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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檢索 "嘉祐六年十月 (1061/11/15 - 1061/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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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索內容:
檢索範圍: 資治通鑑後編
條件: 包含字詞「嘉祐六年十月 (1061/11/15 - 1061/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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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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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六年秋七月壬午朔,光禄寺丞、知長洲縣夏噩,坐私貸民錢,特勒停噩中制科,本路提㸃刑獄王道古惡其輕傲,捃其事而發之。 丁亥,權御史中丞王疇言:「比年中外臣僚,或因較量差遣,或因辨論身計,或因進以干譽,或因罪而覬免,肆為妄談,輙形奏章,其間求放歸田里者有之,乞别自營生者有之,嵗未至而願致仕者有之,茍於禄而請歸農者有之,自皆心語相違,情實交戾,外示輕官爵之愛以欺於衆,內實計分銖之利而争於上,違義忘恥,至於要君用詐,而安為小人之行,陛下聖度包荒,悉置不問,彼小人者,亦豈識恩徳之隆哉?且夫君臣之間,猶父子也,既委質立朝,陳力處位,於去就之際,豈得容易而言?今茍以私覬,遂僥倖而妄章詭辭,發之不疑,是臣下不肅,朝廷不尊,而公為嫚詐之事,以要於陛下,不有沮之,恐非所以範俗流化也。請自今有要君作偽如嚮所陳者,並許彈奏施行。又國家開廣言路,任用臺諌官以來天下公議,其所彈治者必廢,所稱援者必進,既為上所信屬,故其職特為要劇,比年士大夫乃有險徼之人,挾已憎愛,依其形勢,以造浮說,奔走臺諫之門,鼓扇風波之論,幸言者得以上達,推原其情,本非公正助治之道,止於隂借權力,取快私意,當言之人,率務舉業,既所傳耳目稍異,則豈敢遂無論列?若由風聞而事得其實,朝廷從而施用之,有補聖治,兹固善矣,不幸萬有一愛憎不中之論,熒惑紊撓人主之聰明,豈不為聽斷之累哉?臣愚謂前世風俗不平,毀譽亂公,而下詔誡勵者有矣,欲深鑒時弊,望特屈聖訓,曉勵士大夫,庶幾偷薄革心,有以激清朝路也。又御史府內司朝廷憲度,外察郡縣吏治,若朝廷政事之施行者,賞罰有所未當,號令有所未允,忠邪有所未辨,綱紀有所未正,則御史得以言之。若郡縣政事之施行者,官吏有所未公,法制有所未明,寃枉有所未申,貪暴有所未除,則御史得以言之,然則主於督察內外施行之事,隨所是非之當否而言,上以補救朝政,下以警飭四方之吏,共適於至公之道而已,非謂朝廷之事有所未及施行,而御史得以先之也,其所以不可先者,將以明上下之分也,上下之分茍明,則人主之柄操執有歸,而綱紀不亂,天下無難於為治也。比年中外士大夫偶見陛下任用臺諌官,其所開陳,多蒙信納,殊不知言事人所論列者,亦自有體,朝廷所以聽納而施用者,亦固自有次第,便謂凡百事狀,不計行與未行,臺諫皆得以專之,乃有白事於朝而更以狀干臺司者,推原其情,葢欲當任者為言而助之爾。臣以謂事有曲直,法有輕重,朝廷以至公待天下,其有罪者必罰無赦,固不俟言者助之,而適足為朝廷之害,甚無謂也。請自今臣僚如以公事奏朝廷,不俟施行而輙申御史臺者,許彈奏以聞」。帝嘉納之。乙酉,泗州淮水溢。 丙戍,詔淮南、江、浙水災,差官體量蠲税。 戊子録:昭憲皇太后、孝眀孝惠孝章淑徳皇后家子孫,進秩授官者十有九人。先是,集賢校理、同修起居注江休復言:朝廷初行祫享之禮,而昭憲太后躬育祖宗,其後裔多流落民間,宜思所以推恩者」。於是并四后家子孫皆録之,尋復賜昭憲太后家信陵坊第一區。賜第乃十一月癸酉,今并書眀年六月,又録懿徳皇后曽孫二人。 詔中書、樞宻院累年未修時政記,自今隨月撰進。 壬辰,命同知諌院司馬光同詳定均税。光既立條約,下諸路監司施行,又言:「國家凢欲立事,當先使賞罰眀白,然後事無不成。職方員外郎秦植,前通判徳州,均五縣稅,皆得平允,並無詞訴。若與庸愚之人煩擾敗事者,同歸常調,一無殿最,則能吏解體,必無成功。伏望朝廷察其勤瘁,優加酬奬,并其餘均稅官吏,隨其功過,量行懲勸,則後來者觀之,無不盡力矣」。 癸巳,詔曰:「臺諌為朕耳目之官,而事有不能周知,固將博問朝士大夫,以廣聽察,乃有險陂之人,因縁憎嫉,依倚形勢,興造飛語,以中傷善良,殆非忠厚之行也。昔夏后時,官師相規,漢之公卿恥言人過,今吾士大夫乃違古人之守,蹈薄俗之弊,甚無謂也。中書門下其為朕申儆百工,務敦行實,循而弗改,當重絀焉」。從御史中丞王疇所請也。考異王疇正傳曰:「陳升之拜樞宻副使,諫官、御史唐介等奏彈升之不當大用,朝廷持不行,介等争數月不已,廼兩罷之,而論者謂介等為衆人游談所誤。疇䟽言浮華險薄之徒,往來諫官、御史家掎摭人罪,浸以成俗,請出詔戒勵」。從之。案:疇以七月丁亥疏陳三事,此其一事。時升之及介等已罷去數月,此䟽未必端為介等設,疑正傳有所縁飾,今不取。馮潔已御史臺記又誤以此詔在嘉祐三年,云包拯時為中丞,言事峭直,執政不喜,因下此詔,其先後尤差錯,今不取。 甲午,出內藏庫絹二十萬疋下河北助糴軍儲。 壬寅,同知諌院司馬光以三劄子上殿,其一論君,徳曰:臣竊惟人君大徳有三:曰仁,曰眀、曰武。仁者,非嫗喣姑息之謂也,興教化,修政治,養百姓,利萬物,此人君之仁也。眀者,非煩苛伺察之謂也,知道誼、識安危,別賢愚,辨是非,此人君之眀也。武者,非強亢暴戾之謂也,惟道所在,斷之不疑,姦不能惑,佞不能移,此人君之武也,故仁而不明,猶有良田而不能耕也,明而不武,猶視苗之穢而不能耘也,武而不仁,猶知穫而不知種也。三者兼備,則國治強,闕一則衰,闕二則危,三者無一焉則亡。臣竊見陛下天性慈惠,謹㣲接下,子育元元,汎愛羣生,雖古先聖王之仁,殆無以過,然自踐阼垂四十年,而朝廷紀綱猶有虧缺,閭里窮民猶有怨嘆,意者羣臣不肖,不能宣揚聖化,將陛下之於三徳萬分,一亦有所未盡歟?臣伏見陛下推心御物,端拱淵黙,羣臣各以其事有所䟽奏,陛下不復詢訪利害,考察得失,一皆可之,誠使陛下左右前後股肱耳目之臣,皆忠實正人,則如此至善矣,或有一姦邪在焉,則豈可不為之寒心哉?伏望陛下以天性之至仁,廓日月之融光,奮乾綱之威斷,善無㣲而不録,惡無細而不誅,則唐虞三代之隆,何逺之有?其二論御臣曰:臣聞致治之道無他,在三而已:一曰任官、二曰信賞,三曰必罰。臣竊見國家所以御臣之道,累日月以進秩,循資塗而授任,茍日月積久,則不擇其人之賢愚而寘髙位,資塗相值,則不問其人之能否而居重職。夫人之材性,各有所宜,而官之職業,各有所守,自古得賢之盛,莫如唐虞之際,然稷降播種,益主山林,垂為共工,龍作納言,契敷五教,臯陶眀刑,伯夷主禮,后䕫典樂,皆各守一官,終身不易,茍使之更去迭來,易地而守,未必能盡善也。今以羣臣之材,固非八人之比,乃使之遍居八人之官,逺者三年,近者數月輙已易去,而望職事之修,功業之成,必不可得也,非特如是而已,設有勤恪之臣,悉心致力,以治其職,羣情未洽,績效未著,在上者疑之,同列者嫉之,在下者怨之。當是之時,朝廷或以衆言而罰之,則勤恪者無不觧體矣。姦邪之臣,衒竒以譁衆,養交以市譽,居官未久,聲聞四達,蓄患積弊,以遺後人,當是之時,朝廷或以衆言而賞之,則姦邪者無不争進矣。所以然者,其失在於國家采名,不采實誅,文不誅意。夫以名行賞,則天下飾名以求功,以文行賞,則天下巧文以逃罪。陛下誠能博選在位之士,使有徳行者掌教化,有文學者待顧問,有政術者為守長,有勇畧者為將帥,明於禮者典禮,明於法者主法,下至醫卜百工,皆度材而授任,量能而施職,有功則增秩加賞而勿徙其官,無功則降黜廢棄而更求能者,有罪則流竄刑誅而勿加寛貸,如是而朝廷不尊,萬事不治,百姓不安,四裔不服者,未之有也。其三論揀軍曰:臣竊惟當今國家之患,在於士卒不精,致四裔昌熾,財用不足,故公私窘迫,今不能澄汰衰老,以省大費,而又平居晏然,非有警急,坐増無用之衆,以長無窮之患,臣又不知為國計者果何如也?方今天下安樂無虞,而府庫之積隨得隨散,曾無羡餘,設不幸有螽螟水旱,饑饉相仍,盜賊猝起,戎狄內侵,不知陛下將何以待之?此不可不為之先慮也!臣竊觀自唐室募兵以來,果能得武猛材力之士,猶為有益,若不擇勇怯而養之,臣不知其可也。