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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檢索 "至正二十七年十月丙辰 (1367/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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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索內容:
檢索範圍: 資治通鑑後編
條件: 包含字詞「至正二十七年十月丙辰 (1367/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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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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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二十七年秋七月,關中兵勝負猶未決。庫庫謂孫翥、趙恒曰:「今日果當何如?」二人因獻計曰:「關中四軍,獨李思齊最強,思齊破則三軍不攻自服矣。今關中兵將相持不決,所畏者惟貊高耳。宜抽貊高一軍,疾趨河中,自河中渡河𢷬鳳翔,覆思、齊巢穴,出其不意,則渭北之軍一戰可降,此唐莊宗破汴梁之策也。關中既定,然後出兵以討江、淮,破之必矣」。庫庫即日行其計,檄貊高率兵攻鳳翔。此事據庚申外史修入。 潘元紹以張士誠之勲戚,位重宰相,頗能禮下文士,然酗酒嗜殺有名倡。蘇氏才色雙美,醉後尋其罪殺之以金盤,薦其首於客宴。一日出戰,歸見事急,召其愛妾七人謂曰:「我受國重寄,義不顧家,脫有不測,若輩當自引決」。最少妾段氏請先死,六人皆相繼自經,元紹焚之,瘞後園,據鐵崖樂府,張羽七姬權厝志及文徵明跋修入。 甲申,呉右相國李善長等勸王即皇帝位,王未之許,善長等復力請王,曰:「一統之勢未成,四方之塗尚梗,若遽稱大號,未愜輿情。吾嘗笑陳友諒初得一隅,妄自稱尊,志驕氣盈,卒致覆滅,吾豈得更自蹈之!若天命在我,固自有時,無庸汲汲也」。 己丑,雷震呉宮門獸吻,得物若斧形而石質,王命藏之,出則使人負於駕前,臨朝聽政,則奉置几案,以祇天戒,遂赦中外獄囚。 方國珍初降呉也,約云杭城下即納地入朝」,已而據地自若,且通使於閩,圖為掎角。呉王聞之怒,遣使責國珍貢糧二十三萬石,仍以書諭之,其畧曰:「吾師下姑蘇,即南取溫台處,水陸並進,無能禦也。爾早於此時改過效順,猶可保其富貴,不然集三郡之兵,與我一較勝負,亦大丈夫之所為。不然為偷生之計,竄入海島,然吾恐子女玉帛反為爾累,舟中自生敵國,徒為豪傑所笑也」。書至,國珍大懼,集弟姪及將佐以決去就,其郎中張本仁曰:「姑蘇未下,彼安能越千里而取我?」劉席曰:「江左兵多步騎,其如吾海舟何?」國珍弟姪多以為然,唯丘楠争曰:「此二者,皆非所以為公福也,姑蘇旦夕必下,彼出兵南伐,辭直而師壯,吾誰與為援?莫若遣使奉書,明言不敢背德,庶㡬可以息兵,不然,禍至無日矣!」國珍素戅闇,不能決,唯日夜運珍寳,集巨艦,為泛海計。 丁酉,絳州星隕,光耀如晝。 辛丑,呉置太常、司農、大理、將作四司。 是月,李思齊遣部將許國佐、薛穆飛,㑹張良弼、托埒伯兵,屯於華隂。時命圖嚕為陜西行省左丞相,思齊不悅,令部將鄭應祥守陜西,而自還鳳翔。 龍見於臨朐龍山,大石起立。 貊高部將多博囉之黨,及奉檄調往陜西,貊高率兵赴之。行至衞輝,諸將夜聚謀曰:「我為官軍庫庫為總兵,用我殺南軍可也。今聞欲馳往河中,渡河趨鳳翔、鳳翔李思齊乃官軍也,以官軍殺官軍,其謂之何?」於是河西平章船張及沙、知院劉參政抜刀誓衆曰:「不必多言,五鼓罷扶貊高作總兵,不從則殺之。約定,各率兵以待。翊日天未明,如其言以叛。貊高即使其首領官胡安之控告朝廷,使謝雪兒領精騎北奪彰德,使沙劉領精騎西奪懷慶。沙蘭達爾特克實沙、巴延特穆爾、李國鳳進謀於皇太子曰:「向日詔書,令諸將各將本部分道進兵,而不立大將以總之,宜其不相從也。古者太子入則監國,出則撫軍,太子何不奏,上立大撫軍院以鎮之。凡指揮各將,皆宜出自撫軍院,然後行,使權歸於一,而自內制外,庶㡬天下可為。又貊高一部背庫庫而向朝廷,亦宜別作名號以旌異之」。太子如其言以請。八月丙午,命皇太子總天下兵馬。詔曰:「元良重任,職在撫軍,稽古徵今,卓有成憲。曩者障塞決河,本以拯民昏墊,豈期妖盜,積造訛言。簧鼓愚頑,塗炭郡邑,殆徧海內,兹踰一紀。