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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索內容:
檢索範圍: 資治通鑑後編
條件: 包含字詞「建中壬辰年七月 (1232/7/20 - 1232/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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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

5
慶厯二年二月丁丑,召權御史中丞賈昌朝侍講邇英閣。故事,臺丞無在經筵者,帝以昌朝長於講說,特召之。知秦州韓琦請降樞宻院空名宣頭五十道,以賞屬羌之有功者,從之。 契丹謀聚兵幽薊,遣使致書求闗南地,知保州王果先購得其書藁以聞,且言:契丹潛與昊賊相結,將必渝盟,請自廣信軍以西縁山口賊馬出入之路,預為控守」。詔劄付河北安撫司,宻修邊備。杜惟序亦先購得契丹書藁以聞,而實録不書,疑惟序所奏在王果之後也。 舊制,諸州薦貢者,既試禮部,則引試崇政殿廊知制誥富弼言:「省試有三長殿試有三短:主文衡者四五人,皆一時詞學之選。又選命館閣才臣數人,以助考校,復有監守、巡察、糊名、謄録,上下相警,不容毫釐之私,一長也。引試三日,詩賦以見才,藝䇿論以觀才識,士得盡其所藴,二長也。貢院凡兩月餘,研究差次,可以窮功悉力,三長也。殿試、考官泛取而不擇,一短也。一日試詩、賦、論三篇,不能盡人之材,二短也。考校不過十日,不暇研究差次,三短也。若曰禮部放牓則權歸有司,臨軒唱第則恩出主上,則是忘取士之本而務收恩之末也。且歴代取士,悉委有司,獨後漢文吏課牋奏,副之端門,亦未聞天子親試也。至唐武后載初之年,始有殿試,此何足法哉?必慮恩歸有司,則宜使禮部次高下以奏,而引諸殿庭,唱名賜第,則與殿試無所異矣」。辛巳,詔罷殿試,而翰林學士王堯臣、同修起居注梁適,皆以為祖宗故事不可遽廢。越三日癸未,詔復殿試如舊。 知延州龎籍言:「近奉詔詳范仲淹所上攻守之䇿,及延慶間合力出兵之議,臣竊惟賊衆之舉,賚糧不過十日,而利於速戰,短於攻城,彼攻我城,則常多死傷,我速與戰,則屢成剉衂。若用仲淹之策,由德靖出師,路縁洛河,渉春泥濘,步騎難進,若久留賊界,人心多揺川谷之險,皆可以邀擊我軍,意外之虞,恐不能盡如豫算,或冦深患大,亦不兎與仲淹合謀而入,擇地而攻也。又仲淹所陳,守用土軍則安,用東兵則危,今土兵之數無多而難於招募,東兵亦未可去也,且當撫馭訓練,興營田,減冗費,為持久寛民之計,堅壁清野,使無所得,則勢窮心怨,嵗月之間,釁變必生,招納之䇿始可行耳! 丙戌,天章閣侍講林瑀落職通判饒州。先是,瑀奉詔撰周易天人㑹元紀,其說用天子即位年月日辰,占所直卦,以推吉凶。且言自古聖王即位,必直乾卦,若漢高祖及太祖皇帝皆是也。書成上之。御史中丞賈昌朝嘗面折瑀所言不經。及是,瑀又言帝即位,其卦直需,其象曰:雲上於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臣願陛下頻出宴遊,極水陸玩好之美,則合卦體,當天心矣」。帝駭其言,因問太宗即位直何卦,瑀對非乾卦,問真宗,對亦然。帝始厭瑀之迂誕,昌朝即劾奏瑀儒士不師聖人之言,專挾邪說罔上聽,不宜在經筵。帝乃罷絀瑀,而命崇文院檢討趙師民為崇政殿說書。師民,臨淄人,八嵗喪父,哀慟如成人,九嵗能屬文。擢進士第。孫奭辟兖州說書,領諸城主簿,師民學問精博,奭自以為不足。累遷天平軍節度推官。年五十來京師,近臣張觀、宋庠、王堯臣、龎籍、韓琦、明鎬列薦為國子監直講,改著作佐郎,加崇文院檢討。林瑀既逐,師民遂代其任。 乙未,詔真定府、定州、天雄軍、澶州各備兵馬芻糧及器甲,又詔河北路州軍城隍應修者悉修之。又詔河北諸州強壯,自三月後並赴州閲習,委知州擇其強勁者刺手背為義勇軍,不願者釋之而存其籍,以備守葺城池。於是強壯寖廢,詔始下,人情訩訩。河北轉運使李昭述乘疾置日行數舍,開諭父老,衆始安。辛丑,以新知澶州。入見,帝流涕言:「臣前被大罪,陛下幸赦不誅,今不足辱命」。帝慰勞曰:「河北方警,藉卿威名鎮撫耳」。又賜手詔以遣之,即拜節度使。三月甲辰朔,詔殿前指揮使、兩省都知舉武臣才堪為將者。 丁巳,命杜衍宣撫河東。 辛酉,晁宗慤罷。 賜禮部奏名進士楊寘等及諸科及第、出身、同出身八百三十九人,寘察弟。初試國子監、禮部,皆第一。及是,帝臨軒啟封,見姓名,喜動於色,謂輔臣曰:「楊寘也」。公卿相賀為得人。授將作監丞、通判潁州。未至官,持母喪,病羸卒,無子,厚賜其家。 己巳,契丹遣宣徽南院使蕭英、翰林學士劉六符來致書曰:「弟大契丹皇帝謹致書兄大宋皇帝:粵自世修歡契,時遣使軺,封圻殊兩國之名,方册紀一家之美,蓋欲洽於綿永,固將有以披陳,切縁瓦橋闗南,是石晉所割,迄至柴氏,以建郭周,興一旦之狂謀,掠十縣之故壤,人神共怒,廟社不延,至於貴國,祖先肇創基業,尋與敝境,繼為善鄰,暨乎太宗紹登寶位於有征之地,才定并汾,以無名之師,直抵燕薊,羽召精鋭,禦而獲退,遂致移鎮國強兵,南北王府并內外諸軍,彌年有戌境之勞,繼日備渝盟之事,始終反覆,前後諳嘗,竊審専命將臣往平河右,炎涼屢易,勝負未聞,兼李元昊於北朝久已稱藩,累曽尚主,克保君臣之道,實為甥舅之親,設罪合加誅,亦宜垂報。邇者郭稹特至杜防,又囬雖畧具音題,而但虞詐諜,已舉殘民之伐,曽無忌器之嫌,營築長堤,填塞隘路,開決塘水,添置邊軍,既濳稔於猜嫌,慮難敦於信睦,倘思久好,共遣疑懐,曷若以晉陽舊附之區闗,南元割之縣,俱歸當國,用康黎人,如此則益深兄弟之懐,長守子孫之計,緬惟英悟,深達悃悰,適屆春陽,善綏沖裕。先是西兵久不決,六符以中國為怯,且厭兵,因教其主聚兵幽涿,聲言欲入冦,而六符及英先以書來,求闗南十縣,考異:陳桱《通鑑續編》云:契丹主年漸長,國內無事,戶口蕃息,慨然有南侵之意,㑹元昊反,欲乘釁取宋,舊割瓦橋闗以南十縣及晉陽之地,乃集羣臣議,北院樞宻使蕭惠曰:「兩國強弱,聖慮所悉,宋人西征有年,師老民疲,陛下親帥大軍臨之,其勝必矣」。南院樞宻使蕭孝穆曰:「我先朝與宋和好,無罪伐之,其曲在我,況勝負未可逆料,願熟察之」。契丹主從惠言,乃遣南院宣徽使蕭特末、翰林學士劉六符使宋取故地,且問興師伐夏及河東沿邊疏濬水澤,増益兵戌之故,而令諸部㑹師幽州,命太弟重元及蕭惠將之,以臨南境,聲言伐宋。蕭特,末即英也。至是,邊吏言契丹使且至,朝廷為之旰食,歴選可使虜者,羣臣皆憚行,宰相呂夷簡舉右正言富弼,入對便殿,叩頭曰:「主憂臣辱,臣不愛其死」。帝為動色。通鑑續編云:夷簡素不悅弼,因薦之。集賢校理歐陽修引顔真卿使李希烈事,上疏乞留之,不報。弼得命,即入對叩頭云云。壬申,命弼為接伴,弼以二月丙子發京師,至雄州久之,英等始入境,遣中使慰勞,英稱足疾不拜,弼謂曰:「吾嘗使北,病臥車中,聞命輒拜,今中使至而君不起,此何禮也?」英矍然起,遂使人掖而拜。弼察英等自以虜先違盟約,及其從者皆有懼心可動,故毎與之開懐盡言,兾以鈎得其情,英等以故亦推誠無隠,乃宻以其主所欲得者告弼,且曰:「可從從之。不從,更以一事塞之。王者愛養生民,舊好不可失也。弼具以聞。及英等至,命御史中丞賈昌朝館伴,朝廷議所欲與,不許割地,而許以信安僖簡王允寧女與其子梁王洪基結昏,或増嵗賂,獨弼以結昏為不可。初,契丹主弟宗元者,號太弟,挾太后勢用事,橫於國中,嘗自通書幣,帝欲因今使答之,令昌朝問六符,六符辭曰:「此於太后則善,然於本朝不便也」。昌朝曰:「即如此,而欲以梁王求和親,皇帝豈安心乎?」六符不能對。既而契丹卒罷結昏之議,辛未,授弼禮部員外郎、樞宻直學士,將使弼報聘故也,弼曰:「國家有急,惟命是從,不敢憚勞,臣之職也,奈何逆以官爵賂之!」固辭不受。李燾曰:此據朔厯實録無之。正月己巳、壬申並據記聞。二月丙子,據弼奏議,國史、實録並無。 是春,范仲淹巡邊至環州,州屬羌隂,連賊為邊患,仲淹謂种世衡素得屬羌心,而青澗城已堅固,乃奏請世衡知環州以鎮撫之,有牛客族努額者,倔強未嘗出,聞世衡至,遽郊迎,世衡與約,詰朝行其族,是夕大雪深三尺,左右白地險不可往,世衡曰:「吾方結諸羌以信,不可失期」。遂縁險而進,努額方臥帳中,謂世衡必不能至,世衡蹵而起,努額大驚,率其族羅拜聽命。又有烏珠族受賊偽補,世衡招之不至,命蕃官慕恩出兵討之,其後百餘帳皆自歸,莫敢貳,因令諸族置烽火,有急則舉燧,介馬以待,又課吏民射,有過失,射中則釋其罪,有辭某事,輒因中否而與奪之,由是人人精射,賊不敢復近環州。 夏四月戊寅,命權御史中丞賈昌朝等議裁減浮費。 庚辰,詔以右正言富弼為回謝契丹國信使,西上閤門使符惟忠副之。復書曰:「昔我烈考章聖皇帝保有基圗,惠養黎庶,與大契丹昭聖皇帝弭兵講好,通聘著盟,肆余纂承,共遵謨訓,邊民安堵垂四十年,兹者專致使臣,特詒緘問,且以瓦橋內地,晉陽故封,援石氏之制城,述周朝之復境,繫於異代,安及本朝。粵自景德之初,始敦鄰寶之信,凡諸細故,咸不寘懐,況太宗皇帝親駕并郊,匪圗燕壤,當時貴國亟發,援兵既交,石嶺之𤇺,遂舉蘇門之役,義非反覆,理有因縁元昊賜姓稱藩,稟朔受祿,急謀狂僭,俶擾邊陲,曏議討除,已嘗聞達,杜防、郭稹,傳導備詳,及此西征,豈云無報?聘軺旁午,屢聞嫉惡之談,慶問交馳,未諭聫親之故,忽窺異論,良用惘然,謂將軫於在原,反致譏於忌器,復云營築隄埭,開決陂塘,昨縁霖潦之餘,大為衍溢之患,既非疏導,當稍繕防,豈藴猜嫌,以虧信睦?至於備塞隘路,閲習兵夫,蓋邊臣謹職之常,乃鄉兵充籍之舊,在於貴境,寧徹戌兵,一皆示以坦夷,兩何形於疑阻?顧惟歡契,方保悠長,遽興請地之言,殊非載書之約,信辭至悉,靈鑒孔昭,兩地不得相侵,縁邊各守疆界,誓書之外,一無所求,期在久要,弗違先志,諒惟聰達,應切感思,甫属清和,妙臻戩穀,自餘令弼口陳書詞,翰林學士王拱宸所撰也。初,契丹書言太宗舉無名之師,直抵幽蘇,一時莫知所答,拱辰獨請間曰:河東之役,本誅僭偽,契丹遣使行在,致誠欵,已而冦石嶺闗,潛假人兵以援賊,太宗怒其反覆,既平繼元,遂下令北征,安得謂之無名?帝喜曰:事本末乃如此。因諭執政曰:非拱辰詳識故事,殆難答也。劉六符嘗謂賈昌朝曰:南朝溏濼何為者哉?一葦可航,投箠可平。不然,決其堤,十萬土嚢,遂可踰矣!時議者亦請涸其地以養兵,帝問拱辰,對曰:兵事尚詭,彼誠有謀,不應以語敵,此六符夸言耳。設險守國,先王不廢,且祖宗所以限胡騎也」。帝深然之。 壬午,右正言、知制誥劉沆出知潭州。始,沆使契丹,館伴杜防強沆以酒,沆霑醉,拂䄂起,因罵曰:「蕃狗!我不能飲,何強我!」於是契丹使來,以為言,故出之。尋又降知和州。因詔奉使契丹及接伴、送伴臣僚,毎燕㑹毋得過飲,其語言應接,務存大體。 戊子,降詔奬諭知延州龎籍等,以籍興修橋子谷寨成也。始,元昊陷金明、承平、塞門、安逺、栲栳寨,破五龍川,邊民焚畧㡬盡,籍既至,稍葺治之,戌兵十餘萬,未有壁壘,散處城中,畏籍嚴,無敢犯法。金明西北有渾州川,其土平沃,川尾曰橋子谷,為敵出入隘道,籍使部將狄青將萬餘人築招安寨於谷旁,卻賊數萬,募民耕植,得粟以濟軍。周美襲取承平寨,王信築龍安寨,悉復賊所據故地,築清水等十一堡。 甲午,徙知澶州王德用為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仍降詔諭以選任之意。 丙申,右正言田況言朝廷擇任將帥以備北邊,乃用楊崇勲、夏守贇、高化等,中外物情,深未允協,恐誤機事。詔各選通判、幕職官往佐助之。知諌院張方平亦言:「昨蕭英等回,朝廷處置北鄙,雖増兵飭壘,事為之備,然所遣將率,未盡推擇,使楊崇勲在鎮定,夏守贇在瀛州,劉英在滄州,張耆在河陽,陛下得高枕乎?必欲上寛倚注之憂,下為衆論所信,莫若取陜西偏禆之知名者,如狄青、范全輩,召之赴闕,量其材器,稍遷用之,追崇勲等使奉朝請,比富弼使歸幸,而盟好未渝,即各還之本路,若虜兵南向,且使分捍北方,事機所懸,乞賜裁察」。 己亥,以知秦州韓琦為秦州觀察使,知渭州王沿為涇州觀察使、知延州,龎籍為鄜州觀察使,知慶州范仲淹為汾州觀察使。 五月癸夘朔,封皇第三女為安夀公主,生三嵗矣,其母修媛張氏也,贈修媛父堯封為秘書監。 徙并代鈐轄張亢為高陽闗鈐轄。初,麟州猶未通,饋路閉隔,勑亢自䕶南郊賞物送麟州,賊既不得鈔,隨以兵數萬趣栢子寨,邀我歸路,亢所將才三千人,亢激怒之曰:「若等已陷死地,前鬭則生,不然,為賊所屠無餘也!」士皆感厲,㑹天大風,順風擊之,斬首六萬餘級,相蹂躪崖谷死者不可勝計,奪馬千餘匹,乃修建寧寨,賊數出,爭逐戰於兎毛川,亢自以大陣抗賊,而使驍將張㞯以短兵強弩數千伏山後,亢以萬勝軍皆京師新募,市井無賴子弟,疲軟不能戰,遇賊必走,賊目曰「東軍」,素易之,而虎翼卒勇悍,隂易其旗,以誤賊賊,目曰「東軍」,而值虎翼卒,搏戰良久,發伏,賊大潰,斬首二千級,不踰月,築清塞、百勝、中候、建寧、鎮川五堡,麟州路始通,亢復奏:「今所通特往來之徑耳,旁皆虗空,無所阻,若増築並邊諸栅以相維持,則可以廣田牧,河外勢益強」。議未下,而朝廷慮契丹將渝盟,乃徙亢高陽。 戊申,安夀公主薨,追封唐國公主,以母寵,帝愛甚,成服苑中,羣臣奉慰殿門外。 庚戌,河北都轉運使李昭述請修澶州北城,從之。先是,河決久未塞,昭述但以治隄為名,調農兵八萬,逾旬而就。劉六符過之,真以為治隄也,及還而城具,甚駭愕。 張方平既受詔與賈昌朝等減省浮費,言:「竊聞淵㫖,先自宮禁裁損一切用度,至於聖躬奉給緡錢,亦令罷供。