唐徳宗以神䇿軍使白琇珪為京城召募使,應募者皆市井沽販之人,有名無實,及涇師犯闕,徳宗召琇珪以神䇿,軍禦之卒,無一人至者,徳宗狼狽失據,乃幸奉天,及五代之際,軍政尤紊,是以叛亂接迹,禍敗相尋,周世宗以髙平之戰,士卒不精,故樊愛能、何徽所部先奔,歸而大閱諸軍,悉簡去老弱,選其精鋭,以為侍衛親軍,由是兵甲之盛,近世無比,太祖皇帝受天眀命,撫有大寳,當是之時,戰士不過數萬,北禦契丹,西捍河東,以其餘威,開荊楚,包湖湘,卷五嶺,吞巴蜀,掃江南,服呉越,太宗皇帝紹丕烈,奮神威,遂㧞晉陽,一統四海,今天下兵數,臣不能盡知,竊聞比於太祖時,其多數倍,然元昊、匈奴之豎子,智髙蠻獠之㣲種,廼敢屈強河西,橫行嶺表,國家發兵討之,士卒或望塵奔北,迎鋒沮潰,毀辱天威,為四夷笑,由是觀之,養兵之術,務精不務多也。且今所選之兵,升其軍分,增其糧賜,是宜咸戴上恩,人人喜悅,而竊聞京城之內,被選之人,往往咨嗟悲怨,父子相泣,況於外方兵士,逺去鄉里,訣別親戚,其為愁苦,不言可知,使中外人情皇皇如此,豈惟久逺之害,亦不可不以切近之憂為萬一之慮也。伏乞自後每遇大段招揀兵士,須令兩府臣僚同共商量,度財用豐耗及事之緩急,若須至招揀,方得聞奏施行,并約束揀軍臣僚,務精不務多,如今來指揮上,以其一留中,其二送中書,其三送樞宻院,戒揀軍官。 貴人董氏生皇第十三女,戊申,進位媫妤,辭之。 八月己未,馬軍副都指揮使、武勝留後王凱卒,車駕臨奠,贈彰武節度使,諡莊恪。凱治軍有紀律,善撫循士卒,平居與均飲食,至臨陣援枹鼓,毅然不少假,故士卒畏信,戰無不力,前後與敵遇,未嘗挫衂。兎毛川之戰,內侍宋永成哭於軍中,凱劾罷之。尤篤於故舊子弟,食門下者常十數人。 庚申,詔三館、秘閣校宋、齊、梁、陳、後魏、後周、北齊七史書,有不完者訪求之。 乙丑,左侍禁、雄霸等路走馬承受林伸言:「國朝上世陵寢在保州保塞寨東,猶有天子巷御城莊存焉。其地與北邊淀相接,無數十里半,頗為塘水所壊。乞下本處時加脩築」。從之。 司馬光言:「臣竊以赦書害多而利少,非國家之善政也。虞書曰:𤯝災肆赦,怙終賊刑,過誤有害則赦之,恃惡自終則殺之,非不擇罪之有無,并赦之也。漢大司馬呉漢病篤,光武親臨,問所欲言,對曰:惟願陛下慎無赦而已。王符亦曰:今日賊良民之甚者,莫大於數赦贖,赦贖數,則惡人昌而善人傷矣。蜀人稱諸葛亮之賢,亦曰:軍旅屢興而赦不妄下。然則古之眀君賢臣,未嘗以赦為美也。國家承順天心,子愛百姓,發號出令,必先至仁,然數赦之弊,猶未能去,又古之赦者,其出無常,嚴謹周宻,不可前知,姦民猶抵冒以待之,況今國家三年一郊,未嘗無赦,每嵗盛夏,皆有踈決猾吏貪縱,大為姦利,悍民暴橫,侵侮善良,百千之中,敗無一二,幸而發露,率皆亡匿,不過嵗必遇赦降,則晏然自出,復為平人,往往指望,謂之熱勅,使愿慤之民,憤邑惴恐,凶狡之羣,志滿氣揚,豈為民父母勸善沮惡之意哉?且踈决之名,本以盛暑之際,恐囹圄之中,有滯積寃,結有司,不為申理,使無所告愬,故天子臨軒,親加慮聞,平其枉直,無辜則赦,有罪則誅,使久繫之人一朝而決,故能消釋沴氣,迎致太和,非謂不問是非,一切縱之也。又祖宗之時,毎嵗不過一次,踈决死罪以下,皆逓降一等,近年以來,或至再三,自徒以下,一切赦之,今嵗五月以來,疎决之令已再行矣,此所以使百職隳慢,奸邪恣睢者也。今縱未能盡革前弊,伏望下中書,今後每嵗踈决不過一次,或早或晚,使外人不可豫期,其徒罪仍依舊降從杖,或遇親祀南郊之嵗,更不踈决,永為定制,庶幾為惡之人,不敢指以自寛,有所戒懼。 丁卯,司馬光進五規:一曰保業、二曰惜時、三曰逺謀、四曰重㣲、五曰務實保業略曰:天下重噐也,得之至難,守之至艱,王者始受天命之時,天下之人皆我比肩也,相與角,智力而争之智,竭不能抗,力屈不能支,然後肯稽顙而為臣。當是之時,有智相偶者則為二,力相參者則為三,愈多則愈分,自非智力首出於世,則天下莫得而一也,斯不亦得之至難乎?及夫羣雄已服,衆心已定矣,人之性皆以為子孫萬世,如泰山之不揺也,於是有驕惰之情,生驕者,玩兵黷武,窮泰極侈,神怒不恤,民怨不知,一旦渙然,四方麋潰,秦隋之季是也,惰者沈酣宴,安慮不及逺,善惡雜揉,是非顛倒,日復一日,至於不振,漢唐之季是也,斯不亦守之至艱乎?惜時畧曰:周易泰極則否,否極則泰,豐亨宜日中,孔子傳之曰:日中則昃,月盈則食」。是以聖人當國家隆盛之時,則戒懼彌甚,故能保其令聞,永久無疆也。逺謀畧曰:詩云: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迨天之未隂雨者,國家閒暇,無災害之時也,徹彼桑土者,求賢於隱㣲也。綢繆牖戶者,修敕其政治也。謹㣲畧曰:宴安怠惰,肇荒淫之基,竒巧珍玩,發奢泰之端,甘言悲辭,啓僥倖之塗,附耳屏語,開讒賊之門,不惜名噐,導僭逼之源,假借威福,授凌奪之柄,凢此六者,其初甚㣲,日滋月益,遂至深固,比知而革之,則用力百倍矣。務實略曰:夫安國家,利百姓,仁之實也,保基緒,傳子孫,孝之實也。辨貴賤,立綱紀,禮之實也。和上下,親逺近,樂之實也。決是非,眀好惡,政之實也。詰姦邪,禁暴亂,刑之實也。察言行、試政事,求賢之實也。董才能課功狀,審官之實也。詢安危,訪治亂,納諌之實也。選勇果,習戰鬭,治兵之實也。實之不存,雖文之盛美,無益也。 乙亥,御崇政殿䇿試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著作佐郎王介、福昌縣主簿蘇軾、澠池縣主簿蘇轍。軾所對入第三等,介第四等,轍第四等,次以軾為大理評事、僉書鳯翔府判官事,介為秘書丞、知靜海縣,轍為商州軍事推官,時轍對語切直,其畧曰:自西方觧兵,陛下棄置憂懼之心,二十年矣,古之聖人,無事則深憂,有事則不懼,夫無事而深憂者,所以為有事之不懼也。今陛下無事則不憂,有事則大懼,臣以為失其宜矣。臣聞之,近嵗以來,宮中貴姬至以十數坐朝,不聞諮謨,便殿無所顧問,內則伐性傷和,外則蠧國敗政,陛下無謂好色於內,不害外事也。今海內困窮,生民怨苦,而宮中賜予無藝,所欲則給,大臣不敢諌,司㑹不敢争,國家內有養士養兵之費,外有北狄西戎之奉,陛下又自為一阱以耗其遺餘,臣恐陛下以此得謗而民心不歸也!䇿入諫官司馬光,第以三等,翰林學士范鎮難之,欲降其等,蔡襄曰:吾三司使也,司㑹之名,吾媿之而不敢怨,惟胡宿以為䇿,不對所問,而引唐穆宗、恭宗,以況盛世,非所宜言,力請黜之,光言是䇿於同科,三人中獨有愛君憂國之心,不可不收,而執政亦以為當黜,帝曰:求直言而以直棄之,天下其謂我何?乃收入第四等次,及除官,知制誥。王安石疑轍右宰相,專攻人主,比之谷永,不肯為詞,韓琦笑曰:彼䇿謂宰相不足用,欲得婁師徳、郝處俊而用之,尚以谷永疑之乎?改命沈遘,乃為之辭。已而諫官楊畋見帝曰:蘇轍,臣所薦也,陛下赦其狂直而收之,此盛徳事,乞宣付史館。帝悅,從之。介,衢州人,於是司馬光復與同列上䟽言:「臣等竊見今嵗已來,災異屢臻,日食地震,江淮騰溢,風雨害稼,民多菜色,此政陛下側身克己之時,而道路流言,陛下近日宫中燕飲,㣲為過差,賞賚之費,動以萬計,耗散府庫,調斂細民,況酒之為物,亂性敗徳,禹湯所禁,周公所戒,殆非所以承天憂民,輔養聖躬之道也,陛下恭儉之徳,彰信兆民,議者皆以為後宮奢縱,務相誇尚,左右近臣利於賞賚,陛下重違其請,屈意從之。夫天以剛健為徳,君以正固為事,柰何狥後宮左右之欲,上忽天戒,下忘民病,中不為宗廟社稷,深自重惜?臣等愚惑,竊為陛下不取,伏望陛下當此之際,悉罷燕飲,安神養氣,後宮妃嬪進見有時,左右小臣賞賚有節,及厚味腊毒之物,無益奉養者,皆不宜數御以傷太和,乃可以觧皇天譴告之威,慰元元窮困之望,保受命無疆之休矣」。帝嘉納之。考異司馬光行狀云:「既取蘇轍,光遂與諌官王陶同上䟽,願為宗廟社稷自重,上嘉納之」。按陶此時不在朝廷,諌官則楊畋、龔鼎臣及光凡三人耳,恐行狀誤。 丙子,詔龍圖閣直學士楊畋,於三司取天下凢課利場務五年並增虧者,限一月別立新額。時場務嵗課多虧,惟逐時科校主典,而三司終不為減舊額,故帝欲特行之。 丁丑,詔曰:「先王考績之次序,雖見於經,而其詳不見於後世。朕若稽古以修衆功,而諸路刺舉之官未有以考其賢否,比令有司詳議厥制,條奏來上,詢謀悉同。古人有言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今朕有念功樂善之志而又斷之,黜陟幽明之法,以待天下之大吏矣。然非夫任事之臣躬率以正事者,覈其術與士大夫之宣力於外者,皆安於禮義,而不以便文徼倖為姦,則朕之意豈能獨信於天下,而法亦何恃以行哉?咨爾在位,其各悉力一心,務祗新書,以稱朕至誠惻怛之意,令考校轉運使副、提㸃刑獄、課績院以所定條目施行」。條目即陳旭所論在嘉祐三年七月。 戊寅,詔曰:「朕觀古者欲治之世,牧民之吏多稱其官,而百姓得安業。今吏多失職,不稱所以為民之意,殆以不得久於其官故也。葢智能才力之士,雖有興利除害、禁姦勸善之意,非假以嵗月,則其吏民亦且媮而不為之用,欲終厥功,其路無由。