故察罕特穆爾仗義興師,獻功敵愾,汛掃汴洛,克平青齊,為國捐軀,深可哀悼。其子庫庫特、穆爾克繼先志,用成駿功。阿裕錫哩達喇計安宗社,累請出師。朕以國本至重,詎宜輕出,遂授庫庫特穆爾總戎重寄,畀以王爵,俾代其行。李思齊、張良弼等各懷異見,構兵不已,以至盜賊愈熾,深遺朕憂。況全齊密邇輦轂,儻失早計,恐生異圖,詢之衆謀,僉謂皇太子聰明仁孝,文武兼資,聿遵舊典,爰命以中書令、樞密使悉總天下兵馬,諸王、駙馬、各道總兵、將吏,一應軍機政務,生殺予奪,事無輕重,如出朕裁。其庫庫特穆爾總領本部軍馬,自潼關以東,肅清江淮。李思齊總領本部軍馬,自鳳翔以西,與侯巴延達實進取川蜀。以少保圖嚕為陜西行中書省左丞相,總領本部軍馬,及張良弼、孔興、托埒伯各枝軍馬進取襄樊。王信本部軍馬,固守信地,別聽調遣。詔書到日,汝等悉宜洗心滌慮,同濟時艱。 貊高部將謝雪兒至彰德,詐為使者以入,遂據之。沙劉至懷慶庫庫,守將黃瑞覺之,城閉不得入。庚戌,貊高殺衞輝守將余仁輔。彰德守將范國英引軍至清化,聞懷慶有備,復還彰德,上疏言:「人臣以尊君為本,以盡忠為心,以愛民為務。今總兵官庫庫特穆爾歲與官軍讐殺,臣等乃朝廷培養之人,素知忠義,焉能俛首聽命?乞降明詔,別選重臣,以總大兵」。詔以「庫庫特穆爾不遵君命,宜黜其兵權,就令貊高討之。又以貊高首倡大義,賜其所部將士,皆號為忠義功臣。 辛亥,特穆爾巴哈進封淮王,賜金印,設王傅等官。 壬子,為皇太子立大撫軍院,秩從一品,知院四員,副使、同僉各一員,經厯都事各二員,管勾一員。 甲寅,以右丞相旺扎勒特穆爾、翰林承旨達爾瑪、平章政事旺扎勒特穆爾並知大撫軍院事。 癸丑,呉圜丘、方丘及社稷壇成。圜丘在應天府城東南,正陽門外鍾山之陽,方丘在太平門外鍾山之北,並倣漢制,為壇二成。 丙辰,旺扎勒特穆爾言:「大撫軍院專掌軍機,今後迤北軍務仍舊制樞密院管。其餘內外諸王、駙馬、各處總兵、統兵、行省、行院、宣慰司,一應軍情,不許隔越,徑行移大撫軍院」。以詹事院同知李國鳳同知大撫軍院事,中書參知政事旺扎勒特穆爾為副使,左司員外郎索珠、樞密院參議王宏遠為經厯。 庚申,旺扎勒特穆爾言:「諸軍將士有能用命効力建立奇功者,請所賞宣敇依常制外,加以忠義功臣之號」。從之。 時詔書雖下,諸將皆不用命。李思齊聞貊高為變關,保和爾齊夜遁,遂解兵而西。托音特穆爾盡劫掠山東民畜而西趨衞輝,庫庫特穆爾盡率河、洛民兵而北渡懷慶。貊高懼庫庫兄弟有夾攻衞輝之勢,亦盡劫掠衞輝民畜,而北屯彰德,朝廷無如之何。以上據庚申外史修入。關保以庫庫有不臣之心,亦叛去,列其罪狀聞於朝,舉兵共攻之。 辛酉,命旺扎勒特穆爾仍前少師、知樞密院事伊蘓仍前太保、中書右丞相,特哩特穆爾以太尉為添設中書左丞相。 丙寅,立行樞密院於阿南達察罕諾爾,命陜西行省左丞相圖嚕仍前少保兼知行樞密院事。 丁卯,呉徵江西儒士顔六奇、蕭飛鳳、劉平等至建康,欲官之,俱以老病辭,各賜帛遣還。戊辰,命特哩特、穆爾仍前太尉、左丞相、知大撫軍院事,中書右丞陳敬伯為中書平章政事。 呉王以書諭沂州王宣父子曰:「吾兵去歲拔淮甸,爾父子遣軍乘勢入海州,非仗吾兵威,安能得此?爾乃不知所自縱軍,燒吾鹽草,今年春,又犯我宿遷,此乃鼠竊狗偷之計,豈大丈夫所為哉?事本微細,徒起釁端,是以前日海州之舉,不過畧示警戒,吾若督師進取海州,必不可保。是時忽記爾父子數年前與吾書云:「雖在蒼顔皓首之際,猶望閣下鼓舞羣雄,殪子嬰於咸陽,戮商辛於牧野,以清華夏,因不忘舊盟,遂即命班師。今整兵取河南,已至淮安,念爾昔年,故以書示意,若能速更名號,奮然來歸,相與戮力戡亂,豈不偉哉?不然未取河南,先取沂州,雖欲改圖,不可得矣! 己巳,呉太廟成,四世祖各為廟,高祖居中,曾祖居東第一廟,祖居西第一廟,考居東第二廟,在宮城東南,皆南向。 呉王命參政朱亮祖率馬步舟師討方國珍,戒之曰:「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殺一人」。 九月甲戌朔,義士戴晉生上皇太子書,言治亂之由。 命中書右丞相伊蘓以兵往山東,參知政事達都呼喇分戶部官一同供給。 丁亥,以兵起迤南百姓供給繁重,其真定、河南、陜西、山東、冀寧等處,除軍人自耕自食外,與免民間今年田租之半,其餘雜泛一切停罷。 辛巳,呉大將軍徐達克姑蘇,執張士誠。時圍困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飛礮以擊敵,多所中傷。城中木石俱盡,至拆祠廟民居,為礮具。達令軍中架木若屋狀,承以竹笆,軍伏其下,載以攻城,矢石不得傷。至是,達督將士破葑門,常遇春破閶門新寨,遂率衆度橋進薄城下。其樞密唐傑登城拒戰,士誠駐軍門內,令嚴參政與謝節、周仁立柵以補外城。傑知不敵,投兵降,周仁、徐義、潘元紹及錢參政皆降。晡時,士誠軍大潰,諸將遂蟻附登城。士誠更使其副樞密劉毅收餘兵尚二三萬,親率之戰於萬夀寺東街,復敗,劉毅降,士誠倉皇歸,從者僅數騎。