此蓋陛下身先勤儉,為生靈計,臣輩敢不竭精盡慮,上副天心」。壬子,出詔書,減皇后及宗室婦郊祀所賜之半,著為式。又詔皇后、嬪御進奉乾元節回賜物亦減半,宗室、外命婦回賜,權罷邊事寧日聽㫖。於是皇后、嬪御各上俸錢五月,以助軍費,宗室刺史已上,亦納公使錢之半。荊王元儼盡納公使錢,詔以半給之。 癸丑,命知貝州張茂實為回謝契丹國信副使,以符惟忠道病卒,從富弼請也。 甲寅,詔三館臣僚上封事及聽請對。考異余靖論文彦博知秦州狀以為五月七日敕。按甲寅乃十二日,今從實録。 集賢校理歐陽修上疏曰:「臣伏思聖心所甚憂,而當今所最闕者,不過曰無兵也、無將也、無財用也,無禦戎之䇿也,無可任之臣也。此五者,陛下憂其未有,而臣謂今皆有之,然陛下皆不得而用者,由朝廷有三大弊故也。何謂三大弊?一曰不謹號令、二曰不明賞罰、三曰不責功實此弊因循於上,則萬事弛慢,廢壊於下矣。萬事不可盡言,臣請直言其大者五事:其一曰兵古人用兵,一以當百,今既未能但得以一當十,則五十萬數可當五百萬兵之用,此所謂善用兵者,以少而為多,古人所以少而常勝者以此也。今不思實效,但務添多,耗國耗民,遷延日月,賊雖不至,天下已困矣。其二曰,將古之名將,或出於卒伍,或出於奴僕,或出於盜賊,唯能不次而用之,乃為名將爾。今詔近臣舉將而限以資品,則英豪之士在下位者不可得矣,試將材者,限以弓馬一夫之勇,則智畧萬人之敵皆遺之矣。山林竒傑之士,召而至者,以其貧賤而薄之,不過與一主簿借職,使之怏怏而去,則古之屠釣飯牛之傑,皆激怒而失之矣!以至無人可用,則寧用癃鍾跛躃,庸懦暗劣之人,皆委之要地,授以兵柄,三尺童子皆為朝廷危之,臣願陛下革去舊弊,以非常之禮待人人,臣亦將以非常之效報國,又何患於無將哉?三曰財用。昔漢武帝耀兵單于,臺不過十八萬,尚能困其國力,況今日七八十萬,連四年而不觧,所以罄天地之所生,竭萬民之膏血而用不足也。今雖有智者,物不能増而計無所出,唯有減冗卒之虛費,練精而速戰,功成兵罷,自然足矣。其四曰禦戎之䇿,兵法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北敵通好僅四十年,今一旦發其狂謀者,蓋見中國頻為元昊所敗,故敢啟其貪心,伺隙而動爾。今督勵諸將,選兵秣馬,疾入西界,但能痛攻昊賊一陣,則軍威大振,而賊計沮矣,此所謂上兵伐謀者也。論者皆知西北欲併二國之力,窺我河北、陜西,若使二冦並舉,則難以力支,今若我先擊敗一賊,則敵勢减半,不能獨舉,此兵法所謂伐交者也。昊賊叛逆以來,幸而屢勝,常有輕視諸將之心,今又見朝廷經營河朔,必謂我兵不能西出,今乘其驕怠,正是疾驅急擊之時,此兵法所謂出其不意者,取勝之上策也。臣願陛下宻詔四路之師,協議而行之。其五曰可任之臣,方今黜責官吏,豈有澄清紏按之法哉?唯犯贓之人,因民論訴者,乃能黜之耳。夫能舞弄文法而求財賄者,亦強黜之吏,政事必由已出,故雖誅剝豪民,尚或不及貧弱,至於不才之人,不能主事,衆胥羣吏共為奸欺,則民無貧富,一時受弊,以此而言,則贓吏與不才之人為害等耳!今贓吏因事自敗者,千不去其一二,至於不才之人,上下共知而不問,寛縱容奸,其弊如此,便可謂退不肖之法乎?賢不肖既無別,則宜乎設官雖多而無人可用也?臣願陛下明賞罰,責功實,則才不才,皆列於前矣。戊午,建大名府為北京,德音降河北諸州軍繫囚一等,杖以下釋之,嚴飭行宮,増制倉厫營舍,並給賞錢,毋得科率。初,景祐中,范仲淹知開封,建議城洛陽以備急難,及契丹將渝盟,言事者請從仲淹之請,呂夷簡謂契丹畏壯侮怯,遽城洛陽,亡以示威,反長彼勢,景德之役,非乘輿濟河,則契丹未易服也,宜建都大名,示將親征,以伐其謀。詔既下,仲淹又言此可張虛聲耳,未足恃也。城洛陽既弗及,請速修京城。議者多附仲淹議,夷簡曰:此囊瓦城,郢計也,使契丹得渡河而固守京師,天下殆矣!故設備宜在河北。卒建北京,識者韙之,仲淹復上疏言:「北京四面盡平,絶無險扼之地,儻乘輿安然到彼,而胡馬旁過,直趨河南,於澶淵四向乘凍而度,京師無備,將何以禦之?臣請陛下速修東京,高城深池,軍民百萬,足以為九重之備,冦淺則邊壘已堅,冦深則都城已固,進不能為患,退不至忘歸,然後困而撓之,返則追之,縱有抄掠,可邀可奪,彼衰我振,未必不大勝也,此陛下保社稷,安四海之全䇿矣!或曰:京師王者之居,高城深池,恐失其體。臣聞後唐時,契丹以四十萬衆送石祖入朝,而京城無備,少主乃䧟此,無備而亡,何言失體乎?臣但憂國家之患而不暇顧其體也,若以修營城隍為失體,不猶愈於播遷之禍哉?至於西洛帝王之宅,太祖營修,蓋有意在子孫,表裏山河,接應東京之事勢,連屬闗陜之形勝,又河陽據大川之險,當河東之㑹,要為西洛之北門,又長安自古興王之都,天下勝地,皆願朝廷留意,常委才謀重望,預為大備,天下幸甚!」考異:李燾曰:「仲淹知有北京之役,方請修京城,非先請也」。龍川別志誤以仲淹為先請,檢仲淹集所載劄子,則別志誤可知。夷簡本傳稱夷簡以城洛為子囊城郢之計,亦誤也。蓋縁仲淹請修京城,故云爾。若洛陽則非郢類,今畧加刪潤,使不相牴牾。本傳又誤以囊瓦為子囊,今亦改正,識者韙之」,別志本語,然仲淹憂深,思逺其言,要不可忽。 己未,以知天雄軍程琳知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 慶州之西北馬鋪寨,當後橋川口,深在賊腹中,范仲淹欲城之,度賊必爭,宻遣子純祐與蕃將趙明先據其地,引兵隨其後,諸將初不知所向,行至柔逺,始號令之,版築畢具,旬日城成,是嵗三月也,尋賜名大順。賊覺,以騎三萬來戰,佯北,仲淹戒勿追己,而果有伏,大順既城,白豹、金湯皆截然不敢動,環慶自是冦益少。 癸亥,新知邠州觀察使范仲淹、鄜州觀察使龎籍,並復為龍圗閣直學士,從所請也。初,仲淹上表言:「觀察使班待制下,臣守邊數年,羌胡頗親愛臣,呼臣為龍圗老子,今改觀察使,則與諸族首領名號相亂,恐為賊所輕,且無功,不應更増厚祿」。辭甚切至,表三上,乃從之。 甲子,召江南東路轉運使楊察入為左正言、知制誥。察在部専以舉官為急務,人或譏之,察曰:「此按察職也,茍掎拾羨餘,則俗吏能之,何必我哉!」 乙丑,罷左藏庫月進錢千二百緡。帝語輔臣曰:「此《周官》所謂供王之好用者,朕宮中無所費,其斥以助縣官」。 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王德用入朝奏事,命為宣徽南院使、判成德軍,未行,改判定州兼三路都部署,徙判定州。楊崇勲判成德軍,崇勲老不任事,故徙之,德用至日,教士卒習戰,頃之皆可用,契丹使人來覘,或請捕殺之,德用曰:「彼得其實以告,是服人之兵以不戰也」。明日,大閲於郊,提枹鼓誓師,進退坐作,終日不戮一人,乃下令具糗糧,聽吾鼓聲,視吾旗所鄉覘者歸告其國中,謂漢兵將大入,既而復議和,兵乃觧,時朝廷發兵屯定州幾六萬人,皆寓居逆旅及民間,闐塞城市,未嘗有一人敢喧呼暴橫者,將校相戒曰:「吾輩各務斂士卒,勿令擾我菩薩」。 以高陽闗路鈐轄張亢權知瀛州兼本路部署司事,夏守贇疾故也。 丁夘,徙知成德軍張存為河北轉運使。先是,存上言:「契丹與元昊為婚,恐隂相首尾,河北城久不治,宜留意」。於是悉城河北諸州,俾存督察之。 戊辰,詔有司申明前後條約,禁以銷金貼金、鏤金等為服飾,自宮廷始,民庶犯者必致之法。 六月甲戌,出內藏庫銀一百萬兩、紬絹各一百萬疋,下三司以給邊費。 癸未,徙知杭州鄭戩知并州、兼河東路經畧安撫沿邊招討使,尋改知鄆州。錢塘湖溉民田數十頃,錢氏置撩清軍,以疏導淤填之患。既納國後不治,葑土堙塞,為豪族僧坊所占冒,湖水益狹,戩發屬縣丁夫數萬闢之,民賴其利。事聞,詔杭州嵗治如戩法。 丙戌,置北平軍。 戊子,以樞宻副使任中師為修建北京使,并相視德清軍、澶州大名府城池及㸃檢衣甲、器械錢帛、糧草、軍馬事,仍以入內副都知皇甫繼明佐之。 乙未,以天章閣待制明鎬知并州,兼河東經畧安撫沿邊招討使,鎬大巡邊以備賊,時邊任多紈袴子弟,鎬憂其誤軍事,曰:「此可盡斥邪?待奏則晚矣」。乃取尤不職者杖之,疲軟子弟皆自觧去,更奏擇習事者守堡寨,軍行,倡婦多從之,鎬欲驅逐,惡傷士卒心,㑹有忿爭殺倡婦者,吏執以聞,鎬曰:「彼來軍中何邪?」縱去不治,倡婦聞之,皆散去。 是月,侍御史魚周詢劾奏判河陽張耆典藩無狀,乞令就京師私第養病,帝不許。尋徙耆判陳州,又徙夀州。

卷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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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厯二年秋七月壬寅朔,知諌院張方平言:朝廷政令之所,出在中書,若樞宻院則古無有也,蓋起於後唐權宜之制,而事柄遂與中書均分軍民為二體,別文武為兩途,為政多門,自古所患。今朝綱四弛,邉事日生,二府之中,豈盡才猷之士,臣向嘗面論之,請於外擇人,陛下以為疆事未寧,邉臣無功,豈當遽召而用之?審如聖意,則所用者,不過燕安朝路,容身養望者耳!若然,則勞臣益解體,武士益離心矣!陛下試思臣前議,斷自淵衷,特廢樞宻院,或重於改為,則請併本院職事於中書,其見任樞宻使副不才者罷之,諸房吏史且皆如舊,亦足以一政事之本,通賞罰之權,省冗濫之費,塞僥幸之望」。不報。 丙午,樞宻副使任布罷知河陽。布任樞宻,純約自守無所補,然數與宰相呂夷簡忤,夷簡惡之。布長子遜,素狂愚,夷簡知之,乃怵使言事,許以諫官。遜即上書歴詆執政大臣,且斥布不才,布見其書,匿之。夷簡又趣遜以上書,遜復上書罪匿者,帝問知匿者乃布也,布謝:「臣子少有心疾,其言悖謬,懼辱朝廷,故不敢宣布」。侍御史魚周詢因劾奏布不才之甚,其子具知,布遂罷去。遜尚留京師,望除諫官,夷簡尋以他事黜之。議者謂周詢引遜語逐其父,為不知體云。 戊午,以右僕射、平章事呂夷簡判樞宻院,戶部侍郎、平章事章得象兼樞宻使,加樞宻使,晏殊同平章事。初,富弼建議宰相兼權樞宻使,帝曰:「軍國之務,當悉歸中書樞宻,非古官」。然未欲遽廢,故止令中書同議樞宻院事。及張方平請廢樞宻院,帝乃追用弼議,特降制命,夷簡判院事,而得象兼使,殊加同平章事,使如故。 初,富弼、張茂實以結昏及增嵗幣二事往報契丹惟所擇,弼等至劉六符言北朝皇帝堅欲割地,弼曰:「此必志在敗盟,假此為名,南朝有橫戈相待耳!」六符曰:「若南朝堅執,則事安得濟?」弼曰:「北朝無故求割地,南朝不即發兵拒卻,而遣使好辭更議嫁女益歳幣,猶不従,此豈南朝堅執乎?」及見契丹主,弼曰:「兩朝人主父子繼好垂四十年,一旦忽求割地,何也?」契丹主曰:「南朝違約,塞雁門,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此何意也?羣臣競請舉兵,而寡人以為不若遣使求闗南故地,求而不得,舉兵未晚也」。弼曰:「北朝忘章聖皇帝之大徳乎?澶淵之役,茍従諸將,言北兵無得脫者,且北朝與中國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勸用兵者,皆為其身謀,非國計也」。契丹主驚曰:「何謂也?」弼曰:「晉高祖欺天叛君,求助於北,末帝昏亂,神人棄之,是時中國狹小,上下離叛,故契丹全師獨克,雖鹵獲金幣,充牣諸臣之家,而壯士健馬物故太半,此誰任其禍者?今中國提封萬里,所在精兵以萬計,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勝乎?」曰:「不能」。弼曰:「勝負未可知,就使其勝,所亡士馬,羣臣當之歟?抑人主當之歟?若通好不絶,歳幣盡歸人主,羣臣何利焉?」契丹主大悟,首肯者久之。考異:李燾曰:「自北朝忘章聖皇帝之大徳以下至此,並據神宗實録,朱本盖朱本用蘇軾所作神道碑,墨本乃無之。范純仁行狀及弼奉使語録亦無,神道碑,必有所據,不知墨本何故不載此也。按奉使必有別録,弼前奉使未見,別録恐神道碑、朱史所載弼語在別録,當考求之。弼又曰:「塞雁門者,以備元昊也。塘水始於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勢不得不增城隍,皆修舊民兵,亦舊籍特補其闕耳,非違約也」。契丹主曰:「微卿言不知其詳,然寡人所欲得者,祖宗故地耳」。弼曰:「晉高祖以盧龍一道賂契丹,周世宗復伐取關南,皆異代事。宋興已九十年,若各欲求異代故地,豈北朝之利乎?」契丹主無言,徐曰:「元昊稱藩尚主,南朝伐之,不先告我,何也?」弼曰:「北朝向伐高麗、黑水,豈嘗報南朝乎?天子令臣致意於陛下曰:向不知元昊與弟通姻,以其負恩擾邊,故討之,而弟有煩言,今擊之則傷兄弟之情,不擊則不忍坐視吏民之死,不知弟何以處之?」契丹主顧其臣北語良久,乃曰:「元昊為冦,豈可使南朝不擊乎?」既退,六符謂弼曰:「吾主恥受金帛,堅欲十縣,如何?」弼曰:「南朝皇帝嘗言朕為人子孫,豈敢妄以祖宗故地與人?昔澶淵白刃相向,章聖尚不與昭聖關南,豈今日而肯割地乎?且北朝欲得十縣,不過利其租賦耳,今以金帛代之,亦足坐資國用。朕念兩國生民,不欲使之肝腦塗地,不愛金帛,以徇北朝之欲,若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背盟棄好,朕獨能避用兵耶?澶淵之盟,天地神祇實共臨之。今北朝先發兵端,過不在朕,天地鬼神其可欺乎?」六符謂其介曰:「南朝皇帝存心如此大善,當共奏,使兩主意通」。翌日,契丹主召弼同獵,引弼馬自近,問所欲言,弼曰:「南朝惟欲歡好之久耳」。契丹主曰:「我得地則歡好可久」。弼曰:「南朝皇帝遣臣聞於陛下曰:北朝欲得祖宗故地,南朝亦豈肯失祖宗故地耶?