裔而得立,故毎嵗皆有厚賂而蔑視其他。至是,豫聞帝將親征,告急于金,求兵為援,且乞先冦江上,金主使諸將相議之,領三省事,富埒呼曰:「先帝所以立豫者,欲其闢疆保境,吾得安民息兵也。今豫進不能取,又不能守,兵連禍結,愈無休息,從之則豫受其利而我受其弊,況前年因豫乞兵,嘗不利于江上矣,奈何許之?」金主乃聽豫自行,遣烏珠提兵黎陽以觀釁,于是豫簽鄉兵三十萬,號七十萬,分三道而南,子麟率中路兵由夀春趨廬州,以犯合肥,姪猊率東路兵由紫荊山出渦口,以犯定逺,孔彥舟率西路兵由光州犯六安,偽詔榜示,指斥乘輿尤甚于五年,淮、泗之役,諜報至,於是分遣諸將備要害,時張俊軍盱眙,楊沂中軍泗上,韓世忠在楚,岳飛在鄂,聲勢了不相及,獨劉光世在當塗,遣輕騎據廬州,而沿江上下無兵,趙鼎深以為憂。庚寅,張浚入見,乞先往江上視師,許之,是日,浚發行在。 壬辰,帝諭大臣曰:「《資治通鑑》首論名分,其間去取有益治道,即知司馬光雅有宰相器,若《通鑑》正可為諫書耳」。 劉麟等令鄉兵偽為金人,服於河南諸處,十百為羣,人皆疑之,以為金齊合兵而至,劉光世奏禦賊事宜,謂廬州難守,且宻干趙鼎欲還太平,張俊方駐軍泗州,都督張浚奏金方疲于奔命,决不能悉衆復來,此必皆豫兵,而邊報不一,俊、光世皆請益兵,衆情洶懼,議欲移盱眙之屯,退合肥之戌,召岳飛,盡以兵東下,浚獨以為不然,乃以書戒俊及光世曰:「賊豫以逆犯順,若不𠞰除,何以立國?亦安用養兵?為今日之事,有進擊,無退保」。而鼎及折彥、質皆移書抵浚,欲飛軍速下,且擬條畫項目,請帝親書付浚,追諸將守江防海,浚奏:「若諸將渡江,則無淮南,而長江之險與賊共矣。夫淮南之屯,所以屏蔽大江,使賊得淮南,因糧就運以為家計,江南其可保乎?今正當合兵掩擊,可保必勝,若一有退意,則大事去矣!且岳飛一動,則襄漢有警,復何所恃?願朝廷勿專制于中,使諸將有所觀望」。帝乃手書報浚曰:「非卿識髙慮逺,何以臻此?」由是異議乃息。 冬十月,劉猊至淮東,為韓世忠所阻,不敢進。丁酉,劉麟乃從淮西繫三浮橋而過。於是賊衆十萬已逼濠、壽,張俊以兵拒之。時楊沂中為都督,張浚統制官,浚遣沂中至泗州與俊合,謂沂中曰「上待統制厚,宜及時立大功,取節鉞,或有蹉跌,浚不敢私。戊戌,沂中行至濠州,㑹劉光世已舍廬州,將趨采石,淮西大震。浚聞之,遣呂祉馳往光世軍,諭之曰「若有一人渡江,即斬以徇且督光世復還廬州。右司諫王縉亦言諸將有慢令不赴期㑹者,請奮周世宗我太祖之英斷以厲其餘,帝親筆付沂中:「若不進兵,當行軍法」光世不得已,乃駐兵,與沂中、俊等相應,遣王德、酈瓊將精卒自安豐出謝步,遇賊將崔臯于霍邱、賈澤于正陽、王遇于前羊市,皆敗之。是日,賊攻壽春府芍陂水砦,守臣孫暉拒戰,又敗之。 劉猊率衆數萬至定逺,欲趨宣化以犯建康,楊沂中以兵二千進禦,與其前鋒遇于越家坊,敗之,猊孤軍深入,恐宋師掩其後,欲㑹麟于合肥。甲辰,沂中至藕塘,與猊遇,賊據山列陣,矢下如雨,沂中曰:「吾兵少,情見則力屈擊之不可緩」。乃遣統制吳錫率勁卒突其軍,賊兵亂,沂中縱大軍乘之,自將精騎繞其背大呼曰:「賊破矣!」賊方愕視,㑹江東宣撫使統制張宗顏等率兵自泗州至,合擊之,賊遂大敗。猊以首抵謀主李諤曰:「適見髯將軍,鋭不可當,果楊殿前也」。即以精騎數輩遁,餘衆怖伏請降,獲李諤,與其大將李亨等數十人。麟在順昌,聞猊敗,拔砦去,沂中及王德追麟,至南壽春而還。孔彥舟圍光州,亦解去。岳飛自破曹成、平楊么,凡六年,皆盛夏行師,以致目疾,至是逾甚,及聞召命,即日起行,未至,麟敗,帝語趙鼎曰:「劉麟敗北不足喜,諸將知尊朝廷為可喜」。遂賜飛札,言賊已去淮,卿不須進發。飛乃還軍。 辛亥,楊沂中捷奏至,俘戮甚衆,帝愀然曰「此皆朕之赤子,迫於凶虐,勉強南來。既犯兵鋒,又不得不殺念之痛心」遂賜詔褒張浚功。 癸丑,張浚、楊沂中引兵攻壽春府,不克而還。 張九成除浙東提㸃刑獄公事,自以貼職太峻,固辭不受,帝不許,九成言:今日辭免,非矯激要名,第不欲因臣一人,紊朝廷紀綱」。帝察其誠,改命直秘閣,仍賜詔奬諭。 乙卯,詔諸軍所俘人民,給錢米遣歸。 壬戌,日中有黑子。 十一月庚牛,詔張浚還行在。 時有監階州倉草場苗豆者,以贓獲罪,黥之。丙戌,起居舍人兼權中書舍人呂本中奏曰:「近嵗官吏犯贓,多抵黥罪,臣竊謂既名士人,行法之際,宜有所避,況四方之逺,或有枉濫,何由盡知?如遽加此刑,異時察其非辜,雖欲抆拭,其可得乎?若祖宗以來,此刑常用,則紹興權臣當國之時,縉紳遭刑,殆無遺類矣。願酌處常刑,以稱陛下仁厚之意」。疏再上,從之。 丁亥,日中黑子沒。 劉麟等既敗歸,金主遣使詣劉豫詰其狀,于是金人始有廢豫之意。 是月,西遼主達實殂,子伊立,年幼,遺命其后蕭氏權國事,稱制,號感天皇后,改元咸清。劉豫將由海道以入,冦遣人以海道圖及戰船様獻於金,乃興燕、雲兩河夫四十萬人入蔚州交牙山,採木為栰,由唐河運入虎州。虎州者,金人於雄州北立城曰虎州,意以雄為熊,謂虎可以勝熊也。 十二月甲午朔,召行宫留守秦檜赴行在奏事,張浚薦之,故有是命。 是日,臨安火,所燔幾萬家。 戊戌,韓世忠敗金人于淮陽。辛丑,城南壽春府。 壬寅,尚書左僕射趙鼎罷。初,張浚在江上,遣參謀軍事呂祉入奏事,所言夸大,鼎每抑之。帝謂鼎曰「他日浚與卿不和,必呂祉也」既而浚因論事,語意微侵鼎,鼎言「臣初與浚如兄弟,因呂祉離間,遂爾暌異,今浚成功,當使展盡底藴。浚當留,臣當去」帝曰「俟浚還議之」及浚至,鼎與折彥質請帝回蹕臨安,浚奏:「天下之事,不倡則不起,不為則不成。三嵗之間,陛下一再臨江,士氣百倍。乞乘勝取河南地,擒劉豫父子,而車駕進幸建康」又言「劉光世驕惰不戰,不可為大將,請罷之。帝問:「曽與趙鼎議否?」浚曰:「未也」浚見鼎,具道其故。鼎言:「擒豫固易耳,然得河南,可遂使敵不內侵乎?光世累世為將,無故而罷之,恐人心不安」。浚滋不悅,而帝多從浚議,鼎求退益力,遂出知紹興。 甲辰,命呂祉如建康措置移蹕。 丙午,僉書樞宻院事折彥質罷。 丁未,賞淮西功,加張浚少保,改鎮洮、崇信、奉寧軍節度使,楊沂中保成軍節度使、殿前都虞候。 戊申,秦檜入見,命赴講筵供職。己酉,詔自今前宰相到闕,並許張葢為檜故也。 辛亥,資政殿學士張守自常州入見,除參知政事。丙辰,以呂頤浩為浙西安撫制置大使、判臨安府。丁巳,以劉光世為䕶國、鎮安、保靜軍節度使。 己未,左司諫陳公輔言:「在廷諸臣,輒以私意取程頤之說,謂之伊川學,相率而從之,倡為大言,謂堯、舜、文、武之道,傳之仲尼,仲尼傳之孟軻,軻傳之頤頤,死無傳焉。狂言怪語,淫說鄙論,曰此伊川之文也,幅巾大袖,髙視闊步,曰此伊川之行也,能師伊川之文,行伊川之行,則為賢士大夫舍,此皆非也。臣謂聖人之道,凡所以垂訓萬世,無非中庸,非有甚髙難行之說,離世異俗之行,在學者允蹈之而已,伏望察羣臣中有為此學鼓扇士類者,皆屏絶之」。奏入,張浚批㫖曰:「士大夫之學,宜以孔、孟為師,庶幾言行相稱,可濟時用,布告中外,使知朕意」。時范沖已去,朱震在經筵不能爭,論者非之。 劉豫宻知金人謀廢己,因請立麟為太子,以覘其意,金主曰:「先帝立爾,以爾有德于河南之民也!爾子還有徳耶?徐當咨訪河南百姓以定之」。

卷一百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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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七年春正月癸亥朔,帝在平江,下詔移蹕建康。金仍稱天㑹。十五年,初用大明厯司天楊級所造也。丁卯,張浚以破敵功遷特進。 辛未,中書舍人董弅出知衢州。先是,有㫖禁伊川學錄黃,下禮部員外郎黃次山,欲鏤板,弅曰少俟之,乃以己見求對,次山即申御史臺,謂弅沮格詔令。於是侍御史周祕彈弅弅,遂罷。 癸酉,翰林學士兼侍講朱震引疾乞在外宮觀,不許。 丁丑,解潛罷,以劉錡權主管馬軍司,并殿前步軍司公事。錡,仲武之子也。張浚薦錡文武兩器,真大將材,故有是命。 庚辰,築采石、宣化渡二城。 癸未,以翰林學士陳與義參知政事,資政學士沈與求同知樞宻院事。 乙酉,復置樞宻使副,其知院以下仍舊。張浚改兼樞宻使。丙戌,西蕃三十八族首領趙繼忠來歸。 丁亥,以醴泉觀使兼侍讀秦檜為樞宻使。 何蘚、范寧之至自金得金,右副元帥烏珠書,知太上皇帝及寧徳皇后鄭氏,相繼上仙,帝大慟,寧徳年五十二,以聞哀為忌日,己丑,帝成服。 辛卯夜,東北有赤氣如火。 二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百官七上表,請遵以日易月之制。知嚴州胡寅上疏,請致喪三年,衣墨臨戎,以化天下,帝欲遂終服。張浚言:「天子之孝,不與士庶同,必思所以奉宗廟社稷。今梓宮未返,天下塗炭,願陛下揮淚而起,斂髪而趨一怒,以安天下之民」。帝乃命浚草詔,告諭中外,勉從所請,以日易月,宮中仍行三年之喪。浚又請命諸大將率三軍發哀成服,俾中外感動。退而上疏曰:「陛下思慕兩宮,憂勞百姓,臣每感慨自期,誓殱讐敵,十年之間,親養缺然,爰及妻孥,莫之私顧,其意亦欲遂陛下孝養之心,拯生民于塗炭,昊天不弔,禍變忽生,使陛下抱無窮之痛,罪將誰執?念昔陜蜀之行,陛下命臣曰:吾有大隙于北,刷兹至恥,唯爾是屬,而臣終隳成功,使敵無憚,今日之禍,端自臣致,乞賜罷黜」。帝詔浚起視事,浚再疏待罪,不許。時帝遇朔望,猶率羣臣遙拜淵聖,中丞廖剛言:「禮有隆殺,兄為君則君之己,為君則兄之可也,望但嵗時行家人禮於內庭」。從之。 丙申夜,太平州火。丁酉,鎮江府火。時劉豫遣奸人潛入江、淮間,縱火焚真揚及太平、鎮江,劉光世屯太平,軍須帑藏,一夕而盡。此據北盟㑹編。 庚子,以王倫充奉迎梓宮使,如金髙公繪副之。 辛丑,詔以日食,令中外侍從各舉能直言極諫之士一人。 壬寅夜,雷聲初發。癸卯夜,大雪。 己巳,詔凡辟舉官犯贓罪,罪及所舉官。 丙午,川、陜宣撫副使呉玠初置銀㑹子于河池。 癸丑,雨雹。 丙辰,始御便殿。果州守臣宇文彬等進禾登九穗圖,俱奪一官,罷之。 丙辰,帝下詔親征。 丁巳,以岳飛為太尉、湖北京西宣撫使。飛自鄂入見,帝從容問曰「卿得良馬否」飛曰「臣有二馬,日㗖芻豆數斗,飲泉一斛,然非精潔則不受。介而馳,初不甚疾,比行百里始奮迅,自午至酉,猶可二百里,禠鞍甲而不息不汗若無事然,此其受大而不茍取,力裕而不求逞,致逺之材也。不幸相繼而死,今所乘者,日不過數升,而秣不擇粟,飲不擇泉,攬轡未安,踴躍疾驅甫百里,力竭汗喘,殆欲斃然。此寡取易盈,好逞易窮,駑鈍之材也」帝稱善,拜太尉宣撫,以王徳、酈瓊兵𨽻之。帝復諭徳瓊曰「聴飛節制,如朕親行」飛威名日著淮西宣撫使張俊益忌之。參謀官薛弼每勸飛調䕶,而幕中之輕銳者復教飛,勿苦降意,兩人之隙始深。 己未,帝發平江,以舟載太上皇帝、寧徳皇后几筵而行。 三月癸亥朔,次丹陽。韓世忠以親兵赴行在,命世忠扈從,岳飛次之。 甲子,次鎮江。楊沂中以所部赴行在,命沂中總領彈壓巡幸事務。 辛未,帝至建康,賜百司休沐三日。 岳飛乞併統淮西兵,以復京畿、陜右,許之,命飛盡䕶諸將王徳等軍,既而秦檜等以合兵為疑,事遂寢。 戊寅,沈與求進知樞宻院事。 己卯,尊宣和皇后為皇太后,從翰林學士朱震請也。 劉光世在淮西,軍士多降盜,素無紀律,張浚言其沈酣酒色,不恤國事,語以恢復,意氣怫然,乞賜罷黜,㑹光世入見,引疾乞觧兵,甲申,拜少師、萬夀觀使、奉朝請,以其兵𨽻都督府張浚,因分為六軍,命呂祉往廬州節制。 是春,廣西大饑,斗米千錢,李實變為桃。夏四月癸巳,築太廟於建康,以臨安府太廟為聖祖殿。尚書吏部員外郎黃次山引疾乞補外㑹,給事中胡世將舉次山自代,張浚因擬次山修注,帝曰:「非告訐董弅者邪?此風不可長」。遂令補外,浚意甚沮。 戊戌,修濬建康城池。 戊申,日中有黑子。 岳飛留建康見帝,數論恢復之略,且上疏言:「金人所以立劉豫者,葢欲以中國攻中國,彼得以休兵觀釁也,望陛下假臣月日,便則提兵趣京洛,據河陽、陜府、潼闗,以號召五路叛將,叛將既還,遣王師前進,彼必棄汴而走河北,京畿、陜右可以盡復,然後分兵濬滑,經畧兩河,如此則劉豫成擒,金人可滅,社稷長久之計,實在此舉」。帝曰:「有臣如此,顧復何憂?進止之機,朕不中制」。復召至寢閤,命之曰:「中興之事,一以委卿」。飛遂圖大舉,㑹秦檜主和議,忌之,遂不以王徳、酈瓊兵𨽻飛,詔飛詣張浚議事,浚謂飛曰:「王徳,淮西軍所服,浚欲以為都統,而命呂祉以督府參謀領之,何如?」飛曰:「徳與酈瓊素不相下,一旦揠之在上,則必爭。呂尚書不習軍旅,恐不足服衆」。浚曰:「張俊、楊沂中何如?」飛曰:「張宣撫,飛之舊帥也,然其人暴而寡謀,沂中視徳等耳,豈能御此軍哉?」浚艴然曰:「浚固知非太尉不可也!」飛曰:「都督以正問飛,飛不敢不盡其愚,豈以得軍為念耶?」時飛母喪未終,屢請持服而不見許,及與浚忤,即日上章乞解兵柄,終喪,以張憲攝軍事,步歸,廬于墓側。浚怒,累陳飛積慮專在,併兵奏牘求去,意在要君。庚戌,以都督府參議軍事張宗元權湖北、京西宣撫判官,實監其軍。 壬子,張浚如太平州、淮西視師。 五月壬申,詔禮官舉文宣王、武成王、熒惑、夀星、嶽鎮、海瀆、農蠶、風、雷、雨師之祀。 甲戌,召胡安國為提舉萬夀觀兼侍讀,未行,聞諫官陳公輔詆程頤之學,乃上疏曰:「士以孔孟為師,不易之至論,然孔、孟之道,失其傳久矣,自程頤兄弟始發明之,然後知其可學而至。今使學者師孔孟,而禁不得從頤學,是入室而不由戶也。夫頤之文於易,則因理以明象而知體用之一原,于春秋,則見諸行事,而知聖人之大用于諸經語,孟則發其㣲㫖,而知求仁之方,入徳之序,鄙言怪語,豈其文哉?