自今知州、軍監、知縣、縣令有清白不擾而實惠及民者,令本路監司保薦再任,政迹尤異,當加奬擢」。 閏八月乙酉,復以成都府為劍南西川節度。 庚子,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韓𤦺加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樞宻使、禮部侍郎曽公亮為吏部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右諌議大夫、參知政事張昪為工部侍郎、充樞宻使。帝既許富弼終䘮,乃遷𤦺首相,或謂琦曰:「富公服除,當還舊物,獨不可辭昭文以待富公耶?」琦曰:「此位安可長保!比富公服除,琦在何所?若辭昭文以待富公,是琦欲保此位也,使琦何辭以白上?」聞者亦是琦言。 辛丑,以左司郎中、知制誥、史館修撰胡宿為左諫議大夫、樞宻副使。宿既謹靜,及當重任,尤顧惜大體。羣臣方建利害,多更張庻事以革宿弊,宿獨厭之,曰:「變法,古人所難,不務守祖宗成法而徒紛紛,無益於治也」。 乙巳,詔給前宰相富弼月俸之半,弼固辭不受。 丙午,皇第十三女薨,贈楚國公主,其生才六十一日云。 丁未,諫官司馬光奏:「臣昔通判并州,曽三上章,乞陛下早定繼嗣,以遏亂源,當是時,臣踈逺在外,猶不敢隱忠愛死,數陳社稷至計,况今日侍陛下左右,官以諫諍為名,竊惟國家至大至急之務,莫先於此,若舍而不言,專以冗細之事,煩凟聖聽,厭塞職業,是臣懐姦以事陛下,罪不容於葅醢。伏望陛下取臣所上三章,少加省察,或有可取,斷自聖志,早賜施行,如此,則天地神祗、宗廟社稷、羣臣百姓並受其福,惟在陛下一言而已」。光既具劄子,復面請之,帝時簡黙不言,雖執政奏事,首肯而已,及聞光言,沉思良久,曰:得非欲選宗室為繼嗣者乎?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爾。光曰:臣言此,自謂必死,不意陛下開納。帝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因令光以所言付中書,光曰:不可,願陛下自以意諭宰相。是日,光復言江淮鹽事詣中書白之,宰相韓𤦺問光:今日復何所言?光黙計此大事,不可不使琦知,思所以廣上意者,即曰:所言宗廟社稷大計也。琦喻意不復言。 九月癸丑,詔三司:「以河北秋稼甚登,其出內藏庫緡錢一百萬,助糴軍儲」。 壬戌,知諌院楊畋、司馬光等言:「故事,凡臣僚上殿奏事,悉屏左右,內臣不過去御座數歩,君臣對問之言皆可聽聞,恐漏泄機事非便。詔自今止令御藥使臣及扶侍四人立殿角,以備宣喚,餘悉屏之。司馬光復奏請早定,繼嗣曰:漢成帝即位二十五年,年四十五矣,未有繼嗣,立弟子定陶王欣為太子。今陛下即位之年及春秋,皆以過之,豈可不為宗廟社稷深慮哉?臣愚亦不敢望陛下便正東宮之名,但願陛下自擇宗室仁孝聰眀者,養以為子,官爵居處稍異於衆人,天下之人皆知陛下意有所屬,以係逺近之心,他日復使之退婦藩邸,有何所傷?此誠天下安危之本,願陛下果斷而速行之」。初,韓琦既黙喻光所言,後十日,有詔令與殿中侍御史裏行陳洙同詳定行戶利害,洙與光屏人語曰:日者大饗眀堂,韓公攝太尉,洙為監察,公從容謂洙曰:聞君與司馬君實善,君實近建言立嗣事,恨不以所言送中書,欲發此議,無自發之,行戶利害,非所以煩公也,欲洙見公達此意耳。於是光復具奏,且面言:「臣向者進說,陛下欣然意謂即行,今寂無所聞,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何遽為此不祥之事?小人無逺慮,特欲倉卒之際,援立所厚善者耳!定䇿國老門生天子之禍,可勝言哉!帝大感悟,曰:「送中書」。光至中書見琦等曰:「諸公不及今定議,異日夜半禁中出寸紙,以某人為嗣,則天下莫敢違矣」。琦等皆拱手曰:「敢不盡力!」洙尋具奏,乞擇宗室之賢者,立以為後,既發奏狀,謂家人曰:「我今日入一文字,言社稷大計,若得罪,大者死,小者貶竄,汝軰當為之備」。下奏狀者未返,洙得病,暴卒,御史中丞王疇等乞優加賻贈,與一子官,賜錢十萬。考異:李夀曰:此據司馬光奏議并陳襄所作洙墓銘。洙卒在九月十五日。御史臺記云洙飲藥死,當考。時知江州吕誨亦上言曰:「臣竊聞中外臣僚,以聖嗣未立,屢有宻䟽請擇宗人,惟陛下思忠言,奮獨斷,以遏未然之亂,又聞日官奏彗躔心宿,請備西北。謹按天文志心,為天王正位前,星為太子,直則失勢,眀則見祥,臣恐咎證不獨在西北也。伏望陛下念根本之重,為宗廟之計,檢㑹前後臣僚奏議,廷對大臣,審擇宫邸,以親以賢,稽合天意,萬一姦臣隂有附㑹,陽為忠實,以緩上心,此為患之最大者,不可不察也。李燾曰:按神宗、朱墨二録誨附傳,并云誨上䟽請早建皇嗣。韓𤦺以誨及司馬光䟽,遂定議用英宗知宗正寺,而司馬光墓志銘獨不載其事。誨奏議又不存此本,不知何也。誨之孫僅嘗為誨,補傳乃有此䟽,亦不知何從得之,今掇取附見。 冬十月壬午,樞宻院請自今前後省內臣入仕,並理三十年磨勘,已經磨勘者,理二十年,其以勞得減年者,毋得過五年。初,沙苑闕馬,秦州置場,以劵市之,內侍李繼和初領其職,不數月,得馬千數,梁適薦之,詔減磨勘三年。舊制,內侍入仕二十年始得磨勘。自是有以勞進官者,皆引繼和為例,故有是奏,詔從之。 詔太常禮院修諡法。初,本院言:「今所用諡法,乃雍熈年中所定,其間字數,比賀琛、沈約、王彥威所録多舛誤,請別編修」。從之。 丙戍,詔京西、淮浙荆湖増置都同廵檢。 壬辰,起復前右衛大將軍、岳州團練使宗實為秦州防禦使、知宗正寺,辭以䘮不拜。考異宋史作前右衛大將軍為秦州防禦使」,長編作前左衛大將軍為秦州防禦使,今從宋史。仁英両本紀。初,司馬光既以所上章送中書,內復出知江州呂誨童、宰相韓琦與同列奏事垂拱殿,讀光誨二章,未及有所啟,帝遽曰:「朕有此意久矣,但未得其人」。因左右顧曰:「宗室中誰可者?」琦曰:「此事非臣等所可議,當出自聖擇。帝曰:「宫中嘗養二子,小者甚純,近不惠大者可也。琦請其名,帝曰:名宗實者,今三十許嵗矣。議定將退,琦復奏曰:此事甚大,臣等未敢施行,陛下今夕更思之。來日取㫖,明日奏事垂拱殿又啟之。帝曰:决無疑也。琦曰:事當有漸,容臣等商量所除官」。時宗實猶居父䘮,乃議起復秦州防禦使、知宗正寺,帝喜曰:「如此甚好」。琦又曰:「此事若行,不可中止,陛下斷以不疑,乞內中批出」。帝曰:「此豈可使婦人知之,只中書行可也」。遂降此詔。帝自至和末得疾,文彦博、富弼、劉沆與王堯臣勸帝早立嗣,帝既許之,㑹疾愈寢其奏,既而言者相繼,范鎮、司馬光所言尤激切,其餘不為外所知者不可勝數。包拯為御史中丞,又力言之,帝未許。如是五六年,言者亦稍怠。琦嘗獨請建學,內中擇宗室之謹厚好學者升於內學,兾得親賢,因屬大事,欲以此感動帝意,乘間即言宜早立嗣,帝曰:後宫一二將就館,卿且待之。後皆生皇女。一日,𤦺取漢書孔光傳懐之以進,曰:「漢成帝無嗣,立弟之子,彼中才之主,猶能如是,況陛下乎?願以太祖之心為心,則無不可者」。於是因光等言,卒成帝意。考異韓𤦺新、舊傳云:「包拯、范鎮交章論述,每輙留中」。按嘉祐元年范鎮最先建議,司馬光次之,包拯此時猶在江寧,十二月詔為開封。拯本傳亦不云與鎮交章論述,及拯知開封,遷御史中丞,始乞豫建,時嘉祐三年六月矣。今畧加刪潤,使不失事實。又韓琦傳稱誨䟽與司馬光䟽同自內出,然光䟽則先自納於中書矣,若謂同日進呈則可也。 癸巳,以諸王宮侍講、屯田員外郎、編校書籍長垣王獵為宗正寺伴讀。獵為宫僚凢十二年,於宗實有輔導功,故首用之。初,呉奎在翰林,薦獵可任經筵文館之職,宰相韓琦指獵名謂執政曰:「惟此人與孟恂不通私謁,足見其有」。守恂時為都官郎中,遂與獵並除編校書籍。 戊戍,以太廟南舊府司為知宗正寺𪠘宇。 十一月丁巳,起復右衛大將軍、秦州防禦使、知宗正寺宗實上表請終䘮,帝以問韓琦,琦曰:「陛下既知其賢而選之,今不敢遽當者,葢噐識逺大,所以為賢也,願固起之」。表四上,乃從其請。 庚申,左騏驥使、入內都知史志聰落都知提㸃集禧觀志聰市後苑枯木,私役親從官木仆折足而死。殿中侍御史韓縝言:「親從布列宿衛,所以奉至尊,戒不虞也。使主者得私役,則禁衛之嚴弛矣」。事下開封府。故事,有獄司録參軍必白知府,乃敢鞫治,於是多為志聰地者。司録參軍南安呂璹獨窮竟之,志聰卒坐此黜。 癸亥,以夀星觀新作真宗神御殿為永崇殿。先是,上清宮災,而夀星殿獨存,遂建為夀星觀,或言夀星殿像,則真宗御容也。於是別建神御殿,天章閣侍講呂公著言:「都城中,真宗既有三神御殿矣,營創不已,非祀無豐暱之義,請罷其役」。不許。 己巳,夏國主諒祚言:「本國竊慕漢衣冠,今國人皆不用蕃禮,眀年欲以漢儀迎待朝廷使人」。許之。 乙亥,樞宻院上所編機要文字一千一百六十一冊,自初纂集訖成書,凡四年餘。 戊寅,許康州刺史李樞以己官封贈父母。 十二月丙戌,復豐州。 庚寅,命諸路總管集隨軍功過簿,以備遷補。 以周敦頥為國子博士,通判䖍州。初,敦頥為合州判官,部使者趙抃惑於譖口,臨之甚威,敦頥處之超然,至是,抃守䖍,熟視敦頥所為,乃大悟,執其手曰:「吾幾失君矣!今日乃知周茂叔也!」 太常禮院言:「眀年正旦,大慶殿當受朝賀,其三日上辛祈榖於上帝,前三日不作樂。請如慶厯元年故事,用次辛」。從之。考異:「慶厯元年正月辛亥朔,御大慶殿受朝。二年正月丙午朔,不受朝。㑹要稱慶厯二年,誤也,當作元年。 甲午,殿前都指揮使、建雄軍節度使許懐徳卒,贈侍中,諡榮毅。懐徳年八十,猶筋力過人,在宿衛十四年,數乞身,帝不許,懐徳曰:「臣年過矣,儻為御史所彈,且不得善罷」。即詔減數嵗,懐徳自擢,守邉連以畏懦被謫,已而與功臣並進典軍,及坐請託得罪,去而復還,遭時承平,保寵終祿,葢有天幸云。 辛丑,三館、秘閣上所冩黃本書六千四百九十六卷,補本書二千九百五十四卷。遣中使詔中書、樞宻院,合三館、秘閣官即崇文院賜宴,以嘉其勤。仍詔兩制㸔詳天下所獻遺書,擇其可取者,付編校官覆校,冩充定本。