且北朝既以得地為榮,則南朝必以失地為辱矣。兄弟之國,豈可使一榮一辱哉?朕非忘燕薊舊封,亦安可復理此事,正應彼此自諭耳」。退而六符謂弼曰:「皇帝聞公榮辱之言,意甚感悟,然金帛必不欲取,惟結昏可議耳」。弼曰:「結昏易以生釁,況夫婦情好難必人命修短或異,則所託不堅,不若增金帛之便也」。六符曰:「南朝皇帝必自有女」。弼曰:「帝女才四歳成昏,須在十餘年後,雖允寧女成昏亦在四五年後,今欲釋目前之疑,豈可待哉?」弼揣契丹欲昏,意在多得金帛,因曰:「南朝嫁公主故事,資送不過十萬緡耳」。由是契丹結昏之意緩,且諭弼還,弼曰:「二議未決,安敢徒還,願留畢議」。契丹主曰:「竢卿再至,當擇一事受之,宜遂以誓書來也」。弼還奏,復授弼吏部郎中、樞宻直學士,又辭不受。癸亥,弼與茂實再以二事往,於是呂夷簡傳:帝㫖:令弼草答契丹書并誓書,凡為國書二,誓書三,議昏則無金帛,若契丹能令夏國復納欵,則歳增金帛二十萬,否則十萬。弼奏於誓書內增三事:一,兩界塘淀,毋得開展。二,各不得無故添屯兵馬。三,不得停留逃亡諸色人,弼因請録副以行,中使夜賫誓書五函并副追及弼於武強授之。弼行至樂壽,自念所增三事,皆契丹前約,萬一書詞異同,則彼必疑吾事敗矣,乃宻啓副封觀之,果如所料,即奏疏待報。又遣其屬宋誠、蔡挺詣中書白執政,帝欲知北事,亟召挺對便殿,乃詔弼三事,但可口陳。弼知此謀,必執政,欲變己所與北朝初議者,乃以禮物屬茂實,疾馳至京師,日欲晡,叩閤門求對,閤門吏拘以舊制,當先進名,對仍翌日,弼責之,遂急奏,得入見,曰:「執政固為此,欲致臣於死,臣死不足惜,奈國事何?」帝急召呂夷簡等問之,夷簡従容曰:「此誤耳,當改正」。弼語益侵夷簡,晏殊言夷簡決不為此直,恐誤耳。弼怒曰:「殊姦邪,黨夷簡以欺陛下」。遂詔王拱辰易書。其夕,弼宿學士院,明日乃行。八月甲申,白氣貫北斗。 戊子,出內藏庫緡錢十萬修北京行宮。時任中師奏行宮大抵摧圯,請更修之。帝令創修寢殿及角樓,餘皆完補而已。其自京至徳清軍,行宮、館驛、廨舍,亦量加葺治。 九月辛丑朔,以太常博士陽翟孫甫為秘閣校理,樞宻副使杜衍所薦也。初,衍守京兆,辟甫知府司録事,吏職纎末皆倚辦,甫曰:「待我以此,可以去矣」。衍聞之,不復以小事屬甫。衍與語,必引經以對,言天下賢俊,歴評其才性所長,衍曰:「吾辟屬官,乃得益友」。嘗監益州交子務,轉運使以偽造交子多犯法,欲廢不用,甫曰:「交子可以偽造,鐵錢可以私鑄,有犯私鑄錢可廢乎?但嚴治之,不當以小害廢大利」。交子卒不廢。 初,命呂夷簡判樞宻院事,既宣制,黃霧四塞,霾風終日,朝論甚喧,㕘知政事王舉正言二府體均,判名太重,不可不避也。右正言田況復以為言,夷簡亦不敢當,丙午,改兼樞宻使。 陜西轉運司言近添就糧兵士七萬人,糧賜幾三百萬緡,乞加詳議。詔三司擘劃以聞。知諫院張方平請選擇近臣,分使諸道,就諸邊臣,與之深議所以豐財、嗇用、守備、經逺之計,即如㳂邊騎兵,計畜一騎,可以贍卒五人,西戎出善馬,地形險隘,我騎誠不得與較也,多留馬軍,既不足用,徒費芻茭,今方北備契丹,乃是用騎之地,乞以陜西新團土兵多換馬軍東歸,一以省闗中之輓輸,一以備河北之戰守。 富弼、張茂實以八月乙未至契丹,翌日,引弼等見契丹主,契丹主曰:「姻事使南朝骨肉睽離,或公主與梁王不相悅,固不若歳增金帛,但須於誓書中加一獻字乃可」。弼曰:「獻字迺下奉上之辭,非可施於敵國,況南朝為兄,豈有兄獻於弟耶?」契丹主曰:「南朝以厚幣遺我,是懼我也。獻字何惜?若我擁兵而南,得無悔乎?」弼曰:「南朝皇帝重惜生靈,故致幣帛以代干戈,非懼北朝也。今陛下忽發此言,正欲棄絶舊好,以必不可冀相要耳,則南朝亦何暇顧生靈哉?」契丹主曰:「改為納字如何?」弼曰:「亦不可」。契丹主曰:「誓書何在?」取二十萬者來。弼既與之,契丹主曰:「卿無固執,我若擁兵南下,豈不禍乃國乎?」弼曰:「陛下用兵,能保其必勝否?」契丹主曰:「勝未可必,納字自古有之,卿何惜焉?」弼曰:「自古惟唐高祖借兵於突厥,故臣事之。當時所遺,或稱獻納,亦不可知,其後頡利為太宗所擒,豈復更有此禮?」契丹主黙然見弼,詞色俱厲,度不可奪,曰:「我自遣使與南朝皇帝議之」。弼退而與劉六符言,指帳前高山曰:「此尚可踰,若欲獻、納二字,則如天不可得而升也,使臣頸可斷,此議決不敢諾」。於是契丹主留所許歳增金帛二十萬誓書,復遣耶律仁先、劉六符賫其國誓書以來,仍求「納」字二十萬誓書,葢明著令。夏國納欵事,契丹主不悅,欲令弼改之,弼不可,契丹亦卒不肯報其事於誓書,但於國書中敘述之。是月乙巳,弼等還至雄州,詔即以弼為接伴使,有朝廷合先知者,急置以聞,弼奏曰:「彼求獻、納二字,臣既以死拒之,其氣折矣,不可復許」。然朝廷竟従晏殊議,許稱「納」字,弼不預也。 乙丑,契丹使耶律仁先考異》、《契丹國志》、《遼史》、《宋通鑑、長編》、《東都事畧》、《通鑑續編》皆作耶律仁先」,惟《宋史》作耶律仁起、柯維騏《宋史、新編》因之,今不從。劉六符入見,以誓書來,誓書曰:維重熙十一年,歳次壬午,八月壬申朔,二十九日庚子,弟大契丹皇帝謹致書于兄大宋皇帝闕下來書云:「謹按景徳元年十二月七日,章聖皇帝與昭聖皇帝誓曰:共遵成約,䖍守歡盟,以風土之儀物,備軍旅之費用,每嵗以絹二十萬疋,銀一十萬兩,更不差使臣專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般送至雄州交割㳂邊州軍,各守疆界,兩地人戸,不得交侵,或有盜賊逋逃,彼此勿令停匿,至於隴畝稼穡南北,勿縦騷擾,所有兩朝城池,並各依舊存守,淘壕全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創築城隍,開決河道,誓書之外,一無所求,各務協心,庶同悠久。自此保安黎庶,謹守封疆,質于天地神祗,告于宗廟社稷,子孫共守,𫝊之無窮,有渝此盟,不克享國,昭昭天監,其當殛之。昭聖皇帝復答云:孤雖不才,敢遵此約,謹當告于天地,誓之子孫,神明具知。嗚呼!此盟可改,後嗣何述?切以兩朝修睦,三紀于此,邊鄙用寧,干戈載偃,追懐先約,炳若日星,今綿禩已深,敦好如故,如闗南縣邑,本朝𫝊守,懼難依従別納金幣之儀,用代賦税之物,毎年増絹一十萬疋,銀一十萬兩,前來銀絹,般至雄州白溝交割,兩界塘淀已前開畎者,並依舊外,自今已後,不得添展。其見堤堰水口,逐時决洩壅塞,量差兵夫,取便修疊疏導,非時霖潦,別至大段漲溢,並不在闗報之限。南朝河北㳂邊州軍,北朝自古北口以南㳂邊軍民,除見管數目,依常教閲,無故不得大段添屯兵馬,如有事故添屯,即令逐州軍移牒闗報兩界所属之處,其自來乗例更替及本路移易,不在闗報之限,兩界逃走作過諸色人,並依光朝誓書外,更不得似日前停留容縦。恭惟二聖,威靈在天,顧兹纂承,各當遵奉,共循大體,無介小嫌。且夫守約為信,善鄰為義,二者缺一,㒺以守國,皇天厚地,實聞此盟,文藏宗廟,副在有司,餘並依景徳統和兩朝誓書,顧惟不徳,務敦大信,茍有大信,必如前誓。時契丹實固惜盟好,特為虛聲以動中國,中國方困西兵,宰相呂夷簡等持之不堅,許與過厚,遂為無窮之害。契丹既歳得金帛五十萬,因勒碑紀功,擢劉六符,極漢官之貴,子孫重於國中。 閏月庚辰,復命右正言、知制誥富弼為吏部郎中、樞宻直學士,弼又固辭。先是,呂夷簡當國,人莫敢抗,弼既數論事侵之,夷簡恨甚,因薦弼使契丹,變易國書,欲因事罪之,館閣校勘歐陽修上書,引顔真卿使李希烈事,乞留弼,不報,而弼受命,不少辭。自初奉使,聞一女卒,再奉使,聞一男生,皆不顧而行,得家書,不發而焚之,曰:「徒亂人意耳!」 壬午,以太子中允、通判秦州尹洙直集賢院。洙上奏,命令數更,恩寵過溢,賜予不節,詞甚切直。 癸巳,涇原副都部署葛懐敏與元昊戰沒于定川寨。先是,元昊聲言入寇,是月辛未朔,王㳂命懐敏將兵禦之,己卯,至瓦亭寨,遣本寨都監許思純、環慶都監劉賀,以蕃兵五千餘人為左翼,天聖寨主張貴為殿後。戊子,進屯五谷口。知鎮戎軍曹英、涇原路都監趙珣、西路都巡檢李良臣、孟淵,皆自山外來,㑹㳂邊都巡檢使向進、劉湛為先鋒,趙瑜緫竒兵為援,及大軍次安邊寨,給芻秣未絶,懐敏即離軍,夜至,開逺堡北一里而舍。庚寅,領大軍自鎮戎軍西南,又先引從騎百餘以前,走馬承受趙政以為距賊近,不可輕進,懐敏乃少止,晚趣養馬城,曹英及涇原都監李知和、王保、王文、鎮戎都監李岳、西路都巡檢使趙璘等,分兵屯鎮戎城西六里,夜則入城自守,凡三日,至是亦趣養馬城見懐,敏聞元昊徙軍新壕外,乃議質明掩襲,趙珣謂懐敏曰:「賊逺來,利速戰,其衆數倍銳甚,為今之計,宜依馬欄城市栅,扼賊歸路,固守鎮戎,以便餉道,竢其衰擊之,可必勝,不然,必為賊所屠」。懐敏不聽,命諸將分四路趣定川寨,劉湛、向進出西水口,趙珣出蓮華堡,曹英、李知和出劉璠堡,懐敏出定西堡,既而知和與英督軍夜發,辛卯,劉湛、向進行次趙福新堡,遇賊,戰不勝,保向家峽,而趙珣、曹英、李良臣、孟淵等將趣定川,懐敏且令援趙福堡,未行,諜言賊已屯邊壕上,復召珣等入定川㑹,李知和麾下蕃落將報賊五千人列定川寨北,頃之,王文、李知和、定川寨主郭綸又報已拔栅踰壕,懐敏命趙珣與其子宗晟先行,日幾午,懐敏入保定川寨,賊毀版橋,斷其歸路,別為二十四道以過軍環圍之,又絶定川水泉上流,以飢渴其衆,劉賀帥蕃兵鬭於河西不勝,餘衆潰去,懐敏為中軍屯寨門東偏,曹英等陣東北隅,賊自褊江三、葉燮㑹出,四面俱至,先以鋭兵衝中軍,不動,回擊曹英,㑹黒風自東北起,部伍相失,陣遂擾,士卒攀城堞爭入,英面被流矢仆壕中,懐敏所部兵見之,亦奔駭,懐敏為衆所擁蹂,躙幾死,輿至甕城,久之乃蘇懐敏選士據門橋,揮手刀以拒入門者,趙珣等擁刀斧手前鬭,及以騎軍四合禦賊,賊衆稍郤,然大軍無鬭志,趙珣累馳入,勸懐敏還軍中,是夕,賊聚火圍城四隅,臨西北謼曰:「爾得非部署㕔上㸃陣圗者邪?爾固能軍,乃入我圍中,今將何往?」夜四鼓,懐敏召諸將計議,莫知所出,遂謀結陣走鎮戎軍,趙珣請自籠竿城往,曰:「彼無險,且出賊不意」。衆不従,及旦,懐敏束馬東南,馳行二里許,至長城壕,路已斷,周圍之,懐敏及諸將曹英等十六人皆遇害,考異宋史云:「諸將死者十四人,今從長編。軍士九千四百餘人,馬六百餘疋,悉陷于賊。懐敏子宗晟與郭京等還保定川,賊長驅直抵渭州,幅貟六七百里,焚蕩廬舍,屠掠居民而去。自劉平敗于延州,任福敗于鎮戎,葛懐敏敗于渭州,賊聲益震,然所以復守巢穴者,葢鄜延路屯兵六萬八千,環慶路五萬,涇原路七萬,秦鳯路二萬七千,有以牽制其勢故也。 戊戌,詔河北都轉運司㳂邊安撫司,今契丹再議和好,其告諭居民諸科徭悉罷之。 冬十月丙午,以右正言、知制誥富弼為翰林學士。弼言于帝曰:「增金幣與契丹和,非臣本志。特以朝廷方討元昊,未暇與北方角,故不敢以死爭耳,功於何有而遽敢受賞乎!願陛下益修武備,無忘國恥」。卒辭不拜。契丹既復修和好,有忌弼功高,妄指他事譖弼奉使不了,乞斬於都市者。帝雖不聽,而弼深畏恐,故每遷官輒力辭云。考異讒謗者,不知果何人,據魏泰雜録,則王拱辰蓋嘗毀弼于上前,然不見它書,未敢決信。 己酉,以鄜延鈐轄王信為本路部署,鄜延都監狄青為涇原都監兼知原州,左藏庫副使景泰為本路鈐轄兼知鎮戎軍,皆賞其破賊功也。後三日,信及青各兼本路經畧安撫招討副使。考異信、青並兼本路經畧安撫副使,實録在辛亥,百官表在壬子,今附此。 知秦州韓𤦺嘗奏本路兵備素少,請益軍馬。朝廷以諸處未可抽那,詔𤦺詳度以聞。𤦺奏曰:「自逆昊冦擾西鄙,於陜西㸃民為弓手以助守,有警則赴集,無事則歸農,武藝廢而不修,禁約輕而易犯,至有雇人應名,更相為代,官中了不可別。每遇上州防托,多結衆逃避,以此州郡徒有人數,若倚以戰,適足敗事。臣謂㨂刺土兵,自是祖宗舊法,今或只刺手背,及充保毅弓箭手名目,終與民不殊。請黥為禁軍,人給刺面錢二千,無用例物」。詔従𤦺,請簡陜西弓手悉刺面充保捷指揮,仍給例物,凡刺保捷軍一百八十五指揮。 癸丑,贈涇原路副都部署葛懐敏為鎮西軍節度使兼太尉,諡忠,隠子宗晟等皆遷官,妻王氏為河內郡夫人,涇原鈐轄曹英以下十六人並贈官有差。懐敏通時事,善候人情,故多以才薦之。及用為將,而剛愎輕率昧於應變,遂至覆軍。 甲寅,以翰林學士王堯臣為涇原路安撫使,內侍副都知藍元用副之。始,堯臣還自陕西,請先備涇原,弗聴,及葛懐敏敗,帝乃思其言,故復遣堯臣往。於是前所格議,多見施行。復任韓𤦺、范仲淹為統帥,實自堯臣發之。 以河東都轉運使文彥博知渭州兼涇原路都部署、經畧安撫㳂邊招討使。 丙辰,知制誥梁適報使契丹。 戊午,發定州禁軍二萬二千人屯涇原。庚申,詔恤將校陣亡其妻女無依者養之宮中。 丙寅,契丹遣林牙蕭偕來報撤兵。 丁夘,涇州觀察使、知渭州王㳂降知虢州,坐葛懐敏之敗也,㳂始教懐敏駐軍瓦亭,及懐敏趣鎮戎㳂,馳書戒勿入,第背城為寨,以羸師誘賊,至則發伏擊之,可有功,懐敏弗聴,進至定川,果敗,賊乘勝犯渭州,㳂率州人乗城,多張旗幟為疑兵,賊引去。先是,㳂子豫謂懐敏非將才,請㳂奏易之㳂,不聴,故及。 戊辰,御史中丞賈昌朝上疏言:「太祖初有天下,鑒唐末五代方鎮武臣土兵牙校之盛,盡収其威權,當時以為萬世之利,及太宗所命将帥,率多攀附舊臣,親姻貴胄,賞重於罰,威不逮恩,而猶仗神靈,稟成算,出師禦冦,所向有功,近嵗恩倖子弟,飾廚𫝊沽名譽,不由勲效,坐取武爵者多矣,其志不過利轉遷之速,俸賜之厚耳,禦侮平患,彼何自而知哉?然乗邊鄙無事,尚得自容,自西羌之叛,驟擇將領,鳩集士衆,士不素練,固難指縱,將未得人,豈免屢易?以屢易之將,馭不練之士,故戰必致敗,此削方鎮兵權過甚之弊也。且新舊恩倖己任軍職者,便當為將,兵謀戰法,素不知曉,一旦付千萬士卒之命,使庸人致之死地,此用親舊恩倖之弊也。