頤之行則孝悌顯于家,忠誠動于鄉,非其道義一介不以取與,則髙視濶步,豈其行哉?自嘉祐以來,頤與兄顥及邵雍、張載皆以道徳名世,如司馬光、呂公著、呂大防,莫不薦之。頤有《易春秋傳,雍有經世書,載有正䝉書,惟顥未及著書,望下禮官討論故事,加此四人封爵,載在祀典,比於荀揚之列,仍詔館閣,裒其遺書,以羽翼六經,使邪說不得作,而道術定矣」。奏入,公輔與中丞周秘、侍御史石公揆,承望宰相風㫖,交章論安國學術頗僻,除知永州,以疾辭,復提舉太平觀。 丙戌,偽齊陷隨州。 己丑,廣西進出格馬,帝曰:「此㡬似代北所生,廣西亦有此馬,則馬之良者,不必西北可知」。帝因論春秋》列國不相通,所用之馬皆取于國中,而己申公巫臣使呉與其射御,教呉乘車,則是呉亦自有馬,今必于産馬之地而求之,則馬政不修故也。禁四川増印錢引。 六月辛卯朔,改上惠恭皇后諡曰顯恭。 壬辰,命嵗辰戌月祀大火,配以閼伯。以行在多火災,言者請修復舊典故也。 乙未,罷江、淮營田司,令諸路安撫、轉運司兼領其事。 丙申,以重修神宗實錄去取未當,命史館復加研考。初,著作何掄乞刋正新錄紕繆,至是批出。掄所言,張浚意也。 初,岳飛請解兵柄,帝命參議官李若虛、統制官王貴詣江州,敦請飛依舊管軍,如違,並行軍法。若虛等至東林寺見飛,具道朝廷之意,飛堅執不出。若虛曰「相公,河北一農夫耳,受天子之委任,付以兵柄,相公謂可與朝廷抗乎?公堅執不從,使若虛等受刑而死,何負於公耶」凡六日,飛乃受詔赴行在。張浚見飛,具道帝所以眷遇之意,且責其不俟報,棄軍而廬墓。飛辭窮,曰:「奈何?」浚曰:「待罪可也」。飛然之。丁酉,具表自劾,詔放罪,慰遣之,飛遂復領職。 戊戌,命劉錡兼都督府,咨議軍事,率兵屯廬州。 己巳,知樞宻院事沈與求卒,與求厯御史,三院知無不言,前後㡬四百奏,帝以其諳練通達,虛已聴納,及卒,諡忠敏。 張宗元還朝,言軍中將和士銳,人懐忠孝,皆岳飛訓養所致,帝大恱,飛至鎮,上奏言:「比者寢閣之命,或謂聖斷已堅,何至今尚未決?臣願提兵進討,順天道,因人心,以曲直為老壯,以逆順為強弱,萬全之效可必錢塘僻在海隅,非用武之地,願建都上游,用漢光武故事,親率六軍,往來督戰,庶將士知聖意所向,人人用命」。不報。 戊申,召王徳所部兵赴行在,遣呂祉往淮西撫諭諸軍。初,祉在建康,每有平戎之志,張浚大喜之,浚欲罷劉光世,張守以為不可,曰:「必欲改圖,須得聞望素髙,能服諸將之心者乃可」。浚曰:「正為有其人」。故欲易之。時祉亦自謂若專總一軍,當生擒劉豫父子,然後盡復故疆。及光世罷,乃命祉先往,淮西直秘閣,詹至聞之,遺浚書曰:「呂尚書之賢,固一時選,然于此軍恩威曲折,卵翼成就,恐不得比前人,兼此軍今已付之王徳,徳雖有功,而與酈瓊輩故等夷,恐其下有不能平,願更擇偏裨為軍中所親附者,使為徳副,以通下情」。㑹祉還朝,而瓊與其下八人列狀訟徳於都督府,且乞回避都督府,謂徳直寢不行,瓊等又訟於御史臺,徳亦言瓊之過,乃召徳還建康,以所部兵𨽻都督府,命祉往廬州撫諭,祉又辟陳克自隨,葉夢得與克厚謂克曰:「呂安老非馭將之才,子髙詩人,非國士也!淮西諸軍,方互有紛紛之論,是行危矣哉!」弗聴,祉克,皆留其家,單騎從軍。安老,祉字子髙,克字也。 庚戌,金尚書左丞髙慶裔、轉運使劉思以罪棄市。 秋七月癸酉,以旱,禱于天地、宗廟、社稷。 徽猷閣待制邵溥上其父伯溫所著辨誣三卷,帝曰:「事之紛紛,止緣一邢恕耳!數十年來,士大夫相攻詆,㡬分為國㡬,分為民,皆由私意,託公以遂其事,宣仁之謗,今已明白,紛紛之議可息矣」。甲戌,嗣濮王仲湜卒。仲湜酷好珊瑚,大者一株直數百千。帝嘗問:「仲湜墜地則如何?」曰:「墜地則碎矣」。帝曰:「以民膏血易此,無用之物,朕所不忍也」。仲湜無以對。 辛巳,金太保、尚書令、領三省事晉國王尼瑪哈卒。初,太宗召尼瑪哈為相,以斡里雅布守雲中,尼瑪哈遂失兵柄,尚書左丞髙慶裔為尼瑪哈所信,任太師宋國王富埒呼欲挫尼瑪哈,先折其羽翼,坐慶裔贓下獄。尼瑪哈乞免官為庶人,以贖其罪,金主不許。慶裔臨刑,尼瑪哈哭與之別,慶裔曰:「公早聴吾言,豈有今日!葢慶裔嘗教之反也。其黨連坐者甚衆,尼瑪哈恚悶絶食,縱飲而死。考異、三朝北盟㑹編載尼瑪哈獄中上書以成王比熈宗,而以周公自居,且曰:「臣之忠勤過于周公」。又云: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臣常有斯志,貪戀躊躇,以至于此,使臣伊呂之功,反當長樂之禍,願陛下釋臣縲絏,俾遂五湖之遊。熈宗詔門下以尼瑪哈隂懐異議,奏對悖慢,理當棄磔,以彰厥過。是尼瑪哈嘗坐法下獄,竟憤死于獄中也。金史熈宗紀、宗翰傳皆不言下獄,姑從之。 癸未,以久旱,命中外臣庶實封言事。甲申,蠲諸路民積年逋租。 乙酉,詔即建康,權正社稷之位。 戊子,詔戶部長貳迭出巡按諸路,考究財賦利病,違者劾之。 己丑,詔諸路歸業民墾田及八年始輸全稅。 張浚之兄滉迎其母自蜀至,帝以浚有功,將慰其母心,乃令滉入對,賜進士出身。中書舍人張燾曰「宣和以來,姦臣挾私子弟,往往濫得儒科,陛下方與浚圖回大業,當以公道革前弊,而滉首䝉賜第,則何以塞公議?改送著作郎何掄行下,掄奏曰:「滉賢良之子,丞相之兄,賜以出身,不為過也」。於是言者論燾以集英殿修撰奉祠而去,然滉之命亦寢。 八月乙未,以楊沂中為淮西制置使,劉錡副之,並駐廬州。時呂祉至廬,酈瓊等復訟王徳于祉,祉諭之曰:「若以君等為是,則太相誑。然張丞相但喜人向前,儻能立功,雖大過亦能濶略,況小嫌耶?當為諸公辯之,保無他虞」瓊等感泣,事小定,祉乃宻奏乞罷瓊及統制靳賽兵權,從之,命二帥往淮西,召瓊等還行在。 丁酉,左從事郎朱松特改宣教郎,為祕書省祕書郎。松,熹之父也,以薦特召見,時已用張浚䇿,進次建康,指授諸將,計日大舉,以復中原,松欲堅上志,即奏言:「陛下當抗志于髙明,而佐以睿智日躋之學,垂精延訪,早夜汲汲,以求宗廟社稷經逺持久之計,申明紀律,崇奬節義,而又以民心為基本,忠良為腹心,則恢復大功,指日可兾矣。因論自古中興之君,惟漢之光武,勤勞不怠、身濟大業,可以為法,晉之元帝、唐之肅宗,志趣卑近,功烈不終,可以為戒。又言:宜鑒既往之失,深以明人倫、勵名節為先務,而又博求魁壘骨鯁純正不回之士,寘之朝廷,使平居無事,正色立朝,則奸萌逆節,銷伏于㝠㝠之中,一朝有緩急,則奮不顧身,以抗大難,亦足以禦危辱陵暴之侮,庶乎神器尊嚴而基祚強固矣!帝深恱之,謂輔臣曰:「光武固無可議,若元帝僅能保區區之江左,略無規取中原之心。肅宗惑于張后、李輔國之讒,而虧人子之行,此其可戒也。 戊戌,酈瓊叛,執兵部尚書呂祉。初,祉乞罷,瓊與靳賽、其書吏朱照漏語於瓊,瓊令人遮置郵盡,得祉所言,大怨怒。㑹聞召瓊,懼而謀叛。諸將晨謁,祉坐定,瓊袖出文書,示中軍統制張璟曰:「諸兵官有何罪,張統制乃以如許事聞之朝廷耶?」祉見之大驚,欲退走,不及。祉與趙康直、趙不羣皆為瓊所執,璟及兵馬鈐轄喬仲福、統制劉永衡皆死之。瓊遂帥全軍四萬人渡淮降劉豫,擁祉北去,次三塔,距淮三十里。祉下馬立棗林下,謂瓊曰:「劉豫逆賊,我豈見之?」衆逼祉上馬。祉罵曰:「死則死此,爾等過去,亦豈可保也!」又諭其衆曰:「劉豫逆臣耳!軍中豈無英雄,乃隨酈瓊去乎!」衆頗感動,凡十餘人,環立不行。瓊恐揺動衆心,急䇿馬先渡,至霍丘,縣令尚世元殺祉及趙康直,祉詈瓊等,碎齒折首而死,釋趙不羣,使還劉錡。呉錫以兵追瓊,不及,命張宗元往招之。 甲辰,召浙東安撫制置大使趙鼎充萬夀觀使兼侍讀。是日,張浚乞去位,帝問可代者,浚不對,帝曰:「秦檜何如?」浚曰:「近與共事,始知其闇」。帝曰:「然則用趙鼎」。遂令浚擬批召鼎為萬夀觀使兼侍讀,檜謂必薦已退至都堂就浚,語良久。帝遣人趣進所擬文字,檜乃知浚所薦者鼎也,錯愕而出。 癸丑,贈呂祉資政殿大學士。時有得祉括髪之帛歸呉中者,祉妻呉氏持帛自縊,聞者哀之。 中書言:「命官犯贓扺死,祖宗之時,間有杖脊、刺面,係一時酌情斷遣,近刑部引為常例,甚非朝廷欽恤之意」。甲寅,詔自今命官犯贓,刑部不得擅黥配,聴朝廷裁斷。 乙卯,御史中丞周祕論:「張浚輕而無謀,愚而自用,徳不足以服人,而唯恃其權,誠不足以用衆而專任其數,雖本無疑貳者,皆使有疑貳之心,雖本無怨望者,皆使有怨望之意,故酈瓊以此懐疑而叛,願早正其誤國之罪,以為後來之戒。 賜岳飛軍錢十萬緡,招歸正復業人耕湖北、京西閒田。 九月甲子,上太上皇帝諡曰聖文仁徳顯孝皇帝,廟號徽宗。寧徳皇后諡曰顯肅皇后。 乙丑,御史中丞周祕入對,言:「近上殿論宰相張浚失謀誤國,乞正其罪,未蒙付外施行。臣謹摭所聞,為陛下言。其二十罪雖未足以盡浚之所為,而不達軍情、不恤民力、不用善言、不畏公議,所以至于敗事者,實皆由此。今猶強顔廟堂之上,以淮西之變為細事,以呂祉之死為奇節,尚欲文飾其過,以欺聖明,此亦可謂無恥矣。望將浚前後罪狀,明正典刑,以為人臣誤國之戒」。浚因力求去,自是不復入對。 丁卯,韓世忠、張俊入見,命俊自旴𣅿移屯廬州。 辛未,江西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李綱奏疏論淮西兵叛,因勸帝以兼聴,帝深以為然,賜詔奬諭。時綱疏所陳,朝廷措置失當者五,深可痛惜者五,及當鑒前失,以圖將來者五,且言:「天地之變,不足為灾,人不盡言,國之大患。侍從者,獻納論思之官也,臺諫者,耳目心腹之寄也。今侍從、臺諫以言為職,類皆毛舉細故以塞責,至於國家大計,係社稷之安危、生靈之休戚者,初未聞一言及之,陛下試察如淮西之變,侍從臺諫之臣,亦有見危納忠,為陛下言之者乎?大臣懐祿而不敢諫,小臣畏死而不敢言,此最今日之可憂者!又以書遺張浚,言自今春閤下專任大政以來,薦進人材,調䕶將帥、措置邊防、均理財用,皆未卓然有以慰天下之心者。聲譽損于前時,規模爽于舊說,中興氣象,邈未有期,不知何為而然也?且以近日淮西事觀之,官吏軍民二十餘萬相率而北去,將佐遇害者甚衆,閤下平日信任,以為可屬大事如呂祉者,被執以往,挫威辱國,中外震驚,于誰責而可乎?今有人力足以舉百鈞,而益之以萬鈞,則力必不勝矣,然有可任之理者,與人共之也。今閤下以一人兼將相之權,總中外之任,而無與人共功名之心,軟美者進,鯁諒者疎,逆耳苦口之言不聞,曲突徙薪之謀不至,變生所忽,不足怪也!若因淮西之變,痛自懲創,輯睦將帥,博詢衆謀,惟其是之,從幡然改圖,則未必不轉禍而為福也。 岳飛知金,烏珠惡劉豫,可以間而動,㑹軍中得烏珠諜者,飛陽責之曰:「汝非我軍人張斌耶?吾向遣汝至齊,約誘至四太子,汝往不復來,吾繼遣人問,齊已許我,今冬以㑹合冦江為名,致四太子于清河,汝所持書竟不至,何背我耶?」諜兾緩死,即詭服,乃作蠟書,言與劉豫同謀誅烏珠事,因謂諜曰:「吾今貸汝」。復遣至齊,問舉兵期,刲股納書,戒勿泄,諜還,以書示烏珠,烏珠大驚,馳白金主,於是廢豫之意遂决。 壬申,特進、尚書右僕射、平章事、兼樞宻使、都督諸路軍馬張浚罷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觀。癸酉,命參知政事輪日當筆,權三省事,更不分治常程,罷都督府。 右司諫王縉請對,乞留張浚,不從。 張浚既罷相,御史中丞周祕、殿中侍御史石公揆復論浚罪,請重加竄責。甲戌,落浚職,仍領宮祠。 丙子,復以趙鼎為左僕射、平章事兼樞宻使。 戊寅,御書羊祜傳賜秦檜。 時徽宗未祔廟,太常少卿呉表臣奏行明堂之祭,翰林學士朱震因上言:「《王制》喪三年不祭,惟天地、社稷為越紼而行事。《春秋書夏五月乙酉,吉禘于莊公。《公羊傳》曰:譏始不三年也。國朝景徳二年,真宗居明徳皇后喪,既易月而除服,明年遂享太廟,合祀天地於圜丘。當時未行三年之喪,專用以日易月之制可也,在今日行之則非也」。詔侍從、臺諫、禮官參議,卒用御史趙渙、禮部侍郎陳公輔言。己卯,朝獻聖祖于常朝殿。庚辰,朝饗太廟。辛巳,合祭天地于明堂,大赦。 召劉光世赴行在。乙酉,交趾郡王李陽煥卒,子天祚立。 戊子,禁諸路進羨餘。 以劉錡知廬州兼淮西制置副使。張俊既還行在,朝議復遣之。趙鼎顯言於衆曰「今行朝握精兵十餘萬,何至自擾擾如此。儻有他虞,吾當身任其責俊軍還,未閱月,乃遽使之復出,不保其無潰亂也」起居舍人勾濤因薦錡以所部屯合、淝,帝從之。時淮西制置副使楊沂中亦已還行在鎮淮西者,錡一軍而已。 劉豫使乞兵于金,且請用酈瓊為鄉導,并力南下。金主陽許之,遣使馳詣汴京,以防瓊詐降為名,立散其衆。先是,王倫奉使至歸徳府,豫遲之,不遣彌旬。迓使至,倫始渡河,見金達蘭、烏珠于涿州,具言「豫忍背本朝,他日安保其不背大國」時金人已定議廢豫,頗納其言。 冬十月庚寅朔,詔依舊間日一開講筵,用右正言李誼奏也。 中丞周祕、侍御史石公揆、右正言李誼論張浚不已,至引漢武誅王恢為比,欲逺竄之㑹,趙鼎乞降詔安撫淮西,帝曰:「俟行遣張浚,朕當下罪。已之詔,鼎言浚已落職,帝曰:「浚誤朕極多,罪當逺竄」。鼎曰:「浚母老,且有勤王功」。帝曰:「功過自不相揜」。丁酉夜,勅浚散官,安置嶺表,鼎留不下,明日,約同列救解,帝怒未釋,鼎力請曰:「浚罪不過失䇿耳!凡人計慮,豈不欲萬全,倘因一失,便寘之死地,後有奇謀祕計,誰敢復言者?此事自闗朝廷,非獨私浚也」。張守亦以為言,帝意解,戊戌,詔浚以祕書少監分司南京,永州居住。李綱聞之,馳奏曰:「臣竊見張浚罷相,言者引漢武誅王恢事以為比,臣恐智謀之士卷舌而不談兵,忠義之士扼腕而無所發憤,將士解體而不用命,州郡望風而無堅城,陛下將誰與立國哉?浚措置失當,誠為有罪,然其區區徇國之心,有可矜者,願少寛假,以責來效」。不報。 趙鼎之初相也,帝謂鼎曰:「卿既還相位,見任執政,去留惟卿」。鼎曰:「秦檜不可令去」。