卷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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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三年春正月壬申,以翰林學士、知制誥范鎮為翰林侍讀學士、知陳州。初,鎮草韓琦遷官制,稱引周公霍光,諫官呂誨駁之,於是琦表求去位,鎮批答曰:「周公之不之魯,欲天下之一乎?」周上以鎮不當引聖人,比宰相欲罷鎮內職,執政因諭鎮令自請,外而有是命。李燾曰:或云鎮與歐陽修雅相善,及議濮王追崇事,首忤修意,修乗間為上言,鎮以周公待𤦺,則是以孺子待陛下也。鎮坐此出。上於制誥多親閲,有不中理,必使改之,嘗謂執政曰:「此人君謨訓,豈可褒貶失實也?」先是,知制誥韓維奏事便殿,嘗言:人君好惡,當明見賞刑以示天下,使人知所避就,則風俗可移。又言思慮不能全無過差,假如陛下誤處分,改之則足以彰納善從諫之美。及鎮補外,維言鎮誠有罪,自可明正典刑,若其所失,止在文字,當函容以全近臣體貌。陛下前黜錢公輔,中外以為太重,今又黜鎮,而衆莫知其所謂,臣恐自此各懐疑懼,莫敢為陛下盡忠者矣。 癸酉,契丹改國號曰大遼。 乙亥,宣徽南院使、武安節度使程戡卒。戡守延州凡六年,安重習事,治不近名,然不為言者所與。初,延州夾河為兩城,雉堞卑薄,嘗為夏賊攻圍,登九州臺下瞰城中,戡調兵夫大增築之,後以為利。橫山酋豪怨諒祚,欲以屬叛,取靈、夏,來求兵為援,戡言豺虎非其相,摶則未易取也,癰疽非其自潰,則未易攻也。諒祚乆悖慢,當乗此聴,許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利也。㑹帝不豫,大臣重生事,遂寢不報,自以年過七十,告老章凡十數上,終弗聴,遣中使齎手詔問勞,賜茶藥黃金,乃再上章曰:「臣老疾劇矣!髙奴屯勁兵為要地,豈養病所耶?」還至鄧城,卒,贈太尉,諡康穆。 辛巳,以端明殿學士、知徐州張方平為翰林學士承㫖。初,上謂執政學士獨王珪能為詔,餘多不稱職。因問方平文學如何?歐陽修對曰:「方平亦有文學,但挾邪不直」。曾公亮以為不聞其挾邪,趙槩又以為無迹,故卒命之。上嘗問治道體要,方平以簡易誠明為對,上不覺,前席曰:「朕昔奉朝請,望侍從大臣以謂皆天下選人,今多不然聞,學士之言,始知有人矣」。御史呂大防言:「竊聞參知政事趙槩舉張方平、錢明逸,乞加顯用,傳播之初,實驚物聴,方平明逸,皆以制䇿登科,早列侍從,不聞有嘉猷善狀著於時論,而出領事任,所至不治,豈足以謀謨廟堂之上,經綸天下之務哉?竊以槩備位輔,臣與國一體,不能昌言公論,進賢退不肖而牽於私舊,引非其人,失大臣憂國致君之道。伏望出臣此章,下槩問狀,以懲不恪」。 命翰林學士馮京修撰仁宗實録。 壬午,罷三司推勘官。初,詔三司舉京朝官一人專領推勘事,至是,三司奏以為不便,罷之,然議者不以罷之為便也。嘉祐五年置。 工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呂誨與侍御史范純仁、監察御史裏行呂大防合奏曰:「伏見參知政事歐陽修首開邪議,以枉道悅人主,以近利負先帝,將陷陛下於過舉。龍圖閣直學士司馬光亦上疏請罷追崇之議,皆不報。誨等論列不已,而中書亦以劄子自辯於上,上意不能不嚮中書,然未即下詔也。執政乃相與宻議,欲令皇太后下手書,尊濮安懿王為皇,夫人為后,皇帝稱親,又令上下詔謙讓不受尊號,但稱親即園立廟,以示非上意,且慾為異日推崇之漸。丙子,中書奏事垂拱殿,時韓琦以祠祭致齋,上特遣中使召與共議,既退外,間言濮王已議定,稱皇歐陽修手為詔草二通,一納上前日中,太后果遣中使齎實封文書至中書,執政相視而笑,誨等聞之,即納繳御史告勅,居家待罪,乞早賜黜責,上以御寶封告勅,遣內侍陳守清趣誨等,令赴臺供職,誨等以所言不用,雖受告勅,猶居家待罪。 丁丑,中書奏事,上又遣中使召韓琦同議即降勅,稱准皇太后手書:濮安懿王、譙國太夫人王氏、襄國太夫人韓氏、仙遊縣君任氏,可令皇帝稱親,仍尊濮安懿王為濮安懿皇,譙國、襄國、仙遊並稱「后」。又降勅:「稱上手詔:朕面奉皇太后慈㫖,已降手書如前,朕以方承大統,懼徳不勝,稱親之禮,謹遵慈訓,追崇之典,豈易克當?且欲以塋為園,即園立廟,俾王子孫主奉祠事,皇太后諒茲誠懇,即賜允從」。又詔濮安懿王子、瀛州防禦使、岐國公宗樸,候服闋除節度觀察留後,改封濮國公主,奉濮王祀事,呂誨等閉門待罪,屢上疏乞早賜黜謫。庚辰,吕誨等又奏:「臣等本以歐陽修首啟邪議,詿誤聖心,韓琦等依違附㑹,不早辨正,累具彈奏,乞行朝典,近覩皇太后手書,追崇之典,並用哀桓衰世故事,乃與政府元議相符,中外之論,皆以為韓琦宻與中官蘇利涉、髙居簡往來交結,上惑母后,有此指揮,蓋欲歸過至尊,自掩其惡,賣弄之迹,欲蓋而彰,欺君負國,乃致如此,首議之臣,安得不誅?臣等待罪於家,屢䝉詔㫖,促令供職,而踧踖未敢承命,以此故也,若必使臣等就職,則當合班庭爭,以救朝廷之失,雖陛下容納直言,為天下所聞,而臣等不能早悟明主之罪,益深重矣,豈可復居言路,為耳目之官哉?區區之心,有死無二,惟陛下留神聴納」。上令中書降劄子,趣使赴臺供職,而誨等繳還劄子并後所奏九狀申中書,堅辭臺職。是日,詔避濮安懿王名下一字,置濮安懿王園令一人,以使大臣為之,募兵二百人,以奉園為額,又令河南置栢子户五十人,命帶御器械王世寧權發遣户部判官。張徽度濮安懿王園廟地圖上,皆從中書所請也。 壬午,詔罷尚書省集議濮安懿王典禮。中書進呈呂誨等所申奏狀,上問執政當如何,韓琦對曰:「臣等忠邪,陛下所知」。歐陽修曰:「御史以為理難並立,若以臣等為有罪,即當留御史。若以臣等為無罪,則取聖㫖」。上猶豫乆之,乃令出御史,既而曰:「不宜責之太重也」。於是誨罷侍御史知雜事,以工部員外郎、知蘄州范純仁以侍御史通判安州,吕大防落監察御史裏行,以太常博士知休寜縣。故事,知雜御史解官,皆有誥詞,時知制誥韓維當直,又兼領通進銀臺司門下封駮事,執政恐維繳詞不肯草制及封駮勅命,遂徑以勅送呂誨等家,仍以累不遵稟聖㫖,赴臺供職,為誨等罪,維言罷黜御史,事闗政體,而不使有司預聞,紀綱之失,無甚於此,宜追還誨等勅命,田銀臺司使臣,得申議論,以正官法。又言:「誨等能審論守職,國之忠臣,計其用心,不過欲陛下盡如先王之法而止耳。士大夫貪固寵利,厚賞嚴罰,猶恐此風不變,而復內牽邪說,貶斥正人,自此陛下耳目益壅蔽矣。又求對,極論其失,請追還前勅,令百官詳議,以盡人情,復召誨等還任舊職,以全政體。皆不從。是日,詔翰林學士、知制誥、御史中丞、知雜,各舉御史兩人,以起居舍人、同知諌院傅堯俞兼侍御史知雜事。 司馬光言:「竊聞呂誨、范純仁、呂大防因言濮王典禮事,盡被責降,中外聞之,無不駭愕。臣觀此三人,忠亮剛正,憂公忘家,求諸羣臣,罕見其比,今一旦以言事太切,盡從竄斥,臣竊為朝廷惜之。臣聞人君所以安榮者,莫大於得人心。今陛下徇政府一二人之情,違舉朝公議,尊崇濮王,過於禮制,天下之人,已知陛下為仁宗後,志意不專,悵然失望,今又取言事之臣,羣輩逐之,臣恐累於聖徳,所損不細,閭里之間,腹非竊嘆者多矣!伏望聖慈亟令誨等還臺供職,不則且為之別改近地一官,亦可以少慰外人之心也」。呂公著言:「呂誨等以論事過當,並從責降,聞命之始,物論騰沸,皆云陛下自即位以來,納善從諫之風未形於天下,今誨等又全臺被黜,竊恐義士鉗口,忠臣解體。且自古人君納諫則興,拒諌則亡,興亡之機,不可不審,臣願陛下以天地之量,包荒含垢,特追誨等,勅命令依舊供職,則天下幸甚!」二月乙酉朔,白虹貫日。 命殿中丞蘇軾直史館。上在藩邸,聞軾名,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知制誥韓琦曰:「蘇軾,遠大之器也,他日自當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養之,使天下之士莫不畏慕,然後取而用之,則人人無復異辭矣。