初,士誠見兵敗,謂其妻劉氏曰「我敗且死矣,若曹何為?劉氏曰君勿憂,妾必不負君」乃積薪齊雲樓下。及城破,驅其羣妾侍女登樓,促其自盡,令養子辰保縱火焚之,遂自經死。士誠獨坐室中,左右皆散走。達遣士誠舊將李伯昇至士誠所諭意。時日已暮,士誠拒戸自經,伯昇決戸令降將趙世雄挽解之,氣未絶復蘇。達又令潘元紹以理曉之,反覆數四。士誠瞑目不言,乃以舊盾舁之,出葑門中,途易以戸扉,舁至舟中,凡獲其官屬:平章李行素、徐義,左丞饒介,參政馬士麟、謝節、王元恭、董綬、陳恭,同僉高禮,內史陳基,右丞潘元紹等所部將校,杭州、嘉興、松江等府官吏家屬及外郡流寓之人,凡二十餘萬,并元宗室神保大王黒漢等,皆送建康,別將熊天瑞伏誅。初,達與遇春約,城破之,日中分撫之。先集將士,申明王意,令將士各懸小木牌,令曰:「掠民財者死,拆民居者死,離營二十里者死」。及城破,達軍其左,遇春軍其右,號令嚴肅,軍士不敢妄動,居民晏然。 壬午,呉王命中書省以戰袍賜征浙西將士。時姑蘇之捷未至,王念其久役將寒,故有是命。 癸未,姑蘇捷音至,呉王命中書平章政事胡廷瑞帥師取無錫州,仍命大都督府副使康茂才將兵繼之。又命虎賁左衞副使張興率勇士千人赴淮安候師期,又令濠州練習平鄉山寨軍,㑹取膠州、登萊等處,又命江淮衛以兵千人守禦邳州。 呉徐達等遣許千戸率兵取通州,次狼山。其守將張右丞者,士誠從子,所謂大眼張也。乙酉,率所部詣軍門降,得將士七千三百餘人,糧五萬二千餘石。 丁亥,呉置內使監,秩正四品。 無錫、莫天祐以城降於呉。初,天祐附張士誠,士誠累表為同僉樞密院事,亦羈縻而已。徐達數遣使諭降,天祐俱殺之。至是,胡廷瑞等率兵攻其城,州人張翼知事急,率父老往見天祐曰:「張氏已就縛,縱固守將,誰為一城生命存亡皆在今夕,願熟慮之」。天祐沈思良久,擲帽於地曰:「守此孤城,不如降也」。翼乃縋城而下,納欵於廷瑞,廷瑞喜曰:「城不受兵,皆汝之力也」。翼還告,天祐遂出降。 己丑,詔伊蘓以中書右丞相分省山東,沙蘭達哩以中書、左丞相分省大同。 呉朱亮祖駐軍新昌,遣指揮嚴德攻關嶺山寨,平之。 徐達遣人送張士誠至建康,士誠在舟中,閉目不食,至龍江,堅臥不肯起。舁至中書省,相國李善長問之,不語。已而士誠言不遜善,長怒王,欲全士誠,而士誠竟自縊死,賜棺以葬之。考異士誠之死。俞本記事録云:上令御士扛於竺橋,御杖四十而死,焚瘞於石頭城。九朝談纂云:以弓弦勒殺之,國初事蹟云:命縊殺之。今從太祖實録。浙西民物蕃盛,儲積殷富,士誠兄弟驕侈淫佚,又闇於斷制,權為文吏所竊。然士誠持重寡言,欲以得士要譽,士有至者,無問賢不肖,輒重其贈遺,輿馬居室,靡不充足,士多往趨之。及士信用事,疎簡舊將,奪其兵權,由是上下乖疑,不肯用命。凡出兵遣將當行者,或臥不起,邀求官爵,美田宅即如願賜之。始任事,至軍中,則載妓女歌舞,日㑹遊談之士,酣宴博奕。及喪師失地而歸,士誠亦不問,或復用為將,其威權不立類如此。死時年四十七。士誠母曹氏,頗有智數,死葬姑蘇南門外。士誠有二子,城將破時,其妻劉氏以白金遺乳媪,令負二子逃民間,不知所終。士信愚妄,不識大體,士誠委政於士信,卒以亡其國,而士信之敗,又為王、蔡、葉三參軍所誤,至是並戮之,風乾其尸,秤刑者三月,據鐵崖樂府。殺潘元紹,投其首於溷中,剮莫天祐,以其堅守無錫,前後喪臺兵十餘萬也。据九朝談纂。又有周侲者,山陽鐵冶子也,人號為周鐵星,以聚斂功至上卿,城破被獲,言於主者曰:「錢穀、鹽鐵籍皆在我,汝國欲富,當勿殺我」。主者怒曰:「亡國賊不知死罪,尚敢言是耶!」遂殺之,民大快。或手額謝天曰:「今日天開眼也」。實録無周侲事,此據鐵崖樂府補入。士誠既死,呉王謂羣臣曰:「吾昔渡江時,所得江東數郡而已。陳友諒據上流,張士誠為吾腹心之患,一有警報,首尾牽制,吾居中應之,實為艱難。今二人皆為吾所滅,然東南雖定而中原尚擾,尤當相與戮力,未可遽為自安之計。 辛卯,呉置宣徽院,改大醫監為太醫院,秩皆正三品。 甲午,呉朱亮祖兵至天台縣,縣尹湯盤以縣降。 丙申,太師汪嘉努追封兖王,諡忠靖。 丁酉,呉朱亮祖進攻台州,方國珍出師拒戰,亮祖擊敗之,指揮嚴德中矢死。德采,石人也。 戊戌,呉王遣使以書送元宗室神保大王及黒漢等九人於帝書,畧曰:「曩者天棄金宋,厯數在殿下,祖宗故以韃靼部落起事,沙漠入中國,與民為主,傳及百年,至於殿下,海內兵興,豪傑紛起,擾亂中原,邑里蕭條,黎庶之不安已十七載矣,殿下屢嘗命將征伐,國勢日衰,妖氛愈盛,遂令故將大臣服毒而歿,臨陣而陷,十常八九,如以義旗而興為將者,李察罕、張思道、李思齊,雖能殄滅妖寇,功已高權已重,豪傑之志在焉,殿下不能誰何,尤甚於妖人之作亂也,蓋其心不異曹操奉漢獻帝於許下,殿下豈不知之?