浚既貶,張守陳與義乞罷,帝皆許之。檜亦留身求解機務,帝曰:「趙鼎與卿相知,可以少安」。檜退,至殿廬,起身向鼎曰:「檜得相公如此,更不敢言去矣」。 偽齊犯泗州,守臣劉綱撃走之。壬寅,趙鼎因奏事,議及改修《神宗實錄》,帝曰:「止修謬誤,非有所改也」。鼎曰:「所降御筆如此」。帝曰:「此宰相擬定者」。鼎曰:「起居注載著作郎張嵲所得聖語亦然」。帝駭曰:「安得有此?」即詔嵲所記勿存。留鼎乃知此事本非上意,又言曰:「臣去國半載,今視聖意稍異前日」。帝曰:「尋常造膝,每以孝悌之說相揺撼,其實紹述之謀也」。鼎曰:「秦檜莫有此語」。帝曰:「無之。自卿去,唯朱震不改其舊」。鼎曰:「臣觀持中論者,皆惑聖聰,乃是沮善之術,故以為不可太分。當兼收並用,則得人之路廣。臣謂分善惡惟恐不嚴,稍寛則落其奸便,葢君子於小人常恕小人,於君子不恕也」。帝以為然,詔:「昨令史館研考新修神宗實錄,止緣進本脫落不全,理宜修整,別無同異之嫌。元校勘官胡程、李𤪙正可依舊校勘」。 殿帥楊沂中乞以諸路所起弓手揀刺上四軍。辛亥,趙鼎因論及南兵可教張守曰:「止是格尺不及耳」。帝曰:「人猶馬也,馬之能行不在大故,兵無南北,顧所以用之者如何耳。自春秋時,申公巫臣通呉於上國,遂霸諸侯。項羽以江東子弟八千橫行天下,以至周瑜之敗曹操,謝元之破苻堅,皆南兵也。 壬子,統制呼延通、王權等襲撃金人于淮陽軍,敗之。 閠月,左正言辛次膺論士大夫營私不任事之弊,詔榜朝堂。時趙鼎再相已踰月,未有所施設,朝士或以此責之,鼎曰:「今日之事,如久病虛弱之人,再有所傷,元氣必耗,惟當靜以鎮之,若作措置,煥然一新,此趣死之術也。張徳逺非,不欲有為,而其效如此,亦足以戒矣!」 丙寅,以左宣教郎尹焞為秘書郎兼崇政殿說書。初,焞赴召至江州,聞陳公輔攻程氏之學,乃上奏曰:「臣僚言程頤之學,惑亂天下,焞實師頤,信之甚篤,使濫列經筵,其所敷繹,不過聞于師者,舍其所學,是欺君父,加以疾病衰耗,不能支持,遂留不進,凡二十辭。張浚薦焞拒劉豫之節,且謂其所養有大過人者,乞令江州守臣疾速津送。從之。至是,抵國門,復以疾辭,帝曰:「焞可謂恬退矣」。趣召入見,命以是職。 己巳,帝謂大臣曰:「今日安民之要,無過擇監司、郡守,其間或有不材之人,奈一方赤子何!當令侍從官舉可為監司、郡守者?」中書置籍,遇闕差填」。帝又曰:「謬吏之害民,甚於贓吏,贓吏一身取錢耳,謬吏為州,則一州之胥吏皆取錢為縣,則一縣之胥吏皆取錢,其害民,豈不甚於贓吏乎?」秦檜曰:「向令內外侍從舉知縣而有互舉其子者,其子又皆貪汙」。帝曰:「侍從官,朕之所取信也,而其任私謾如此,朕當時不知知,則必竄之嶺表」。庚辰,韓世忠引兵渡淮,逆撃金人於劉冷莊,敗之。辛巳,江西安撫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李綱罷。趙鼎、秦檜已協議回蹕臨安,綱聞之,上疏曰:「自昔用兵以成大事者,必先固人心,作士氣,據地利而不肯先退,盡人事而不肯先屈。今日之事,不當因一叛將之故,望風怯敵,遂自退居,且具防冬畫一事件言之,遂忤當路意。時江西大旱,而綱課民修城,民不以為便。侍御史石公揆、金安節、左正言李誼、右正言辛次膺並論綱苛政擾民,毒流一路,乞賜黜責。三省乃檢㑹綱,累乞宮祠奏章行下,未有代者。綱懲靖康之謗,乃具以本司積蓄錢穀之數聞於朝,自是不復出矣。 癸未,復漢陽軍。 淮西宣撫使張俊棄旴𣅿,引兵還建康。十一月,俊入見,為上言:「劉光世罷軍政閒居,自有登仙之歎」。帝不樂,謂俊曰:「卿初見朕何官?」曰:「副使,是時家貲如何?」曰:「貧甚,從陛下求戰袍以禦寒」。帝曰:「今日貴極富溢,何所自耶?」曰:「皆陛下所賜」。帝曰:「然則宜思所以自效,而有羨于光世,何耶?」俊惶恐謝。 甲申,川陜宣撫副使呉玠遣使臣呂政求犒軍物,帝召政諭曰:「歸語呉玠,玠自小官㧞擢至此,皆出於朕,非由張浚也。大丈夫當自結主知,何必附託大臣而後進?所須犒軍物,已支百五十萬緡,非因浚進退有所厚薄也,宜以此諭之」。 丁酉,執政擬臨安火禁條約,凡縱火者從軍法,遺火延燒數多者,罪亦如之。帝曰:「遺火豈可與縱火同罪?且立法太重,往往不能行,延燒數多,止於徒足矣」。 乙巳,金左副元帥達蘭、右副元帥烏珠入汴京,執偽齊劉豫,廢為蜀王。先是,金建元帥府于太原,令豫兵悉聴節制,而以蘇伯為左都監,屯太原,托卜嘉為右都監,屯河間,復分戌陳、蔡、汝、亳、潁、許諸郡。至是,尚書省奏豫治國無狀,金主遂令達蘭、烏珠偽稱南侵以襲之,將至汴,遣人召劉麟渡河議事,麟以二百騎至武城,烏珠擒之,馳入汴,豫方射講武殿,烏珠從三騎突入東華門下馬,逼豫出見,因執其手,偕至宣徳門,強乘以羸馬,露刄夾之,囚于金明池,翌日,集百官宣詔,責豫而廢之,其詔有云:「建爾一邦,迨至八稔,尚勤兵戌,安用國為!」乃以鐵騎數千圍宮,因遣小校巡閭巷間,宣言曰:「自今不簽汝為軍,不取汝免行錢,為汝敲殺貌事人,請汝舊主少帝來」。由此人心稍定。豫初僭位,作楮幣自一貫至百貫,皆識其末,曰:「過八年,不在行用」。葢其數已兆矣。豫既廢金,遂置行臺尚書省于汴,以張孝純權行臺左丞,呼沙呼為汴京留守,李儔副之,諸軍悉令歸農,聴宮人出嫁,得金一百二十餘萬兩,銀一千六百餘萬兩,米九十餘萬石、絹二百七十萬匹,錢九千八百七十餘萬緡,豫求哀於二帥,達蘭謂之曰:昔趙氏少帝出京,百姓焚頂煉臂,號泣之聲,聞於逺邇,今汝廢,無一人憐者,汝何不自責也?」豫語塞,迫之行,豫願居相州韓琦宅,許之,岳飛奏乘廢豫之際,𢷬其不備長驅以取中原,韓世忠亦上疏言機不可失,請全軍北討,皆不報。考異:張浚行述云:「浚嘗遣人齎手榜入偽地誘劉豫曰:如能誘致使之疲弊,精兵健馬漸次消磨,兹報國之良圖,亦為臣之後。效金用事者見此牓,已疑豫,八月間,豫聞王師北嚮,遣韓元英告金乞兵同舉,金謂豫終欲困已,益疑之。㑹酈瓊叛去,浚復多遣間持蠟書入偽地,故遺之,大抵謂豫己相結約,故遣瓊等降,而豫再乞兵于金。十月,金副元帥烏珠徑領兵來廢,豫惜其有此機㑹,而浚已去位矣」。按金人廢豫,本因岳飛之間,今乃以附㑹於浚。困學紀聞曰:朱文公為張忠獻行狀,其後語門人云:「向只慿欽夫寫來事實」。後看光堯實錄,其中多有不相應處。由此觀之,則浚之行述殊不足信,今一槩不取。 是月,偽齊知臨汝軍崔虎詣岳飛降。十二月丁卯,祔徽宗皇帝、顯肅皇后神主於太廟。庚午,命韓世忠留屯楚州,屏蔽江、淮。 癸未,有司奉九廟神主還浙西。 王倫、髙公繪至自金,劉豫既廢,金達蘭送倫等歸,曰「好報江南,自今道塗無壅,和議可成」倫入對,言「金人許還梓宮及太后,且許歸河南地」帝大喜,曰「若金人能從朕所求,其一切非所較也」賜予特異金詔,改明年為天眷元年,大赦,命韓昉、耶律紹文等編修國史。 甲申,城泗州,從知州劉綱請也。 丁亥,復遣王倫、髙公繪奉迎梓宮於金。 金徙蜀王劉豫于臨潢府。 是冬,呉玠遣禆將馬希仲攻熈州,鄭宗、李進攻鞏州,不克,宗死于城下,希仲遁還,玠斬以徇。 金主以領三省事宋王宗磐豪滑難制,而東京留守兖王宗儁乃其親叔,且有才望,乃除太保,領三省事以制之。宗儁即訛魯觀也。金自太祖以來,雖名為帝,而與其下無尊卑之別,其主所獨享者,唯一殿曰乾元。四隅栽柳作禁圍,遶壁皆設大坑,時與諸臣雜坐其上,后妃躬侍飲食。自金主未立時,詞臣韓昉已教之學,稍賦詩染翰。及即位,左右儒士,日進諂諛,導以宫室之壯,侍衛之嚴,出則清道警蹕,入則端居九重,勲舊大臣,非時且莫得見,盡失女真之舊。至是宗儁入相,顧與宗磐等合謀而亂將作矣。此據中興紀事本末修入。

卷一百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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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八年秋七月乙酉朔,秦檜請復遣王倫及藍公佐如金定和議,且申問諱日。 録司馬光、曽孫伋補承務郎。 辛亥,彗出東方。 八月甲寅朔,金始頒行官制。初,太宗嘗改定而未畢,至是置三師、三公、三省、六曺、臺、院、寺、監等官宇文虛中參定其制。 戊午,詔:「日者遣使報聘,期還梓宫,尚慮邊臣未諭,遂弛戎備,以疑衆心。其各嚴飭屬城,明告部曲,臨事必戒,無忘捍禦」。 丁丑,彗滅。己卯,金以所部㑹寜,為上京㑹寜,即海古勒之地,金舊土也,安春水源于此,故名金源,初稱內地,至是升為上京,改遼上京臨潢府為北京,而東京、遼陽、西京、大同、南京、大興中京大定府,皆仍舊。 壬午,秘書省著作郎何掄罷。侍御史張戒言張浚欲竄易舊史,掄首附其意,凡所籖貼,自云改字舛訛,然頗主異議。浚罷,掄不自安,遂撤去。前日籖貼焚之,乃出掄知邛州。 御筆以和州防禦使璩除節度使,封吳國公。執政聚議,王庻大呼曰:「並后匹嫡,古以為戒,此豈可行!」趙鼎謂秦檜曰:「鼎前日負曖昧之謗,今不敢奏,須公開陳」。檜無語,翌日進呈,鼎奏曰:「建國名雖未正,天下之人皆知陛下有子矣。在今日禮數不得不異,葢所以繋人心,不使之二三而惑也」。後數日,劉大中亦以為言,命遂寢。 丁未,趙鼎以重修哲宗實録》成,遷特進、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呂本中草制有云:「合晉、楚之成,不若尊王而賤霸,散牛、李之黨,未如明是而去,非惟爾一心與予同德」。秦檜深恨之。 九月丁酉,金改燕京樞宻院為行臺尚書省。 冬十月丁巳,參知政事劉大中罷。大中與趙鼎不主和議,秦檜忌之,薦蕭振為侍御史,振入臺,即劾大中與父不睦,何以事君望正典刑,以厚風俗,大中亦累章乞罷,詔出知䖍州,振再論,遂予宫祠。初,振為監察御史,以親老力求外補,趙鼎從之,除郡而去,及檜為相,一召即來,不復以親為辭,遂除南牀,首攻劉大中,鼎曰:「振意不在大中也」。振亦謂人曰:「趙丞相不待論,當自為去就矣」。振自此為檜死,黨檜竊柄十八年,毒流天下,皆自振發之。考異:朱勝非間居録曰:劉大中素不養父,未甞同居,與父乆別,或責其不省,勉強一詣見扵門首,再拜立談,頃刻而退。大中為趙鼎黨魁,驟遷禮部尚書。鼎許以参政父居處州,家信至,報其父病,不知人已具棺殮,大中匿其書,趣鼎力薦,果參大政,已而父稍間,亦不問也。其子不平,操刀逐大中,欲弑之,衆救獲免,事頗喧以此罷政,天下聞而惡之」。按勝非深疾趙鼎,故凡鼎之所厚,無不痛詆,閒居著書,聊以永日,而好稱人之惡訐以為直,豈君子之道哉!史稱勝非與秦檜不協,然勝非之所惡,即檜之所惡也,心術亦可知矣。其斥胡寅、劉大中之不孝,類皆誣善之辭,今不取。丙寅,金封太宗子斛魯補等十三人為王。 己巳,金始禁親王以下佩刀入宫。 甲戌,特進、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兼樞宻使趙鼎罷為兩浙東路安撫制置大使、兼知紹興府。戶部侍郎向子諲入見,論京都舊事,頗及珍玩,中書舍人、攝起居郎潘良貴,聞其言甚怒,既而子諲奏金國報聘及奠朱震事,言乆不輟,良貴徑至榻前厲聲曰:「子諲不宜以無益之!」談乆瀆聖聴!」叱之退者再,帝色變,欲抵良貴罪,中丞常同為之辯,帝欲併逐同,鼎奏:「子諲雖無罪,而同與良貴,不宜逐」。帝不從,命下,給事中張致逺謂不應以一子諲出,二佳士不書黃,帝怒顧鼎曰:「固知致逺,必繳駁」。鼎問何也?帝曰:「與諸人善」。葢已有先入之言,由是不樂鼎,秦檜繼留身奏事,及出,鼎問帝何言,檜曰:「上無他,恐丞相不樂耳」。既而論防禦使璩封國公事,鼎退,檜復留身,不知所言,㑹侍御史張戒論給事中勾濤,濤言:「戒之撃臣,乃趙鼎意」。因詆鼎結臺諫及諸将,帝聞,益疑,鼎乃引疾求罷,且言:「劉大中持正論為章惇、蔡京之黨所嫉,臣議論出處與大中同,大中去,臣何可留?既罷,入辭,言扵帝曰:臣去後,必有以孝弟之說脅制陛下者」。將行,檜率執政往餞,鼎不為禮,一揖而去,檜益憾之。 先是,宰執入見,秦檜獨留身,言:「臣僚畏首畏尾,多持兩端,此不足與斷大事,若陛下决欲講和,乞專與臣議」。帝曰:「朕獨委卿」。檜曰:「臣恐未便,望陛下更思三日,容臣別奏」。又三日,檜復留身奏事,帝意欲和甚堅,檜猶以為未也,復進前說。又三日,檜復留身奏事如初,知帝意不移,乃始出文字,乞决和議勿許,羣臣預,遂排趙鼎、劉大中而一意和議。 乙亥,日中有黒子。 丁丑,金使張通古、蕭哲與王倫偕來,韓世忠聞之,上䟽曰:「金人遣使前來有詔諭之名,事勢頗大,深恐其情繼發重兵壓境,逼脅陛下,別致禮數,今當熟計,不可輕易,許諾願舉兵决勝,兵勢最重處,臣請當之」。因乞赴行在奏事,不許。 辛巳,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呂本中罷,用侍御史蕭振奏也。 初,王倫使金,從趙鼎受使指,倫問議和後禮數,鼎言:「上登極既乆,四見上帝,君臣之分已定,豈可更議問割地逺近?」鼎言:以大河為界,乃淵聖舊約非出今日,宜以舊河為大河,二事最切,或不從,即此議,當絶倫受指而行。至是,倫還,有「詔諭江南」之名,帝歎息謂王庶曰:「使五日前得此報,趙鼎豈可去耶?」 十一月甲申以翰林學士承㫖孫近參知政事。 殿中侍御史張戒面對,言:「王倫遽回金使,遂有江南詔諭使及明威将軍之號,不云國,而直云江南是用,我太祖待李氏晩年之禮,曽不得為孫權乎?一則詔諭,一則明威,此二者,不知何意,又言:為國唯當自勉,不可僥倖偷安,果得偷安猶可,但恐屈辱己甚,偷安亦不得耳。秦檜怒,愈欲逐戒。 丙戌,禮部侍郎兼侍讀張九成罷。趙鼎之未去也,九成謂鼎曰:「金人失信數矣,盟墨未乾,以無名之師掩我不備,今實厭兵,而張虛聲以撼中國,彼誠能從我,所言十事,則與之和,當使權在朝廷可也」。