今驟用之,恐天下之士未必皆以為然,適足累之也」。上曰:「知制誥既未可與,修起居注可乎?」琦曰:「記注與制誥為鄰,未可遽授,不若於館閣中擇近上貼職與之,且請召試」。上曰:「未知其能否,故試如蘇軾有不能耶?」琦言不可,乃試而命之。他日,歐陽修具以告軾,軾曰:「韓公可謂愛人以徳矣」。 乙巳,潁王府翊善邵亢奏:「皇子潁王,天質早茂,婣媾及期,方陛下即位之初,而元嗣克家之日,推之於禮,莫重於斯。臣伏見國朝親王聘納,雖開寶通禮具有舊儀,而因循未嘗施行。欲乞下太常禮院博採舊典,修撰潁王聘納儀範,其故事非禮者悉罷之」。詔禮院詳定。禮院奏請如會要故事,從之。 三月丁巳,賜羣臣御筵於諸園苑。 庚申,彗星辰見於壁,長七尺許。 辛酉,起居舍人同知諌院𫝊堯俞、侍御史趙鼎趙瞻自契丹使歸,以常與呂誨言濮王事,家居待罪,而堯俞辭新除侍御史知雜事,告牒不受,稽首上前曰:「臣初建言在誨前,今誨等逐而臣獨進,不敢就職」。上數諭留堯俞等,堯俞等終求去,乃以堯俞知和州,鼎通判淄州,瞻通判汾州。司馬光言:「比蒙聖恩宣諭濮王稱親事,云此事朕不欲稱假使,只稱濮王與仙遊縣君,有何不可?臣乃知陛下至公,初無過厚於私親之意,直為政府所誤,以致外議紛紛,必謂旦夕下詔罷去親名。其已出臺官,當別有除改,見任,臺官亦優加撫諭,使之就職。今忽聞𫝊堯俞等三人相繼皆出,中外之人無不驚愕,此政府欲閉塞來者,使皆不敢言,然後得專秉大權,逞其胸臆耳。伏望陛下特發宸㫁,召還堯俞等,下詔更不稱親。如此則可以立使天下憤懣之氣,化為歡欣,誹謗之語更為謳歌矣」。不從。光遂奏請與堯俞等同責,因家居待罪。又奏:「陛下即位之年,臣已曾上疏預戒追尊之事。及過仁宗大祥,臣即與堯俞詣政府,白以為人後者不得顧私親之義,當兩制、禮官共議,時臣又獨為衆人手撰奏草,若治其罪,臣當為首。其呂誨等係後來論列,既䝉譴逐,如臣者豈宜容恕?縱陛下至仁,特加保庇,臣能不愧於心乎?」有詔促光赴經筵供職。光又奏乞早賜降黜,凡四奏,卒不從。壬戌,以屯田員外郎、簽書江寧節度判官事孫昌齡為殿中侍御史,太常博士、監永豐倉郭源明為監察御史裏行。源,明勸子也。 甲子,以都官員外郎黃炤為侍御史,太常博士蔣之竒為監察御史裏行。初,命王珪等舉官,已除孫昌齡及郭源明,而尚闕兩員。中書以珪等前所舉都官員外郎孔宗翰等七名進,而炤中選,上又特批之。奇與御史歐陽修素厚,之奇前舉制科不入等,嘗詣修,盛言追崇濮王為是,深非范百祿所對。修因力薦之,即與炤並命。之奇入對,上面諭曰:「朕嚮覧卿所對䇿甚善,而有司誤遺故親,有是除之」。奇宜,興人,堂從子。宗翰,道輔子也。 先是,禁中遣使泛至諸臣家,為皇子潁王擇配,記室韓維奏:「王孝友聰明,動履法度,方嚮經學,以觀成徳。今卜姓授室,其係尤重,宜歴選勲望之家,精揀淑媛,考古納采問名之義,以禮成之,不宜茍取華色而已也」。至是,納故宰相向敏中孫女為潁王婦,封安國夫人。戊辰,上親録囚。 庚午,以彗出,避正殿,減常膳。上對樞臣以彗為憂,胡宿請備邊,吕公弼曰:「彗非小變,不可不懼。陛下宜側身修徳,以祗天戒,臣恐患不在邊也」。新除監察御史裏行郭源明奏免除命,乞追還呂誨等。詔聴源明免,以告牒納中書。 辛未,手詔曰:「朕近奉皇太后慈㫖,濮王令朕稱親,仍有追崇之命。朕惟漢史,宣帝本生父稱曰親,又諡曰悼,裁置奉邑,皆應經義,既有典故,遂遵慈訓,而不敢當追崇之典。朕又以上承仁考廟社之重,義不得兼奉私親,故但即園立廟,俾王子孫世襲濮國,自主祭祀,遠嫌有別,蓋欲為萬世法,豈皆權宜之舉哉?而臺官呂誨等,始者耑執合稱皇伯追封大國之義,朕以本生之親,改稱皇伯,歴考前世,並無典據,追封大國,則又禮無加爵之道。向自罷議之後,誨等奏促不已,忿其未行,乃引漢哀帝去恭皇定陶之號,立廟京師,干亂正統之事,皆朝廷未嘗議及者,歴加誣詆,自比師丹,意欲揺動人情,眩惑衆聴,以致封還誥勅,擅不赴臺,明繳留中之奏,於中書録傳訕上之文,於都下暨手詔之出,誨等則以稱親立廟,皆為不當,朕覧誨等前疏,亦云生育之恩,禮宜追厚,俟祥禫既畢,然後講求典禮,褒崇本親。今乃反以稱親為非,前後之言,自相牴牾。傅堯俞等不顧義禮,更相唱和,既撓權而示衆,復歸過以取名,朕姑務含容,屈於明憲,止命各以本官補外,尚慮搢紳之間,士民之衆,不詳本末,但惑傳聞,欲釋羣疑,理當申諭,宜令中書門下俾御史臺出牓朝堂,及進奏院遍牒告示,庶知朕意」。命左諫議大夫、天章閣待制、兼侍講李受赴諫院供職」。 癸酉,詔曰:「去秋以來,雨潦為沴,撫存賑濟,甫臻和平。今星躔生變,咎證昭灼,撫躬以思,惄焉如疾,天威震動,勅戒在眇躬,洗心自新,宜自朕始。故避殿撤膳,夙夜惕厲,永惟四海之內,獄訟煩寃,調役頻冗,與夫鰥寡孤獨,死亡貧苦,甚可傷也。轉運使、提㸃、刑獄,分行省察而矜恤之,利病大者悉以聞,庶仁恩家,至副朕寅畏之心焉」。 辛巳,彗晨見於昴,如太白,長丈有五尺。壬午,孛於畢,如月。 夏四月甲申朔,觀文殿學士、户部侍郎孫沔自環慶改帥鄜延,未至,卒於道。贈兵部尚書,諡曰威敏。沔居官以才力聞,強直少所憚,然喜燕遊女色,故中間坐廢。 丙戌,禮院言:「濮安懿王建廟,當行祭告,而宗樸喪服未除,請權以本宮諸弟攝事,其祝文令教授為之」。初,命翰林學士馮京撰祝文,京言本院未有體式,乞下禮院議。禮院議稱:「皇帝某謹遣官恭告於親濮安懿王」。既而以前詔俾王子孫奉祠事,乃更定此議。帝嘗以稱親之議質於天章閣待制兼侍講王獵,獵以為不可。帝曰:「王相待素厚,亦持此說耶?」獵對曰:「臣被王恩厚,故不敢以非禮名號加於王,所以為報也。 命宻州觀察使宗旦同知大宗正司事。宗旦居所生母喪,以孝聞,始請別擇地以葬,嵗時奠祀後,著為法。 己丑,賜工部侍郎致仕皇甫泌帛一百疋。泌獻所著周易精義等書,上曰:「泌老不廢學,貧而守節,可尚也」。故有是賜。 賜真定府僧懐丙紫衣。初,河中府浮梁用鐡牛八維之,一牛且數萬斤,後水暴漲絶梁,牛没於河,募能出之者,懐丙以二大舟實土,夾牛維之,用大木為權衡狀,鈎牛徐去其土,舟浮牛出,轉運使張燾以聞,而有是賜。 以工部郎中、天章閣待制陸詵為兵部郎中、鄜延路都搃管經畧安撫使兼知延州。 贈皇后弟內殿崇班髙士林徳州刺史。士林,將家子,獨喜學,上嘗以「謹守法律」四字誨之,曰:「能如此,則為良吏矣」。每欲進擢,后屢辭,既卒,始追贈焉。明年,又贈節度使。 乙未,潁王府翊善、同修起居注邵亢以知制誥、知諫院兼判司農寺。於是,上謂潁王曰:「翊善端直朴厚,已輟為諌官矣」。王頓首謝。以金部員外郎、天章閣侍講傅卞為起居舍人、同知諫院。卞議濮王典禮,與執政意合,故驟進。 以度支郎中王稷臣直集賢院、充潁王府翊善,令於皇子兩位供職。辛丑,命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講司馬光編歴代君臣事迹。於是光奏曰:「臣自少以來,畧涉羣史,竊見紀傳之體,文字繁多,雖以衡門專學之士,往往讀之,不能周浹,況於帝王日有萬幾,必欲徧知前世得失,誠為未易。竊不自揆,常欲上自戰國,下至五代,正史之外,旁採他書,凡闗國家之盛衰,係生民之休戚,善可為法,惡可為戒,帝王所宜知者,畧依左氏春秋傳,體為編年一書,名曰通志,其餘浮冗之文,悉刪去不載,庶幾聴覧不勞,而聞見甚博,私家區區力不能辦,徒有其志而無所成。頃臣曾以戰國時八卷上進,幸䝉賜覧,今所奉詔㫖,未審令臣續成此書,或别有編集,若續此書,乞亦以通志為名。其書上下貫串千餘載,固非愚臣所能獨修。伏見翁源縣令廣南西路經畧安撫司勾當公事劉恕、將作監主簿趙君錫,皆以史學為衆所推,欲望特差二人與臣同修,庶幾使得早成。書不至疏畧,從之,而令接所進八卷編集,俟書成,取㫖賜名。其後君錫以父喪不赴,命太常博士、國子監直講劉攽代之。恕,均州人,君錫,良規之子。攽,敞弟也。 司空致仕鄭國公宋庠卒。帝方以災異避正殿,有司誤奏母臨喪,乃為挽辭二篇賜之,贈太尉兼侍中,諡元憲,帝為篆其墓碑曰「忠規徳範之碑」。庠自應舉時,即與弟祁以文學名擅天下,儉約不好聲色,讀書至老不倦。尤畏法,在揚州,使工甓堂塗,取巵酒與之,後知誤取公使,立償之,而取予者皆被罰。其為相雅練故事,自初執政,遇事輒分別是非可否,用是斥退。及再登用,遂浮沉自安。然天資忠厚,嘗曰:「逆詐恃明,殘人矜才,吾終身弗為也」。沈邈嘗為京東轉運使,數以事侵庠。及庠在洛陽,邈子為府屬所惡,欲痛治之以法,庠獨不肯,曰:「是安足罪也!」人以此益稱其長者。 戊申,以河東轉運使呉充為鹽鐡副使。上雅知充前此數問充所在,㑹充入覲,上諭以教授時事,嘉勞之,居河東纔半嵗,即召入。 樞宻副使、禮部侍郎胡宿屢乞致仕,庚戌,罷為吏部侍郎、觀文殿學士、知杭州。 以殿前都虞候、容州觀察使郭逵檢校太保、同簽書樞宻院事、同簽書樞宻院事,自逵始。於是知制誥邵必當制,草詞以進,言逵武力之士,不可置廟堂,望留誥勅與執政熟議,弗聴。逵既入西府,衆多不服,或以咎韓琦,琦曰:吾非不知逵望輕也。