且妖人之作亂,權臣之跋扈,非妖人易於作亂,權臣易於跋扈也,由殿下不能體祖宗所為,故天將棄之,如棄金宋之事,殆不可救,予本庶民,因亂起兵,保障鄉里,官軍隔絶,遂為衆所推戴,數年以來,因輯衆撫,有江東、兩浙、湖淮、漢沔、江西、嶺廣人,各生理近,殄滅反側,張士誠於彼得神保大王及黒漢等九人,昔殿下祖宗滅金,宋蕩除,其宗室親王、駙馬皆殄滅無遺,一何忍也?今予則不然,所獲元氏子孫,悉皆放歸,望殿下思祖宗之傳,仍善待之。又以書與庫庫特穆爾曰:曩者累遣使皆被拘留,未審閣下雅意若何?今都事李節思歸,特遣人送去,所拘使者,亦望發還。方今天下豪傑,如萌芽之發,尚未長盛,閣下如存大義,宜整師旅,聽命於朝,令四境貢賦入京,或時赴朝廷,與君共謀大事,以安天下可也。不然,名為臣子,而朝廷之權專屬軍門,縱此心自以為忠,安能免於人議?若猶豫不決,恐變生部屬,事有難言,閣下果忠於君,當以赤心事之,若有他圖,速宜堅兵,以固境土。予近日削平張氏,江南已定,東南距大海,西抵巴蜀,南被嶺南,止有閩中一區,已遣偏師征討,旦夕必下諸軍屯駐,在內居閒,養銳閣下,如欲借力,但遣一使,至即時調發應援,薄有織金文綺四端,用見遠意。 己亥,沂州王宣遣其副使權苖芳謝過於呉,呉王遣鎮撫侯正紀往報之。辛丑,呉王命於泗州靈璧取石制磬,湖州采桐梓制琴瑟。 平姑蘇,師還,呉王論功行賞,封李善長為宣國公、徐達信國公,常遇春鄂國公,餘皆賞綵段有差。軍人米一石、鹽十斤。王諭諸將曰:「江南既平,當北定中原,以一天下,毋狃於暫安而忘永逸,毋足於近功而昧遠圖。大業垂成,更須努力」。明日,徐達等入謝,王問:「公等還第置酒為樂否?」對曰:「荷主上恩德,皆置酒相慶」。王曰:「吾豈不欲置酒與諸將為一日之歡?但中原未平,非宴樂之時,公等不見張氏所為乎?終日相與酣歌逸樂,今竟何如?宜深戒之」。 呉朱亮祖兵克台州。初,方國瑛聞呉師至,即欲遁去,㑹其都事馬克讓自慶元還,言國珍方治兵,為城守計,勸國瑛勿去,國瑛始約束將士,乘城拒守,然士卒懷懼,往往有逃潰者。亮祖攻之急國,瑛度力不能禦,以巨艦載妻子夜出興善門,走黃巖,亮祖入其城,遂下仙居諸縣。國瑛之遁也,挾總管趙琬至黃巖,琬潛登白龍奧,舍於民家,絶粒不食,人勸之食,輒瞑目卻之,七日而死。琬,璉之弟也。 癸卯,呉新內成正殿曰奉天殿,前為奉天門,殿之後曰華蓋,殿殿後曰謹身殿,皆翼以廊廡。奉天殿之左右各建樓,左曰文樓,右曰武樓。謹身殿之後為宮,前曰乾清宮,後曰坤寧宮,六宫以次序列焉。周以皇城城之門,南曰午門,東曰東華,西曰西華,北曰𤣥武。制皆樸素,不為雕飾。王命博士熊鼎類編古人行事可以鑒戒者,書於壁間。又命侍臣書大學衍義於兩廡壁間。王曰:「前代宮室,多施繪畫,予用書此,以備朝夕。觀覽豈不愈於丹青乎?」有言瑞州出文石,琢之可以甃地。王曰:「爾不能以節儉之道事予,乃導予以侈麗,夫豈予心哉!但構為宫室,已覺作者之勞,況遠取文石,能不厲民乎!」言者大慙而退。 冬十月甲辰朔,呉王謂中書省臣曰:「軍中士卒多因戰鬭而傷殘者,不可備行伍。今新宮成宮外,當設備禦,合於宮墻外周圍隙地,多造廬舍,令廢疾者居之。晝則治生,夜則巡警,因給糧以贍之,使得有所養也」。 呉王遣起居注、呉林、魏觀以幣帛求遺賢於四方。 呉徙蘇州,富民實濠州。 貊高以兵入山西,定盂州、忻州,下𡻳州,遂攻真定。詔伊蘓自河間以兵㑹貊,高取真定,已而不果。命伊蘓還河間貊高還彰德。 乙巳,皇太子奏以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信為山東行省平章政事兼知行樞密院事。立中書行省於真定路。 丙午,呉楚國公廖永安之喪至自蘇州,王迎祭於郊。 加司徒、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宣為沂國公。 呉命百官禮儀俱尚左,改右相國為左,左相國為右,餘官如之。又定國子學官制,以博士許存仁為祭酒,劉承直為司業。 呉改太史監為院,以太史監令劉基為院使,秩正三品。 朱亮祖兵至黃巖州,方國瑛燒廨宇民居,遁海上,守將哈爾嚕降。 丁未,呉王敇禮官曰:「自古忠臣義士,舍生取義,身沒而名存,有以垂訓於天下。若元右丞余闕守安慶,屹然當南北之衝,援絶力窮,舉家皆死,節義凜然。又有江州總管李黼,身守孤城,力抗強敵,臨難死義,與闕同轍。自昔忠臣義士,必見褒崇於後代,蓋以厲風俗也。宜令有司建祠肖像,歲時祀之」。壬子,詔庫庫特穆爾落太傅、中書左丞相并諸兼領職事,仍前河南王以汝州為食邑。其弟托音特穆爾,以集賢學士與庫庫特穆爾,同居河南府,而以河南府為梁王食邑,從行官屬悉令還朝。凡庫庫特穆爾所總諸軍在帳前者,命伯索珠、和爾齊統之。在河南者,中書平章政事內史李克彛統之。在山東者,太保、中書右丞相伊蘓統之在山西者,少保、中書左丞相沙蘭達哩統之。在河北者,知樞密院事貊高統之,唯關保仍統本部諸軍庫庫。特穆爾既受詔,即退軍屯澤州。 是日,赦天下。呉置御史臺,秩從一品。以湯和為左御史大夫,鄧愈為右御史大夫,劉基、章溢為御史中丞,基仍兼太史院。