鼎既免,秦檜謂九成曰:「且同檜成其事如何?」九成曰:「事宜所可,九成胡為異議,特不可輕,易以茍安耳」。他日,與呂本中同見檜,檜曰:「大抵立朝,須優游委曲,乃能有濟」。九成曰:「未有枉」。已而能直人,檜為之變色,㑹檜聞九成在經筵講書,因及西漢灾異事,大惡之,既而九成再䟽求去,帝命以次對出守,檜必欲廢斥之,奏除提舉江州太平觀,免謝辭。 己丑詔張戒為耳目之官,附下罔上,可與外任。坐前奏留趙鼎也。 戊戍,王倫入見。 太常少卿兼崇政殿說書尹焞,稱疾在告,遂臥家不出。 己亥,復以王倫為國信計議使,中書舎人蘇符副之。符辭以疾,以宗正少卿馮檝代之。庚子,以孫近兼權同知樞宻院事。 辛丑,詔金國遣使入境,欲朕屈己就和,命侍從、臺諫詳思條奏。扵是直學士院曽開當草國書,辨視體制非是,論之不聴,遂請罷,改兼侍講,秦檜以溫言慰之曰:「主上虛執政以待」。開曰:「儒者所争在義,茍為非義,髙爵厚祿,弗顧也,願聞所以事敵之禮」。檜曰:「若髙麗之扵本朝耳」。開曰:「主上以盛徳登大位,公當強兵富國,尊主庇民,奈何自卑辱至此,非開所聞也」。復引古誼折之,檜大怒曰:「侍郎知故事,檜獨不知耶?」開又詣都堂,問「計果安出?」檜曰:「聖意已定,尚何言?公自取大名而去,如檜但欲濟國事耳! 甲辰,樞宻副使王庶罷。庶論讐不可和,上䟽者七,見帝言者六,秦檜方挾金人以自重,絀其說,庶語檜曰:「公不思東都抗節存趙時耶?」檜大恨,庻因乞免僉書和議文字,且累䟽求去,遂出知潭州。 辛亥,樞宻院編修官胡銓抗書言曰:「臣謹按王倫本一狎邪小人,市井無頼,頃縁宰臣無識,舉以使金,專務詐誕,欺罔天聴,驟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齒唾罵,今者無故誘致金使,以詔諭江南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劉豫我也。陛下奈何以祖宗之天下,為強敵之天下,以祖宗之位為強敵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則祖宗廟社之靈幾不血食,祖宗數百年之赤子盡皆外向,朝廷宰執盡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將搖惑其心,人人解體,異時無厭之求,安知不加我以無禮如劉豫也哉?今倫之議曰:我一屈膝,則梓宫可還,太后可復,淵聖可歸,中原可得。嗚呼,自變故以來,主和議者,誰不以此說啗陛下哉?然而卒無一驗,則敵之情偽已可知也,而陛下尚不覺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國大讐而不報,含垢忍耻,舉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敵决可和,盡如倫議,天下後世謂陛下何如主?況強敵變詐百出,而倫又以奸邪濟之,梓宮决不可還,太后决不可復淵,聖决不可歸,中原决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復伸,國勢陵夷不可復振,可為痛哭流涕長太息矣!今內而百官,外而軍民,萬口一談,皆欲食倫之肉,謗議洶洶,陛下不聞,正恐一旦變作,禍且不測,臣竊謂不斬王倫,國之存亡未可知也,雖然,倫不足道也,秦檜以腹心大臣而亦為之,陛下有堯舜之資,檜不能致君如唐虞,而欲導陛下,如石晉、孫近傅㑹檜議,遂得參政伴食中書漫不敢可否事,檜曰可和,近亦曰可和,檜曰:天子當拜,近亦曰當拜。嗚呼!參贊大臣,徒取寵位如此,有如敵騎長驅,尚能折衝禦侮耶?臣竊謂秦檜、孫近亦可斬也,臣備員樞屬,義不與檜等共戴天,區區之心,願斷三人頭竿之藁街,然後羈留敵使,責以無禮,徐興問罪之師,則三軍之士不戰而氣自倍,不然臣有赴東海而死耳,寜能處小朝廷求活耶?書上,檜以銓狂妄凶悖,鼓衆刼持,除名,編管昭州,朝臣多救之者,檜迫扵公論,翌日,改監廣州都鹽倉,宜興進士吳師古鋟其書扵木,金人購之千金,檜大怒,師古坐流袁州死,晏敦復謂人曰:頃言檜姦,諸君不以為然,今方專國,便敢爾,他日何所不至耶? 十二月丙辰,秦檜恐言者不已,白帝下詔,以胡銓上書狂悖,戒諭中外。中書舍人勾龍如淵為檜謀曰「相公為天下大計,而邪說橫起,盍擇人為臺諫,使盡撃去則事定矣」檜大喜,即擢如淵為御史中丞,首劾銓,凡異議者皆撃之,卒成檜志。 戊午,提舉洞霄宫李綱言:「王倫之歸,與金使偕,乃以詔諭江南為名,不著國號而曰江南,不云通問而曰詔諭,此何禮也?以愚意料之,彼為此名以遣使,其邀求大畧有五:必降詔書,欲陛下屈體降禮以聴受,一也。必有赦文,欲朝廷宣布頒示郡縣,二也,必立約束,欲陛下奉藩稱臣,稟其號令,三也,必求嵗賂,廣其數目,使我坐困,四也。必求割地,以江為界,淮南、荊襄、四川盡欲得之,五也。此五者,朝廷從其一,則大事去矣!金人變詐不測,貪惏無厭,縱使聴其詔令,奉藩稱臣,其志猶未已,必繼有號召,或使親迎梓宮,或使單車入覲,或使移易將相,或使改革政事,或竭取賦税,或朘削土宇,從之則無有紀極,一不從則前功盡廢,反為兵端,以為權時之宜,聴其邀求,可以無後悔者,非愚則誣也,䟽奏雖與衆論不合,帝不以為忤,曰:「大臣當如此矣! 秦檜嘗因語和議事,曰:「此事大繋安危」。禮部侍郎曽開扵坐中抗聲曰:「丞相今日不當說安危,止合論存亡」。檜矍然,遂命出知婺州,開辭,改提舉江州太平觀。 己未,以吏部尚書李光參知政事。 癸亥,金新宫成。 乙丑,校書郎許忻、樞宻院編修官趙雍同日上䟽,力排和議。 丙寅,知潭州王庻落職予祠,以中丞勾龍如淵論其罪故也。癸酉,司勲員外郎朱松、秘書省著作佐郎張廣、凌景夏,正字常明、范如圭同上疏言和議决不可從。 甲戍,以端明殿學士韓肖胄僉書樞宻院事。乙亥,以肖胄為大金奉表報謝使,樞宻副都承㫖錢愐副之。 金使張通古、蕭哲等至泗州,要所過州縣,迎以臣禮,接伴使范同再拜問金主起居,軍民見者往往流涕。知平江府向子諲不肯拜金詔,上疏言和議之非,且乞致仕,秦檜從其請。丙子,通古等至臨安,要帝以客禮相待,乃以左僕射府館之。 丁丑,詔:「金國使來,盡割河南、陜西故地,通好扵我,許還梓宫及母、兄、親族,餘無需索,令尚書省榜諭以李光素有時望,俾押和議榜,以鎮浮言。又降御札諭三大将。 監察御史施庭臣以抗章力贊和議,除侍御史,中外駭愕,吏部尚書張燾、侍郎晏敦復執奏言:「前勾龍如淵以附㑹此議而得中丞,衆論已嗤鄙之。今庭臣又以此躋橫榻,一臺之中,長貳皆然,既同鄉曲,又同腹心,惟相阿附,變亂是非,豈不紊國家之紀綱,蔽陛下之耳目乎?」扵是庭臣不敢拜。 金立貴妃裴滿氏為皇后。己卯,權吏部尚書張燾、吏部侍郎晏敦復、魏矼、戶部侍郎李彌遜梁汝嘉、給事中樓炤、中書舍人蘇符、工部侍郎蕭振、起居舍人薛徽言同班入對,極言屈己之禮非是。禮部侍郎尹焞獨上疏諫,且移書切責秦檜,檜大怒。焞扵是固辭新命,不拜。奉禮郎馮時行召對,言和議不可信,至引漢髙分羮事為諭,帝曰:「朕不忍聞」。顰蹙而起,檜乃謫時行知萬州,尋亦抵罪。 秦檜未見國書,疑為封冊,欲帝屈己以受之,帝曰:「朕嗣受太祖、太宗基業,豈可受金人封冊?」扵是朝論沸騰,楊沂中、解濳、韓世良相率見檜曰:「軍民洶洶,若之何?」退又白之臺諫,中丞勾龍如淵詣都堂與檜議,召王倫責之曰:「公為使通兩國,好凡事,當扵彼中反覆論定,安有同使至而後議者?」倫泣曰:「倫涉萬死一生,往來虎口者數四,今中丞乃責倫如此」。檜為之解,曰:「中丞無他欲,激公了此事耳」。倫曰:「此則不敢不勉」。如淵謂檜曰:「但取金書納之禁中,則禮不行而事定。樓炤亦舉諒隂三年不言事以告檜,遂議以檜攝冡。宰詣館受書,帝亦切責倫,倫以計說張通古,通古從之。庚辰,帝不御殿,以方居諒隂,難行吉禮,命檜詣館見通古,受其書,通古欲百官備禮,檜使省吏朝服導行,以書納禁中,時帝特以母后故,俯從和議,而檜必欲帝屈己,天下恨之。 鄜延故将李世輔,綏德青澗人,自唐以來,世襲蘇尾九族都巡檢使。世輔年十七,隨父永竒出入行陣,金人犯鄜延,經畧王庻募間者,世輔往應募,有敵人夜宿陶穴,世輔縋穴中,得十七人,皆殺之,補充隊將,由是知名。金人破延安,授永竒父子官,永竒聚泣曰:「我宋臣也!世襲國恩,乃為彼用耶?」㑹劉豫令世輔帥馬軍赴東京,永竒宻戒之曰:「汝得乗機即歸本朝,無以我故貳其志,事成我亦不朽矣!」世輔至東京,劉麟喜之,授南路鈐轄,乃宻遣其客雷燦以蠟書赴行在,及豫廢金烏珠,授世輔知同州,世輔至鄜省父,永竒教世輔曰:「同州入南山,乃金人往來驛路,汝可扵此擒其帥,渡洛渭,由商、虢歸朝,第報我知,我當以兵取延安而歸」。世輔赴同州,即遣其徒黃士成等持書由蜀至吳,報歸朝事。是冬,金左監軍薩爾罕以事過同州,世輔乃偽稱足疾,伏兵州廨,因犒其從者,醉而悉殺之,遂縛薩爾罕馳出城,欲以南歸,金騎追及之,世輔等數十人且戰且前,至五丈原,追騎益多,世輔度衆寡不敵,乃解薩爾罕縛,折箭為誓,不得殺同州人及害吾骨肉,薩爾罕許之,遂縱使去,洛水溢,世輔無舟不得渡,金人又㑹兵斷其歸路,世輔遂奔夏,永竒家屬三百口皆遇害。

卷一百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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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十年春正月丙戍,以工部侍郎莫将充迎䕶梓宫奉迎兩宫使,知閤門事韓恕副。 辛卯,提舉洞霄宫李綱卒,卒扵福州,謚忠定。綱負天下之望,以一身用舍為社稷,生民安危,雖身或不用,用且不乆,而其忠誠義氣,凛然動乎逺邇,每使者。

卷一百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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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十一年冬十月丙寅朔,金人入泗州,遂入楚州。淮南大震。 戊辰,楊政敗金人於寳鷄,禽萬户通檢貝勒。戊寅,詔修玉牒,秦檜奏召岳飛父子證張憲事,使者至飛第,飛笑曰:「皇天后土,可表此心」。遂與雲就大理獄,檜命中丞何鑄、大理卿周三畏鞫之,鑄引飛至庭,詰其反状,飛裂裳,以背示鑄,有「舊湼盡忠報國」四大字,深入膚理,既而閲實,俱無騐鑄,察其寃以白檜,檜曰:「此上意也」。鑄曰:「鑄豈區區為一岳飛者,強敵未滅,無故戮一大將,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長計」。檜語塞,時鑄已除執政奉使,乃改命諫議大夫万俟卨為中丞以治之。卨素與飛怨,遂誣飛,令于鵬、孫革致書張憲、王貴,令虛申探報,以動朝廷,雲與憲書,令措置使飛還軍,且云其書已焚,飛坐繫兩月,無可證者,或教卨以臺章所指淮西逗遛事為言,卨喜白檜,簿録飛家,取所賜御札御札,往來日月,皆可考悉,收而藏之以滅跡,卨誣飛常自言已與太祖皆三十歲建節,為指斥乗輿,又使鵬、革等證飛受詔逗遛,命評事元龜年取行軍時日雜定之,傅㑹其獄,大理卿薛仁輔、寺丞李若樸、何彥猷皆言飛無辜,判宗正寺士●請以百口保飛無他,且曰:「中原未靖,禍及忠義,是忘二聖不欲復中原也」。皆不聴。韓世忠心不平,詣檜詰其實,檜曰:「飛子雲與張憲書,雖不明,其事體必須有」。世忠曰:「必須有三字,何以使人甘心固争之亦不聴。考異必須有史作「莫須有何以使人甘心史作,何以服天下!今從中興紀事本末》。 壬午,以吏部侍郎魏良臣為金國稟議使,知閤門事王公亮副之。時烏珠遣劉光逺還,要官尊望著者為使,秦檜乃遣良臣。 癸巳,樞宻使韓世忠罷,世忠深以和議為不然,及魏良臣使金,世忠諫曰:「中原豪傑,莫不延頸以俟弔伐之師,若自此與和,日月侵尋,人情消弱,國勢委靡,誰復振之?」北使之來,乞與面議,復抗疏言秦檜誤國之罪,檜諷言官論之,帝不聴,而世忠連䟽乞罷,遂罷為醴泉觀使。世忠懲岳飛之事,杜門謝客,絶口不言,兵時跨驢,擕酒從一二童妓,縱游西湖以自樂,平時將佐罕得見其面。 是月,金人入濠州。 邵隆復商、虢、陕州。 十一月己亥,參知政事范同罷與職奉祠。同雖附和議,以獨奏事為秦檜所忌,故逐之。 秦檜忌李光,諷中丞万俟卨論光隂懷怨望,與孫近朋比,詔光、滕州安置。 辛丑,金烏珠以蕭毅、邢具瞻為審議使,與魏良臣偕來。 己酉,雷。 壬子,金蕭毅等入見,議以淮水為界,割唐、鄧二州嵗幣銀絹各二十五萬,許歸梓宫、太后、皇后,帝悉從其請。乙卯,以何鑄簽書樞宻院事,充大金報謝,進誓表使。庚申,命宰執及議誓撰文官告祭天地、宗廟、社稷,何鑄奉誓表往,其畧曰:「臣構言,今來畫疆,以淮水中流為界,西有唐鄧州割屬上國,自鄧州西四十里外并西南盡屬光化軍,為敝邑沿邉州城,既蒙恩造,許備藩方,世世子孫,謹守臣節,毎年皇帝生辰,並正旦遣使稱賀不絶,嵗貢銀絹二十五萬匹兩,自壬戌年為首,每春季差人般送至泗州交納,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墜命亡氏,踣其國家。臣今既進誓表,伏望上國早降誓詔,庶使敝邑,永為憑焉」。毅辭,帝諭曰:「今嵗太后果還,自當謹守誓約,若猶未也,則誓文為虛設耳」。 辛酉,福建安撫大使張浚罷為檢校少傅、崇信軍節度使,充萬壽觀使。秦檜將議和,遣工部員外郎,葢諒因事至閩中風,浚使附其議,當引為樞宻使,浚荅書言敵不可縱,和不可成,檜不悅,㑹浚以母老乞祠,乃有是命。 十二月乙亥,何鑄至汴,見烏珠,遂如㑹寧,見金主。 初,邵隆在商州十年,披荆榛瓦礫以為治,招徠流散,屢敗金人。值和議成,割商與金,隆常怏怏,徙知金州。嘗以兵出金境,秦檜恨之,復徙知敘州。 癸巳,萬壽觀使岳飛賜死於獄,時嵗已暮,而飛獄不成。一日,檜手書小紙付獄,即報飛死矣,年三十九,雲與張憲皆棄市,于鵬等從坐者六人,令楊沂中涖其刑籍,飛家貲妻子遷嶺南,于是薛仁輔、李若樸、何彥猷皆被黜,布衣劉允升上書訟岳飛寃,下大理獄死,凡傅成其獄者皆進秩。後洪皓以蠟書奏金人所畏服者,惟飛欲捐燕避之,聞其死,上下酌酒相賀。飛少負氣節,事親孝,家無姬侍。吳玠素服飛,願與交驩,飾名姝遺之,飛曰:「主上宵旰,豈大將安樂時耶?」卻不受,玠益敬服,帝欲為飛營第,飛辭曰:「國事未平,何以家為?」或謂:「天下何時太平?」飛曰:「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師每休舍,課將士注坡跳濠,皆重鎧以習之。卒有取民麻一縷以束芻者,立斬以徇。卒夜宿,民開門願納,無敢入者,軍號「凍死不拆屋,餓死不鹵掠」,卒有疾,飛躬為調藥,諸將逺戍,飛遣妻問勞其家,死事者哭之而育其孤,或以子婚其女。凡有頒犒,均給軍吏,秋毫不私,善以少擊衆。嘗以八百人破羣盜王善等五十萬衆扵南薰門,以八千人破曹成十萬衆扵桂嶺,其戰烏珠扵潁昌則以背嵬八百,扵朱仙鎮則以五百,皆破其衆十餘萬。凡有所舉,盡召諸統制與謀,謀定而後戰,故有勝無敗。猝遇敵不動,敵為之語曰:「撼山易,撼岳家軍難」。張俊嘗問用兵之術,飛曰:「仁信智勇嚴闕,一不可」。每調軍食,必蹙額曰:「東南民力,耗敝極矣」。好賢禮士,覽經史,雅歌投壺,恂恂如書生。每辭官,必曰:「將士効力,飛何功之有!」然忠憤激烈,議論持正,不挫於人,卒以此得禍。