故事,西府當用一武臣。上欲命李端,愿吾知端愿傾邪,故以逵當之。李燾曰:或云上本意欲用張方平、韓琦,知方平不附已,猥曰:西府乆不用,武臣宜稍復故事,上督其人無以應,乃遽用逵。知諫院邵亢、御史呉申呂景交章論祖宗朝樞府參用武臣,如曹彬父子、馬知節、王徳用、狄青勲勞,為天下所稱則可,逵黠佞小才,豈堪大用?」不報。司天監奏:彗星浸㣲,羣臣詣閤門拜表,乞御正殿,復常膳,不許,自是三表乃許之。 五月乙丑,詔:「河北戰兵三十萬、陜西戰兵四十五萬并義勇,令本路都總管常加訓練,毋得占役」。時邊臣或奏請增兵,朝廷以為兵數不少,故降是詔。 是日,彗行至張而沒。彗之未没也,言者多以為憂。或告韓琦,琦曰:「借使復有一星出,欲何為乎?」此據日記。 戊辰,上謂宰臣曰:「朕日與公等相見,每欲從容講論治道,但患進呈文字頗繁多不暇。今中書常務有可付有司者,悉以付之」。自是中書細務止進熟狀,及事有定制者歸有司,中書降勅而已。 庚午,詔中書,樞宻,自今朔望會於南㕔。 吏部流內銓進編修銓曹格勅十四卷,詔行之。 右武衞大將軍、果州刺史叔褒領文州團練使。初制,宗室入學十五以上通兩經者,大宗正以聞,命官試論及大義,中者度髙下賜出身或遷官。至是,叔褒試所學中格,故有是命。叔褒,徳恭曾孫也。丁丑,以屯田員外郎王克臣子孝莊為右屯衞將軍、駙馬都尉,賜名師約,以尚徳寧公主故也。初,上數稱唐公主多下嫁名人,及選得師,約其父子皆業進士,令至宰相第,試以詩并其所業賦一編進御,召見清居殿,又諭以毋廢學。後又出經籍及紙筆硯墨賜之。 六月乙酉,以駕部郎中、知磁州李田監淄州鹽酒税務。嘉祐六年,始置考課法。至是,考課院言田再考在劣等,故有是命。坐考劣降等自田始。 己亥,免陸詵正衙令,入見,上勞問之曰:「卿嶺外處畫無不當者,鄜延最當要道,故選用卿,今將何先?」詵曰:「邊事難以遥度,抑未審陛下意在安靜,或欲示威也」。上曰:「大抵邊陲宜以安靜為務,昨王素為朕言,朝廷與帥臣常欲無事,自餘將校無不生事要功者,卿謂此言如何?」詵曰:「素言是也。陛下能責任將帥,令疆埸無事,即天下幸甚」。上稱善。 辛卯,以太常博士劉庠為監察禦史裏行。庠私議濮王事,與執政意合,故命以言職。 贈故霸州文安縣主簿、太常禮院編纂禮書蘇洵光祿寺丞。所修書方奏,未報而洵卒,賜其家銀絹各百兩疋,其子殿中丞、直史館軾辭所賜求贈官,既從之,又特勅有司,具舟載其喪歸蜀。嘉祐初,王安石名始盛,黨友傾一時,歐陽修亦善之,勸洵與安石游,而安石亦願交於洵。洵曰:「吾知其人矣」。安石母死,士大夫皆弔,洵獨不往,作《辨姦》一篇。洵既沒,三年而安石用事,其言乃信。張方平嘗論洵曰:「定天下之臧否,一人而已」。 己酉,御崇政殿疎决在京繫囚。 壬子,改清政殿曰欽明,召直集賢院王廣淵書洪範於屏,謂廣淵曰:「先帝臨御四十年,天下承平,得以無為。朕方屬多事,豈敢言自逸,故改此殿名」。因訪廣淵,先儒論洪範得失,廣淵對以張景所得最深,遂進景論七篇。明日,復召對延和殿,謂廣淵曰:「景所說過先儒逺矣,以三徳為馭臣之柄,尤為善論。朕遇臣下,常務謙柔,聴納之間,則自以剛㫁此屏,置之坐右,非特開元無逸圖也。 秋七月甲寅,以屯田員外郎呉申為殿中侍御史。初,劉庠舉申自代,上曰「朕固知申」遂擢用焉。庠,申門人也。自傅卞議濮王事,稱㫖庠及申私論與卞協,故相繼並居言職。 乙丑,以奉國留後、虢國公宗諤為保靜節度使。於是濮王子孫及魯王孫各遷官一等,遷者凡二十人。上之為皇子,辭疾不肯入宫,詔本位長屬敦促。宗諤最長,於時勸行。及上即位,宗諤上十餘章論功,上不得已,特遷奉國留後。中書召知制誥韓維,命辭再三,屬之曰:「語勿太深也」。宗諤在藩,素嫉上。宗諤有庖夫善羊膾,上使人為膾兩盤,宗諤見問之,對曰:「十三使之膾也」。宗諤怒,毁器覆肉,笞其庖夫。宗諤性隂狡,所惡婢妾往往鴆殺之。 八月己亥,以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講呂公著知蔡州。公著嘗言濮安懿王不當稱親及頒諱於天下,又請追還呂誨等,皆不從,即稱疾求補外官。上曰:「學士朕所重,豈得輕去朝廷」。公著家居者百餘日。上遣內侍楊安道即家敦諭,且戒安道曰:「公著勁直,宜徐徐開曉,語勿太迫也」。又數令公著兄公弼勸之,公著起就職,才數月,復上章請出,故有是命。 九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癸丑,以知制誥、史館修撰蔡抗為龍圖閣直學士、知定州。上謂抗曰:「第行且召卿矣。郡兵番戍,室家留營多不謹,夫歸輒首原」。抗下令悉按以法,戍兵感之。 乙夘,命知制誥宋敏求題濮安懿王及三夫人廟主於園。 丙辰,幸天章、寶文閣,命兩府觀翰林學士王珪所書仁宗御書詩石刻。初,仁宗立上為皇子,珪請對而後草詔,後有間珪者。是日,上御蘂珠殿召珪設紫花墩賜坐,勞問乆之,詔中書授珪兼端明殿學士,且諭曰:「執政員闕,即命卿矣」。翌日,又賜盤龍金盆一,珪惶恐以謝,上謂曰:「朕知卿忠純有守,曩者有讒語朕,今釋然無疑,故有此賜」。珪頓首曰:「非陛下保全臣,何以至此!」 癸亥,詔:「待制已上,自遷官後,六嵗無過,則復遷之,有過亦展年,至諫議大夫止。京朝官四嵗磨勘,至前行郎中止少卿、監,仍以七十員為定員,有闕即檢勘前行郎中,遷及四嵗以上,校月日之乆者,次補之。少卿監以上,遷官聴㫖,如別有勞績,或因要重任使特㫖推恩者,即不在此例」。 乙丑,以太常博士、監察御史裏行馬黙守本官,通判懐州。初,黙彈奏濟州防禦使李珣犯銷金,并匠人送開封府,官吏不能正其罪,又言宗恵女使當如法録問,且請自今外人罪連宗室大辟,皆錄問,然後㫁,又言國子監直講劉攽輕薄無行,多結交富貲舉人,不可為開封試官,又言趙及所壊倉米十八萬石,當治米所以濕惡,并劾提㸃倉塲李希逸以不覺察,而及等實由希逸舉發,黙除禦史,時攽有戲言,黙用此怒,故妄彈奏,攽黙又屢言濮王不宜稱親,上以為疎繆,故絀之,御史劉庠奏乞留黙,弗聴。 皇城司嘗捕銷金衣送開封府,推官竇卞上殿請其獄。會有以內庭為言者,上疑之,卞曰:「真宗禁銷金自掖庭始,今不正以法,無以示天下,且非祖宗立法意」。上曰:「然。文王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正謂此耳」。詔如卞請。 庚辰,知諫院傅卞言:「風聞貴戚奏薦恩澤,未經减定,或托以親戚,濫及髙貲商販之徒」。詔:「自今妃嬪、公主以下,非有服親,若有服親之夫,無得奏薦」。 是月,夏國主諒祚舉兵冦大順城,入冦柔遠寨,燒屈乞等三村,栅段木嶺。初,環慶經畧安撫使蔡挺,知諒祚將入冦,即遣諸將分屯要害,以大順城堅,雖被攻不可破,不益兵,柔遠城惡,命副都總管張玉將重兵守之,敕近邊熟戶入保清野,戒諸寨無得逆戰,諒祚將步騎數萬攻圍大順,三日,蕃官趙明與官兵合擊之,諒祚銀甲氊帽以督戰,挺先選強弩八列於壕外注矢下射,重甲洞貫,諒祚中流矢遁去,復冦柔遠,張玉募膽勇三千人夜出擾賊營,賊遂驚潰,上遣中使賜挺手詔慰勞,諒祚退屯金湯,聲言益發步騎,且出嫚辭,須已得嵗賜,復攻圍大順城,鄜延經畧安撫使陸詵言:「朝廷積習姑息,故賊敢狂悖,不稍加詰責,則國威不立」。即止其嵗賜銀帛,牒宥州問故,上喜曰:「固知此人可倚也」。詔詵得宥州報具聞,而諒祚果大沮盤桓寨下取糧,而反卒不敢入冦,又嵗儉貧,願得賜物,乃報言邊吏擅興兵行,且誅之矣。 冬十月壬午朔,以仙遊縣君任氏墳域為園,從禮院所奏也。 癸未,遣西京左藏庫副使何次公齎詔賜夏國主諒祚,問所以入冦之故,仍止其嵗賜銀帛,陸詵言:「彼頗順矣,不若且賜時服,因以詔問之,彼必感懼。今特遣次公,彼多姦詐,或疑朝廷畏已,則未遽服也」。不從。 甲申,以户部判官、直集賢院王廣淵直龍圖閣兼侍讀,集賢殿修撰周孟陽兼侍講。帝不豫,廣淵憂思忘食寢,帝自為詔以慰安之,曰:「朕疾少間矣」。丁酉,詔兩日一御邇英講讀。時上已不豫,然近臣尚未知也。於是皇子潁王等引仁宗故事以請,從之。 丁亥,詔曰:「先帝以士乆不貢,則怠於學,而豪杰者不時舉,故下間嵗之令,冀以得人,而自更法以來,其弊浸長,何者?里選之牒仍故,而郡國之取減半,計偕之籍屢上,而道途之勞良苦,朕甚閔焉。其令禮部三嵗一貢,舉天下解額,於未行間嵗之法已前率四分取三,分禮部奏名進士以三百人為額,明經、諸科不得過進士之數。本志云:自是恩典不增,而貢舉乃緩,士得休息,官以不煩矣。今削去。 以同簽書樞宻院郭逵為陜西四路沿邊宣撫使兼權判渭州。逵懇辭簽書,上曰:「初欲授卿宣徽使,慮外人以為罷政,第領樞職,往以重使權」。 甲午,詔宰臣、參知政事舉才行士可試館職者各五人。先是,上謂中書曰:「水潦為災,言事者多云不進賢,何也?」歐陽修曰:「近年進賢之路太狹,誠當今所患,臣每與韓琦等論議未合」。上曰:「何謂進賢路狹,中書常所進擬者,其人皆如何?」修曰:「自富弼、韓琦當國以來,十數年間,外自監司,內則省府,此類選擢甚精,時亦得人,然皆是錢榖刑名強幹之吏,此所謂用。才臣言進賢路狹乃館職也」。上曰:「如何?」