王諭之曰:「國家所立,惟三大府總天下之政,中書政之本都,督府掌軍旅,御史臺糾察百司,朝廷紀綱盡繫於此,其職實為清要。卿等當思正已以率下,忠勤以事上,毋徒擁虛位而漫不可否。毋委靡因循,以縱奸養惡,毋假公濟私,以傷人害物。《詩》云:剛亦不吐,柔亦不茹。此大臣之體也。卿等勉之」。 甲寅,呉命左御史大夫湯和為征南將軍、僉大都督府事,呉禎為副將軍,率諸將討方國珍於慶元。 壬戌,呉命中書省定律令,以李善長為總裁官,楊憲、傅瓛、劉基、陶安、徐本、文原吉、范顯宗、錢用、任、盛元輔、呉去疾、趙麟、崔永泰、張純誠、謝汝志、周禎、劉惟敬、周祥、陳敏、孫忠、李祥、潘黼、程孔昭、傅敏學、王藻、呉彤為議律官。初,王以唐、宋皆有成律斷獄,惟元不倣古制,取一時所行之事為條格,胥吏易為奸弊。自平武昌以來,即議定律。至是,臺諫已立各道按察司,將巡厯郡縣,欲須成法,俾內外遵守,故有是命。復諭之曰「立法貴在簡當,使言直理明,人人易曉。若條緒繁多,或一事而兩端,可輕可重,使貪猾之吏得以因縁為奸,則所以禁殘暴者,反以賊善良,非良法也。務求適中,以去繁弊。夫網密則水無大魚,法密則國無全民。卿等宜盡心參究,凡刑名條目逐一采上,吾與卿等面議斟酌,庶可以久遠行之」。 丙辰,呉王遣使以書遺李思齊、張良弼,使息兵解鬭,推一人為尊,撫定關中,以一民心。思齊等得書不報。 丁巳,呉王宴功臣於西樓。 辛酉,呉王謂信國公徐達等曰:「中原擾攘,人民離散,山東則有王宣父子鼠竊狗偷,反側不常。河南則有王保保,名為尊元,實則跋扈擅専,上疑下慢。關隴則有李思齊、張思道,彼此猜忌,勢不兩立,且與王保保互相嫌隙。元之將亡,其機在此。今欲命諸公北伐,計將何如?」鄂國公常遇春對曰:「今南方已定,兵力有餘,直𢷬元都,以我百戰之師,敵彼久逸之卒,挺竿而可勝也。都城既克,有似破竹之勢,乘勝長驅,餘可建瓴而下矣」。王曰:「元建都百年,城守必固。若如卿言,懸師深入,不能即破,頓於堅城之下,餽餉不繼,援兵四集,進不得勝,退無所據,非我利也。吾欲先取山東,撤其屏蔽,旋師河南,斷其羽翼,抜潼關而守之,據其戶樞,天下形勢,入我掌握,然後進兵元都,則彼勢孤援絶,不戰可克。既克其都,鼓行雲中、九原以及關、隴,可席卷而下矣」。諸將皆曰:「善」。王顧謂徐達曰:「兵法以廟筭勝者得算多也,卿其識之」。 癸亥,呉定樂舞之士樂生用道童如故。舞生以民間俊秀子弟為之,文武二舞各六十四人。 甲子,呉王命中書右丞相、信國公徐達為征北大將軍、中書平章政事,掌軍國重事,常遇春為征北副將軍,率甲士二十五萬,由淮入河北取中原。又命中書平章政事胡廷瑞為征南將軍,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輝為副,率安吉、寧國、南昌、袁、贛、滁、和、無為等衛軍,由江西取福建。以湖廣參政戴德隨征。又命平章楊璟、左丞周德興、參政周彬率武昌、荊州、益陽、常德、潭、岳、衡、澧等衛軍取廣西。文輝初為王養子,賜姓朱氏,至是復何姓。是日,王親祭上下神祗於北門之七里山。讀祝畢,召諸將士諭之曰:「汝等師行,非必畧地攻城而已,要在削平禍亂,以安民生。凡遇敵則戰。若所經之處及城下之日,勿妄殺人,勿奪民財,勿毀民居,勿廢農具,勿殺耕牛,勿掠人子女。民間或有遺棄孤兒、幼女、父母親戚來求者,即還之」。諸將皆頓首受命。 乙丑,以集賢大學士丁好禮為中書添設平章政事。 呉王遣世子及次子往謁臨濠諸墓,時世子年十三,次子年十二,命中書擇官輔導以行。凡所過郡邑城隍及山川之神,皆祭以少牢。至墓所,拜掃禮畢乃還。 丙寅,平章內史關保封許國公。 呉王檄諭齊、魯、河、洛、燕、薊、秦、晉之人曰:「元之臣子,不遵祖訓,廢壞綱常,有如大德廢長立幼,泰定以臣弑君天厯以弟酖兄,至於閨闥之間,每多無別,上下相習,恬不為怪,其於父子君臣、夫婦長幼之倫,瀆亂甚矣。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本根。禮義者,御世之大防。其所為如彼,豈可為訓天下後世哉?及其後嗣,沈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專權,憲臺報怨,有司毒虐,於是人心離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國之民,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相保,雖因人事所致,實天厭其德而棄之之時也。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亂,為衆所推,率師渡江,居金陵形勝之地,得長江天塹之險。今十有三年,西扺巴蜀,東連滄海,南控閩、越、湖、湘、漢、沔,兩淮、徐、邳皆入版圖,奄及南方,盡為我有。