卷一百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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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十五年春正月丁未朔,御大慶殿行大朝㑹禮。己未,分經義、詩賦為兩科取士。 辛酉,初置籍田。 己巳,以禮部侍郎秦熺為翰林學士。 辛未,初命僧道納免丁錢。 主管台州崇道觀向子忞寓居衡山,帥臣劉昉希秦檜意,劾其強橫虐民。己亥,詔特降三官。 二月戊寅,帝謂宰執曰:「朕觀史册,見古之養士有至二三千人,亦朝廷一盛事」。扵是復増太學弟子員百人,通舊以七百人為額,尋命置上舍生三十人,內舍百人。 己亥,封崇國公璩為恩平郡王,出就第。 三月甲子,貢院奏博學宏辭合格者,湯思退、王曮、洪邁,並賜進士出身。思退,麗水人。曮,珪孫。邁,皓子也。 遣敷文閣待制周襟、馬官國史愿,諸將程師回、馬欽、白常並還金。考異:周襟北盟㑹編作「周公」,及今從宋史髙宗紀。 資政殿大學士、知建康府張守卒,諡文靖。夏四月丙子朔,賜秦檜第一區。戊申,檜遷居,命內侍王晉錫押教坊樂導之,賜檜銀絹緡錢各萬,綵千匹,金銀器皿、錦綺、帳褥六百八事,花千四百枝。是夜,彗出東方。 癸未,避殿減膳。 賜禮部進士劉章以下三百人及第、出身。 丁亥,大赦。癸巳,彗沒。 庚寅,知敘州邵隆因飲酒暴卒,或謂秦檜宻使人酖殺之,敘人皆悲哭,為之罷市。 庚子,罷四川都轉運司。 五月丙辰,客星見。戊午,命貧民産子賜義倉米一斛。 六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丁丑,幸秦檜第,賜銀萬兩、絹萬匹、錢萬緡、綵千匹。加檜妻王氏兩國夫人子熺、學士承㫖婦曹氏封郡夫人,孫塤、堪坦並除直秘閣,賜三品服。塤時方九嵗。丁亥,客星沒。戊戌,宰執奏事,秦檜因論風俗之弊,士大夫務為橫議,無益國事,帝曰:「靖康之事是也。朕見當時士大夫奏狀,多是李綱、耿南仲等紛紛爭議,無肯以國事為慮者」。檜曰:「靖康之初,金主日令斡里雅布就酌中施行,誠有人肯任國事,則大計乆已定矣」。帝曰:「後來生靈塗炭之甚,皆由扵此,所以國家大事,須在得人肯任」。檜曰:「非人主聖意先定,豈臣下所敢決也!」 提舉太平觀呂本中卒。扵上饒本中,好問子,希哲孫也,㓜而敏悟,曽祖公著,竒愛之。公著薨,宣仁太后及哲宗臨奠,諸童稚立庭下,宣仁獨進,本中,摩其首曰:「孝扵親忠,扵君兒勉焉!」希哲、師程、頥本中聞見習熟,稍長,從楊時、游酢、尹焞遊,復造劉安世、陳瓘之門,請益,自是問學逺有端緒,學者稱為東萊先生,諡文清。 丙午,日中有黒氣往來。丁未,日無光。 秋七月,金境內大旱,飛蝗蔽日。詔蠲民租。八月丙子,帝與大臣論事,因曰:「朕謂進用士大夫,一相之責也。一相既賢,則所薦皆賢矣」。帝又論史事,秦檜曰「圍城中失節者,相與作私史,反害正道」帝曰「卿是時獨不推戴異姓圍城中,人自然不容」楊愿曰「檜非獨是時不肯雷同宣和間,耿延禧為太學官,以其父在東宫,士皆靡然從之,獨檜守正,不為易節。檜曰臣嘗聞范仲淹與其友,書云:致意某官為渠作東宫官不敢通書。聖主於忠義之臣與夫失節之徒,灼然如此,誠立國之本也」。李心傳曰:按范仲淹祥符未登第,終真宗之世為小官,仁宗時自為陳州通判,以至執政而薨,仁宗未有子,安得有東宫官!檜之誕言無稽,皆此類也。

卷一百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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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二十一年春正月癸未,以兩淮民復業未乆,寛其税賦。 金主於立春觀撃土牛。 丁亥,金初造燈山于宫中。 甲午,金初置國子監。 二月甲寅夜,雨雹。 壬戍,以巫伋為金國祈請使,請歸淵聖及皇族,增加帝號等事。伋至金,首請迎淵聖歸國,金主曰「不知歸後何處頓放」伋唯唯而退。 癸亥,以余堯弼兼簽書樞密院事。三月丁亥,雨雹。 金主稍習經史,慕中國朝著之尊,有遷都意,遂下詔求直言,而上書者多謂上京僻在一隅,不若徙燕以應天地之中,與金主意合,壬辰,遣左丞相張浩、右丞相張通古等調諸路夫匠,廣燕城,建宫室,城周九里三步,其宮室一依汴京制度,運一木費二十萬,牽一車,動五百人,宫殿之飾,徧傅黄金,而後間以五采金屑飛空如落雪,一殿之費以億萬計,成而復毀,務極華麗。 夏四月丙午,金下詔遷都燕京。 丙寅,金罷嵗貢鷹隼。 金沂州男子呉真犯法當死,有司以其母老疾無侍為請,命官與養濟,著為令。 閏月丙子,金命大官常膳,唯進肉魚,舊供鵞鴨等悉罷之。 丁丑,金罷皇統間苑中所養禽獸。 金歸徳軍節度使阿魯,以撤官舍材木構私第,賜死。 丁亥,賜禮部進士趙逵以下四百四人及第、出身。是科得廬陵周必大。 戊戍,金詔朝官稱疾不治事者,尚書省令監察御史與太醫同診視,無實者坐之。 五月戊辰,金宰臣請益嬪御,以廣嗣續金主善飾詐,初為宰相,妾媵不過數人。及踐大位,逞欲無厭,殺諸宗室,釋其婦女。喇勒叔,曹國王宗敏妻也,金主殺宗敏而納之。又有宗本子莎魯啜、宗固子和羅羅、和實達、秉徳弟濟勒哈四人之妻,皆欲納之宮中,須宰相奏請行之。使圖克坦貞諷蕭裕曰「朕嗣續未廣,此黨人婦女多朕中表,親納之宮中,何如」裕曰「近殺宗室,中外異議紛紜,奈何復為此耶」金主曰「吾固知不肯從」乃使貞自以己意諷裕,曰「上意已有所屬,公固止之,將成疾矣」裕曰「必不肯已,唯上擇焉」貞曰「上必欲公等白之」裕不得已,乃具奏,遂納之。 六月,金殺太府監完顔馮。六,秋七月辛亥,除薪米税。 八月辛未,秦檜上《重修諸路茶鹽法》。 壬申,太傅、咸平郡王韓世忠卒。世忠風骨偉岸,目瞬如電,早年慓悍絶人,不用鞭轡。能騎生馬駒,家貧無産業,嗜酒尚氣,不可繩檢,人呼為「潑韓」。五年十八應募,挽強馳射,勇冠三軍,所至輒建大功。初得疾,敕尚醫視療。將吏入臥內問疾,世忠曰:「吾以布衣百戰,致位王公,賴天之靈,保首領歿于家,諸君尚哀其死耶?」嘗戒家人曰:「吾名世忠,汝曹母諱忠字,諱而不言,是忘忠也。性戇直,勇敢忠義,事闗廟社。必流涕極言,力詆和議,屢觸秦檜、岳飛之獄,舉朝無敢出一語,世忠獨面詰其罔,或勸止之,世忠曰:「今畏禍茍同,他日瞑目,豈可受鐵杖於太祖殿下耶?」與檜同在政地,一揖外未嘗與言嗜義,輕財錫賚,悉分將士,持軍嚴重,與士卒同甘苦,器仗規畫,精巧絶倫,今克敵弓、連鎖甲、狻猊鍪及跳澗以習騎,洞貫以習射,皆其遺法也。嘗中毒矢入骨,以強弩括取之,十指僅全四,不能動,刀痕箭瘢如刻畫,然知人善奬用其部曲,成閔、解元、王勝、王權、劉寶、岳超皆起行伍,秉將旄,及世忠解兵罷政,臥家凡十年,澹然自如,若未嘗有權位者。晩喜釋老,自號清涼居士,至是卒,賜朝服、貂蟬冠、水銀、龍腦以斂,贈太師,有詔選日臨奠,秦檜遣中書吏韓瑊以危語脅其家,其家辭而止。孝宗朝,追封蘄王,諡忠武,配饗髙宗廟庭。子彥直、彥質質古,皆以才見用,而彥直才兼文武,于三子中為最年。六嵗,從父見帝,帝命作大字,彥直即拜命,跪書「皇帝萬嵗」四字,帝大喜,拊其背曰:「他日,令器也!」親解孝宗丱角之,繻傅其首,賜金器、筆硯、書籍、鞍馬甚厚。 九月戊戌朔,大理寺主簿丁仲京言:「贍學公田,多為形勢家侵佃,望詔提舉官覺察」。帝謂大臣曰:「縁不度僧常住,多絶産,其令戶部併撥以贍學」。既而戶部乞令提舉司置籍拘管,其無敇額庵院亦依此施行,從之。 丁巳,增築景靈宮。 是月,巫伋自金還所請皆不許。 冬十月己巳,金殺蘭子山明安蕭拱,拱妻擇特勒姓耶律氏,其女弟曰彌勒,金主將納為妃,使拱取之於汴。過燕京,拱父仲恭為留守,見彌勒身形不類,處子歎曰「上必以疑殺拱矣」及入宮,果非處女,即遣出宮。數月,復召入。金主心疑拱,㑹蕭恭、張九坐語禁中事得罪,拱與客語及之。有阿納者,與拱有隙,乃誣拱言張九無罪被誅,語涉怨謗。金主遣使鞫之,戒傳者曰「此子狂妄,宜有此語。不然,彼中安得知此事」於是使者不復問拱,但搒掠其左驗,使如告語證之,拱遂見殺。後金主納秘書監文之妻,實格却以擇特勒妻文,既而詭以彌勒之命召擇特勒入宮而亂之。 甲戌,帝如清河郡王張俊第。壬午,進拜俊太師。 甲申,夜有赤氣。十一月,主管台州崇道觀程敦厚獻紹興聖徳詩,極言和戎之效。又獻秦檜,有「誕生聖相扶王室」之句。戊戌,除敦厚直徽猷閣。 庚戌,參知政事余堯弼罷。 丁巳,進義副尉劉允中坐指斥謗訕棄市。 癸亥,金詔罷世襲萬户官,前後賜姓人各復本姓。 十二月壬申,雷。是嵗,番陽縣民家籬竹生重萼牡丹。 朝散郎王楊英上書,薦秦熺為相,秦檜奏以楊英知泰州。 金皇子崇王元壽卒。

卷一百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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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二十六年春正月戊申,張九成復祕閣修撰、知溫州。 己酉,金羣臣上其主尊號曰聖文神武皇帝。金主自九月廢朝不出,有急奏,召左右司郎中省于臥內。庚戌,始視朝。 壬子,省諸州税場,以寛商賈。 甲子,追復趙鼎、孫近、鄭剛中、汪藻舊職。 乙丑,金罷中書、門下省及平章政事官。 丙寅,封皇伯令衿為安定郡王,以其從弟令詪讓也。 曹泳移吉陽軍編管。 二月癸酉朔,金下詔改元正隆,大赦。 乙亥,定諸州流寓士人解額。庚辰,金主御宣華門觀迎佛,賜諸寺僧絹五百疋、綵五十叚、銀五百兩。 乙酉,進士林東追諂秦檜,投匭上書,言進退大臣,當以禮坐狂妄,英州編管,右朝奉郎林一飛,坐指使東,責監髙州鹽税。 辛卯,㕘知政事魏良臣罷。 庚子,左朝散大夫王曮、直徽猷閣呂愿中坐黨秦檜各貶竄。 三月甲寅,以邊事定,罷宰相兼樞密使。乙丑,東平進士梁勛上書言:「金人必舉兵,宜為之備」。帝怒,編管勛于千里外州軍。丙寅,詔曰:「講和之䇿,㫁自朕志,秦檜但能贊朕而已,豈以其存亡而渝定議耶?近者無知之輩,鼓倡浮言,以惑衆聴,至有偽撰詔命,召用舊臣,抗章公車,妄議邊事,朕甚駭之。自今有此,當重寘典憲」。自秦檜死,金人頗疑前盟不堅,㑹荊鄂間有妄傳召張浚者,金人益疑,沈該乞特降詔書,具宣此意。万俟卨、湯思退皆與該同,乃下是詔。 夏四月庚寅,遣陳誠之等賀金主尊號禮成。 癸巳,置武學官及弟子員百人。 甲午,禁州郡進祥瑞。 戊戌,立六科以舉士:一曰文章典雅可備制誥,二曰節操公正可備臺諫,三曰法理該通可備刑讞,四曰節用愛民可備理財,五曰剛方豈弟勞績著聞可備監司郡守,六曰知機識變智勇絶倫可備將帥命侍從嵗舉之如元祐中司馬光所請。詔大辟情犯無可矜憫者,禁刑、寺妄引例奏裁貸減。從右正言凌哲請也。 五月壬寅,以沈該為尚書左僕射,万俟卨為右僕射,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自秦檜死,宰相位虛半年,天下傾耳以待,忽一日拜二相,人皆驚異,傳之四方,亦無不駭者。 甲辰,以湯思退知樞密院事。初,秦檜病篤,召董徳元、湯思退至臥內,屬以後事,各贈黄金千兩,徳元慮檜,以為自外不敢辭,思退,慮檜以為期,其死不敢受。帝聞思退不受,以為非檜黨,遂信任之。考異甲辰,宋史髙宗紀作壬寅,今從宰輔編年錄。 丙辰,蠲楚州旴𣅿軍民租十年。 是月,金頒行正隆官制。 六月丁丑,以端明殿學士程克俊㕘知政事。 乙酉,詔取士毋拘程頥王安石一家之說。 