修曰:「朝廷用人之法,自兩制選居兩府,自三館選居兩制,然則三館者,輔相養材之地也。往時入三館有三路,今塞其二矣,此臣所謂太狹也」。上曰:「何謂三路?」修曰:「進士髙科一路也。大臣薦舉,一路也。因差遣例除一路也。往時進士五人以上及第者皆得試館職,第一人及第不下十年,有至輔相者,今第一人及第。兩任凡十年,方得試館職,而第二人以下無復得試,是髙科一路塞矣。往時大臣薦舉,隨即召試,今止令上簿,候館閣闕人乃試,而館閣人初無員數,無有闕時,則上簿者永無試期,是薦舉一路又塞矣。唯有因差遣例除者,半是年勞老病之人,此臣之所謂進賢路太狹也。新格置編校官八人,皆用選人,歴七年乃自校勘除校理,此外未嘗有所擢用。臣謂此八員者宜仍舊,他員或闕,即令中書擇人進擬,庶無遺賢」。上嘉納之,故有是詔。因謂輔臣曰:「館閣養才之地,比欲選數人出使,無可者。公等其各為朕捜揚,雖執政親戚世家勿避,朕當親閲可否?」於是韓琦、曾公亮、歐陽修、趙槩等所舉蔡延慶、夏倚、已見嘉祐二年。王汾、葉均、劉攽、章惇、胡宗愈、王存、李常、張公裕、王介、蘇棁、安燾、蒲宗孟、陳侗、陳睦、李清臣、朱初平、黄履、劉摯凡二十人,上皆令召試。琦等以人多難之,上曰:「既委公等舉之,茍賢豈患多也!」乃令先召擢提㸃陜西刑獄、度支員外郎蔡延慶等十人,餘須後試。延慶,齊子也。 丙午,羣臣以來嵗元㑹,表上尊號曰體乾應厯文武聖孝皇帝,詔不許,五表乃許之。 十一月甲寅,以慶州蕃官都巡檢使趙明領順州刺史,以擊夏人於大順城有功也。於是將士及蕃官有功者隨輕重賞之。 戊午,帝不豫。 己巳,歸徐國公主於王氏,皇后及皇子潁王、東陽郡王送至第。詔皇后翼日乃歸。 司馬光奏:「臣伏見陛下踐阼以來,太陽侵色,中有黒子,大風晝晦,冬溫無氷,連年大水,漂沒廬田,以至今嵗災異尤甚,彗星彰見,光炎隆熾,朝東暮西,連月乃滅,飛蝗害稼,日有食之,加之陜西、河東,夏秋乏雨,禾既不収,麥仍未種,婦子悽惶,流離充道,西戎內侮,邊鄙未安,當此之際,羣臣宜勸導陛下以祗畏天命,勤恤民隠,克己謙約,博求至言,以消復變咎,延致善祥,而朝廷晏然,曾不為意,或以為自有常數,非闗人事,或以為景星嘉瑞,更當有福,今者又有佞臣建議,請上尊號,其為欺蔽上天,誣罔海內,孰甚於此?使上帝鬼神,怫鬱不懌,自拜表以來,陛下嬰此疾疹,乆而未愈,此皆羣臣諂䛕之罪,陛下豈得不省悟而深思哉?臣不勝區區,忘生觸死,伏望陛下自以聖意止羣臣所上章表,卻尊號而弗受,更下詔書,深自咎責,咨謀四方,廣開言路,求所以事天養民、轉災為福之道,俟聖體康復,政化流通,天時豐穰,人心悅豫,然後推崇徽號,何晚之有?臣荷國大恩,承乏侍從,誠見近日羣臣,皆以言為諱,入則拜手稽首,請加鴻名,出則錯立族談,腹非竊笑,終無一人為陛下正言,其不可者,臣竊痛之。是敢妄進狂瞽,唯聖明采察。不從。 初,夏人冦大順,上問兩府䇿將安出,宰相韓琦請留止嵗,賜遣使齎詔往問,樞宻使文彦博等曰:「如此,則邊釁大矣」。因引寶元、康定之喪師,以動上意,琦曰:「兵家須料彼此,今日御戎之備,大過昔時,且諒祚狂童,豈可比元昊也?詰之必服」。上竟從𤦺議,遣何次公往使,逾月,次公還,以諒祚表進,上已臥疾,輔臣因入問起居畢,𤦺扣御榻曰:「諒祚服罪否?」上力疾顧𤦺曰:「一如所料。諒祚所上表,雖云受賜累朝,敢渝先誓」,然尚多游辭,歸罪於其邊吏,乃復賜詔詰之,令耑遣使别貢誓表,具言:今後嚴戒邊上酋長,各守封疆,不得㸃集人馬,輒相侵犯,其鄜延、環慶、涇原、秦鳯等路一帶,乆係漢界熟户并順漢西蕃,不得更行刼虜及逼脅歸役,所有漢界不逞叛亡之人,亦不得更有招納,茍渝此約,是為絶好,餘則遵依先降誓詔,朝廷恩禮,自當一切如舊。 先是,帝乆服藥,監察御史裏行劉庠奏請立皇子,帝不懌,封其奏。一日,宰相韓𤦺等問起居,退,潁王出寢門,憂形於色,顧琦曰:「奈何?」𤦺曰:「願大王朝夕,勿離上左右」。王曰:「此乃人子之職」。琦曰:「非為此也」。王感悟去,帝自得疾不能語,凡處分事皆筆於紙。十二月辛丑,帝疾增劇,輔臣問起居罷,琦復奏曰:「陛下乆不視朝,中外憂惶,宜早立皇太子,以安衆心」。帝頷之,琦請帝親筆指揮,帝乃書曰:「立大王為皇太子」。琦曰:「必潁王也,煩聖躬更親書之」。帝又批於後曰:「大大王、潁王頊」。琦曰:「欲乞即今晚宣學士降麻」。帝復頷之,琦召內侍髙居簡授以御札,命翰林學士草制,學士承㫖張方平至榻前稟命,帝慿几出數語,方平不能辨,帝以手指畫几,方平因請進筆書所諭,遂進筆,帝書:「來日降制,立某為皇太子」十字,所書名不甚明,方平又進筆請之,帝再書「潁王」二字,又書「大大王」三字,方平退而草制,壬寅,立皇子潁王頊為皇太子。帝既用輔臣議立皇太子,因泫然下泪,文彦博退,謂韓琦曰:「見上顔色否?人生至此,雖父子亦不能無動也」。琦曰:「國事當如此,可奈何?」皇子始聞命,辭於榻前者乆之。 癸卯,大赦,賜文武官子為父後者勲一轉。 乙已,詔以來年正月十九日冊皇太子,翰林學士承㫖張方平為禮儀使,翰林學士王珪撰册文,錢明逸書冊,知制誥宋敏求書寳。

卷八十

6
六年春正月辛亥,詔奉禧祖為太廟始祖,遷順祖神主藏夹室,孟夏祀感生帝,以僖祖配。先是,中書奏請議僖祖神主祧遷,下两制詳議,元絳等言:「自古受命之主,既以功徳享有天下,皆推其本統以尊事其祖,商周以契、稷有功於唐、虞之際,故謂之祖有功,若祖必有功,則夏后氏何以郊鯀乎?今太祖受命之初,立親廟,自僖祖始,僖祖以上,世数既不可復得而知,則僖祖之為始祖無疑矣,儻謂僖祖不當比契、稷為始祖,是使天下之人不復知尊祖,而子孫得以有功加其祖考也。請以僖祖為始祖之廟,庶合先王禮意」。翰林學士韓維言:「昔先王既有天下,迹基業之所由起,奉以為太祖所以推功美、重本始也。太祖皇帝孝養仁聖,睿智神武,兵不血刄,坐靖大亂,子孫遵業,萬世䝉澤功徳卓然為宋太祖,無可議者。僖祖雖為髙祖,然仰迹功業,未見所因,上尋世系,又不知其所始,若以所事稷、契奉之,竊恐於古無考,而於今有所未安也。天章閣待制孫固請特為僖祖立室,禘祫之日,以僖祖權居東向之位,以伸其尊,由太祖而下,親盡迭毀之主,皆藏諸僖祖室。是時韓琦還判相州,聞之歎曰:此議足以傳不朽矣!禮官章衡等請以僖祖為別廟,蘇祝,請以僖祖祔景靈宫,帝以固議問王安石,安石曰:「為祖立别廟,自古無此。禮姜嫄所以有別廟者,蓋姜嫄,禖神也,以先妣故盛其禮與歌舞,皆序於先祖之上。不然,則周不為嚳廟而立姜嫄者,何也?帝遂以安石論姜嫄之言為然。詔依絳等議。 二月辛卯,夏人寇秦州,都廵檢使劉惟吉敗之。 丙申,永昌陵上宫東門火。王韶復河州,獲木征妻子。 壬寅,韓絳自許州徙知大名府。 三月己酉,詔贈熈河死事將田瓊禮賓使,録其子三人,孫一人。 庚戌,置經義局修詩、書、周禮、三經義,命王安石提舉,呂恵卿、王雱同修撰。帝欲召程顥預其事,安石不可,乃止。 辛亥,試明經諸科。 丙辰,司天監言,四月朔,日當食九分。詔自丁巳避殿減膳,降天下囚罪一等,流以下釋之。 己未,詔諸路學官並委中書選京官、朝官、選人或舉充。又詔諸路擇舉人最多州軍,依五路法各置教授一員。 壬戌,御集英殿,賜奏名進士、明經、諸科余忠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同學究出身總五百九十六人,賜及第,進士錢三千緡,諸科七百緡,為期集費。 丁卯,宰相上表請復膳,不許。 詔進士、諸科並試明法注官。 戊辰,置諸路提㸃刑獄司檢法官各一員,從呂恵卿請也。 庚午,封李乾徳為交阯郡王。夏四月甲戌朔,日當食,雲隂不見,宰臣進賀,以為聖徳所感,乞御殿復膳,從之。 乙亥,以期集院為律學,置教授四員,公試習律令生員義三道,習㫁案生員一道、刑名五事至七事。私試義二道、案一道、刑名五事至三事。命官、舉人皆得入學習律令。 戊寅,知桂州沈起,乞自今本路有邉事,止申經畧司專委處置,及具以聞,從之。自王安石用事,銳意開邉,知邕州蕭注喜,言兵羡王韶等獲高位,乃上疏言交阯雖奉朝貢,實包禍心,失今不取,必為後憂,㑹交人為占城所敗,或言其餘衆不滿萬,可計日以取詔,即以注知桂州經畧之。注入朝,帝問攻取之䇿,注復以為難,時起為度支判官,言南交小醜,無不可取之理,乃以起代注起迎合,安石遂一意事攻擊,交阯始貳。 乙酉,熈河經畧司上河州得功將卒王安石白帝,士氣自此益振。帝曰:「古人謂舉事則才自練,此言是也」。安石曰:「舉事則才者出,不才者困,此不才者所以不樂舉事也」。 甲午,定齊、徐等州保甲。 戊戌,裁定在京吏祿。 己亥,文彥博罷市易司,既立,至果實,亦官監賣,彥博以為損國體,歛民怨,致華岳山崩,為帝極言之,且曰:「衣冠之家罔利於市,搢紳清議尚所不容,豈有堂堂大國,皇皇求利,而天意有不示警者乎?」王安石曰:「華山之變,殆天意為小人發,市易之起,自為細民乆困,以抑兼并爾,於官何利焉?」先是,韓絳與安石協力排彥博,毎議事,絳多面沮之,又置審官西院,以奪其權,彦博內不平,堅求補外,帝遣中使召入,押赴樞宻院者數矣,彥博輒歸臥,帝又面諭之,乃復視事,至是求去益力,遂以守司徒、兼侍中、河東節度使、判河陽。 