臣謂守方鎮者,無數更易管軍并刺史以上官秩,宜審其所授,以待有功。如楊崇勲、李昭亮輩,恩倖之人,尚在邊任,宜速別選人代之,此救弊之一端也。方今備邊之尤切者凡六事:其一曰馭將帥,今陜西四路,自部署而下,鈐轄、都監、巡檢之屬,軍政必相㕘謀之未成,事已先漏,彼可則我否,上行則下戾,雖有主將,不専號令,故動則必敗也。請自今命將,去疑貳,推恩意,捨其小節,責以大效,爵賞威刑,皆得便宜従事,偏禆而下,有不聴令者,以軍法論,至於筦𣙜賦稅,府庫之物,皆得而用之,如太祖雖削武臣之權,然邊將一時賞罰及用財集事,則皆聴其自専,有功則必賞,有敗則必誅,此所謂馭將之道也。其二曰復土兵。今河北河東彊壮,陜西弓箭手之屬,土兵遺制也,宜優復田疇,安其廬舍,使力耕死戰,世為邊用,則可以減屯戌而省供餽,內地州縣増置弓手,亦當如鄉軍之法而閲試之。其三曰訓營卒。今之兵器,造之不精,且不適用,虛費民力,宜按八陣之法,依五兵之用,以時教習之,使啓殿有次序,左右有形勢,前卻相附,上下相援,令之曰:失一隊長,則斬一隊。何患衆不為用乎?其四曰:制外國,契丹近嵗兼用燕人,治國建官,一同中夏,昊賊據河內列郡而行賞罰,善於用人,此中國之患也。宜度西戎諸國,如沙州、唃斯、明珠、滅藏之族,近北如黑水、女真、高麗、新羅等處,皆舊通中國,今為二方隔絶,可募人往使,誘之來朝,如此則二國必多為之備備,則勢分矣。其五曰綏蕃部。夫屬戶者,邊陲之屏翰也,如延有金明,府有豐州,皆戎人內附之地,朝廷恩威不立,撫馭乖方,比為強敵,脇従塞上諸州,藐焉孤壘,蕃部既壊,土兵亦衰,恐未有破敵之期,請令陜西諸路,沿邊知州軍皆帶安撫蕃部之名,多設方略,務在招集財賦法令,得以自専,擇其族盛而有勞者,以為酋帥,如河東折氏比,庶可為吾藩離之固矣。其六曰:明探候。古者守封疆,出師旅,居則有行人覘國,戰則有前茅慮,無其審謹若此,太祖命将出鎮,筦𣙜之利悉輸軍中,仍聴貿易而免其征稅,故邊臣富於財得,以養士為間諜,蕃夷情狀無不預知者,二十年間,無西北之憂,善用將帥精於覘候之所致也,今西鄙刺事者,所遺不過數千錢,但畧涉境上,盜聴傳言,塞命而已,故敵情賊狀與夫山川道路險易之勢,絶而莫通,夫蹈不測之域,入萬死之地,覘伺微宻,探索機㑹,非有重賂厚賞,孰肯自效乎?願鑒藝祖將帥之制,邊城財用,一切委之,專使養勇士為爪牙,而臨陣自衞,無殺將之辱,募死力為覘候,而坐知敵來無陷兵之恥。始昌朝館伴契丹使,議者欲以金繒啗契丹使攻元昊,昌朝曰:契丹許我而有功,則責報無窮,且以我市于元昊矣!昔尚結贊欲助唐討朱泚,而陸贄以為不可,後乃知吐蕃隂與泚合,今安知契丹計不出此耶?於是命昌朝報使契丹,昌朝力辭,因奏此疏,帝嘉納之。原州属羌明珠、滅藏二族兵數萬,與元昊首尾,隔絶隣道,范仲淹聞涇原欲襲討之,乙巳,奏言:二族道險不可攻,前日髙繼嵩嘗已喪師乎?時猶懐反測,今討之,必與賊為表裏,南入原州,西擾鎮戎,東侵環州,邊患未艾,宜因昊賊別路大入之際,即并兵北取細腰胡蘆泉為堡鄣,以㫁賊路,則二族自安,而環州、鎮戎徑道通徹,可以無憂矣。後二嵗,遂築細腰、胡蘆諸寨。 十一月壬申,詔閤門,自今契丹使不以官髙下,並移坐近前。 辛巳,徙知渭州文彥博為秦鳯路都部署、兼知秦州,知涇州滕宗諒為環慶路都部署、兼知慶州,知瀛州張元為涇原都部署、兼知渭州,俱加經畧安撫招討使,復置陜西四路都部署、經畧安撫、兼㳂邊招討使,命韓琦、范仲淹、龎籍分領之。仲淹與琦開府涇州,而徙彥博帥秦,宗諒帥慶,皆従仲淹請也。初,葛懐敏敗於定川,諸郡震恐,宗諒顧城中兵少,乃集農民數千,戎服乗城,又募勇敢,諜知賊逺近形勢,報旁郡使為備㑹,仲淹引環慶兵來援,時天隂晦者十日,人情憂沮,宗諒乃大設牛酒,迎犒士卒,又籍定川戰沒者,哭於佛祠祭酹之,因厚撫其孥,使各得所欲,於是士卒感發增氣,邊民稍安,故仲淹薦以自代。 甲申,以處士平陽孫復為試校書郎、國子監直講。復舉進士不中,退居泰山,學《春秋,著尊王發微十二篇。石介有名山東,自介而下皆以先生事,復年四十不娶,李迪知其賢,以其弟之子妻之。復初猶豫,介與諸弟子謂:「公卿不下士久矣,今丞相不以貧賤,欲託以子,宜因以成丞相之賢名」。復乃聴孔道輔聞復之賢,就見之,介執杖屨,立侍復左右,升降拜則扶之,其往謝亦然。介既為學官,語人曰:「孫先生非隠者也」。於是范仲淹、富弼皆言復有經術,宜在朝廷,故召用之。 己丑,降向進髙惟和、李禹珪、吳従周、郝従政、趙瑜等官,並落職,坐定川之敗也。 辛卯,詔知永興軍鄭戩兼管勾陜西轉運司計度糧草公事。戩建言:「凡軍行所須,願下有司相緩急折為三等,非急切者悉宜罷去」。先是,衙吏輸木京師,浮渭泛河,多漂沒,既至,則斥不中程,往往破家不能償,戩嵗減三十餘萬,又奏罷括糴,以勸民積粟。長安故都,衣冠子弟多豪惡,戩治之頗嚴,甚者至黥竄,人皆惕息。 十二月壬寅,置武學教授,従賈昌朝言也。 壬戌,詔韓𤦺、范仲淹、龎籍已帶四路招討使,其諸路招討使、副並罷。先是,知慶州滕宗諒言,自定川䘮師,朝廷命韓琦等都統四路,則逐路帥臣當稟節制,其官號不可同稱,故有是詔。 是冬,宰相呂夷簡感風眩不能朝,帝憂之,手詔拜司空、平章軍國重事,俟疾損,三五日一入中書,夷簡力辭,復降手詔曰:「古謂髭可療疾,今剪以賜卿」。又問羣臣可任兩府者,其寵遇如此。夷簡平生朝㑹,出入進止,皆有常處,不差尺寸,一日見帝,誤忘一拜而起,外間讙言呂相失儀,漢州人張紘時舉制科在京師,聞之曰:「呂公為相久,非不詳審者,今大朝㑹而失儀,是天奪之魄,殆將亡矣!」後旬餘,遂感風眩云。 是嵗,宻詔知延州龎籍招納元昊,籍以為元昊驟勝方驕,若中國自遣人說之,彼益偃蹇,時賊使李文貴在青澗城籍,乃召文貴謂之曰:「汝之先王及今王之初,奉事本朝,皆不失臣節,汝曹忽無故妄加之名,使汝王不得為臣,彼此之民,肝腦塗地,皆汝羣下之故也。我國家富有天下,雖偏師小衂,未至大損,汝一敗,則社稷可憂矣!汝歸語汝王,若誠能悔過,従善稱臣歸欵,以息彼此之民,朝廷所以待汝王者,禮數必優於前」。文貴頓首曰:此固西人日夜之願也!龍圗能言之朝廷,使彼此休兵,其誰不受賜?」籍乃厚贐遣之。元昊為西蕃所敗,國中疲困,欲納欵而恥先言,及文貴還,聞籍語大喜,使文貴復持旺榮等書抵籍議和,且言:如日之方中,止可順天西行,安可逆天東下?籍嫌其不遜,未敢復書,請于朝,詔籍復書,許其和,而書稱旺榮等為太尉,籍言:「太尉乃天子上公,非陪臣所得稱,使旺榮當之,則元昊不可復臣矣!今其書自謂寧令謨寧令皆彼官名稱之,無嫌也」。詔聴籍言,既而旺榮等又以書來,欲仍其僣號而稱臣納欵,籍曰:此非邊臣所敢知也,而主若自奉表章,乃敢達之朝廷,名號正則議易合耳」。時方議修復涇原城寨,籍恐敵猝犯之,敗其功,故數與其使往反計議,抑止其僣,亦不決然絶也。

卷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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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丙午,賜陜西招討韓琦、范仲淹龎籍錢各百萬。庚戌,右正言梁適使延州,與龎籍議所以招懐元昊之禮,於是許賀從朂赴闕。 乙夘,韓𤦺、范仲淹等言:「今元昊遣人赴闕,将議納和,其來人已稱六宅使、尹州刺史,觀其命官之意,欲與朝廷抗禮,竊恐不改僣號意,朝廷開許為鼎峙之國,又慮尚懐隂謀,卑詞厚禮,請稱兀卒,以緩國家之計,臣等敢不為朝廷思經久之䇿,防生靈之患哉?臣等謂繼遷當時用詐脫身,竊㺯㓙器徳,眀外示納欵,內實飬謀,至元昊,則悖慢侮常,大為邉患,以累世姦雄之志,而屢戰屢勝,未有挫屈,何故乞和?雖朝廷示招納之意,契丹邀通好之功,以臣等料之,實因累年用兵,蕃界勞擾,交鋒之下,傷折亦多,所獲器械鞍馬,皆歸元昊,其下胥怨,無所厚獲,其橫山界蕃部㸃集最苦,但漢兵未勝,戎人重土,不敢背賊,勉為馳驅耳!今元昊知衆之疲,聞下之怨,乃求息肩飬鋭以逞兇志,非心服中國而來也。臣等謂元昊如大言過望,為不改僣號之請,則有不可許者三:如卑詞厚禮,從兀卒之稱,亦有大可防者三。何謂不可許者三:自古四夷在荒服之外,聖帝明王柔而格之,不吝賜與,至於鴻名大號,天下之神器,豈可私假於人?惟石晉藉契丹援立之功,又中國逼小,偷生一時,故僣號於彼,壊中國大法,我國家富有四海,非石晋比元昊世受朝廷爵命,非有契丹開晋之功,此不可許之一也。又諸處公家文字并軍民語言,皆呼昊賊,人知逆順去就之分,尚或逋亡,末由禁止。今元昊於天都山營造所居已逼漢界,如更許以大號,此後公家文字並軍民語言,當有西朝西帝之稱,天都山必有建都郊祀之僣,其陜西戍兵邉人,負過必逃,益有所歸矣,至於四方豪士,稍不得志,則攘臂而去,無有逆順去就之分,彼多得漢人,則制度事勢與契丹並立,夾困中國,豈復有太平之望邪?此不可許之二也。又議者皆謂元昊自來無居中國之心,欲自尊於諸蕃耳。臣等謂拓跋珪、石勒、劉聰、苻堅、赫連勃勃之徒,得志之後,並居中原,近則李克用父子,沙陁人也,進據太原,後都西洛,皆漢人進謀,誘而致之,昨定川事後,元昊作偽,詔諭鎮戎兵民,有定闗輔之言,此其騐也,葢漢家之叛人不樂處外國地,必謀侵漢地,所得城壘,必使漢人守之,如契丹得山後諸州,皆令漢人為之官守,或朝廷假元昊僣號,是将啓之,斯為叛人之助甚矣!此不可許之三也!何謂大可防者三?元昊以姦雄之資操,屢勝之勢,乆不稱臣,一旦卑詞厚禮,便肯從兀卒之稱,皆隂謀也,是葢以山界之困,暫求息肩,使中國解兵,三四年間,将帥懈慢,士伍驕惰,邉偹不嚴,戎政漸弛,卻如前來暴發,則中國不能支吾,此大可防之一也。又從徳明納欵之後,經謀不息,西撃吐蕃,回鶻拓疆數十里,至元昊事勢益盛,乃稱尊悖禮,背負朝廷,結連契丹,情跡盡見,今復起詐端,以欵我兵,而休息其衆,又欲併力專志,西吞唃厮羅等諸蕃,去秦州一帯籬落,為將來再舉之利,此大可防之二也。又從徳明納欵,後蕃漢之人入京師賈販,百貨所歸,充於窟穴,賊因其事,力乃興兵為亂,今茲五年,用度必困,乃卑詞厚禮,迎合我意,欲復圖中國之利,待其給用,卻求釁興兵,以快本意,今若通和,或再許靈夏,蕃漢之人,依前出入京師,必窺伺國家及夾帶亡命入蕃,或與姦人別有結連,或使刺客竊發,驚擾朝廷,又此類必所有恣縱,甚於昔時,有事何以處置?此大可防之三也。臣等欲乞朝廷,俟元昊所遣人至,觀其所請,彼如大言過望,堅求僣稱,則答云:上畏天地宗廟,不可私許大號,壊中國之法,彼卑詞厚禮,止是求兀卒之稱,則按唐單于、可汗故事,有可許之理,亦須預防其隂謀,嚴飭邉臣修完城寨,訓練軍馬,儲蓄粮草,以備虛詐,如求割属戶,則答云:靈夏甚有漢戶,能割歸朝廷否?況橫山蕃部安于內附,一旦驅之,則驚優生事,必不為西界用,彼如求至京師,依前來出入賈販,則答云:昨來戰鬭之後,甚有軍民沒陣,其子孫骨肉,銜怨至深,必恐道塗之中,多有讎殺,致西界相疑,卻更生事,只與邉上建置,𣙜埸交易,有無各得其所,彼如徼我,自今已後,罷修城寨,則答云:邉界熟戶生戶,多有讎怨,常相侵害,須藉城寨駐兵,方能鎮靜,使各安居,自餘更有非禮之求,朝廷或難應副,即且欵之,不必從也,但厚遣來人,善詞回答,使遷延往來,即逾四月,賊不能舉,至秋則城寨多固,軍馬已練,或堅壁而守,或據險而戰,無足畏矣!臣等已議一二年間,訓兵三四萬,使號令齊一,陣伍精熟,又能使熟戶蕃兵與正軍參用,則橫山一帶族帳可以圖之,元昊若舉國而來,我則據險退守,邉塞足以困彼之衆,若遣偏師而來,我則據險以待之,蕃兵無粮,不能久聚,退散之後,我兵復進,使彼復集,每嵗三五出,元昊諸廂之兵多在河外,頻來應敵,疲於奔命,則山界蕃部,勢窮援弱,且近於我,自求內附,因選酋豪以鎮之,足以㫁元昊之手足矣!然乞朝廷以平定大計為意,當軍行之時,不以小勝小衂,黜陟将帥,則三五年間可集大功,仍詔中外臣寮,不得輙言邉事,以沮永圖,我太祖、太宗統闢四海,創萬世之基業,今以三五年之勞,再定西陲,豈為晚邪?臣等所以主彼賊,非禮之求不必從者,葢有此議也。臣等早䝉聖奨,擢預清班,西事以來,供國麄使,三年塞下,日勞月憂,豈不願聞納和,少圖休息,非樂職矢石之間,葢見西賊強梗未衰,挾以變詐,若朝廷處置失宜,他時悖亂,為中國大禍,豈止今日之邉患哉?臣等是以不敢念身世之安,㤀國家之憂,須罄芻蕘,少期補助,其元昊來人到闕,伏望聖慈於納和禦侮之間,審其處置,為聖朝長久之慮,則天下幸甚! 集賢校理余靖言:「臣竊聞昊賊差私署官入境,将次到闕,欲與朝廷通和,自大臣至於邉將,咸欲息肩以休士卒,臣愚料之,以為挫契丹之氣,折西賊之鋭,不如不和,最為得䇿。假如元昊貪我財貨,甘心臣伏,此之為禍,大於今日,臣請別白言之:國家用兵以來,五年之間,三經大戰,軍覆將死,財用空虛,天下嗷嗷,困於供給,今乃因契丹一介之使,馳其號令,遂使二國通好,君臣如初,吾數年之辱,而契丹一言觧之,若契丹又遣一介有求於我,以為報謝,将何詞以拒之?如國家又有所惜,必将興師責我,謂之背惠,則北鄙生患,二境受敵矣!惟陛下裁之。 辛酉,國子監請立四門學,以士庶人子弟為生員,以廣招延之路,從之。 三月壬申,呂夷簡再辭位,帝御延和殿召見,敕乘馬至殿門,命內侍取兀子輿以前。夷簡引避久之,詔給扶毋拜。戊子,罷相,守司徒、監修國史,軍國大事與中書、樞宻院同議。考異按附傳云:夷簡再辭位,薦富弼等數人可大用。正傳已削去,恐夷簡未必能薦弼也。今從正傳。 以判蔡州夏竦為戶部尚書、充樞宻使,權御史中丞賈昌朝為参知政事,右正言、知制誥富弼為樞宻副使。弼以奉使昌朝以館伴月勞,故俱擢用之,弼辭不拜。此據富弼敘述前後辭免恩命辨讒謗劄子。時呂夷簡罷相,輔臣皆進官,侍御史弋陽沈邈言:「爵祿所以勸臣下,非功而授則為濫。