戊寅,復權要親族中第覆試法,以前舉秦塤等冒濫甲科故也。 庚辰,淵聖皇帝殂于金之五國城。 丁亥,流星晝隕。 辛卯,以秦檜父子所修日厯失實,命史館重修。 秋七月丙午,右奉議郎薛仲邕連州編管。 丁未,彗出東井,避殿減膳。 帝覽陳瓘所著《尊堯集》,嘉其明君臣之大分,特賜諡忠肅。 丙辰,彗滅。辛酉夜,雨水銀。 八月戊寅,革正前舉登第秦塤、曹冠等九人出身。淮南提舉朱冠卿言秦檜挾私廢法,塤等皆其子孫、親戚、門下憸人。于是詔有官應試者,所受階官易左為右,白身者駁放,占用省額,復還後科。 辛卯,㕘知政事程克俊罷。甲午,以張綱參知政事。綱初為給事中,以秦檜用事,遂引年致仕,臥家者二十餘年,嘗書座右曰:「以直行,已以正立朝,以靜退髙天下」。 九月乙巳,以翰林學士陳誠之同知樞密院事。 丙午,立互易薦舉坐罪法,從御史臺主簿李庚言也。 壬子,詔成都、潼川兩路漕臣同制置茶馬司審度四川財賦利害,其實惠得以及民,調度可以經乆者,條具以聞。 冬十月己巳朔,詔秦檜在位之日,無辜被罪者,許自陳釐正。乙酉,金遷始祖以下十主于大房山。 乙未,王㑹移瓊州編管,以宋貺黨附秦檜,責梅州安置。 丁酉,復安置張浚于永州。浚去國二十年,金使至,必問浚安在,惟恐其復用,而秦檜懼其正論害己,令臺臣有所彈劾,語必及浚,謂為國賊必欲殺之。檜死,乃復浚觀文殿大學士、判洪州。時以母喪將歸葬,浚慮數年間金人必求釁用兵,而吾方溺于晏安,謂金可信,莫之為備。沈該、万俟卨居相位,尤不厭天下望,自以大臣義同休戚,不敢以居喪為嫌,乃上疏極言之。沈該、万俟卨、湯思退謂敵未有釁,而浚所奏乃若禍在年嵗,間者皆笑其狂。臺諌湯鵬舉、凌哲等論浚名在罪籍,倡異議以動國是,若使歸蜀,恐致逺方生患,遂復永州安置。 閏月丙午,罷廉州貢珠,縱蜑丁自便。 己酉,命軍人願歸農者,人給江、淮、湖、廣荒田百畆,復其税租十年。 十一月丙戌,裁定六曹寺監百司吏額。 十二月庚申,賞應詔論事切當者。二十七年春正月乙酉,帝如延祥觀。 戊子,命侍從各薦宗室京朝官才識治行者二人。 戊寅,金以工部侍郎韓錫同知宣徽院事,錫不謝,杖百二十,奪所授官。二月丁酉朔,復兼習經義、詩賦法。 庚子,太尉楊政卒,諡襄毅。建炎間,政從吳玠撃金人,九戰九捷,由此知名。守漢中十八年,凡利于民者,不敢以軍旅廢休兵,十餘年未嘗升遷將士,上下安之政,故為呉璘禆將,及與璘分道建帥,執門下禮益恭,世以為難。 辛丑,金初定太廟時享牲牢禮儀。 壬寅,太廟仁宗、英宗兩室柱生芝草。 癸卯,金改定親王以下封爵等第,命置局追取,存者二品以上死者一品,㕘酌削降公私文書,但有王爵字者,皆立限毀抹,雖墓文、碑志並發而毀之。 戊午,以御史中丞湯鵬舉㕘知政事。鵬舉為臺官凡一年有半,所論皆秦檜餘黨,他未嘗及之。 金主御武徳殿,召吏部尚書李通、刑部尚書胡勵、翰林直學士蕭廉,賜坐而語之曰:「朕自即位,視閲章奏,治宮中事,常至丙夜,始御內寢。疇昔之夜,方就榻,恍惚如親覿,有二青衣持幢節自天降,授朕以幅紙,若牒,謂上帝有宣命,朕再拜而受,遂佩弓矢,具鍪鎧,將從之前,而朕常所御小駿號小將軍者,儵已鞚勒待墀下,青衣揖就,騎既行,但覺雲霧勃鬱,起馬蹄間下,如海濤洶湧,方覺心悸,望一門正開,金碧焜耀,青衣指之曰:天門也!朕隨入焉!又里許至鈞天之宮,嚴邃宏麗,光明奪目,朕意欲馳,二金甲人謂朕曰:此非人間,可下馬步入。及殿下垂簾,若有所待,須臾有朱衣出,贊拜,髣髴聞殿上,語如嬰兒,使青衣𫝊宣畀朕曰:天䇿,上將令征某國,朕伏而謝出,復就馬,見兵如鬼者,左右前後杳無邊際,發一矢射之,萬鬼齊喏,聲如震雷,驚而寤,喏猶不絶于耳,朕立遣內侍至廏,視小將軍,喘汗雨浹,取箭箙數之,亦亡其一矣,昭應如此,豈天假手于我,令混江南之車書乎?方與卿等圖之,謹無洩」。衆皆稱賀。 三月己巳,以侍御史周方崇言,命京局改官人先除知縣。 乙酉,赤氣出紫薇垣。 丙戌,賜禮部進士樂清王十朋以下二十六人及第、出身。先是,帝諭考官曰:「對䇿中有陳朝政切直者,並寘上列,十朋以攬權為對,大略曰:「攬權者非欲衡石程書,如秦皇傳餐聴政如隋文,彊戾自任,不任宰相如唐徳宗,精于吏事,以察為明,如唐宣宗,葢欲陛下懲既往而戒未然,威福一出於上而已,嘗有鋪翠之禁,而以翠羽為首飾者自若,是豈法令不可禁乎?抑宫中服澣濯之化,衣不曳地之風,未形于外乎?法之至公者,莫如選士,名器之至重者,莫如科第,往嵗權臣子孫門客,類竊巍科,有司以國家名器為媚權臣之具,而欲得人可乎?願陛下立身以為本,任賢以為助,博采兼聴,以收其效,幾萬餘言。自秦檜擅政,士子對策,務迎合以邀上第,至是一變其習,帝以十朋議論醇正,擢為第一。閻安中策言太子天下本,臣願陛下斷自宸𠂻,早正儲位,以繋中外之望。時主器未定,大臣無敢啟其端者,安中獨以為請,帝感其言,擢為第二,是科又得劉清之、胡晉臣。 丁亥,詔嚴禁宫人服用銷金翠羽,用王十朋之言也。考異:宋史髙宗紀:是年三月丁亥,詔焚交趾所貢翠羽于通衢,仍禁宫人服用銷金翠羽。按宋史全文言:是年三月廷試,上謂大臣曰:「昨覽進士試巻,其間極有切直者,至論銷金鋪翠,朕累年禁止,尚未盡革,當立法必禁之。去年交趾獻翠毛五百尾,朕未嘗用,當焚于通衢。湯思退進曰:陛下旌直言,以冠多士,焚翠羽以革侈靡,皆盛徳事。據髙宗語,則焚翠事在去年初,不因十朋之言,宋史牽連書之,葢誤㑹思退二語並舉之意,而遂以為一時事也,今正之。 辛卯,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万俟卨卒。卨始附秦檜,殺岳飛,既而忤檜去。及檜死,帝將反檜所為,召卨為相主,和固位無異于檜,士論益薄之。 壬辰,以符行中前在蜀恣橫,南雄州安置。 夏四月戊戌,金追降景宣皇帝為遼王。 敷文閣直學士、四川安撫制置使蕭振治蜀有聲。五月丙,帝謂執政曰:「四川前有胡世將,今有蕭振,蠲減重賦,蜀人安之。近薦武帥,又皆得人,可除左朝奉大夫,落直字」。 六月甲辰,命臣僚轉對盡忠開陳,毋摭細㣲,以應故事。從著作佐郎黃中言也。 戊申,以湯思退為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庚戌,復余深、黄潛善觀文殿大學士。 秋七月癸酉,戒監司舉劾守令勿得觀望徇私。 蕭振卒,乙亥,以龍圖閣學士李文㑹為四川安撫制置使。 丙子,詔凡出命,令先經兩省書讀如舊制。 八月乙未,以湯鵬舉知樞密院事。 癸卯,金始置登聞院。 九月癸酉,㕘知政事張綱罷。戊寅,以吏部尚書陳康伯㕘知政事。 丁亥,校書郎葉謙亨言:「祀典不當,請敕禮官酌取祭祀之式,定為一書,名曰《紹興正祠錄》,以為恒制」。詔從之。 是秋,金中都、山東、河東蝗。 冬十月壬寅,有赤氣隨日入。 金命㑹寧府毁舊宮殿、諸大族第宅及儲慶寺,仍夷其址而耕種之。 癸卯,築通、泰、楚三州捍海堰。 乙卯,金初鑄銅錢。 十一月丁亥知樞密院事湯鵬舉罷。鵬舉效秦檜所為植,其黨周方崇、李庚置籍臺諌,鉏異已者。侍御史葉義問劾之,有「一檜死一檜生」之語,遂與方崇等並罷。 十二月甲午,詔廣南經畧市舶司察畨商假託入貢。 丙辰,初命州縣置禁歴。

卷一百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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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三十年春正月戊子,吏部員外郎虞允文面對,言:「金必敗盟,異時為南牧之計,必為五道,出蜀口,出荊、襄,止以兵相持。淮東沮洳,非用騎之地,他日正兵必出淮西,竒兵必出海道。願詔大臣,豫思備禦」。 丙申,以吏部侍郎葉義問同知樞宻院事。 廢御書院。 丁酉,罷鈞容班樂工及甲庫諸局。先是,御前置甲庫,凡乘輿所須圖畫什物,有司不能供者,悉取于甲庫,故百工技藝之精巧者,皆聚于其間,日費亡慮數百千。禁中既有內酒庫,而甲庫所釀尤勝,以其餘酤賣,頗侵戸部、贍軍諸庫課額,以此軍儲常不足。前一日,吏部尚書張燾因對論甲庫萃技巧以蕩上心,酤良醖以奪官課,教坊樂工員數目增俸給賜賚,耗費不貲,皆可罷。上曰:「卿可謂責難於君」。明日,罷甲庫,諸局以酒庫歸有司,減樂工數百人。二月甲寅,罷䕫州路𣙜茶。 乙夘,金遣大懐忠等來弔祭。 戊午,遣葉義問等為大金報謝使。 甲子,宰相奏事畢,帝諭王綸、葉義問曰:「普安郡王甚賢,欲與差別,卿等可議除少保、使相,仍封真王」。衆皆前賀,湯思退曰:「陛下春秋鼎盛,上天鍳臨,必生聖子,為此以繫人心,不可無也」。帝曰:「此事出于朕意,非由臣下建明。朕覧唐宣宗事,羣臣有議及嗣儲者,輒怒斥去,可謂不逹理矣」。普安郡王自育宮中,至是已三十年,天資英明,豁逹大度,左右未嘗見喜慍之色,趨朝就列,進止皆有常度,騎乘未嘗妄視平居,服御儉約,每以經史自適,嘗語府僚曰:「聲色之事,畧不經意」。至於珠寳瑰異之物,心所不好,亦未嘗蓄之,騎射翰墨皆絶人。帝嘗謂近臣曰:「卿亦見普安乎?近來骨相一變,非常人比也」。 丁夘,吏部尚書張燾以資政殿學士致仕。時上欲相燾,而燾以疾力辭,且言:「臣年齒已暮,氣力已衰,是用抗疏乞賜骸骨。今言愈切而寵彌厚,懇愈力而位益崇,儻恃鴻私,不知退避,髙爵厚祿,處之自如,則是前後告老之辭,悉皆僥倖進取之計,要君罔上,欺世盜名,公議沸騰,臣節掃地」。疏入,帝察其誠,故有是命。 辛未,金河東、陕西地震,鎮戎、徳順軍大風,壊廬舍,人多壓死。 甲戌,金主遣引進使髙植、刑部郎中海古勒,分道監視所獲盜賊,並陵遲處死,或鋸灼去皮截手足。仍戒屯戍千戶謀克等,後有獲者並處死,縂管府官亦决罰。 戊申,三省、樞宻院進呈普安郡王加官移鎮進封國名及宣制吉日,帝曰:「可便以為皇子。此事朕志素定,已九年矣,顧外庭未知耳」。又曰:「如恩平郡王亦與少恩禮」。湯思退言立皇子,當降詔及遣官告郊廟」。帝可之。甲戌,內出手詔,以普安郡王瑗為皇子,仍改賜名瑋。丙子,制以皇子為寧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進封建王。制出朝士,動色相慶,中外大悅。 三月辛巳,復除授館職、召試法。 癸夘,賜禮部進士梁克家以下四百十二人及第、出身。 丙午,加恩平郡王璩開府儀同三司、判大宗正事,置司紹興府,始稱皇姪。夏四月乙酉朔,以皇孫愭為蘄州防禦使,愷貴州團練使,惇榮州刺史。 庚戌,金主殺昭妃富察。阿里呼妃嗜酒,金主責讓之,不聽,由是寵衰。妃初嫁宗磐子阿呼達,生女重節。金主與重節亂,妃怒,重節批其頬,頗有詆訾之言。金主聞之,愈不悅。妃以衣服遺前夫之子,金主將殺之,圖克坦后率諸妃嬪求哀,乃得免。凡諸妃位,皆以侍女服男子衣冠,號「假廝兒」。有勝格者,妃與之同臥起,如夫婦厨婢。三娘以告金主,金主不以為過,唯戒妃勿笞箠,三娘妃竟搒殺之。金主怒,使人縊妃死,并殺侍婢擊三娘者。 五月辛巳,上書「玉堂」二字,賜翰林學士周麟之。麟之奏依淳化故事,就都堂宣示宰執,仍以石本分賜侍從、館閣官,從之。 領御前都指揮使職事楊存中建言:「諸重地如四川、鄂渚、池陽、建康、京口皆已屯兵嚴守,獨荊南歴代用武之地,今為重鎮,而九江上流要害之地,緩急不相應援。請各置都統制,以廣屯備」。朝廷從之,以劉錡兼領荊南府,御前諸軍都統制戚方為江州御前諸軍都統制。 乙酉,詔諸路刺強盜貸死少壯者為兵。 辛夘,臨安、於潛、安吉三縣大水。 壬寅,落沈該致仕,復觀文殿大學士、知明州。 初,葉義問入北境,見金已聚兵,有南侵意,及還,宻奏金人以尅剥不恤為,能以殺戮不恕為威,今欲遷汴京,且造戰船,皆有深心,以臣度之,若果遷都,則在彼已失巢穴。今江淮既有師屯,獨海道宜備。兵部尚書楊椿言于陳康伯曰:金人敗盟,其兆已見,今不先事為備,悔將何及?于是康伯入見,言金謂我和好乆而兵備弛,其南牧無疑,因條上兩淮守禦之計,侍御史汪澈亦條陳利害曰:「慮之有素,則事至而安靜,慮之無素,則事至而倉猝。靖康之變,可為龜鑑」。帝皆嘉納之。 六月庚午,知樞宻院事王綸罷。 秋七月戊戌,葉義問進知樞宻院事,以御史中丞朱倬㕘知政事,翰林學士周麟之同知樞宻院事。 八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辛亥,金命𣙜貨務及印造鈔引庫起赴南京。壬子,參知政事賀允中使還,言金人必叛盟,宜為之備。上疑未决,允中因告老,癸丑,詔特轉一官致仕。 壬申,淮東縂管許世安奏,金主至汴京,起重兵五十餘萬,屯宿、泗州,謀入冦。 九月庚午,金籍諸路水手,得三萬人。 庚寅,以帶御器械李寳為浙西副縂管提督海船駐平江。 丁酉,罷內侍省。 秘書省校書郎王十朋面對,言:「臣聞道路洶洶,咸謂敵情叵測,有巢穴汴都,窺伺江淮,意廟堂之上,帷幄之臣,必有料敵制勝之䇿,然議者謂邊奏有警,則羣臣失色相顧,傳聞稍息,則恬然便以為安,且謂敵有內難,勢必不來,夫自建炎至今,金未嘗不內相殘賊,然一主斃,一主興,曷嘗為中國利?要在自備如何耳!禦敵之策,莫急于用人,用人之要,莫先乎人望,今有天資忠義、材兼文武可為將相者,有長於用兵,士卒樂為之用,可為大帥者,反投閒置散,無地自效,或老于藩郡,以冺沒其身,輿情憤懣,仇敵竊笑,臣願陛下斷然為社稷計,起而用之,以沮敵謀,蓋謂張浚、劉錡也。又言:「陛下比懲大臣之盜權,收還威福之柄,朝廷清明,邇者衆口藉藉,謂權雖歸於陛下,政復出於多門,是一秦檜死,百秦檜生也。楊存中以三衙管軍,而盜陛下之大權,飬成䟦扈之勢,禍胎於內,亂形于外,臣竊憂之。昔漢之禍起於恭顯,與王氏相為終始,唐之禍起於北軍,與藩鎮相為表裏,今以管軍位三公,利源皆入其門,隂結諸將為黨,援樞宻本兵之地,立班甘居其後,子弟親戚布滿清要,臺諌論列,委曲庇䕶風憲,獨不行於管軍之門,何以為國?至若清資橫加于噲伍,髙爵濫及於醫門,諸軍承受威福,自恣不減唐之監軍、皇城邏卒,旁午察事,甚於周之監謗將帥,剥下賂上,結怨於三軍道路捕人為卒,結怨于百姓,皆非治世事,臣願陛下慨然發憤,杜邪枉之門,塞僥倖之路,不惟尊嚴朝廷,亦所以保全此類」。帝嘉納之。自秦檜扼塞言路,士風浸衰,及帝縂攬萬幾,激厲忠讜,而餘習未殄,朝士多務緘黙,至是,十朋與校書郎馮方、正字胡憲查籥、太常主簿李浩,始相繼論事,聞者興起太學之士為五賢詩,以述其事焉。冬十月丙午,罷內侍官承受諸軍奏報文字。 庚戌,雷。壬戌,徙劉錡為鎮江都統制,以荊南右軍統制李道為荊南都統制。 癸亥,日中無雲而雷。時侍御史汪澈等欲論湯思退,同官陳俊卿曰「為相無物望,而天災亟至,此固當罷,何以他為」於是澈等相繼論之。 十一月癸夜,有白氣出入危、昴間。 十二月乙巳朔,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湯思退罷。侍御史陳俊卿言:「思退挾巧詐之心,濟傾邪之術,觀其所為,多效秦檜,蓋思退致身,皆檜父子恩也,宜寘之憲典」。遂以觀文殿學士奉祠。 初,行㑹子戸部侍郎錢端禮,被㫖造㑹子,儲見錢於城內外流轉,其合發官錢並許兌㑹,子輸左藏庫,行自兩浙,遂徧於諸州。 戊申夜,白氣亘天。 癸丑,命戸部立經、總制錢十年中數為定額。 戊辰,金禁朝官飲酒,犯者死,宋、夏、髙麗人使燕飲者罪。