念中原之民,久無所主,深用疚心,予恭天成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伐,拯生民於塗炭,復漢官之威儀,慮人民未知,反為我讐,挈家北走,陷溺尤深,故先諭告兵,至勿避予,號令嚴肅,無秋毫之犯,歸我者永安於中華,背我者自竄於塞外。其䝉古色目諸人,有能知禮義願為臣民者,與中夏人撫養無異,檄到之日,各宜知悉。 丁卯,呉大將軍徐達等師次淮安,遣人往沂州,以書諭王宣父子使來降。 己巳,呉王以大軍進取中原,恐庫庫特穆爾乘間竊發,侵擾邊民,乃命中書省臣戒飭廬州、安豐、六安、濠、泗、蘄、黃、襄陽各處,嚴兵守備。 呉湖廣行省遣兵取寳慶新化縣,擊守將麻周,破之。 呉朱亮祖自黃巖進兵溫州,克其城,方明、善先已挈妻子遁去。亮祖入城撫諭,分兵徇瑞安,其守將謝伯通以城降。 辛未,沂州王信既得呉大將軍書,乃遣使約欵,且奉表賀平張士誠、王遣徐唐、李儀等往沂州,授信江淮行省平章政事,麾下官將皆仍舊職,所部軍馬,令悉聽大將軍節制,時信與其父宣,隂持兩端,外雖請降,內實修備,王知之,乃遣人密諭徐達,勒兵趨沂州,以觀其變。 十一月癸酉朔,呉朱亮祖率舟師襲敗方明善於樂清之盤嶼,追至楚門海口,遣百戸李德招諭之。 乙亥,明昇遣其臣鄧良叟聘於呉,呉王命良叟從大將軍觀所下城邑。 丙子,呉徐達師次下邳,都督同知張興祖率兵往徐州,進取山東諸州縣。己卯,徐達兵至榆林鎮,元僉院酈毅、鎮撫孫惟德降,達令黃逄等守之。 庚辰,呉平章韓政師次梁城,元同知樞密院盧斌、僉院程福等率衆降。是日,徐唐等至沂州。辛巳,呉征南將軍湯和克慶元。先是,和兵自紹興渡曹娥江,進次餘姚,降其知州李密及上虞縣尹沈熅,遂進兵慶元城下,攻其西門,府判徐善等率屬官耆老自西門出降。方國珍驅部下乘海舟遁去,和率兵追之,國珍以衆迎戰,和擊敗之,斬首及溺死者甚衆,擒其將方惟益等,獲海舟二十五艘。國珍率餘衆入海,和還師,慶元徇下定海、慈谿等縣。 初,呉王令王宣以兵從大將軍征討,及徐唐等至,宣不欲行,乃使其子信密往莒州募兵,為備禦計,而遣其員外郎王仲綱等詐來犒師以緩攻,達受而遣之。仲綱等既還,宣即以兵劫徐、唐等,欲殺之。唐得脫,走達軍。達即率師抵沂州,營於北門。達猶欲降之,遣梁鎮撫往說宣,宣陽許之,尋復閉門拒守。達怒,遂急攻其城。宣待信募兵未還,自度不能支,乃開西門出降。達令宣為書,遣鎮撫孫惟德招降信。信殺惟德,與其兄仁走山西。於是嶧、莒、海州及沭陽、日照、贛榆、沂水諸縣皆相繼來降。達以宣反覆,并怒其子信殺孫惟德,遂執宣,杖而戮之。命指揮韓溫守沂州。 乙酉,呉定大都督府及鹽運司、起居注、給事中官制。 方國珍遁入海島。己丑,呉王命平章廖永忠為征南副將軍,率兵自海道㑹湯和討之。 方國瑛遣經厯郭春及其子文信詣呉朱,亮祖納欵。 丙戌,以平章政事裕嚕特穆爾,知樞密院事旺扎勒特穆爾,平章政事巴延特、穆爾特克實,並知大撫軍院事。 庚寅,呉王遣使諭徐達等曰:「聞將軍巳上,沂州未知兵,欲何向?如向益都,當遣精銳將士於黃河,扼其衝要,以斷援兵,使彼外不得進,內無所望,我軍勢重力,專可以必克,若未下益都,即宜進取濟寧、濟南,二郡既下,則益都以東,勢窮力竭,如囊中之物,可不攻而自下矣!然兵難遥度,隨機應變,尢在將軍時,金火二星㑹於星紀,望後火逐金,過齊魯之分,太史占曰:「宜大展兵威」。故有是諭。 方國珍部將多降於呉湯,和復遣人持書招之,國珍不得已,壬辰,遣郎中承廣、員外郎陳永詣和乞降。又遣其子明善、明則從子明鞏等納省、院諸印於和。 乙未,以知樞密院事貊高為中書平章政事,命太尉、中書左丞相特哩特穆爾為大撫軍院使。 是日冬至,呉太史院進戊申歲,大統厯。初戊申,厯成,將刋,布基與其屬高翼以録本進,王覽之,謂基曰:「此衆人之為乎?」對曰:「是臣二人詳定」。王曰:「天𧰼之行有遲速,古今厯法有疏密,苟不得其要,不能無差。春秋之時,鄭國一辭,命必禆諶草創,世叔討論,子羽脩飾,子産潤色,然後用之,故少有闕失辭命尚如此,而況於造厯乎?公等須各盡其心,務求至當」。基等頓首而退,以所録再加詳校而後刋之。 丙申,呉朱亮祖兵至黃巖,方國瑛及其兄子明善來見,送之建康。 丁酉,命關保分省於普寧。 庚子,呉克滕州。初,徐達令平章韓政分兵扼黃河,以斷山東援兵,政乃遣千戸趙實畧、滕州楊知院嬰城固守,巳而聞大軍至楊知院遁去,遂克其城。 呉王諭徐達等曰:「若山東各城俱下,留兵一萬守益都,餘分軍收濟南、濟寧,然後大軍進取,河、洛、燕、薊,相機而動,其餘州仍舊卒賜之」。 辛丑,徐達軍攻益都城,抜之,平章保保降,宣慰使布延巴哈、總管胡濬、知院張俊皆死之,遂徇下夀光、臨淄、昌樂、高苑等縣,令指揮葉國珍等守之。初,呉軍壓境,布延巴哈力戰以拒,及城陷而保保降。布延巴哈還告其母曰「兒忠孝不能兩全,有二弟當為終養」拜母趨官舍,坐堂上。呉將素聞其賢,召之再三不往。