今疆埸屢警,未聞廟堂之謀有以折外侮,而無名進秩,臣下何勸焉?」癸巳,以侍御史魚周詢為起居舎人,職方員外郎王素為兵部員外郎,集賢校理歐陽修為大常丞,並知諫院。周詢固辭,又以集賢校理余靖為右正言,諫院供職。時陜右師老兵頓,京東西盜起,呂夷簡既罷相,帝遂欲更天下弊事,故増置諫官,首命素等為之。考異。宋史修傳云:呂夷簡罷相,夏竦除樞宻使,既除復罷,更用杜衍。又范仲淹、富弼、韓琦同時擢執政,収攬一時名士,増諫官,而修首在選中」。按修除諫官,韓、范、富俱未入也。據晏殊傳,修乃殊所薦,宋史誤矣。 甲午,改樞宻副使富弼為資政殿學士、兼翰林院侍講學士。弼時再上章,辭所除官,曰:「臣昨奉使契丹,彼執政之官,漢使所未嘗見者,臣皆見之。兩朝使臣昔所諱言者,臣皆言之,以故得詳知其情狀,彼惟不來來,則未易禦也,願朝廷勿以既和而忽之,臣今受賞,彼若一旦渝盟,臣不惟蒙朝廷斧鉞之誅,天下公論,其謂臣何?臣畏公論,甚於斧鉞,願収新命,則中外之人,必曰:使臣不受賞,是事未可知,其於守偹决,不敢懈弛,非臣務飾小亷,誠恐誤國事也」。帝察其意堅定,特為改命焉。 是月,帝令內侍宣諭韓𤦺、范仲淹、龎籍等,候邉事少,寜當用卿等在両地,已詔中書劄記,此特出朕意,非臣寮薦舉」。又令琦等宻奏可代處邉任者,琦等言:「元昊雖約和,誠偽未可知,願盡力塞下,不敢擬他人為代」。 夏四月戊戌朔,幸瓊林苑,閲騎士。 己亥,富弼言:「聞西使之來,葢因契丹所諭,元昊既稟畏契丹,則朝廷宜且持重,若過有許,可所憂有二事:一則契丹謂中國既不能臣,元昊豈肯受制於我?必将以此遣使來,未知以何辭答之?一則契丹謂元昊本稱臣於兩朝,今既南朝不稱臣,漸為敵國,則以為獨尊矣,異日稍縁邉隙,復有所求,未知以何術拒之?臣曉夕思維,二者必将有一焉,不可不早慮也。 癸卯,以僉書保安軍判官事邵良佐假著作郎,使夏州。先是,良佐與賀從朂詣闕舘於都亭西驛,承受使臣取元昊書至中書樞宻院,諭從朂以所齎來文字,各體未正名上一字,又犯聖祖諱,不敢進,卻令齎回,其稱男情意雖見恭順,然父子亦無不稱臣之禮,自今上表只稱舊名,朝廷當行封册為夏國主,賜詔不名,許自置官属,其宴使人坐朶殿之上,或遣使往彼,一如接見契丹使人禮,如欲差人於界上承領所賜,亦聽之。置𣙜場於保安軍,嵗賜絹十萬疋、茶三萬斤,生日與十月一日賜賚之許,進奉乾元節及賀正,其㳂邉興復寨柵並如舊,仍命良佐與從朂等同往議定以聞」。 甲辰,以韓𤦺、范仲淹並為樞宻副使、知永興軍,鄭戬為陜西四路馬步軍都部署、兼經畧安撫招討等使,駐軍涇州。琦、仲淹凡五譲,不許,乃就道。富弼言:「韓琦、范仲淹並授樞密副使,仰見聖意,止從公論,不聽讒毀,擢用孤逺,然議者云西冦未殄,亦湏藉材,若二人俱來,或恐闕事羣論,皆願一名召來使處於內,一名就授樞副之命,且令在邉表裏相應,事無不集,以臣愚慮,亦謂其說甚當,近聞更有異議,謂樞宻副使不可令𢃄出外任,恐他時武官援此為例,此乃巧為其說,沮陛下獨㫁之明,姦邪用心,一至於此,況先朝累曾有大臣帯両府職任,應急出外,事畢還朝,不聞後來有武臣援此為例,臣願陛下無信異說,專采公論,一召來處,內、一授職,在邉或二人,一嵗一更,均其勞逸,內外恊濟,無善於此。 乙巳,以樞宻副使、吏部侍郎杜衍依前官充樞宻使、宣徽南院使、忠武節度使夏竦赴夲鎮。先是,以樞宻使召竦於蔡州,臺諫交章論竦在陜西畏懦茍且,不肯盡力,嘗出廵邉,置侍婢中軍帳下,幾致軍變,又元昊常牓塞下,得竦首者予錢三千,為賊所輕如此,卒於敗䘮師徒,畧無成效,今日用之,則邉将之志怠矣。且言竦挾詐任數,姦邪傾險,與呂夷簡不恊,夷簡畏其為人,不敢引為同列,既退而後薦之,以釋宿憾,方陛下孜孜政事,首用懐詐不盡忠之臣,何以求治?御史沈邈又言「竦隂交內侍劉從愿,內濟險譎,外專機務,姦黨得計,人主之權去矣」。其言又切,㑹竦已至國門,言者益急,請毋令入見。諫官余靖又言竦累表引疾,及聞召用,即兼驛而馳,若不早决,竦必堅求面對,敘恩感泣,復有左右為之觧釋,則聖聽惑矣。御史中丞王拱辰對帝極言,帝未省,遽起,拱辰引帝裾畢其說,前後言者合十八疏,帝乃罷竦,而用衍代之。李燾曰:此叚當廣求臺諌章疏,一一出其姓名乃善。石介聖徳詩云:「用御史中丞拱辰御史平諫官,修凡十一疏,追竦敕,而竦正傳云十八疏。今從正傳。御史平,葢席平也。平尋以不才逐獨言,竦可怪也。沈邈傳,拱辰引帝裾,據劉摯所作拱辰行狀。 已酉,以館閣校勘蔡襄為秘書丞、知諫院。初,王素、余靖、歐陽修除諫官㐮,作詩賀之辭,多激勸,三人者以其詩薦于帝,尋有是命。丙辰,以春夏不雨,遣使祠禱于嶽凟。 己未,以翰林學士王堯臣為戶部郎中、權三司使事。堯臣始受命,言於帝曰:「今國與民皆弊矣,在陛下任臣者如何?」因請自擇僚屬,帝納其言。堯臣取陜西、河東三路未用兵前,及用兵後嵗出入財用之數,㑹計以聞。 庚申,以鹽鐡判官呂紹寕為淮南轉運使。紹寜至淮南,亟上羡錢十萬,諫官歐陽修請卻所上錢,並治紹寜欺罔之罪,以戒姦吏刻剥。 呂夷簡雖罷相,猶以司徒預議軍國大事,帝寵遇之不衰,於是諫官蔡㐮疏言:「夷簡被病以來,兩府大臣累詣夷簡家諮事,臣竊謂兩府大臣輔陛下以治天下者,今乃並笏受事於夷簡之門,里巷之人指㸃竊笑,夷簡為相首尾二十餘年,功業無聞,但為私計,屢貶言者,如曹修古、段少連、孔道輔、楊偕、孫沔、范仲淹、余靖、尹洙、歐陽修等,或謫千里,或抑數年,皆縁私恨,以逐忠賢,但能阿附,悉力䕶之,廢亷恥之節,成奔競之風,山外、豐州、定川之戰,失地䘮師将士死者各數萬人,廟堂之上,成筭安在?今以病歸,尚貪權勢,不能力辭,伏乞特罷商量軍國大事,使兩府大臣專當責任,無所推避」。甲子夷簡請罷預議軍國大事,從之,襄又言:「韓琦、范仲淹,各除樞宻副使,並以西冦未寜,懇辭恩命,朝廷再賜手詔,督令赴闕,臣以衆議言之,二臣之忠勇,其心一也,若以智謀才望,則仲淹出琦之右處,內者謀之,而處外者行之,故仲淹宜來,𤦺且留邉,於理甚當,伏乞朝廷不聽辭讓,各授恩命,以恊公論」。 是月,國子監直講石介,作《慶厯聖徳詩》,介篤學,尚志樂,善疾惡,喜聲名,㑹呂夷簡罷,章得象、晏殊、賈昌朝、韓琦、范仲淹、富弼同時執政,而歐陽修、蔡襄、王素、余靖並為諫官,夏竦既拜,復奪之,以杜衍代,因大喜曰:「此盛事,歌頌吾職,其可已乎?」《詩》所稱多一時名臣,其言大姦,葢斥竦也。詩且出,孫復聞之曰「介禍始於此矣」。范仲淹亦謂韓𤦺曰「介之為此,葢可虞也」其詩曰:「於惟慶厯三年三月,皇帝龍興,徐出闈闥,晨坐太極,晝開閶闔,躬覽英賢,手鉏姦枿,大聲渢渢,震揺六合,如乾之動,如雷之發。昆蟲蹢躅,怪天藏滅。同明道初,天地喜吉。初聞皇帝,蹙然言曰:予祖予父,付予大業,予恐失墜,實賴輔弼。汝得象殊重慎㣲宻,君相予久,予嘉君伐君,仍相予笙鏞,期恊昌朝,儒者學問該洽,與予論政,𫝊以經術,汝貳二相,庶績咸秩,惟汝仲淹,汝誠予察,太后乗勢,湯沸火熱,汝時小臣,危言嶪嶪,為君司諌,正予門闑,為予京兆,堲予讒說,賊叛于夏,徃予式遏,六月酷日,大冬積雪,汝寒汝暑,同予士卒,予聞辛酸,汝不告乏。予晚得弼,予心弼悅。弼每見予,無有私謁,以道輔予,弼言深切,予不堯舜,弼自笞罰,諫官一年,䟽奏滿篋,侍從周嵗,忠力厪竭,契丹㤀義,檮杌饕餮,敢侮大國,其辭慢悖,弼將予命,不畏不怯,卒復舊好,民得裋褐,沙磧萬里,死生一節,視弼之膚,霜剥風裂。觀弼之心,鋉金鍜鐡,寵名大官,以酧勞渇,弼辭不受,其志莫奪。惟仲淹、弼,一夔一契,天實賚予,予其敢忽,並來弼予,民無瘥札。曰衍汝來,汝予黃髪,事予二紀,毛禿齒豁,心如一兮,率履弗越,遂長樞府,兵政無蹶。予早識琦,𤦺有竒骨,其器魁落,豈視店楔?其人渾樸,不思剞劂,可屬大事,敦厚如勃,琦汝副衍,知人予哲,惟修惟靖,立朝䡾䡾,言論磥砢,忠誠特逹,祿㣲身賤,其志不怯,常詆大官,亟遭貶黜,萬里歸來,剛氣不折,屢進直言,以補予闕,素相之後,含忠履潔,音為御史,幾叩予榻,㐮雖小官,名聞予徹,亦常獻言,箴予之失,剛守粹慤,與修儔匹,並為諌官,正色在列,子過汝言,毋鉗吾舌。皇帝聖明,忠邪辨别,舉擢俊良,掃除妖●,衆賢之進,如茅斯拔,大姦之去,如距斯脫,上倚輔弼,司予調燮,下賴諫諍,維予紀法,左右正人,無有邪孽,予望太平,日不逾浹,皇帝嗣位二十二年,神武不殺,其黙如淵,聖人不測,其動如天,賞罰在予,不失其權,恭已南面,退姧進賢,知賢不易,非眀勿得,去邪惟艱,惟㫁乃克,明則不貳,㫁則不惑,既明且㫁,惟皇帝徳,羣臣踧踖,重足屏息,交相教語,曰惟正直,母作側僻,皇帝汝殛,諸侯危慄,墮玉失舄,交相告語:皇帝神明,四時朝覲,謹修臣職,四夷走馬,墜鐙遺筴,交相告語,皇帝英武,觧兵修貢,永為屬國。皇帝一舉,羣臣懾焉,諸侯畏焉,四夷服焉。臣願皇帝夀萬千年。 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庚午,録繋囚。 江淮嵗漕不給,京師乏軍儲,大臣以為憂,樞密副使范仲淹言國子博士宣城許元可獨倚辦。辛未,擢元江淮兩浙荊湖制置發運判官,元曰:「以六路七十二州之粟不能足京師者,吾不信也」。至則命瀕江州縣留三月糧,餘悉發之逺近,以次相補,引千餘艘轉漕而西,未幾,京師足食。 癸酉,命王拱辰、田況與三司同議減放州縣科配。 乙亥,忻州地大震,帝曰:「地道貴靜,今數震揺,得非兵興民勞之所致乎?宜詔本路轉運、經畧司安恤百姓,毋得輙弛邉備」。 鹽鐡副使林濰出知滑州。初,入內都知張永和建議,請収民房錢十之三,以助軍費,事下三司,三司使王堯臣持不可,永和宻使人致意曰:「公能行此,則大用矣」。眀日入見,具為帝言,因曰:「此衰世之事,唐徳宗所以致朱泚之亂者,非平時可行也」。濰畏永和勢,助之甚力,堯臣奏罷濰,以河北轉運使張昷之為鹽鐡副使,議乃定。 先是,諫官歐陽修既受命,首建議:「天下官吏員數極多,朝廷無由徧知,其賢愚善惡,審官、三班、二部等處,又只具差除月日,人之能否,都不可知。諸路轉運使等,除有贓吏自敗者,臨時舉行外,亦別無按察官吏之術,致使年老病患、懦弱不才貪殘害物之人,布在州縣,並無黜陟,因循積弊,州縣不治。今兵戎未息,賦役方煩,百姓嗷嗷,瘡痍未復,救其疾苦,擇吏為先。臣今欲乞特立按察之法,於內外朝官自三丞以上至郎官中,選強幹亷眀者二十許人,為諸路按察使,請令進奏官各録一州官吏姓名,為空行簿以授之,使至州縣遍見官吏,其公亷勤幹與老病不才之迹,皆以朱書于名之下,其中材之人,雖無竒效,不至曠敗者,以墨書之,又有雖是常材能專長於事,亦以朱書別之,使還具奏,則朝廷可以坐見官吏賢愚善惡不遺一人,然後別議黜陟之法,如是,足以澄清天下,半嵗之間,可望致治。然朝廷重於特遣使,未即行也。參知政事賈昌朝前為御史中丞,嘗言轉運使,朝廷責以按察官吏能否,而使名未正,於是參取修議,詔諸路轉運使副並兼按察使副,令将轄下州府軍監縣鎮官吏姓名,置簿,親掌録其功過,若績效明著及顯有不治者,逐旋以聞外,其稍著亷勤,及僅免敗闕者,每至年終,攅冩附遞以聞,提㸃刑獄雖不帯,此使名並當凖此。 以虞部員外郎杜把權發遣度支判官事,太常博士燕度權發遣戶部判官事,皆王堯臣所薦也。權發遣三司判官,葢始此。 庚辰,幸相國寺、㑹靈觀祈雨。 癸未,置御史官六員,罷推直官,從御史臺請也。 乙酉,以侍御史席平知潤州。中丞王拱辰言其議論無取,故出之。考異:慶厯二年二月,平以都官員外郎為侍御史。本傳稱平對奏鄙俚。又御史臺記亦有傳平嘗徃齊州劾獄,失入死罪,張方平乞依法行遣,恐此罷㸃,不獨因拱辰言也。丁亥,置武學於武成王廟。以太常丞阮逸為武學教授。考異:張唐英政要以為議出呉育,且云育為參知政事。按此時育但為翰林學士,五年正月始副樞宻,四月改参政,唐英,誤也。育傳亦不見武學議。 戊子雨,輔臣稱賀,帝曰:天乆不雨,将害民田,朕每焚香,上禱於天,昨夕寢殿中,忽聞㣲雷,遽起冠𢃄露立殿下,須臾雨至,衣皆沾濕,移刻雨霽,再拜以謝,方敢升階,自此尚冀槁苖可救也」。章得象曰:「非陛下至誠,曷以致天應若此」。帝曰:「比欲下詔,罪已徹樂減膳,又恐近於崇飾虛名,不若夙夜精心,宻禱為佳耳」。考異:仁宗慶厯三年,京師夏旱,諫官王公素乞親行禱雨,帝曰:太史言月二日當雨,一日欲出禱。公曰:臣非太史,知是日不雨。帝問其故,公曰:陛下幸其當雨以禱,不誠也,不誠不可動天,臣故知不雨。帝曰:明日禱雨醴泉觀。公曰:醴泉之近,猶外朝也,豈憚暑不可逺出邪?帝每意動則耳赤,時耳已盡,赤厲聲曰:當禱西太一宮。公曰:乞傳旨。帝曰:車駕出郊不預告,卿不知典故。公曰:國初以虞非常,今乆太平預告何害?但百姓瞻望清光者,衆爾無虞也。諫官故不扈從,明日,特召王公以從,日色甚熾,埃霧張天,帝玉色不怡,至瓊林苑,回望西太乙宮上有氣霧如香烟以起,少時雷電雨甚,至帝卻逍遥輦,御平輦,徹葢還宫。又明日,召公對,帝喜曰:朕自頃得雨,幸甚!又曰:昨即殿庭兩立一日,拜焚生龍腦香十七斤,至中夜,舉體盡濕。公曰:陛下事天道當恭畏,然隂氣足以致疾,亦當戒。帝曰:念不雨,欲自以身為犧牲,何戒也?此據邵傳聞見後録,當考。恐博所記西太一宮即相國寺㑹靈觀,及七年三月禱西太乙宮,則素不在諫院矣。又按㑹要祈報門,慶厯三年五月十四日,幸大相國寺、㑹靈觀祈雨。先是,諫官以天旱,請遣官祈雨,帝曰:朕已於宮中焚香,宻禱上天,引咎罪已,庶獲豊澍之應。宰臣章得象曰:陛下奉天憂民,至誠如此,必有感召。所稱諫官,必王素也。當詳考増入。 諌官余靖言:「當今備災之術,莫如寛減租賦,陜闗以西,尤須撫之。伏望朝廷特降詔命,應遭旱州軍,與量減夏税分數,此乃惠民之實效也,若待有逃亡,然後振救将無及矣」。辛卯,築欽天壇于禁中。 諫官歐陽修言:「韓𤦺、范仲淹乆在陜西,備諳邉事,是朝廷親信委任之人,況二臣才識,不類常人,陛下最宜加意詔問,乃自二臣到闕以來,只是逐日與兩府隨例上殿,呈奏尋常公事外,有機宜大處置事,並未聞有所建明,陛下亦未曾特賜召對,從容訪問。今西事未和,邉陲必有警急,兼風聞契丹主見在凉甸與大臣議事,人心憂恐,伏乞陛下因無事之時,出御便殿,特召𤦺等從容訪問,使盡陳西邉事宜,合如何處置?至如兩府大臣,每有邉防急事,或令非時召見聚議,或各令自述所見,只召一兩人商量,此乃祖宗之朝,並許如此,不必拘守常例也。按韓、范以四月七日被召,五讓乃就職,修此䟽不得其時,今附見五月末。修又言:「朝廷方遣使與西賊議通和之約,近日竊聞邉臣頻得北界文字,來問西夏約和之事了與未了,茍實如此,事深可憂。臣以為天下之患,不在西而在北,縱使無此文字,終須貽患。朝廷與契丹通好僅四十年,無有纎介之隙,而輙萌姧計,妄有請求,益以金繒,未滿其志,更邀名分,抑使必從,無事而來,尚猶如此,若使更因西事攬以為功,別有過求,将何塞請?此天下之人,無愚與智,共為朝廷寒心者也。今若果有文字,則狂計已萌,不和則詰我違言,既和則論功求報,不出年嵗,恐須動作,茍難曲就,必至交兵。至於選将練師,既難卒辦,御戎制敵,當在機先,然國家必謂兩意雖乖,尚牽盟誓,邉防處置,未敢張皇。以臣思之,莫若精選材臣,付與邉郡,使其各圖禦備,宻務修完,此最為得䇿也。至如鎮定一路,尤為要害,張存昔在延州,以不了事罷去,今乃委以鎮府。王克基凡庸輕巧,非将帥之材而任定州,其餘州郡,多非其人,欲乞陛下特詔兩府大臣,取見在邉郡守臣,可以禦敵捍城訓兵待敵者留之,其餘中常之材不堪邉任者,悉行換易,此社稷之大計,願陛下留意而行之。 是月,忻州地震。 虎翼卒,王倫叛于忻州。