卷一百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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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三十一年十一月己巳朔,邵宏淵遣統領崔皋及金人戰于定山,敗之。 壬申,以知潭州張浚判建康府。召王權還,以李顯忠代將其軍。 時劉錡病甚,求解兵柄,留其姪中軍統制劉汜以千五百人塞瓜洲,李横以八千人固守,詔錡還鎮江。金人攻瓜洲,汜以克敵弓射却之。葉義問至鎮江,見錡病劇,以横權錡軍,督兵渡江,衆以為不可,義問彊之,汜請出戰,錡不從,汜拜家廟而行,金人鐵騎奄至江上,汜先退,横以孤軍不能當,亦却失其都統制印横、左軍統制魏俊、右軍統制王方死之,横、汜僅以身免,義問聞之,惶怖退走,由陸路趨建康,市人皆媟罵之。 金人遊騎至無為軍,守臣韓髦棄城走。 庚午,金左司郎中鄂博庫等聞赦,入白東京即位改元事,金主拊髀歎曰:「朕本欲滅宋後,改元大定,此豈非天乎!」因出其素所書以示羣臣,即預志改元事,取一戎衣,天下大定也。是日,以勸農使完顔元宜為浙西道兵馬都統制,刑部尚書郭安國副之。 乙亥,金主臨江築臺,自被金甲以登,刑白黑馬祭天,投羊豕于江,召賓都等謂之曰「舟楫已具,可濟江矣」博勒呼曰「臣觀宋舟甚大,我舟小而行遲,恐不可濟」金主怒曰「爾昔從梁王追趙構,豈皆大舟耶」誓以明日渡江,晨炊玉麟堂,先濟者與黃金一兩。丙子,金主置紅黃二旗于岸上,中建黃屋,坐其下,以號令進止,紅旗立則進,黄旗仆則退。時葉義問命虞允文往蕪湖趣李顯忠交王權軍,且犒師。允文至采石,權已去,顯忠未來,權敗軍三五,星散,解鞍束甲坐道傍。允文謂坐待顯忠則誤國事,遂立召諸將,勉以忠義,曰「金帛告命皆在此,以待有功」衆曰「今既有主,請死戰,或謂允文公受命犒師,不受命督戰,他人壞之,公受其咎耶允文叱之曰「危及社稷,吾將安避」乃命諸將列大陣不動,分戈船為五,其二並東西岸,其一駐中流,藏精兵待戰。其二藏小港,備不測。部分甫畢,金主操小紅旗麾數百艘,絶江而來,瞬息抵南岸者七十艘,直薄官軍,軍小卻。允文撫統制時俊之背曰:「汝膽畧聞四方,立陣後兒女子爾」俊即揮雙刀出,士殊死戰。中流官軍以海鰌船衝敵舟,皆平沈,敵半死半戰,日暮未退,㑹有潰卒自光州至,允文授以旗鼓,從山後轉出,敵疑援兵至,始遁,允文又命勁弩尾擊追射,大敗之。金兵還和州,凡不死于江者,金主悉敲殺之,遂召諸將帥謀北還,且分兵渡江。李通曰:「陛下親征,深入異境,無功而還,若衆散于前,敵乘于後,非萬全計,若留兵渡江,車駕北還,諸將亦將解體。今燕北諸軍近遼陽者,恐有異志,宜先發兵渡江,歛舟焚之,絶其歸望,然後陛下北還,南北皆指日而定矣」金主然之。允文知金兵必復來,夜半,部分諸將,分海舟泊上流,別遣盛新以舟師截楊林河口,明旦,敵果至,因夾撃之,復大敗,焚其舟三百。敵遣詔來諭王權,似有宿約者,允文曰:「此反間也」乃復書言「權因退師,已寘憲典,新將李世輔也,願一戰,以决雌雄」。金主得書大怒,遂焚龍鳳車,斬梁漢臣及造舟者二人,漢臣,教金主濟江者也。 己夘,虛恨蠻犯嘉州籠蓬堡,官軍大敗,副將鄭祥等為所殺。 庚辰,金主引軍趨淮東,過烏江觀項羽祠,歎曰「如此英雄不得天下,誠可惜也」 ,呉璘病,自仙人原還興州,留姚仲節制軍事。 甲申,贈姚興、魏俊、王方官。 是日,金主至揚州。 劉錡以順昌之捷威名為金人所憚,金主之南侵也,令有敢言錡姓名者,斬枚舉南朝諸將,問其下孰敢當者,皆隨姓名以對,其荅如響,至錡,莫有應者。金主曰:「吾自當之」。至是,錡命盡焚城外居屋,以堊白其城壁,書曰「完顔亮死于此」金主多忌,見而惡,遂趨𤓰洲,居龜山寺,人衆不可容,遂致生變云。 金曹國公在東京,追尊考豳王為皇帝,諡簡肅,號號睿宗,妣富察氏曰欽慈皇后,李氏貞懿皇后。羣臣上尊號曰仁明聖孝皇帝,追復東昬王帝號,諡武靈,廟號閔宗,陵曰思陵。別立廟。封子錫喇喇為許王,呼塔噶為楚王。 乙酉,劉汜貸死,英州編管。江州統制李貴、忠義首領孟俊復順昌府。 金州將邢進復華州。 丙戌,任天錫復陜州。 丁亥,李顯忠至采石,虞文允語之曰「敵入揚州,必與𤓰洲兵合。京口無備,我當往,公能分兵相助乎」顯忠分萬六千與之,允文遂還京口。時,敵屯重兵滁河,造三牐儲水,深數尺,塞𤓰洲口。楊存中、成閔、邵宏淵諸軍皆集京口,凡二十餘萬。允文以戰艦數少不足用,聚材改治之。命張深守滁河口,扼大江之衝,以苖定駐下蜀為援。謁劉錡問疾,錡執允文手曰「疾何必問。朝廷養兵三十年,一技不施而大功乃出一儒生,我輩愧死矣」以疾篤,召還,提舉萬壽觀。尋以成閔等為招討使。閔,淮東。李顯忠,淮西、呉拱,湖北、京西。 戊子,吳璘復力疾上仙人原。 己丑,膠西捷奏至,帝大喜曰:「朕獨用李寶,果立功,為天下倡矣」。即賜詔奬諭,書「忠義李寶」四字,表其旗幟。 王權貸死,瓊州編管。 是日,金曹國公自東京如中都。 庚寅,虞允文與楊存仲臨江按試,命戰士踏車船中流上下,三周金山,囘轉如飛,敵持滿以待,相顧駭愕,金主笑曰:紙船耳!有一將跪奏南軍有備,不可輕,願駐揚州,力農訓兵,徐圖進取,金主拔劍欲斬之,哀謝良久,杖五十而釋之,遂還揚州,使符寶郎耶律穆丹䕶神果軍扼淮渡,凡自軍中還至淮上,無都督府文字,皆殺之,乃出內箭,飾以金龍,題曰御箭,繫帛書其上,使人乗舟射之南岸,其書言宋國遣人焚毀南京宫室及沿邊買馬,招誘軍民,今興師問罪,義在弔伐,大軍所至,必無秋毫之犯,以此招諭南人,於是鎮江軍亦縦所獲金軍士三人,齎書數金主罪,李通奏其書,即命焚之,金驍騎髙僧欲誘其黨,以亡事覺,金主命衆刃剉之,乃下令軍士亡者,殺其富埒琿富埒琿亡者,殺其穆昆穆,昆亡者殺其明,安明安亡者殺其總管,衆益危懼。甲午,令軍士運鴉鶻船于瓜洲,期以明日渡江,敢後者斬,諸將謀曰:南軍有備如此,進有渰殺之禍,退有敲殺之憂,柰何?其中一人曰:等死死中求生,可乎?衆皆曰:願聞教有總管萬戴者曰:殺郎主,卻與宋通和歸鄉則生矣。衆皆曰:諾。乃决計於浙西都統制完顔元宜及明安唐古,烏葉曰:前阻淮渡,皆成擒矣!比聞遼陽新天子即位,不若共行大事,然後舉軍北還。元宜曰:待王祥至謀之,元宜本耶律氏,賜姓完顔。王祥者,元宜子,為驍騎副都指揮使,在別軍者也。元宜召王祥至,與諸將約,詰旦衞軍番,代即行事。金主有紫茸等細軍,不肯臨敵,專以自衞,衆患之,蕭巴扎曰:晚朝奏遣細軍東取海陵,則事可濟矣!從之,乃謂細軍曰:淮東子女玉帛皆逃在泰州,我輩急渡江,汝輩何不白郎主往取之?細軍欣然共請,金主許之,于是細軍去者過半。駙馬都尉唐古安禮,金主妹婿也,能文,知兵,掌黄頭女真,金主聞東京之變,遣安禮以本部兵歸,故諸將益無所憚。乙未黎明,元宜王祥與武勝軍都統管圖克坦守素明,安唐古烏葉穆琨、斡盧保婁薛溫都長壽等率衆薄御營,金主謂南人刼砦驚起,求劍甲不得,左右親兵盡散走,諸將射帳中,矢下如雨,金主取視之,曰:我兵也」。近侍大慶山曰:「事急矣,當出避之」。金主曰:「走將安徃?」方取弓中箭仆地,延安少尹納哈塔、鄂勒博先刃之,手足猶動,遂縊殺之,年四十。驍騎指揮使大磐整兵來救,王祥出語之曰:「無及矣!」大磐乃止。軍士攘取行營服用皆盡,乃取大磐衣巾裹金主尸焚之,收其妃嬪五人,及李通、郭安國、圖克坦、永年梁、琉太慶山等,皆殺之。初,金人之犯邊也,樞密院編修官莆田鄭樵言嵗星分在宋,金主將自斃。又有客詣葉義問上書,言以太一局考之,金主不煩齊斧,冬至前當有蕭牆之變,已而皆驗,是日天重隂,有樞密行府使臣胡斌者,知天文,謂樞密院檢詳,洪邁曰:「昨夕四鼓,濃雲塞空欲雪,而東北忽穿漏,一大星墜,蓋金主死祥也。未㡬有軍中被掠散人張真及虢州簽軍雷政相繼渡江來歸,報金主被弑。考異:三朝北盟㑹編輯中興遺史、敗盟記、神麓記、采石斃亮記、采石戰勝記、正隆事跡記、煬王江上録諸書,言金海陵被弑事,其謀逆者或無主名,或雖有主名,而與金史大異,且不及完顔元宜、唐古烏葉,殊多滲漏。按金史海陵記逆臣傳,元宜實為首惡,唯謀遣細軍事。金史失載,而宋史虞允文傳有之。煬王江上録尤為委曲詳盡,此事必不可遺。今以逆臣傳為主,而萬戴、蕭巴、扎、唐古、安禮等事則掇取諸書以補其未備。乙未,中興遺史作丙申,誤。是月己巳朔敗。盟記云亮死于二十七日,正、乙未也。宋、金二史,本紀並作乙未,今從之。 丙申,金細軍破泰州,子女玉帛,剽掠無遺。考異:宋史髙宗紀:乙未,金人陷泰州」。今從敗盟記。 戊戌,金都督府遣人持檄來鎮江軍中議和。 十二月庚子,楊存中、虞允文渡江至𤓰洲,以察敵情。 金舟師犯慈、湖,鄂州軍擊卻之。金統軍劉萼聞敗,遂退師。 楊椿夜攻金人,殺其師髙定山復廬州。 壬寅,天有白氣。 癸夘,復岳州舊名。右軍統領沙世堅復泰州,金細軍棄城而去。 甲辰,虞允文自鎮江入見,上慰藉嘉歎,謂陳俊卿曰:「虞乆文公忠出天性,朕之裴度也」。詔免扈從往兩淮措置。允文至鎮,奏收兩淮三策,不報。 乙巳,李顯忠自慈湖引兵渡江。 判建康府張浚至岳陽買舟冒風雪而行,時金兵充斥,浚遇東來者云:「敵方焚采石,煙燄漲天,慎毋輕進」。浚曰:「吾赴君父之急,知求乘輿所在而已」。時長江無一舟行北岸者,浚乗小舟徑進,過池陽,聞金人尚屯和州,李顯忠兵在沙上,浚往犒之,一軍見浚,以為從天而下,浚謂顯忠曰:「聖駕將巡幸至此,而賊未退,得無慮乎?」顯忠乃以大軍濟江,去和州三十里,與金人相持,浚赴建康,先牒通判劉子昻辦行宮儀物。 丙午,淮東統制王選等復楚州。 丁未,呉拱遣將牛宏等復汝州。 戊申,帝發臨安,建王從行。先是,侍御史吳芾求對,乞以建王為元帥,先往撫師。史浩遺大臣書,言「建王生長深宮,平居未嘗與諸將接,安能辦此」議者又謂上親征可使王居守,浩復以為不可。帝欲令王徧識諸將,遂扈蹕如建康。時方雨雪,帝御氊笠乘馬,王亦騎往,雨漬朝服,畧不少顧,而宰相以下多肩輿者。 庚戌,金人自盱眙渡淮北去。癸丑,鄂州水軍統制楊欽以舟師追至洪澤鎮,敗之。是夜,鎮江統制吳超遣將叚溫等追金人至淮隂縣,又敗之,獲其舟船糧食甚衆。 淮東統制劉鋭、陳敏入泗州。甲寅,李顯忠與金人戰於楊林渡,卻之。乙卯,江北金人悉去,李顯忠復入和州。 呉璘遣將復水洛城。 金人復破汝州,殺戮殆盡。 丁巳,李顯忠遣統制張榮追金人至全椒,敗之,得所掠老弱萬餘口。 是日,金主雍至中都。戊午,謁太祖廟。己未,御貞元殿受百官朝。庚申,呉璘遣將復治平砦。 甲子,金、潁、壽二州巡檢髙顯以壽春府來降。 金太子光英頗警悟,海陵嘗言俟太子年十八,以天下付之,朕當日游宴宮掖苑囿中以自娯樂」,光英誦《孝經》,一日,忽謂人曰:「經言三千之罪,莫大于不孝,何謂不孝?」對曰:「今民家子博奕飲酒,不養父母,皆不孝也」。光英黙然良久,曰:「此豈足為不孝也?」盖指言父亮弑母,事及伐宋,圖克坦,后與光英挽衣號慟,亮亦泣下,曰:「吾行歸矣!」命光英居守,時年十二,以圖們額哩雅為太子少師、兼河南路統軍使,以衞䕶之。完顔元宜既弑亮都督府,移文額里頁,是月,殺光英于南京,圖克坦后如中都,居亮母大氏故宫,頃之,金主憐其無依,詔歸父母家於會寧,嵗賜錢二千貫,奴婢皆給官廩,大定十年卒。三十二年春正月戊辰朔,日有食之,帝在鎮江。 是日,金主不視朝,減膳徹樂,謂判大宗正事呼嚕等曰:「朕每見天象變異,輒思政事之闕,寤寐自責不遑,凡事必審思而後行,猶懼獨見,未能盡善,毎令羣臣集議,庶㡬無過舉也」。呼嚕,宗望子也。 己巳,金人犯壽春府,忠義將劉泰戰死,金兵亦退。 庚午,帝發鎮江。 金主謂宰相曰:「進賢退不肖,宰相之職也。有才能髙于己者,或懼其分權,往往不肯引置同列,朕甚不取,卿等毋以此為心」。辛未,金主御太和殿,宴百官,宗戚命婦賜賚有差。壬申,帝至建康,張浚入見。 丙子,祧翼祖主于夾室,金主如大房山,獻享山陵,禮畢,欲獵而還,左丞相晏等諫曰:「邊事未寧,不宜游幸」。遂還宮,因諭晏等曰:「朕常慕古之帝王,虛心受諫,卿等有言即言,毋緘黙以自便己」。夘李顯忠引兵還建康。 庚辰,罷郡守年七十者。