既而面縛之,布延巴哈曰「我元朝進士,官至極品,臣各為其主,豈肯事二姓乎」遂不屈而死。先是,其妻阿嚕珍厯呼家人告之曰「我夫受國恩,我亦封齊國夫人,今事至此,惟有死耳」家人莫不泣下。已而布延、巴哈二弟之妻,各抱幼子及婢妾,溺舍南井死。比阿嚕珍欲下,而井填咽不可容,遂抱子投舍北井,其女及妾女孫女皆隨溺焉。保保,姓李氏,陽武人,又名老保。從察罕特穆爾起兵,數有功。後為平章,留守益都。至是出降,與白知院俱送建康,老保後從王如汴。王使招諭王保保、王保保,鴆殺之。 壬寅,呉征南將軍胡廷瑞帥師度杉關,畧光澤縣,下之。 太常禮儀院使陳祖仁與翰林學士承旨王時、待制黃冔、編修黃肅伏闕上書言:「近者南軍侵陷全齊,不踰月而逼畿甸,朝廷雖命丞相伊蘓出師,軍馬數少,勢力孤危,而中原諸軍左牽右掣,調度失宜,京城四面茫無屏蔽,宗社安危,正在今日。臣等以為馭天下之勢,當論其輕重強弱,遠近先後,不宜膠於一偏,狃於故轍,前日南軍僻在一方,而庫庫特穆爾近在肘腋,勢將竊持國柄,故宜先於致討,則南軍遠而輕,庫庫近而重也。今庫庫勢已窮蹙,而南軍突至,勢將不利於宗社,故宜先於救難,則庫庫弱而輕,南軍強而重也。陛下寛仁涵育皇太子賢明英斷,當此之時,宜審其輕重強弱,改弦更張,而撫軍諸官,亦宜以公天下為心,審時制宜,今庫庫黨與離散,豈能復振,若止分撥一軍逼襲,必就擒獲,其餘彼中見調軍馬,令其倍道東行,勤王赴難,與伊蘓等聲勢相援,仍遣重臣分道宣諭催督,庶㡬得宜如復膠於前說,動以言者為庫庫游說,而鉗天下之口,不幸猝有意外之變,朝廷亦不得聞,而天下之事去矣!」書奏,不報。十二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甲辰,呉律令成,王與諸臣復閱視之,去煩就簡減重從輕者居多,凡為令一百四十五條,準唐之舊而增損之,計二百八十五條,命有司刋布中外。 乙巳,呉徐達等將發益都,遣使往樂安招諭俞勝,時勝兄寳為帳下所殺,勝代為平章,領其衆。明日,達師次長山北河,般陽路總管李至等詣軍門降,於是所屬淄川、新城等縣,皆望風欵附。丁未,呉王遣使諭徐達、常遇春曰:「將軍統率將士,鼓行而東下,齊魯數十城,雖韓信不是過也,然事機合變之際,不可不慮,今山東諸將雖皆欵附,而未嘗遣一人至此,若留諸降將布列舊地,所謂養虎遺患也。昔漢光武命馮異平三輔,營堡降者,遣其渠帥詣京,散其小民,令就農桑,壞其壁壘,無使復聚,古人之慮患深矣,將軍其思之! 呉都督同知張興祖率師至東平,平章馮德棄城遁。興祖遣指揮常守道、千戸許秉等追至東阿,參政陳璧等以所部來降。秉復以舟師趨安山鎮,右丞杜天佑、左丞蔣興以衆降,得船一百五十餘艘。 戊申,孔子五十六世孫襲封衍聖公孔希學聞呉軍至,率曲阜縣尹孔希章、鄒縣主簿孟思諒等迎見張興祖,興祖禮之,於是兖東州縣皆來降。 呉置尚寳司,秩正五品,置侍儀司,秩從五品。又置內職六尚局及教坊司、教坊,以樂工為之。 方國珍遣其子明完奉表謝罪於呉,呉王始怒其反覆。及覽表,憐之,表出其臣詹鼎所草,詞辨而恭王曰:「孰謂方氏無人耶?」賜國珍書,曰:「吾當以投誠為誠,不以前過為過」。 戊申,呉宋迪使山東還,言張興祖能推誠待人降,將有可用者,即使領舊兵進取」。王曰「此非良策,聞興祖麾下降將有領千騎者,一旦臨敵,勢不足以相加,因而生變,何以制之」乃命迪往諭興祖:「今後得降將,悉送以來,勿自留也」。 徐達至章丘,守將石丞、王成降。 庚戌,徐達至濟南,平章達多爾濟進巴等以城降,命指揮陳勝守之。 征南將軍胡廷瑞至邵武,守將李宗茂以城降。 張興祖兵至濟寧,守將陳秉直棄城遁,呉兵遂入守之。 辛亥,呉王遣使諭徐達、常遇春曰:「聞將軍已下,齊、魯諸郡,中外皆相慶,予獨謂勝而能戒者可以常,勝安而能警者可以常安,戒者雖勝若始戰,警者雖安若履危。夫屢勝之兵易驕,久勞之師易潰,能慮乎敗乃可以無敗。能慎乎成,乃可以有成。若一懈怠,必為人所乘,將軍其勉之」。 密州守將邵禮詣呉、徐,達降。 方國珍及其弟國珉率所部謁見湯和於軍門,得士馬舟糧甚多。已而昌國州達嚕噶齊庫爾濟蘓亦來降,與國珍等並送建康。呉王乃悉召其臣,以丘楠為韶州同知,又以表草出詹鼎手,命官之,其餘盡徙濠州。浙東悉平。 壬子,樂安俞勝遣郎中劉啓中等詣徐達納欵。 癸丑,呉中書左丞相李善長率文武百官奉表勸進,王不許。羣臣固請,王曰:「中原未平,軍旅未息,吾意天下大定,然後議此,而卿等屢請不已。此大事,當斟酌禮儀而行,不可草草」。 丁巳,胡廷瑞、何文輝師至建陽,守將曹復疇出降,命指揮沈友仁守之。 戊午,蒲臺守將荊玉及鄒平縣尹董綱詣呉,徐達降。達以降將酈毅守鄒平。命指揮張埜守章丘,唐英守蒲臺。 己未,呉律令直解成王覽而喜曰:「前代所行通制條格之書,非不繁密,但資官吏弄法,民間知者絶少,是聾瞽天下之人使之不覺犯法也。今吾以律令直解徧行,人人通曉,則犯法者自少矣」。 庚申,以楊誠、陳秉直並為國公、中書平章政事。 