是月,始置疏濬黃河司。先是,有選人李公義者,獻鐡龍爪揚泥車法以濬河,其法用鐡数斤為爪形,以繩繫舟尾而沉之水,篙工急櫂乘流相繼而下,一再過,水已深數尺,宦官黄懐信以為可用,而患其太䡖,王安石請令懐信公義,同議増損,乃別置濬川杷,其法:以巨木長八尺、齒長二尺,列於木下如杷狀,以石壓之,两旁繫大繩,兩端矴大船,相距八十歩,各用滑車絞之,去來撓蕩泥沙,已又移船而濬,或謂水深則杷不能及底,雖數徃来無益,淺則齒礙泥沙,曵之不動,卒乃反齒向上而曵之,人皆知不可用,惟安石善其法,使懐信先,試之以濬二股,又謀鑿直河數里以觀其效,且言於帝曰:開直河則水勢分,其不可開者以近河,每開数尺即見水,不容施功耳。今第見水,即以杷濬之,水當隨杷改趨直河,茍置數千杷,則諸河淺澱,皆非所患,歳可省開濬之費㡬百千萬,帝曰:果爾甚善!聞河北小軍壘當起夫五千,計合境之丁僅及此,数一夫至用錢八緡,故歐陽修嘗謂開河如放火,與其勞人,不如勿開。王安石曰:勞人以除害,所謂毒天下而民從之者。帝乃許春首興工,而賞懐信以度僧牒十五道,公義與堂除以杷法下北京,令都大提舉大名府界金隄范子淵與通判、知縣共試驗之,皆言不可用,㑹子淵以事至京師,安石問其故,子淵意附㑹,遽曰:「法誠善,第同官議不合耳」。安石大恱,至是,乃置濬河司,將自衛州濬至海口,以子淵為都大提舉,公義為之屬。五月癸卯朔,湖北蠻向永晤、舒光銀以其地来降。 戊申,詔興水利,凡創水磑碾碓,有妨灌溉民田者,以違制論,不以赦原,官司容縱亦如之。考異、宋史本紀繫八月戊申。今從長編。乙丑,詔京東路察士人有行義者以聞。 以瀘夷叛,詔遣中書檢正官熊本為梓䕫察訪司,得以便宜措置諸夷事。 六月丁丑,提舉在京市易務奏:三班借職張吉甫為上界勾當公事,吉甫辭以見為李璋指使,方在降謫,一旦捨去,義所不安。帝嘆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吉甫雖小人,陳義甚高,賢於李清臣逺矣,可遂其志」。初,韓絳宣撫,清臣從辟,㑹絳無成功被貶,清臣規自全,多毀絳,故帝薄之。 辛巳,提舉司天監陳繹等言:「本監測驗簿,氣朔差互,而崇天厯氣、後天明天,厯朔後天,其失皆置元不當,未可考正,浮漏渾儀,亦各有舛戾」。詔「衛朴別造厯與舊厯比校疎宻,其浮漏渾儀,令依新樣製造司天,別測驗以聞。 王雱言:「今天下甲胄弓弩以千萬計,而無一堅利者,莫若更制其法,歛數州之所作而聚以為一,若今錢監之比,擇知工之臣使典其職,且募良工為匠」師。從之。己亥,知軍器監總內外軍器之政。以呂惠卿判監事,軍器舊領於三司胄案。至是,按唐令置監而廢胄案焉。 己丑,中書以勸課栽桑之法奏御,帝曰:「農桑衣食之本,宜以勸民。然民不敢自力者,正為州縣約此以為貲,升其戶等耳。舊有條禁,可申明之」。遂以其法下諸路,每嵗二月終,㸃檢栽及十分者有賞,不及七分者有罰。 是月,知南康軍營道周敦頥卒,初因舅鄭向任,為分寜主簿,有獄乆不決,敦頥至,一訊立辨,邑人驚曰:「老吏不如也!」調南安司理,有囚法不當死,轉運使王逵欲深治之,敦頥力與辨,逵不聴敦,頥委手板,將棄官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殺人以媚人,吾不為也」。逵悟,囚得釋,調桂陽令,改知南昌,富家大姓,黠吏惡少,不獨以得罪為憂,而且以汙穢善政為恥,累遷至廣東轉運判官,施設未竟而病作,遂求知南康以歸,至是卒。敦頥信古好義,以名節自砥礪,奉已甚,約俸祿盡以周宗族賓友,其家饘粥或不給,而亦曠然不以為意,黃庭堅稱其人品最高,胷懐灑落如光風霽月,亷扵取名而鋭於求志,薄於徼福而厚於得民,菲於奉身而燕及㷀嫠,陋於希世而尚友千古,不由師傅,黙契道體,嘗著《太極圖說》,明天理之根源,究萬物之終始,又著《通書》四十篇,發明太極之藴,序者謂其言約而道大,文質而義精,得孔孟之本原,大有功於學者,為南安司理,時通判程珦以其學為知道,使二子顥頥徃與之逰,敦頥每令尋孔顔樂處所樂何事,顥嘗曰:「自再見周茂叔後,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㸃也之意」。侯師聖學於頥,未悟,因見敦,頥敦,頥留,與對榻夜談,越三日乃還,頥驚異之曰:「非從周茂叔来邪?」其善開發人如此。敦頥雅有高趣,尤樂佳山水,既至南康,即築室於蓮花峰下,前有溪合於湓江,取營道所居濓溪以名之,學者稱為濓溪先生。 秋七月乙巳,詔京西、淮南、两浙、江西、荊湖六路各置一鑄錢監,江南、荊湖南路以十五萬緡,餘以十萬緡為額。 己酉,禱雨。甲寅,録在京囚,死罪以下降一等,杖罪釋之。 丁巳,詔㳂邉吏殺熟戶以邀賞者,戮之。 乙丑,分河北為東西路:大名、開徳、河間三府、滄、冀、博、棣、莫、雄、霸、徳、濱、恩、清十一州,徳清保順、永靜、保安保定五軍為東路,真定、中山、信徳慶源四府、相濬懐衛洺深磁祁保九州,天威北平、安肅永寜、廣信、順安六軍為西路。 丙寅夜,西北有聲如磑。 八月,命檢正中書刑房公事沈括辟官相度兩浙水利。帝謂王安石等曰:「此事必可行否?」安石曰:「括乃土人習知其利害,性亦謹宻,宜不妄舉」。帝曰:「事當審計,無如郟亶妄作,中道而止,為害不細也」。丁丑,括奏言:「浙西諸州水患乆不疏障,隄防川瀆多皆湮廢,今若一出民力,必難成功。乞下司農貸官錢,募民興役」。從之。 甲申,罷簡州嵗貢綿紬。 甲午,賜熈河、涇原軍士特支錢。戊戌,復比閭族黨之法。 九月壬寅,置兩浙和糴倉,立歛散法。 戊申,詔興水利。 辛亥,御崇政殿䇿武舉。初,樞宻院修武舉法,不能答䇿者,答兵書墨義,王安石曰:「武舉而試墨義,何異學究誦書,不曉理者,無補於事。先王收勇力之士,皆屬於車右者,欲以備禦侮之用,則記誦何所施?」帝從之。至是,始䇿試焉。 戊午,岷州首領木令征以其城降。初,王韶既復河州,㑹降羗叛,韶囘軍擊之,吐蕃木征以其間據河州,韶進破訶諾木藏城,穿露骨山,南入洮州境,道陿隘,釋馬徒行,日至六七,木征留其黨守河州,自将尾官軍,韶力戰破走之,河州復平,進攻宕州,㧞之通洮山路,木令征聞先聲,遂以城降,韶入岷州,於是疊、洮二州羌酋皆相繼詣軍中,以城聴命,軍行凡五十四日,涉千八百里,得州五,斬首数千級,獲牛羊馬以萬計。是役也,人皆傳韶已全師覆沒,及奏㨗,帝乃大喜,進韶左諫議大夫、端明殿學士,王安石謂韶謀中機㑹,故所至皆㨗云。 戊辰,收免行錢。先是,京師百物有行,官司所須,俱以責辦,下逮貧民負販,類有賠折。呂嘉問請約諸行利入厚薄,令納錢以賦吏祿,與免行戶祗應,而禁中賣買百貨,並下雜買塲務,仍置市司估物低昻,凡內外官司欲占物價則取辦焉。至是,遂行之。 冬十月辛未,章惇擊南江蠻,平之。初,湖北蠻向永晤、舒光銀等各以其地歸順,獨田氏有元猛者,頗桀驁難制,惇遣左侍禁李資招諭之,資褊宕無謀䙝,慢夷獠,為懿州蠻所殺。惇遂進兵破懿州,南江州峒悉平。 駙馬都尉馬敦禮乞立《春秋》學官,不許。帝謂王安石曰:「卿嘗以《春秋》自魯史亡,其義不可考,故未置學官。敦禮好學不倦,第未知此意耳。彼但讀《春秋》而不讀傳,《春秋》未易通也」。 辛巳,以復熈、河、洮、岷、疊、宕等州御紫宸殿,受羣臣賀,觧所服玉帶賜王安石,安石固辭曰:「陛下㧞王韶,於疎逺之中,恢復一方,臣與二三執政奉承聖㫖而已,不敢獨當此賜」。帝又諭㫖曰:「羣疑方作,朕亦欲中止,非卿助朕,此功不成」。安石乃受賜。 甲申,朝獻景靈宮。丙戌,賑两、浙、江、淮饑。 壬辰,行折二錢。 丁酉,遣使瘞熈河戰骨,是月開直河,時北流閉已数年,水或横決散漫,常虞壅遏,外都水監丞王令圗獻議,於大名第四、第五埽等處開修直河,使大河還二股故道,乃命范子淵及朱仲立領其事,聞直河深八尺,又用杷,疏濬二股及清水鎮河,凡退背魚肋河則塞之。王安石乃盛言:用杷之功,若不輟工,雖二股河上流,可使行地中也。 知定州滕元發入覲,言新法之害,曰:「臣始以意度其不可耳,今為郡守,親見其害於民者,具道所以然之狀」,元發在定州以上,已宴郊外,有報契丹入塞邉民耒逃者,將吏大駭,請即治兵,元發笑曰:「非爾所知也!」益置酒作樂,遣人諭逃者曰:「吾在契丹不敢動,使各歸業」。明日,問之果妄,諸將以是愧服。韓忠彥使契丹,楊興公迎勞,問元發所在,且曰:「滕公可謂開口見心矣!」忠彥歸奏,上喜,進元發禮部侍郎,使再任,詔曰:「寛嚴得體,邉人安焉!」元發因作堂以安邉,名之,元發去國久而心在王室,著書五篇:一曰尊主勢,二曰本聖心,三曰校人品,四曰破朋黨,五曰贊治道上之,其畧曰:「陛下神聖文武,自足斡運六合,譬之青天白日,不必點綴,自然清明」,識者韙其言。十一月癸丑,中太一宫成,乙夘,親祀太一宫。 丙寅,詔京畿收養老弱凍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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