辛巳,金兵部尚書克實與延安府同知李老僧謀反,伏誅。老僧一名惟忠。克實材武過人,狠戾好亂,自以太祖孫頗有異志。金主初至中都,倥傯多事,扈從諸軍未暇行賞,有怨言,克實與惟忠及倭楞、鄂爾多、梁璋布呼謀,欲因軍士怨望以作亂,既而謀不遂,克實璋,布呼乃擒惟忠。倭楞、鄂爾多等詣有司,自首下獄治克實,初不肻承倭楞面質之,然後款伏。金主念兄弟少,太祖孫惟數人惻然傷之,詔罪止克實一身,其兄弟子孫皆不緣坐,遂誅克實、惟忠,倭楞、等、璋、布呼並除名。歴城辛棄疾,少師蔡伯堅與黨懐英同學,人號為辛黨,始筮仕,决以蓍懐英遇,坎因留事金,棄疾得離,遂决意南歸,海陵死,中原豪傑並起。耿京聚兵山東,稱天下節度使,節制山東河北忠義兵馬,棄疾為掌書記,即勸京决策南向。僧義端者,喜談兵,棄疾間與之游,及在京軍中,義端亦聚衆千餘,棄疾說下之,使𨽻京,義端一夕竊印以奔金京,大怒,欲殺棄疾,棄疾急追義端,斬其首歸報,京益壯之,至是,令棄疾奉表來奏事,乙酉,召見,嘉納之,授棄疾承務郎、天平節度掌書記,并以節度印告使召京。 時有陳駐蹕利害者,陳康伯不能决,帝命侍從、臺諫同赴都堂集議,侍御史呉芾謂「建康可以控帶襄、漢,經理淮甸,若還臨安,則西北之勢不能相接給事中金安節亦言淮壖瘡痍之人,甫遂歸業,賴聲勢以幸安堵,一旦聞戎輅還,軫恐乖始,望衆不従,遂定囘鑾之議。 己丑,金遣髙忠建、張景仁來告即位,左司員外郎洪邁充接伴使,知閤門事張掄副之。 庚寅,金行納粟補官法。 詔新復州縣捜訪仗節死義之士。 金遣右副元帥完顔黙音率師討蕭窩幹。 壬辰,洪邁、張掄入對,帝謂輔臣曰「朕料此事終歸於和,卿等欲首議名分而土地次之,蓋卿輩事朕,不得不為此言。在朕所見,當以土地人民為上。若名分,則非所先也。何者?若得復舊疆,則陵寢在其中,使兩國生靈不殘于兵革,此豈細事 丙申,以楊存中為江、淮、荊、襄路宣撫使,虞允文副之。帝嘗謂湯思退曰「楊存中忠無與二朕之郭子儀也」故有是命。給事中金安節、起居舍人劉珙繳還,言:「存中頃以權勢太盛,人言藉藉,陛下曲示保全,俾解軍職,今復授以兹任,事權益隆,豈惟無以慰海宇之情,亦恐非所以保全存中也。倘以允文資淺,未可專任,宜別擇重臣,以副盛舉」奏入,帝怒,謂輔臣曰:「珙父為張浚所知,此奏專為浚地耳」。宰相召珙諭㫖,且曰「再繳累及張公」珙曰:「珙為國家計,豈暇為張公謀」執奏如初。乃改命存中措置兩淮,允文為川、陜宣諭使,措置招軍市馬,及與呉璘相見議事。珙,子羽之子也。 初,魏勝起義時,無州郡糧餉之給,無府庫倉廩之儲,勝經畫市易課,酒𣙜鹽,勸糴豪右,環海州度視敵兵攻取處,築城浚隍,塞闗隘,在軍一日,未嘗懈弛,恒如冦至,方糾集逺邇,犒勞士卒,期約有日,㑹海陵被弑,其兵北歸,勝益得自治軍旅,人皆精鋭,獲金諜者,犒以酒食,厚賂遣還,有自北方來歸者,與之同臥起,共飲食,示以不疑,周其貧窶,自是山東、河北歸附者日衆,得金人虚實,悉以上聞,又第其忠義士功能,假授官資,因李寳轉達于朝,悉如所請。考異同、臥起等事在海陵既死後,薛鑑叙入復海州時,誤也。今據宋史魏勝傳改正。 金主追冊故妃烏林荅氏為昭徳皇后。 金翰林待制大頴以言盜賊忤廢,帝杖而除名。補闕馬欽以諂事廢帝,得幸。二月己亥,起頴為秘書丞,欽除名。庚子,虞允文陛辭,言「金主既死,新主初立,彼國方亂,天相我恢復也。和則海內氣沮,戰則海內氣伸」。帝以為然。允文至蜀,遂與吳璘經畧中原。 興州統領恵逢等復河州。 壬寅,金人犯汝州,守臣王宣逆戰,敗之。 癸夘,帝發建康。 楊存中議廢江、淮州縣,給事中金安節言:「廬之合肥,和之濡須,皆昔人控扼孔道。魏明帝云:先帝東置合肥,南守襄陽,西固析山,賊來輒破於三城之下。孫權築濡須塢,魏軍累次不克,守將如甘寧等,常以寡制衆。蓋形勢之地,攻守百倍,豈有昔人得之成功,今日有之而反棄之耶?且濡湏巢湖之水,上接店步,下接江口,可通漕舟,乞擇將經理」。存中議遂格。 恵逢復積石軍,又克來羌城。 丁未,太尉、威武軍節度使劉錡卒。錡美儀狀,善射,聲如洪鐘,嘗為隴右都䕶,與夏人戰屢勝,夏人兒啼,輒怖之,曰:「劉都䕶來!」啼輒止。至是,以劉汜敗,發怒,嘔血數升,卒,諡武穆。 金有近侍進言欲罷科舉者,金主問尚書令張浩曰「自古帝王有不用文學者乎」浩曰:「有之」。曰:「誰歟?」浩曰「秦始皇」。金主顧近侍曰「豈可使我為秦始皇」事遂寢。 己酉,王宣及金人再戰于汝州。庚戌,金以全軍來攻,宣敗績,棄城去。 癸丑,金詔降廢帝幸臣蕭玉敬、嗣暉、許霖等官,放歸田里。 乙夘,帝至臨安。 甲子,金澤州刺史特黙格及其妻髙福娘伏誅。乙丑,王宣敗金人于確山。於是趙撙自信陽歸徳安,而宣亦還屯襄陽,金人復取蔡州。 丙寅,瘞欽宗重于招賢寺,立虞主,帝親遣奠,宰執議帝宜服袍履,禮部侍郎黃中曰:「三年,天下之通喪,堯、舜、三代之所共也。後世以日易月,已有愧于古矣,然猶於二十七日釋服之後,因事則服之。本朝典故,大葬啟攢,必服其初服是也。若曰:今十月而𦵏,不可復服,則真宗九月而𦵏,何為亦服初服乎?以故事考之,衰服為當」。前二日,陳康伯等進呈,帝覽奏曰:「朕為天子,豈可使事兄之禮過於事父!」中至都堂,朱倬謂中曰:「徽考大行有故事矣」。中曰:「此前日之誤,今所當改,奈何復因之?」倬曰:「帝意實然,臣子務為恭順可也」。中曰:「責難於君,乃為恭耳」。 閏月癸酉,金人破河州,屠其城。甲戌,金主謂宰臣曰:「比聞外議言奏事甚難,朕於可行者未嘗不從,自今敷奏,勿有所隠」。 戊寅祔欽宗神主于太廟。 癸未,吳璘遣楊從儀等攻抜大散闗,分兵據和尚原,金人走寶雞。 丙戌,給張浚錢十九萬緡,造沿江諸軍戰艦。 庚寅,王剛破金人于海州。辛夘,參知政事楊椿罷。 金太和厚徳殿火。 壬辰,姚仲攻順徳軍,敗金人于瓦亭砦、新店。 乙未,金兵部侍郎溫敦、珠圖喇等與窩斡戰,敗于勝州。 是月,張安國等攻殺耿京辛,棄疾還至海州,與衆謀曰:「我緣主帥來歸朝,不期事變,何以復命?」乃約李寶、王世隆徑趨金營。安國方與金将酣飲,即衆中縳之以歸。金將追之不及,獻俘行宮,斬安國於市。 三月壬辰,更定金使入境接伴館伴舊儀。 癸卯,成閔遣統制杜彥救淮寧,擊敗金人于項城。 丁未,金使高忠建等入國門。始忠建責臣禮及新復州軍,接伴使洪邁以聞,且曰:「土疆實利不可與,禮際虛名,不足惜也」。禮部侍郎黃中聞之,亟奏曰:「名定實隨,百世不易,不可謂虛。土疆得失,一彼一此,不可謂實。或又言土地實也,君臣名也,先實後名,乃今之利」。兵部尚書陳俊卿曰:「今力未可守,雖得河南,不免為虛名。臣謂不若先正名分,名分正則國威張,而嵗幣亦可損矣。 甲辰,金追削李通官職。 《戊申録》:文宣王四十九世孫孔琯為右迪功郎。 呉璘復徳順軍,璘初至城下,自将數十騎遶城守陴者,聞呼「相公來,觀望咨嗟,矢不忍發,璘按行諸屯,預治夾河戰地,斬不用命者,先以數百騎嘗敵,敵一鳴鼓鋭,士空壁躍出突璘軍,璘軍得先治地,無不一當十,至暮,璘忽傳呼某將戰不力,其人即殊死鬬,敵大敗,遁入壁,黎明,師再出,敵堅壁不動,㑹大風雷,金人拔營去,凡八日而克。璘入城,市不改肆,父老擁馬迎拜。 辛亥,金以亷平誡諭中外官吏。 壬子,金使高忠建等見於紫宸殿,詔館伴使徐嚞等以所定禮示之。忠建固執,帝特許殿上進書,及升階,猶執舊禮,陳康伯以義折之。忠建語塞,乃請宰相受書,康伯奏曰:「臣為宰相,難以下行閤門之職」忠建奉書跪,不肯起,康伯呼嚞至榻前,厲聲曰:「館伴在館所議何事」嚞徑前掣其書以進,忠建氣沮,帝嘉歎之。 癸丑,金人圍淮寧府,守臣陳亨祖死之,舉家五十餘人皆死。事聞,贈容州觀察使。 甲寅,吳璘自順徳軍復還河池。金人犯鎮戎軍。 丁巳,遣洪邁等賀金主即位。 戊午,知蘭州王宏拔㑹州。 金人陷淮寧府,統領戴規戰死,成閔歸自淮東。 辛酉,金人攻原州。 是春,淮水暴漲,中有如白霧,其闊可里所,其長亙淮南北,又有赤氣浮於淮南,自髙郵軍至興化縣,若血凝而成者。 夏四月丁夘朔,姚仲遣兵救原州。 己巳,金右副元帥完顔黙音等敗窩斡於長濼。 辛未,金降廢帝亮為海陵郡王,諡煬煬。海陵之弒也,都督府以其柩置南京班荊館。至是,詔與其子光英同𦵏于大房山鹿門谷諸王兆域中。 乙亥,金詔減御膳及宮中食物之半。 金完顔黙音復敗窩斡於霿●河。 戊寅,以御史中丞汪徹參知政事。 辛巳,金主宴夏使於貞元殿。故事,外國使三節人從皆坐廡下,賜食。金主察其食不精腆,曰:「何以服逺人之心!」掌食官皆杖六十。癸未,夏使朝辭,乞互市,從之。 初議遣使如金報聘,且賀即位,工部侍郎張闡請嚴遣使之命,正敵國之禮,彼或不從,則有戰耳,如是則中國之威可以復振,帝然之,遂遣洪邁等使金,帝謂輔臣曰:「向日講和,本為梓宮太后,雖屈己卑辭,有所不憚。今兩國之盟已絶,宜正名畫境,朝儀、嵗幣當先定之」。邁乃奏接伴禮儀十有四事,戊戌,邁等辭行書,用敵國禮,帝手札賜邁曰:「祖宗陵寢隔濶三十年,不得以時洒掃祭祀,心實痛之。若彼以河南北見歸,必欲居尊如故,正復屈已,亦何所惜?」邁至燕金閤門,見國書不如式,抑令於表中改「陪臣」二字,朝見之儀必欲用舊禮,邁執不可,金鎖使館,自旦及暮,水漿不通,三日,乃得見金人,語不遜,欲留邁,張浩不可,乃遣還。 壬辰,金詔征契丹部將士曰:「應契丹與大軍未戰而降者,不得殺傷,仍安撫之。以後招誘來降者,除奴婢以已掠為定,其親屬使各還其家,仍官為贖之。是月,大雨,淮水暴溢數百里,漂沒廬舍,人畜死者甚衆。 金人發諸路兵二十餘萬,復攻海州,先遣一軍自州西南斷魏勝軍餉道,勝擇勇悍士三千餘騎,拒於石闥堰,金兵不能進,逮夜始還,留千人備險隘,金兵十萬來奪,勝率衆鏖戰,殺數千人,餘遁去,勝還入城。無何,金兵環城圍數重,勝與郭蔚分兵備禦,或獨出擾之,使不得休息,又間夜發兵刼其營,或焚其攻具,既而金人併力急攻,勝告急于李寳寳以聞。 五月戊戌,金遣元帥左監軍高忠建㑹北征將帥討契丹。 己亥,金右副元帥完顔黙音坐逗遛,召還京師,罷之。 壬寅,姚仲及金人戰於原州之北嶺,官軍大敗。 金立楚王允迪為皇太子。 戊申,復以楊存中為醴泉觀使,奉朝請。罷御營宿衞司。 辛亥,鎮江都統制張子蓋率兵救海州,進次石湫堰。金人陳萬騎于河東,子蓋率精鋭數千騎撃之,統制張汜畧陣中流矢死,子蓋曰:「事急矣!」奮臂大呼,馳入陣,魏勝等繼之,殊死戰,賊大敗,擁溺石湫河死者半,圍遂解。子蓋,俊從子也。 甲寅,命張浚專一措置兩淮事務兼節制淮東西、沿江州郡軍馬。 己未,吳璘遣將復熙州。 壬戌,置御前萬弩營,募淮民為之,從張浚請也。浚謂「敵長于騎,我長於歩,制騎莫如弩,衞弩莫如車」。乃令專制弩治車。 帝之還臨安也,傳位之意已决,懲宣和、吳敏輩自以為功,不以語羣臣,中書舍人唐文若獨請對,言不宜急速,㑹陳康伯乞去位,帝曰:「更待數月」。康伯喻意,不復言,既而帝益倦勤,康伯密贊大議,且曰:「今不正名,恐下有疑似之心,且諸將分屯江上,必使之曉然,咸知聖意」。遂草立皇太子手詔以進。甲子,內降詔,立皇子瑋為皇太子,更名眘。 是月,吳璘攻熈州,拔之。初,三大將之出也,興州路得秦隴、環原、熈河、蘭㑹、洮州、積石、鎮戎徳順軍,凡十二郡,金州路得商、虢、陜、華州,凡四郡,獨金以重兵扼鳳翔,故散闗之師不得進。 六月丙寅朔,呉璘次大幽嶺,以原州之敗,檄召姚仲至軍前下河池獄,命䕫路安撫使李師顔代將其兵。 先是,以秦檜舊第為新宮,戊辰,名曰徳壽,命內侍張去為領之。庚午,以復與金議和,罷三招討司。初,李顯忠隂結金都統蕭琦為內應,請出師,欲自宿亳趨汴,由汴京以通闗陜闗,陜既通,則鄜延一路熟知顯忠威名,必皆響應,且欲起舊部曲數萬以取河東,㑹詔罷兵,乃止。 甲戌,加贈皇兄子偁為太師、中書令,追封秀王,諡安僖。妻張氏封王夫人。 乙亥,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朱倬罷,侍御史張震、右正言袁孚論其罪故也。 是日,內出御札,傳位於皇太子,帝稱太上皇帝,退處徳壽宫,皇后稱太上皇后。 丙子,帝行內禪之禮,百官班紫宸殿下,有司設黄麾仗五百人,太常官樂工百人,設而不用。先是,帝嘗諭太子以傳禪意,太子流涕固辭,至是,遣中使召太子入禁中,復加面諭,太子推遜不受,即趨殿側便門,欲還東宫,帝勉諭再三,帝遂出御紫宸殿,百官起居畢,宰相陳康伯、執政葉義問、汪徹、黃祖舜升殿奏:「陛下超然髙蹈,有堯舜之舉,臣等不勝欣贊,第自此不獲日望清光,犬馬之情,無任依戀」。因再拜泣下,帝亦為之揮涕曰:「朕在位三十六年,今老且病,久欲閒退此事,斷在朕意,非由臣下開陳也,卿等宜悉力以輔嗣君」。康伯等復奏曰:「皇太子賢聖仁孝,天下共知,似聞謙遜太過,未肯即御正殿」。帝曰:「朕已再三邀留,今在殿後矣!」帝入宫,百官移班殿門外,宣詔畢,入班殿庭,頃之,皇太子服袍履,內侍掖扶至御榻前,拱手側立不坐,奉應官以次稱賀,內侍扶掖至於七八,乃畧就坐,宰相率百僚稱賀,太子遽興,康伯等陞殿奏,願陛下即御座正南面,以副太上皇付託之意,太子愀然曰:君父之命,出於獨斷,然此大位,懼不克當,尚容辭遜」。班退,太上皇即日駕之徳壽宫,帝服赭袍玉帶,步出祥曦殿門,冒雨掖輦以行,及宫門弗肯止,上皇麾謝再三,且令左右扶掖以還,顧曰:「吾付託得人,斯無憾矣!」左右皆呼萬嵗,百官扈從上皇至徳壽宮而歸,頃之,太上皇后赴徳燾宮,是日,詔有司議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尊號以聞,在內諸司日輪官吏應奉徳壽宮,少有怠慢,以大不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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