卷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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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甲辰,詔天下茶鹽、礬鐡銅銀坑冶之利,慮有過取而傷民者,轉運司諭所部官吏條上利害以聞。初議欲弛茶鹽之禁及減商稅,范仲淹以為:「茶鹽商稅之入,但分減商賈之利耳,於商賈未甚有害也。今國用未省,嵗入不可闕,既不取之於山澤,商賈必取之於農,與其害農,孰若取之商賈?今為計,莫若先省國用,國用有餘,當先寛賦役,然後及商賈,弛禁非所當先也」。其議遂寢。癸丑,知諫院歐陽修言:「近日四方賊盜漸多,皆由國家素無禦備,而官吏賞罰不行也。今忻州軍賊王倫所過楚秦等州,連騎揚旗,如履無人之境,而廵檢縣尉反赴賊召,其衣甲噐械,皆束手而歸之,此可謂心腹之大憂。為今計者,必先峻法令,法令峻,則人知所畏,自趍撃賊。請自今賊所經州縣,奪衣甲,官吏並追官勒停,廵檢縣尉,仍除名,勒從軍自効,俟破賊日,則許敘之」。詔送樞宻院施行。 甲子,右正言余靖言:「今官吏弛事,細民聚而為盜,賊不能禁止者,蓋賞罰不行也。若非大設隄防,以矯前弊,則臣憂國家之患,不在西北,而起於封域之內矣。南京者,天子之別都也,賊入城,斬闗而出觧州、池州之賊不過十人,公然入城,虜掠人戶,鄧州之賊不滿二十人,而數年不能獲,又清平軍賊入城,變主泣告,而軍使反閉門不肯出,又京東賊大者五七十人,小者三二十人,桂陽監賊僅二百人,建昌軍賊四百餘人,處處蜂起,而廵檢、縣尉未知處以何罪?當職大臣尚規規守,常不立法禁,深可為國家憂。且以常情言之,若與賊鬭,動有死亡之憂,避不殺賊,止於罰銅及罰俸,誰惜數斤之銅,數月之俸,以冒死傷之患哉?乞朝廷嚴捕賊賞罰,及立被賊劫質、亡失、噐甲除名追官之法」。從之。 戊辰,以翰林學士、知制誥蘇紳知河陽。先是,王素、歐陽修等為諫官,數言事,紳惡之,會京師閔雨,紳請對,言洪範五事,言之不從,是謂不乂,厥咎僣厥罰,常暘紳意,蓋指諫官時除太常博士馬端為監察御史,紳所薦也,修即上言:「端性險巧,徃年常發其母,隂事母坐杖脊,端為人子,不能以禮防閑,陷其母於過惡,又不能容隱,使其母被刑,理合終身,不齒官聨,豈可更為天子法官?臣不知朝廷何故如此用人,蓋其初不當令蘓紳舉人紳之姦邪,天下共惡,視端人正士如仇讎,唯與小人氣類相合,冝其所舉如此也。伏乞寢端成命,黜紳外任,不可更令為人主侍從」。紳由是黜端,尋亦出外。 己巳,徙宣徽南院使、忠武節度使夏竦判亳州。竦之及國門也,上封章䟽示焉。竦既還鎮,言者猶不已,㑹韓億致仕,竦請代之,故有是命。既至亳州,因上書自辨,凡萬餘言,詔付學士批荅,孫抃為之辭,畧曰:「圖功效,莫若罄忠勤,弭謗言,莫若修行實」。竦得之甚恨,語人曰:「吾於孫素無嫌,而批荅見詆如此,何哉?」 七月,御史中丞王拱辰請用朔望日退御後殿,召執政之臣賜坐,以講時政得失,帝曰:「執政之臣,朕早暮所與圖事者,至於從容開述,雖至中昃,朕何怠焉,又何朔望之拘也?」辛未,詔自今中書、樞宻院臣僚,除常程奏事外,如別有所陳,或朕非時留對者,不限時刻。丙子,參知政事王舉正罷為禮部侍,即知許州。初,御史䑓,舉李徽之為御史,舉正友壻也,格不行,徽之訟曰:「舉正妻悍不能制,如謀國何?」而諫官歐陽修、余靖蔡㐮,咸言舉正懦默不任職,樞宻副使范仲淹有宰輔才,不宜局在兵府,願罷舉正,以仲淹代之,舉正亦自求罷。丁丑,以樞宻副使范仲淹為参知政事,資政殿學士冨弼為樞宻副使,仲淹曰:「執政可由諫官而得乎?」固辭不拜。弼直攜誥命納於帝前,口陳所以牢避之意,且曰:「願陛下坐薪甞膽,不忘修政」。帝許焉,乃復以誥命送中書,弼因乞補外,累章不許。 知諫院歐陽修言:「朝廷以郭承祐為鎮定部署,臣自聞此除,夙夜思惟國家用兵已五六年,未有纎毫所得,挫朝廷之威勢,困天下之生靈,患在朝廷拘守常例,不肯越次擇材心,知小人,付以重任,後雖敗事,亦終不悔。至如葛懐敏,頃在西邉,天下皆知其不可,當時議者,但曰捨懐敏別,未有人難為換易,及其戰敗身亡,橫屍原野,懐敏既不復生,亦須別求人用。臣謂今日任承祐,亦猶當時用懐敏也。況如承祐者,凡庸奴𨽻之才,不及懐敏逺甚,頃在澶州,只令築城,幾至生變,豈可當此一路?臣謂朝廷非不知承祐非才,議者不過曰例當敘進,別無他人,此乃因循之說耳。方今黠冦狂謀,禍端已兆,前劉六符之來,朝廷忍耻就議,蓋為河朔無可自恃,難與速争,須至屈意茍和,少寛禍患,今幸得此自紓之計,冝多方精選将,臣先為禦備,猶恐不及,豈是因循守例任用小人之日也?其郭承祐,欲乞早移,與一不用兵處知州,或召還,別與一閒㪚職秩。 壬午,罷陜西管內營田。 甲申,以樞宻副使任中師為河東宣撫使,范仲淹為陜西宣撫使。仲淹既辭參知政事,願與韓𤦺迭出行邉,帝因付以西事,而仲淹又言河東亦當為備,中師嘗守并州,帝即命使河東,兩人留京師,第先移文兩路云。 乙酉,元昊復遣呂你如定等與邵良佐俱來,所要請凡十一事,其欲稱男而不為臣,猶執前議也,諫官歐陽修言:「元昊再遣使人至和之與否,决在此行,臣謂此最大事,天下安危繋之,今憂國者,各為陛下深思逺慮,惟恐廟堂失䇿,遂落強冦之姦謀,一曰天下困矣,不和則力不能支,少屈就之可以紓患。一曰羌人險詐和而不敢罷兵,則與不和無異,是空包屈就之羞,全無紓患之實。一曰請和之後,不過欲退而息休,訓兵選將,以為後圖,然以河朔料之,纔和之後,因循廢弛,為患轉深。一曰縱使元昊稱臣,西邉減費,然猶有大可憂者,契丹必攬通和之事,以為已功,過有邀求,遂興兵革,是暫息小患於闗西,復生大患於河北,臣旁採衆論,雖有異同,然大抵皆謂既和則難,不和則易,不和則害少,和則害多,不知朝廷之意,其議云何?請於使人未至之前,先集百官廷議,必有長䇿以禆萬一。 余靖言:「臣竊見朝廷每遇契丹遣使到闕,元昊差人來朝,大臣商量,惟欲秘宻兩制、兩省、御史中丞已下,雖名侍從供奉之官,當時並不聞知,及處置既了,縱或不便,無由論列。臣伏思國家建置侍從之官,以救闕失,蓋欲舉無過事,謀無遺䇿也,今柄臣宻議,外不得聞,一慮或失,救之不及,勢之可憂者也。伏乞宣諭大臣,凡西北二邉之事,繋於安危者,侍從諌諍之官,悉令聞之,使陳利害,不為漏洩。傳云:謀之欲多㫁之,欲獨此御國之要也。惟陛下裁幸。先是歐陽修言:賊使此來,意極不遜,須有以挫之,方能抑其驕慢,乃可商量。今若便於禮數之間,過加優厚,則彼謂我為怯,知我可欺,議論之間,何由屈折?伏乞將元昊一行來人,凡事减勒,無令曲加優厚。至是修又言:「聞朝廷欲以殿中丞任顓館待元昊所遣來人。臣竊謂事體之間,所繫者大,兵交之使,來入大國,必先窺伺將相勇怯,覘察國家強弱,若見朝廷威怒未息,事意莫測,必內憂斬戮,次恐拘留,使其偶得生歸,自為大幸,則我弱形未露,壯論可持,今若便損國威,過加厚禮,先為自弱長彼驕心,使其知我可欺,則議論愈益難合,必欲成就其事,尤須鎮重為先,況其議未必成,可惜空損事體。前次元昊來人至少,朝廷只以一班行待之,今來漸盛,遂差朝士,若其後來者更盛,則必須差近侍矣,是彼轉自強,我轉自弱。況聞邵良佐昨來自彼,僅免屈辱而還,則彼雖小醜,不謂無謀。今其來人,必須極騁強辭,以圖相勝,若能先薄其禮以折之,亦挫賊之一端也。其元昊來人,欲乞更不差官館待送置驛中,不須急問,至於監視饋犒,傳道語言,一了事班行足矣,修雖有此議,然朝廷竟不能從也。 以著作佐郎邵良佐為著作郎,仍賜五品服,賞使夏州之勞也。 先是,元昊書至,既未肯稱臣,及如定等來,又多所要請,兩府厭兵,欲姑從之,獨韓琦以為不可,屢請對於帝前,晏殊曰:「衆議已同,惟韓琦獨異」。帝顧問琦,琦歴陳其不便,帝曰:「更審議之」。及至中書,琦持不可,益堅,殊變色而起,琦退,復上章言:「與西界遣人議和,其患有三,昨朝廷曽逹意,契丹欲令元昊納欵,其答書云:已遣人齎詔,諭令息兵,今朝廷若許其不臣,契丹聞之必然別索名分,既不可屈,則恐因此為名,再隳誓約,此一患也。若只許册為國主,略増良佐所許嵗遺之數,恐賊未副所望,則謂朝廷已與之絶,必忿而興兵,契丹亦謂阻其意,縁此生事,此二患也。若再使人齎詔,諭以封冊之禮,不可異於北朝,更優増良佐所許之數,賊既從命,則契丹以為已功,遣使來賀,或自尊大,或頻有邀求,乆則難從,此三患也。朝廷始欲假契丹以制元昊,事未可知,而三患已形,不得已,則莫若擇其輕者行之,其欲呼為吾祖,及自稱年號,又遣使到彼,參於殿上,與陪臣為列,此事豈終為便?望且令中書樞宻院再三論難,使朝廷得大體,契丹無争端,以此議和,庶為得䇿。 諫官蔡襄言:「元昊始以兀卒之號為請,及邵良佐還,欲更號吾祖吾祖者,蓋先時兀卒之名,知中國將許其稱呼,即譯為吾祖,足見羌人悖慢之意也。吾祖猶言我翁今縱使元昊稱臣,而上書於朝廷,自稱曰吾祖,朝廷賜之詔書,亦曰吾祖,是何等語耶?時歐陽修、余靖亦以為言,修又曰:方今不羞屈志,急欲就和者,其人有五:一曰不忠於陛下者欲急和、二曰無識之人欲急和,三曰姦邪之人欲急和、四曰疲兵懦將欲急和、五曰陜西之民欲急和。前四者皆不足聴,惟西民困乏,意必望和,請因宣撫使告以朝廷非不欲和而賊未遜順之意,然後深戒有司,寛其力役可也,其餘一切小人之論,伏望絶而不聼。 甲午,樞宻副使韓琦上䟽曰:「臣聞漢文帝時,國治民冨,刑措不用,而賈誼上書言事,以為可痛哭太息。今陛下仁徳逺被,民樂其生,而臣竊覩時事,謂可晝夜泣血,非直痛哭太息者,何哉?蓋以西北二邉,禍釁已成,而上下泰然,不知朝廷之將危,宗社之未安也。近者契丹見朝廷西方用兵,遣使求闗南之地,邀獻納之名,其輕視中國,意蓋可見,而元昊好亂逞志,初併甘凉諸蕃,以拓境土,自度種落強盛,僣號背恩,北連契丹,欲成鼎峙之勢,累嵗盜邉,官軍屢衂,今乗定川全勝之氣,遣人約和,則知其計愈深而甚可虞也。議者或謂昨假契丹傳導之力,必事無不合,豈不思契丹既能使元昊罷兵,豈不能使元昊舉兵乎?比來辭禮驕抗,殊未屈下,契丹之言,既已無騐,亦恐有合從之䇿,以困中原,朝廷若軫西民之勞,暫求休飬,且以金帛啗之,待以不臣之禮,臣恐契丹聞之,謂朝廷事力已屈,又將遣使移書,過邀尊大之稱,或求朝廷不可從之事,隳其誓約,然後長驅部衆,直趣大河,復使元昊舉兵,深冦関輔,當是時,未審朝廷以何術禦之?臣是以夙夕思惟,輒畫當今所冝先行者七事:一曰清政本冝詔中書樞宻院,凡苛碎眇末之務,悉歸有司,使從容謀議,賜對之際,專論大計。二曰念邊事,今政府但循舊制,纔午即出,怱遽僉書,謂冝須未正方出,延此一時,以專邉論。二曰擢材賢。冝倣祖宗舊制,於武臣中不次超擢,以試其能。四曰備河北自契丹通好三十餘年,武備悉廢,宜選轉運使二員,宻授經畧,責以嵗月,使營守禦之備。五曰固河東。前嵗昊賊陷豐州,掠河外屬戶殆盡,麟府形勢孤絶,宜責本道帥臣度險要、建城堡、省轉餉,為持乆之計。六曰收民心。祖宗置內藏庫,蓋備水旱兵革之用,非私畜財以充已欲也。自用兵以來,財用匱竭,宜稍出金帛以佐邉用。七曰營洛邑。今帝都無城隍之固,以備非常,遽議興築,則為張皇勞民,不若隂葺洛都以為游幸之所,嵗運太倉羡餘之粟,以實其廪。庾繼又陳八事,畧謂:「當今救弊之術,不過選將帥,眀按察,豐財利、抑僥倖,進有能之吏,退不才之官,去冗食之人,謹入官之路」。帝嘉納之。 八月戊戌,詔諫官日赴內朝。先是,知制誥田況言:「有唐兩省自諫議大夫至拾遺、補闕共二十人,每宰相奏事,諫官隨入,有所闕失,即時規正,其實皆中書、門下之屬官也。今諫議大夫無復職業,地勢不親,位序不正。臣前在諫院,毎聞一事,皆諸處采問,比及論列,或至後時。今若令諫官得奉內請,則可以日聞朝廷之事。又王素、歐陽修、蔡襄皆以他官知諫院,居兩省之職而不得預其列,於禮未便。乞今後並令綴兩省班次」。詔送兩制詳定。學士承㫖丁度等言:「諫官號清望之選,燕閒紬繹,最為切近。乞今後比直龍圖閣及修起居注例,令日赴內朝」。從之。已,●出內蔵庫紬絹三百萬,下三司以助經費,用韓琦之言也。 