呉王命湯和、廖永忠、呉禎帥舟師自明州海道以取福州。 率酉呉廣信衞指揮沐英率師破分水關,畧崇安縣,克之。 呉命凌統為浙東按察使,王見其衣服垢敝,謂統曰:「汝久居通顯,猶服敝衣,得無儉不中禮乎?」對曰:「臣平生好儉素」。王曰:「好儉固是美事,但無似公孫𢎞有飾詐之譏」。統慙而退。 壬戌,俞勝自樂安來見徐達於濟南。達遣勝還樂安,留其郎中楊子華。 呉左丞相李善長率禮官以呉王即位,禮儀進。 癸亥,呉中書省議和、池州、徽、宣、太平諸府民出布囊運糧。王曰:「國家科差不可苛細,苛細則民不堪,今庫中布不乏為囊,亦易,何用復取於民?」不許。 甲子,命中書右丞相伊蘓、太尉知院托和齊、中書平章政事呼琳岱貊高、知樞密院事小章圖堅、特穆爾江文清嚕爾等,㑹楊誠、陳秉直、巴延布哈、俞勝各部諸軍,同守禦山東,又命關保往為聲援,時猶未知俞勝之降呉也。 呉王御新宮,以羣臣推戴之意,祭告於上帝皇祇,其畧曰:「如臣可為生民主,告祭之日,帝祇來臨,天朗氣清,如臣不可當,烈風異景,使臣知之」。 呉徐達遣參政傅友德取萊陽。 乙丑,呉禮部尚書崔亮等以所定冊立皇后、皇太子禮儀進。丙寅,以莊家為中書參知政事。 呉王命世子及諸子名祝告太廟曰:「維子之生,父命以名。典禮所重,古今皆然,仰承先德。自舉兵渡江以來,生子七人,今長子命曰標,次曰樉,曰棡,曰棣,曰橚,曰楨,曰榑。從孫一人曰煒,敢告知之」。煒後更名守謙。王以諸子年漸長成,宜習勤勞,命內侍製麻履以行。凡出城稍遠,則令馬行,其二步行其一。 呉定內使冠服制:凡內使,冠用烏紗描金曲角㡌,衣用胷背花圓領,窄袖衫,烏角束帶。 呉左丞相李善長等進儀衞王見仗內旗有天下,「太平皇帝萬歲」字顧善長曰:「此誇火之辭,非古制也」。命去之。 呉徐達自濟南復還益都,率諸將進取登、萊各處州縣。 戊辰,呉王諭中書省臣曰:「自古聖賢之君,不以祿私親,不以官私愛,惟求賢才以治其民,所以示天下至公也。元朝出於沙漠,惟任一已之私,不明先王之道,所在官司,輒以䝉古色目人為之長,但欲私其族類,羈縻其民而已,非公天下愛民圖治之心也。況奸吏從而䝉蔽之舞,文弄法朝廷之上,賄賂公行茍且之政,因循歲月,上下同氣,不以為怪,末年以來,其弊尤甚,以致社稷傾危而卒莫之救,公等宜以此為戒,選官之際,慎擇其人而任之,勿循其弊也。 己巳,呉徐達至益都,登州守將董車、萊州守將安然各遣其僚屬奉表來降。蒲臺民有供芻藁違令者,達欲斬之,其子請以身代,達送之建康王嘉其孝,并其父宥之。 庚午,呉征南將軍湯和率師克福州。初,陳友定環城外築壘為備,毎五十步更築一臺,嚴兵守之。聞呉軍入杉關,乃留同僉賴正孫、副樞謝英輔、院判鄧益以衆二萬守福州,自率精銳走延平以拒敵。時和等行師,自明州乘東北風徑抵福州,入五虎門,駐師南臺河口,遣人入城招諭,為平章庫楚所殺。呉師登岸將圍城,庫楚領衆出南門逆戰,指揮謝德成等擊敗之,衆潰,入城拒守。是夜,參政袁仁密遣人納欵呉師於臺上,蟻附登城,遂開南門。和擁兵入,鄧益拒戰於水門,和擊殺之。正孫英輔自西門出走延平。庫楚、塔海、穆爾和、卓巴哈、左丞鄧住,中丞特穆爾斯等皆懷印綬,挈妻子遁去。參政尹克仁赴水死,行宣政院使多爾瑪不屈,下獄死。時僉院拜特穆爾居侯官,聞呉軍攻城急,歎曰:「戰守非我,得為無以報國」。乃積薪樓下,殺其妻妾及二女,縱火焚之,遂自刎。和入省,署撫韓軍民,遣袁仁暨員外即余善招諭興化、漳、泉諸路,其福寧等州縣未附者,分兵畧定。 辛未,呉王以山東郡縣既下,命官往撫輯之。 呉、定各縣為上、中、下三等,稅糧十萬石以下為上縣,六萬以下為中縣,三萬以下為下縣。 減金華田租,初得金華時軍食不給,知府王崇顯請增民田租以足用,民頗病之。至是,江浙平章李文忠以其事聞,遂下令免所增之數,民大感悅。 是月,詔命陜西行省左丞相圖嚕總統張良弼、托烈伯、孔興各枝軍馬,以李思齊為副總統,守禦關中,撫安軍民。托烈伯、孔興等出潼關,及取順便山路,渡黃河,合勢東行,共勤王事。思齊等皆不奉命。太常禮儀院使陳祖仁復上書皇太子言:「庫庫特穆爾兵馬,終為南軍之所忌,茍善用之,豈無所助?然人皆知之而不敢言者,誠恐誣以受財㳺說之罪也。況聞庫庫屢上書疏,明其心曲,是猶未自絶於朝廷,朝廷豈宜遽絶之?當今為國家計者,不過戰、守、遷三事,以言乎戰,則資其掎角之勢。以言乎守,則望其勤王之師。以言乎遷,則假其藩衞之力。極意勉勵使行,猶恐遲晚,豈可使數萬之師棄置於一方。當此危急之秋,宗社存亡,僅在旦夕,不幸一日有唐𤣥宗倉卒之出,則是以百年之宗社委而棄之,此時雖碎首殺身,何濟於事?故今不復避忌,惟以宗社存亡為重」。奉書以聞,太子不報。 是歲,集賢學士致仕歸暘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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