丁未,以樞宻副使范仲淹為參知政事,資政殿學士冨弼復為樞宻副使,弼猶欲固辭,㑹元昊使入辭,羣臣班紫宸殿門,上俟弼綴樞宻院,班乃坐,又使宰臣章得象諭弼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契丹故也」。弼不得已,乃受。晏殊以弼其女之壻,引嫌求罷相,帝不許,又求觧樞宻使,亦不許。 脩媛張氏寵愛日盛,冠於後庭,忽感疾,進白帝曰:「所以召災者,資薄而寵厚也,願貶秩為美人」。帝許之。戊申,以修媛為美人。 知諫院蔡襄言:「已差范仲淹宣撫陜西,近又除參知政事,未有廵邉之日,竊以西賊遣使入朝,其言驕慢,必無可從之理,朝廷既罷遣人,勢必舉兵,仲淹乆留邉郡,威名在敵,若早令經制,事冝闗中百姓,庶可休息。如或堅守城寨,使賊逺來,無所虜掠,亦足以挫賊之鋭氣,邉將雖多,莫如輟柄臣以臨之,柄臣之中,莫如仲淹自行望於西,使未行之間,早遣廵邉,無使後時,以失大計。 壬子,白氣貫北斗。 癸丑,以樞宻副使韓琦為陜西宣撫使。先是,范仲淹及任中師分路宣撫,踰月皆未行,琦言於帝曰:「賊請和無他,則二人遙領宣撫事可矣,彼若未副所望,必乗忿盜邉,當速遣仲淹河東,則臣方壯,可備奔走,中師宿舊大臣,毋勞徃也」。詔琦代仲淹宣撫陜西,而中師卒不行。 以大理寺丞張子奭為秘書丞,與右侍禁王正倫使夏州。子奭,宗禮子,齊賢孫。歐陽修言:「方今兩議未决,正是各争名分之時,尤不可自虧事體。如朝廷但欲遷延嵗月,不拒絶之,則止當因如定之回,賜以甘言,許其厚賂,諭以若能遜順,則使通意邉臣,俟得其實,然後定議,不可令天子使臣待賊命而進退,萬一遭其拒絶,或被拘執,則於事無益,空損國威。為今計者,不若速遣范仲淹嚴備邉境,徐放如定等還,當自為謀,以求勝筭。 戊午,罷武學。 九月丁卯,召輔臣及知雜御史以上於天章閣,朝謁太祖、太宗御容及觀瑞物,既而帝問禦邉大略,乆之乃罷,帝既擢任范仲淹、韓琦、冨弼等,毎進見,必以太平責之,數令條奏當世務,仲淹語人曰:「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後先,且革弊於乆,安非朝夕可能也」。帝再賜手詔督促曰:「比以中外人望,不次用卿等,今琦暫徃陜西,仲淹、弼與宰臣章得象留心國事,毋或有所顧避,其當世急務有可建明者,悉為朕陳之」。既又開天章閣,召對賜坐,給筆札,使䟽於前,仲淹、弼皆惶恐避席,退而列奏言十事:一曰明黜陟,二曰抑僥倖,三曰精貢舉,四曰擇官長,五曰均公田,六曰厚農桑,七曰修武備、八曰減徭役、九曰覃恩信,十曰重命令。帝方信嚮,仲淹等悉用其說,當著為令者,皆以諸事畫一,次第頒下,獨府兵輔臣共以為不可而止。 司徒呂夷簡固請老,戊辰,授太尉致仕,朝朔望及大朝㑹,並綴中書門下班。諫官歐陽修言:「夷簡為陛下宰相,而致四夷外侵,百姓內困,二十餘年間,人臣大冨貴,夷簡享之而去,天下大憂患,留與陛下當之,凡百紀綱,幾至大壊,況今筋力已衰,神識昏耗,豈能更與國家事?據夷簡當此病廢,即合杜門自守,不交人事,縱有未忘報國之意,凡事即合公言,豈可暗入文書,眩惑天聼?伏乞明賜止絶」。於是始命宰臣章得象監修國史。初,夷簡罷相,為司徒,猶帯監修,及致仕,乃以還得象。 賜知諫院王素三品服,余靖、歐陽修、蔡襄五品服,面諭曰:「卿等皆朕所自擇,數論事,無所避,故有是賜」。襄數求補外,以便親養,富弼曰:「諌臣不當逺去,許給假迎親可也」。帝許襄歸省,而不許其罷。 以端明殿學士李淑為翰林學士。諫官歐陽修奏事延和殿,面論淑姦邪,在開封猶踈,外復拜學士,益親近,請罷之。退又上言:「淑自來朋附呂夷簡,在三尸、五鬼之數,蓋夷簡藉為肘腋,所以援引至此,今日朝廷清明,更欲此人何用?伏望早與一外任差遣,使正人端士安心作事,不憂䜛毀之言」。尋有㫖令淑知夀州,既而不行,修又言:「竊聞中書須得淑自上章求出,方敢差除,此乃大臣避怨,不肯為陛下除去,望特出聖㫖處分,直除一外郡,使天下皆知此奸邪穢惡之人,是陛下自除去,以彰聖眀之徳」。 乙亥,任中師罷。 丁丑,詔執政大臣非假休不許私第接見賓客,從知諫院蔡襄言也。議者以為唐元和用兵時,裴度為相,請私第延見四方賢俊,以廣謀慮。今一切禁絶賓客,非諫官所宜言也。 是日,羣盜晨入金州,刼府庫兵仗,㪚錢帛與其黨及貧民,知州王茂先將直兵二十四人禦之,不敵,遂走,羣盜恣行掠奪,日暮乃出城去,茂先具以聞,樞宻副使冨弼言:「伏見西鄙用兵以來,物力窮困,朝廷不能存撫,遂使為盗。今張海、郭邈山等驚擾州縣,殺傷吏民,廵檢縣尉,不敢向前,遂從京師遣兵,仍令中使監督,尚猶遷延日月,倔強山林,以至白晝公行,平入州縣,開發府庫,刦取貨財,㪚募凶徒,嘯聚漸衆,陜府、西京、唐、汝、均、房、金、商、襄鄧,千餘里間,所在瘡痍,諸郡無兵,各不自保,賊既轉盛,不可不防,秦隋唐末諸冦,或起於畎畝,或起於商客,或起於士卒,或起於負擔,觀其初起,莫不甚㣲,尚不得如張海、郭邈山軰之強盛,然以小合大,漸成巨盜,縱橫難制,遂亂天下。今兹賊黨未見翦除,所宜多設隄防,以備滋蔓。臣又思京西諸州賊盜,見今徃來之處,長吏皆非其人,伏乞先選轉運兩人,令徃彼體量諸州長吏不才及贓濫老病者,急罷之,令於轄下通判,或知縣中保舉人權充知州,如不足,則朝廷下審官院選人填補,知州得人,則就令選部內知縣、縣令。昔前漢宣帝時,渤海郡盜起,帝選能治之者,丞相舉龔遂,遂至郡,盜賊悉平。後漢安帝時,朝歌縣盜賊屯聚,連年未獲,乃以虞詡為朝歌長,賊遂駭㪚,此守宰得人,賊自破㓕之驗也。 丙辰,命王洙、余靖、孫甫、歐陽修同編修祖宗故實。先是,富弼請選官置局,将三朝典故及諸司所行可用文字類聚,編成一書,置在兩府,俾為模範。帝納其言,故命靖等編修,弼總領之。明年九月,書成,分別事類,凡九十六門,二十卷。 丁亥,徙知慶州滕宗諒權知鳯翔府。時鄭戬發宗諒前在涇州枉費公用錢十六萬緡,而監察御史梁堅亦劾奏之。詔太常博士燕度徃汾州鞫其事,宗諒坐是徙。范仲淹言:「梁堅奏宗諒於涇州賤買人戶牛驢犒設軍士,臣切見去年葛懐敏敗後,向西州軍官員驚憂,計無所出,涇州無兵賊,已到渭州,宗諒起遣人戶強壯數千人入城防守,時值苦寒,軍情愁慘,得宗諒管設環慶路節次䇿應軍馬四頭一萬五千餘人,酒食薪柴並足,衆心大喜,雖未有大功,顯是急難可用之人,所以舉知慶州倉卒,収買牛驢犒軍,縱有虧價,情亦可恕」。堅又奏宗諒在邠州聲樂數日,樂人弟子得銀楪子三二十片者,臣與韓琦到邠州筵會一日,其時衆官各將射中,楪子㪚與過弓箭軍人及妓樂,即非宗諒㪚與,而罪歸宗。諒堅又奏:「宗諒到任後,使過錢十六萬貫,其間有數萬貫不明,今來中使體量,卻稱只是使過三千貫是加誣錢數,料是諸軍請受在十六萬貫之內,豈可諸軍請受,亦作宗諒使過?且環慶一路四州共二十六寨,將佐數十人,兵馬五萬,自宗諒勾當已閱八九月,並無曠闕,邉將軍民亦無詞訟,處置蕃部軍馬公事,又無不了,今一旦逐之,如一小吏,後來主帥豈敢便冝行事?臣欲乞朝廷指揮,宗諒止在任勾,當委范宗傑在邠州一面勘鞫,如宗諒顯有欺隱,入已及乖違大過,臣甘與宗諒同行貶黜。 壬辰,翰林學士李淑罷知鄭州,以權知開封府吴育言淑前在府多䙝近吏人故也。育領府事才數日,發大姦吏一人流嶺外,又得巨盜,積贓萬九千緍,獄具而輒再變,衆疑其寃,帝遣他吏按之,卒伏法,由是京師肅然。 范仲淹䟽言:「臣聞唐武徳九年憫宮掖數多,詔一時減省,各從娶娉,自是前後所出三千餘人。又貞觀二年,大宗謂侍臣曰:婦人幽閉深宮,情實可憫,命戴胄、杜正倫於掖庭西門揀出之臣,不知今來宮中人數幾多,或供使有餘,宜䧏詔㫖,特令減放,以遂物性,又省冗費。臣又聞淳化中,太宗皇帝以邉戶飢荒,多賣人口入蕃,頗憫惻之,時遣使以物貨收贖,各還父母。近年㳂邉漢戶,被西戎俘略不少,今既通人使,乞聖意以內帑物帛,委邉臣漸次收贖陷蕃漢户人口,各還其家。 癸未,詔曰:「先王用法簡約,使人知禁而易從,後代設茶鹽酒税之禁,奪民厚利,刑用滋章,今之編勅,皆出律外,又數改更,官吏且不能曉,百姓安得聞之而一陷於理,身體毀傷,室家離㪚,情雖可哀,法不可贖,其議科條有非著於律者,或細民難知,或常情不免,或冒利犯禁,或奢侈違令,或過誤可閔之類,別為贖法,郷民以糓麥,市人以錢帛,使民重榖帛、免刑罰,則農桑自勸,冨夀可期矣!」時范仲淹請制贖刑,故有是詔,諫官余靖言:「臣不知誰為陛下畫此謀者,徒知髙談而不知適時之變也?今三邉有百萬待哺之卒,計天下二稅上供之外,能足其食乎?故茶鹽酒税、山澤雜産之利,盡歸於官,尚猶日算嵗計,恐其不足,民貪其利而犯禁者,雖死不避也。今乃一為贖刑,以寛其禁,三軍之食,於何取之?臣伏見二年已來,陜西、淮南、江浙添取鹽酒價錢,而民犯愈多,今若更為輕刑,得以贖論,則民輕犯而莫之禁矣。伏乞追改前詔,特令寢罷,其陜西、淮南、江浙二年已來所添鹽酒價錢,並放仍舊」。時議者皆以為若遂行此詔,則冨人皆得贖罪,而貧者不能以自免,非朝廷用法之意,卒不果行。 是月,桂陽洞蠻冦邉,湖南提刑募兵討平之。

卷一百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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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虢入陜,同、華、閿鄉一帶軍糧數十萬斛,備闗船二百餘艘,皆順流東下,俄聞蒙古兵近,糧皆不及載,𦨣悉空下,復盡起州民運靈寳、硤石倉粟,㑹蒙古㳺騎至,殺掠不可勝計,金守將李平以潼闗降於蒙古,蒙古遂長驅至陜,烏勅登所發閿鄉軍士,各以老幼自隨,由西南徑入太山,氷雪中,部将多叛去,蒙古聞之,自盧氏以數百騎追及,山路積雪,晝日凍釋,泥淖及脛,隨軍婦女棄擲老幼,哀號盈路,行至鐵嶺,欲戰而饑憊,於是重喜先降,蒙古斬之於馬前,金兵遂大潰,秦藍總帥府經厯商衡死焉,烏勒登哈順從數十騎走山谷間,追騎擒之,皆被殺。時慶善努行省徐州,引兵入援,至楊驛店,馬躓被擒,見真定史帥,問曰:「君為誰?」史帥言:「我真定五路史萬戶也」。慶善努曰:「是天澤乎?」曰:「然」。曰:「吾國已殘破,公其以生靈為念」。及見特黙,岱誘之使招京城,不從,又偃蹇不屈,左右以刀斫其足,足折,亦不降,遂殺之。 蒙古取金睢州,遂圍歸徳府,金行省持嘉紐勒,歡命經歴,冀、禹錫守禦,竭其材智,城得不陷。 金復以完顔賽布為左丞相。先是,賽布謂都事商衡曰:「古來宰相必用文人,以其知為相之道,賽布何所知,使居此位,吾恐他日史官書某時以某為相而國亡」。遂請致仕。先是,侯摯在都堂㑹議,以國勢不支,因論數事,曰:「只是更無擘畫」。巴薩怒曰:「平章出此言,國家何望耶?」賽布曰:「侯相言甚當」。巴薩含憤而罷。至是,蒙古攻汴日急,財匱援絶,金主大懼,巴薩以為勢必講和,和議定則首相當往為質,乃力請金主起賽布為相,且括汴京民軍二十萬分𨽻諸帥,人月給粟一石五斗。 三月丁酉,日生抱氣承氣。 蒙古立砲攻洛陽、洛陽城中,唯三峯潰卒三四千及忠孝軍百餘,留守薩哈連疽發於背,不能軍。妻通吉氏度城必破,謂薩哈連曰「公受國家恩最厚,今大兵臨城,公不幸病不能禦敵,死猶可以報國,幸無以我為慮」薩哈連出廵城,通吉氏,乃以平日衣服妝具玩好布之臥榻,資貨悉散之。家人艷糚盛服,過於平日,戒其婢曰「我死則扶置榻上,以衾覆我,四圍舉火焚之,無使兵見我面」言訖,閉門自經死。薩哈連從外至,聞死狀,乃拊榻曰「夫人不辱我,我可辱朝廷乎」投濠而死。元帥任守貞因行府事。及守貞援汴,河南人共擁強伸為府僉事,領所有軍二千五百人。甫三日,蒙古兵圍城,伸括衣帛為幟,立之城上,率士卒赤身而戰,以壮士數百往來救應,大呼,以「憨子軍」為號,其聲勢與萬衆無異。兵器已盡,以錢為鏃,得蒙古兵一箭,截而為四,以筒鞭發之。又創遏砲用不過數人,能發大石於百步外,所擊無不中。伸奔走四應,所至必㨗,蒙古益兵力攻,凡三月餘不能抜,乃退。 蒙古主將北還,遣使自鄭州至汴,諭金主降,且索翰林學士趙秉文、衍聖公孔元措等二十七家及歸順人家屬伊喇富哈妻子,并繡女、弓匠、鷹人等。金主乃封荊王守純子額爾克為曹王,議以為質宻國公。璹以額爾克幼,請代行,金主慰遣之,不聴其代。璹,越忠簡王永功之孫也。壬寅,命尚書左丞李蹊送額爾克出質諌議大夫費摩阿古岱為講和使,未行,蒙古蘓布特聞之曰:「我受命攻城,不知其他」。乃立攻具,沿濠列木柵,驅漢俘及婦女老幼負薪草填濠,頃刻平十餘步。平章巴薩以議和不敢與戰,城中喧閧,金主聞之,從六七騎出端門至舟橋,時新雨淖,車駕忽出,都人驚愕失措,但跪於道旁,有望而拜者,金主麾之曰:「勿拜,恐泥汙汝衣!」老幼遮擁,至有誤觸金主衣者,少頃,宰相從官皆至,進笠不受,曰:「軍中暴露,我何用此?」西南軍士五六十輩進曰:「北兵填濠過半,平章傳令勿放一鏃,恐壊和事,豈有此計耶?」金主曰:「朕以生靈之故,稱臣進奉,無不順從,止有一子,養未長成,今往作質,汝等畧忍,待曹王出,韃靼不退,汝等死戰未晚」。是日,曹王行蒙古兵,併力進攻金砲石,取艮嶽太湖靈壁,假山為之,大小各有斤重,圓如燈毬、蒙古砲、破大磑,或碌碡為二三,皆用之,攅竹砲有至十三稍者,每城一角置砲百餘枚,更迭上下,晝夜不息,數日,石幾與裏城平,而城上樓櫓皆拆故宮及芳華、玉溪之材為之,合抱之木,隨擊而碎,以馬糞麥秸布其上,網索旃褥固䕶之,其懸風板之外,皆以牛皮為障,蒙古兵以火砲擊之,隨即延爇,不可撲救,城乃周世宗所築,取虎牢土為之,堅宻如鐵,受砲,所擊唯凹而已。蒙古兵濠外築城圍百五十里,城有乳口樓櫓,壕深丈許濶亦如之,三四十步置一舖,舖置百許人守之。初,巴薩命築門外短墻,委曲陿隘,僅容三二人,得過以防蒙古奪門及被攻諸将請乗夜斫營軍,乃不能猝出,比出,已為蒙古所覺,後募死士千人,穴城由壕徑渡,燒其砲座,城上懸紅紙燈為應,約燈起渡濠,又放紙鳶,置文書其上,至蒙古營㫁之,以誘被俘者,皆為蒙古所覺,時有火砲名震天雷,用鐵罐盛藥,以火㸃之,砲起火發,其聲如雷,聞百里外,所爇圍半畆已上火,㸃著鐵甲皆透,蒙古時為牛皮洞,直至城下,掘城為龕,間可容人,城上莫如之何,乃以鐵繩懸震天雷,順城而下,至掘處,火發,人與牛皮皆碎迸無迹,又有飛火槍,注藥以火發之,輒前燒十餘步,蒙古唯畏此二物,攻城十六晝夜,內外死者以百萬計,明惠皇后陵被發,金主遣中官求得其柩,復𦵏之,蘓布特知不可取,乃為好語曰:「兩國已講和,更相攻耶?」金主因就應之,乃遣戶部侍郎楊居仁出宜秋門,以酒炙犒蒙古兵,且以金帛珍異賂之,蘓布特乃許退兵散屯河洛之間,方北兵之攻城也,矢石如雨,忽見一女子呼於城下曰:「我倡女張鳯奴也!許州破被俘至此,彼軍不日去矣!諸君努力,為國堅守,無為所欺也」。言竟,投濠而死。金主遣使馳祭於西門,敵退,參政持嘉哈沙以守城為已功,欲率百官入賀,參政內族色哩曰:「城下之盟,春秋以為恥,況以罷攻為可賀耶?」哈沙怒曰:「社稷不亾,君后免難,汝等不以為喜耶?」乃命趙秉文為表,秉文曰:「春秋新宮災,三日哭。今園陵如此,酌之以禮,當慰不當」。賀事乃已。初,城之被圍,右司諌陳岢上書請戰,其畧曰:「今日之事,皆由陛下不㫁,將相怯懦,若因循不決,一旦無如之何,恐君臣相對涕泣而已」。其言剴切,深中時病。哈沙見之大怒,召岢入省,呼其名責之曰:「子為陳山可乎?果如子言,能退大敵,我當世世與若為僕。聞者莫不竊笑。蓋不識岢字,分為兩也,岢策竟不行,識者惜之。 甲子,金主御端門肆赦,改元天興。詔內外官民能完復州郡者,功賞有差。出金帛酒炙犒飫軍士。減御膳,罷冗貟,放宮女,上書不得稱聖,改聖㫖為制㫖。釋犒厲王衞,紿王二族禁錮。是日解嚴,步兵始出封丘門外采蔬薪。 金平章政事完顔巴薩,恇怯無能,性復貪鄙,軍士憤其不戰,巴薩不自安,謂尚書令史元好問曰:「我妨賢路久矣,得退為幸,為我撰乞致仕表」。頃之,金主已遣使持詔至其第,令致仕,軍士欲殺之,巴薩懼,一夕數遷,金主以親軍二百隂為之衛,軍士無以泄其憤,遂相率毀其別墅。 夏四月丁卯,起魏了翁以集英殿撰知遂寧府,辭不拜。 五月辛卯,臣僚言積隂霖霪,必有致咎之徴,比聞蘄州進士馮杰,本儒家,都大坑冶司,抑為罏戶,誅求日増,杰妻以憂死,其女繼之,弟大聲因赴訴,死於道路,杰知不免,舉火自經死,民寃至此,豈不上干隂陽之和?」詔都大坑冶罷職。 金汴京大寒,如冬,因大疫,凡五十日,諸門出柩九十餘萬,貧不能𦵏者,不在是數。尋以疫後園戶、僧道、醫師、鬻棺者擅厚利,命有司倍征之,以助國用。 癸巳,太白經天,晝見。 六月乙丑,熒惑、填星合於婁,熒惑順行犯填星。 己巳,金詔贈完顔陳和尚鎮南軍節度使,立保忠廟碑。 金徐州埽兵總領王祐、張興都、統封仙等,夜燒草塲作亂,逐行省圖克坦伊圖,蒙古國安用率兵入徐州,執王祐等斬之,以封仙為元帥,主徐州事,圖克坦伊圖奔宿州,節度使赫舍哩阿古不納,乃與諸將駐於城南,時宿之鎮防有逃還,阿古以為叛歸,亦不納,城中鎮防千戶髙埒克,謀就徐州將士內外相應以取宿,因歸楊妙真,半夜開門納徐州總領王徳全等,縳阿古父子殺之,請伊圗主州事,伊圗不從,率其將吏西走,至榖熟,遇蒙古軍,不屈而死。秋七月丁酉,以禮部尚書陳貴誼同僉書樞宻院事。金飛虎卒。申福等殺蒙古行人唐慶等三十餘人於館,金主不問,和議遂絶。 蒙古國安用既得徐州,金宿州,東面總帥劉安國、邳州杜政皆以州歸之,安用遂據三州,蒙古帥主伊圗聞之,怒曰:此三州吾當取安用何人,輒受其降?遣將張進率兵入徐,欲圗安,用奪其州。安用懼,乃與徐州總帥王徳全刼殺張進及海州元帥田福等數百人,與楊妙真絶還邳州,㑹山東諸州及徐、邳、宿三州,主帥刑白馬結盟誓歸,金既盟,諸將皆散去,安用無所歸,遂同徳全,安國因宿州從宜衆僧努自通於金,衆僧努以聞,未報,而安用率兵萬人攻海州,衆稍散去,安用自知失計,於是復金衣冠,楊妙真怒安用叛己,又懼為所圗,乃悉屠安用家屬,走還青州,安用等選兵分將,期必得楊妙真,金主遣近侍直長,因世英等持手詔至邳,封安用為兖王,賜姓完顔,改名用安,且授以空頭河朔山東赦文使,得便宜從事。安用始聞使至,猶豫未决,遣迎使者監於州廨,問所以來,使者對以封建事安,用意頗順,明日,出見使者,跪揖如等夷,坐定,語世英曰:「予向隨韃靼兵攻汴,嘗於開陽門下與侯摯議內外夾擊,此時韃靼病者衆十七頭項皆在京城,若從吾言出軍,中興久矣,朝廷無一敢決者,今日悔將何及?」言竟而起,因使人取金所賜物遍觀之,喜見顔色,乃設宴拜受如儀,令主事常謹,隨世英奉表入謝,金主復遣世英,賜以鐵劵、虎符龍文衣、玉魚帶,及郡王宣世襲、千户宣各十聴賜,同盟世英過徐徳全,安國說之曰:「朝廷恩命,豈宜出自安用,郡王宣吾二人最當得者,乞就留之」。世英乃留郡王宣世襲千戶,宣各二,由是與安用有隙。 金恒山公武仙等㑹兵救汴。初,三峯之敗,仙走南陽,收潰軍得十萬人,屯留山,汴京被圍,金主詔書與鄧州行省完顔思烈、鞏昌總帥完顔呼沙呼,合兵入援,仙至宻縣,東遇蒙古兵,即按軍眉山店,報思烈曰:「阻澗結營,待仙至俱進」,思烈急欲至汴,不聴金主」,又命樞宻使持嘉哈沙帥兵應仙思烈等至京水,蒙古乗之,不戰而潰,仙衆亦散走還留山,哈沙屯中牟三日,聞思烈軍潰,即夜棄輜重馳還。先是,有投匿名書於御路者,云:「副樞哈沙、總帥薩哈、參政恩楚皆國賊,朝廷不殺,衆軍亦須殺之,為國除害」。衛士以聞,薩哈飲藥死,恩楚稱疾不出,唯哈沙坦然若無事者,金主亦無所問,及是,言者謂哈沙始則抗命不出,中則逗遛不進,終則棄軍先遁,不斬之無以謝天下,金主乃貸死,免為庶人,籍其家以賜軍士。 八月乙卯,起真徳秀為徽猷閣待制、知泉州。 己未,魏了翁以寳章閣待制知瀘州。瀘大藩控制邉面二千里,而武備不修,城郭不治,了翁乃奏葺其城樓櫓雉堞,增置器械,教習牌手,申嚴軍律,興學校,蠲宿負,復社倉,剏義塜,建養濟院,居數月,百廢具舉。 乙丑,賜進士徐元杰以下四百九十三人及第、出身。 髙麗盡殺蒙古所署官吏,徙居江華島,蒙古薩克達伐之,中矢卒。 九月辛丑夜,金、汴京大雷,工部尚書范乃速震死。 乙巳,雨雹,雷。 閏月己酉,有流星大如太白。庚戌,彗出於角,帝避殿减膳,撤樂。詔中外臣僚指陳缺失,無有隠諱,諸路監司察守令之貪亷仁暴及民間利便疾苦以聞。 戊辰史彌逺乞歸田里,不允。 金主以和議既絶,懼兵再至,乃復簽民兵為守禦備,遂括汴京粟,以完顔珠克等主之,置局以推舉為名,珠克諭民曰:「汝等當從實推舉,果如一旦糧盡,令汝妻子作軍食,復能吝否?」既而罷括粟,復以進奉取之,且賣官,及令民買進士第,前御史大夫內族哈準復覬進用,建言京城括粟尚可得百萬石,金主乃命哈準為參知政事,與左丞李蹊復括之。哈準先令各家自實壮者存石有三斗,幼者半之,仍書其數門首,敢有匿者,以升斗論罪,京城三十六坊各選深刻者主之。完顔玖珠尤酷暴,有寡婦二口,實豆六斗,內有蓬子約三升玖,珠笑曰:「吾得之矣!」執而以令於衆婦,泣愬曰:「妾夫死於兵,姑老不能為養,故雜蓬粃以自食,非敢以為軍儲,且三升六斗餘也」。玖珠不聴,竟杖死,聞者股栗,盡棄其餘糞溷中。或白於李蹊,蹊顰蹙曰:「白之參政及白哈、準哈準曰:「人云花又不損,蜜又得成,余謂花不損,何由成蜜?且京城危急,今欲存社稷耶?存百姓耶?」衆莫敢言,所括不能三萬斛滿城,蕭然死者相枕,貧富束手待斃,遂至人相食。金主聞之,命出太倉米作粥,以食餓者,翰林直學士舒穆嚕愛實嘆曰「與其食之,寧如勿奪」為奉御博諾所告。金主怒,送愛實有司,賴近侍李大節救免。 蒙古皇太弟托壘卒於師,蒙古主還龍庭。托壘娶克哷部王汗之弟阿法布女,生六子,長蒙古,次黙爾根三呼土克圖,四呼必賚,是為世祖五實哩六額哷布格。冬十月戊子,以星變,大赦。 泗州路分劉虎等焚㫁浮橋,以遏金兵,因遣将攻盱眙軍,未下,金泗州總領完顔實庫叛,防禦使圗克坦塔喇聞變,取朝服,望闕拜後,投水而死,實克遂以州附楊妙真,總帥納哈塔、邁珠亦以盱眙來歸,詔改為招信軍。 金以汪世顯為鞏昌便宜總帥。初,世顯以戰功為征行,從宜分治陜西西路,時調度窘廹,世顯發家貲率豪右助邉鄰郡效之,軍餉遂足,金主以呼沙呼為鞏昌總帥,世顯同知府事,二人盡忠固守,以抗蒙古,及呼沙呼勤王東下而潰,乃以世顯代之,世顯勵志自奮,糧械精贍。 十一月,喬行簡累疏乞歸田,不允。 金完顔用安欲圗山東累徴兵於徐宿、王徳全、劉安國不應,㑹金主以宻詔徴兵東方,用安,因聲言入援,駐師徐州城下以招徳,全徳,全不出殺封仙,遣杜政出城,㑹劉安國與宿帥衆,僧努引兵入援,至臨渙,用安遣人殺安國,因攻徐州,三月不能下,退歸漣水,以軍食不給,來乞糧,朝廷陽許之,用安即日改從宋衣冠,而隂通於金,糧乏,卒多流亾,乃以嚴刑禁亾者,血流滿道。十二月丙子朔,進封才人賈氏為貴妃。 壬午,皇太后楊氏殂,外朝以日易月宫中行三年喪,喬行簡上疏曰:「向者陛下內廷舉動,皆有稟承,小人縱有蠱惑干求之心,猶有所忌惮而不敢發,今者安能保小人之不萌是心,陛下又安保聖心之不無少肆,陛下為天下君,當𢡟建皇極,一循大公,不應私徇小人,為其所誤,凡為此者,皆戚畹肺肝之親,近習貴幸之臣,奔走使令之輩,外取貨財,內壊綱紀,上以㒺人君之聰明,來天下之怨謗,下以撓官府之公道,亂民間之曲直,縱而不已,其勢必至於假采聴之言而動傷善類,設衆人之譽而進抜,僉人借納忠効勤之意而售其隂險巧佞之姦,日積月累,氣勢益張,人主之威權将為所竊弄而不自知矣!陛下衰絰在身,愈當警戒,宫庭之間既無所嚴憚,嬪御之人又視昔衆,多以春秋方富之年,居聲色易縱之地,萬一於此不能自制,必於盛徳大有虧損,願陛下嘗加警省,蒙古再遣王檝來京湖,議夾攻金京,湖安撫制置使史嵩之以聞,朝臣皆以為可遂復讐之舉,獨趙范不喜,曰:宣和海上之盟,厥初甚堅,迄以取禍,不可不鍳」。帝不從,命嵩之報使許之,嵩之乃遣鄒伸之往報蒙古許俟成功,以河南地來歸。 金主以糧盡援絶,勢益危急,遣近侍就白華問計,華附,奏言:「車駕當出,就外兵,留荊王監國,任其裁處。陛下既出,遣使告語北朝,我出非他處,収整兵馬,止以軍卒擅殺唐慶和議,從此㫁絶京師,今付之荊王,乞我一二州以老耳,如此則太后皇族可存,正如春秋紀季入齊為附庸之事,陛下亦得少寛矣!」遂起華為右司郎中,召諸臣議親出,或言歸徳四面皆水,可以自保,或言宜沿西山入鄧,或言設欲入鄧,蒙古蘓布特在汝州,不如取陳蔡路,轉往鄧下,金主未決,復以問華,華曰:「歸徳城雖堅,久而食盡,坐以待斃,决不可往。既汝州有蘓布特,則鄧下亦不可往,以今日事勢,博徒所謂孤注也。孤注云者,止有背城之戰,為今之計,當直赴汝州,與之一決,然汝州戰不如半塗戰,半塗戰不如出城戰,蓋我軍馬之食力猶在也!若出京益逺,軍食日减,馬食野草,事逾難矣,若我軍便得戰,存亾决,此一舉外,則可以激三軍之氣,內則可以慰都人之心,或止為避遷計,人心顧戀家業,未必毅然從行,可詳審之」。金主不從,禮部尚書舒穆嚕世勣率朝官劉肅、田芝等二十人詣仁安殿,言於金主曰:「臣等聞陛下欲親出,竊謂此行不便」。金主曰:「我不出軍,分為二:一軍守、一軍出戰,我出則合為一」。世勣曰:「陛下出則軍分為三:一守一戰、一中軍䕶從,不若不出之為愈也」。金主曰:「卿等不知,我若得完顔仲徳、武仙付之兵事,何勞我出?今日將兵者官努統馬兵三百止矣!劉益將步兵五千止矣!欲不自將得乎?」又指御榻曰:「我此行豈復有還期,但恨我無罪亡國耳!我未嘗奢侈,未嘗信任小人。世勣應聲曰:「陛下用小人則亦有之」。金主曰:「小人謂誰?」世勣應聲曰:「伊喇寧古、鄂敦、察遜、烏色惹、完顔長樂皆小人也!陛下不知為小人,所以用之」。肅與世勣復多所言良久,君臣涕泣而別。乙酉,金主集軍士於大慶殿,諭以京城食盡,今擬親出,諸將佐合辭奏曰:「陛下不可親出,止可命將」。金主欲以富察官努為馬軍帥,髙顯為步軍帥,劉益副之,三人欲奉命權參知政事內族恩楚大罵曰:「汝輩把鋤,不知髙下,國家大事,敢易承耶?」衆黙然,唯官努曰:「若将相可了,何至使我輩!」事亦中止,遂以右丞相賽布、平章巴薩、右副元帥恩楚、左丞相李蹊、元帥左監軍圗克坦伯嘉等,帥諸軍扈從,參政努色爾、樞副兼知開封錫訥額布勒等留守,乃發府庫及內府器皿宮人衣物賜將士,民間閧傳車駕往歸徳,軍士家屬留汴食盡,城中俱餓死矣,縱能至歸徳軍馬所費支吾,復得幾許日,金主使賽布宣言曰:「前日廵狩之議,止為白華都改,今往汝州索戰矣!」金主發汴京,與太后、皇后、妃主別大慟,至開陽門,詔諭留守兵士曰:「社稷、宗廟在此,汝等壮士毋以不預進發之數,便謂無功,若保守無虞,將來功賞豈在戰士下?」聞者皆灑泣。是日,鞏昌元帥呼沙呼援兵至。初,金主徴諸道兵入援,往往觀望不進,或中道遇兵而潰,唯呼沙呼提孤軍千人,歴秦藍啇鄧,擷菓菜為食,間關百死,至汴,為金主謀曰:「京西三百里之間,無井竈,不可往,不如幸秦、鞏」。金主遂决意東行。甲辰,進次黃陵岡,時巴薩擊蒙古,降其兩砦,得河朔降將,金主赦之,授以印符,羣臣遂固請以河朔諸將導鼓行入開州,取大名、東平豪傑當有響應者,鄂敦察遜曰:「太后、中宫皆在南京,北行萬一不如意,聖主孤身,欲何所為?不如先取衛州,還京為便」。巴薩曰:「聖體不便鞍馬,今可駐歸徳,臣等率降將往東平,因而經畧河朔,官努曰:「衛州有糧可取」。巴薩曰:「京師且不能守,就得衛州,欲何為耶?」金主惑之,遂一意向河朔。蒙古蘓布特聞金主棄汴,復進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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