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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檢索 "嘉祐八年十二月丙子 (1063/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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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索內容:
檢索範圍: 資治通鑑後編
條件: 包含字詞「嘉祐八年十二月丙子 (1063/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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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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熈寜二年秋七月乙丑朔,日有食之,雲隂不見。 戊辰,夏國主遣使詣遼謝封冊。 初,知同州趙尚寛、知唐州髙賦、知齊州王廣淵,皆條奏置義倉事,知陳留縣蘇涓亦言臣勸諭百姓,立義倉以備水旱,因條上措置事,義倉,自慶厯中罷,帝善其法,將復之,㑹王安石主青苗,己巳,言於帝曰:「民有餘粟,乃使之輸官,非良法也」。乃止。庚午,詔御史中丞舉可為御史者,不限官髙卑,趙抃爭之,弗得,于是侍御史知雜事劉述言:「舊制,舉御史官須中行員外郎至太常博士資任,須實厯通判,又必翰林諸學士與本臺丞雜互舉,盖衆議僉同,則各務盡心,不容有偏蔽私愛之患。今専委中丞,則愛憎在於一己,茍非其人,將受權臣屬托,自立黨援,不附己者,得以媒糵中傷,其弊不一,夫變更法度重事也,今止參知二人,同書劄子,且宰相富弼暫謁告,曾公亮已入朝,臺官今不闕人,何至急疾如此?願收還前㫖,俟弼出,與公亮同議,然後行之弗聴。述,湖州人也。 甲戌,太保、鳳翔雄武軍節度使、東平郡王允弼卒,帝臨哭之慟。允弼,鎮恭懿王元偓之子也,性端重,時然後言。諸宫增置學官,允弼己貴,猶日至講席,延伴讀官讀孟子一節。領宗正三十年,與濮安懿王共事,相友愛,為宗屬推敬。 辛巳,立淮、浙、江、湖六路均輸法。條例司言:「天下財用無餘,典領之官拘於弊法,內外不相知,盈虛不相補,諸路上供,嵗有常數,豐年便道,可以多致而不能贏,年儉物貴,難於供億而不敢不足,逺方有倍蓰之輸,中都有半價之鬻,徒使富商大賈乘公私之急,以擅輕重斂散之權。今發運使實總六路賦入,其職以制置茶鹽礬酒税為事,軍儲國用多所仰給,宜假以錢貨,資其用度,周知六路財賦之有無而移用之,凡糴買稅斂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用近易逺,令預知中都帑藏年支見在之定數,所當供辦者,得以從便變易蓄買,以待上令,稍收輕重斂散之權,歸之公上,而制其有無,以便轉輸,省勞費,去重斂,寛農民,庻幾國用可足,民財不匱」。詔本司具條例以聞,而以發運使薛向領均輸平凖事,賜內藏錢五百萬緡、上供米三百萬石,時議者慮其為擾,多言不便,帝弗聴。向既董其事,乃請設置官屬,從之。 壬午,賑恤被水州軍,仍蠲竹木税及酒課。 癸未,帝謂輔臣曰:「人君不可怠於政,朕非樂為勞苦,蓋思少壯精神可惜,欲乘時有為,以濟生靈。至於兵,乃聖人之大權,所以安天下,但不可輕用,非獨殺人,心所弗忍,亦恐天道不祐也」。 詔自今文臣換右職,須實有謀勇曾著績效,即得取㫖。 甲申,日下有五色雲。 帝御資政殿,因語及選任知州未得善法,曰:「朕每思祖宗百戰得天下,今以一州生靈付之庸人,常痛心疾首。卿等謂如何則可?」文彥博奏以為「責在監司,宜得至公之人,可任按察」。呂公弼曰:「朝廷能擇諸司長官及十八路監司,則無不濟矣」。 乙丑,韓琦等上《仁宗實録》二百卷。曾公亮等上《英宗實録三十卷。八月,侍御史劉琦、監察御史裏行錢顗等言:薛向小人,假以貨泉,任其變易,縱有所入,不免奪商賈之利。條例司檢詳文字蘇轍言:「昔漢武外事四夷,內興宮室,財用匱竭,力不能支,用賈人桑𢎞羊之說,買賤賣貴,謂之均輸,雖曰民不加賦,而國用饒足,然法術不正,吏縁為姦,掊克日深,民受其病。孝昭既立,學者争排其說,霍光順民所欲,從而予之,天下歸心,遂以無事。今此論復興,衆口紛然,皆謂其患必甚於漢。何者?方今聚斂之臣,材智方畧,未見有桑𢎞羊比,而朝廷破壞規矩,解縱繩墨,使得馳騁自由,惟利是嗜,其害必有不可勝言者矣。權開封府推官蘇軾亦言均輸徙,貴就賤用,近易逺然,廣置官屬,多出緡錢,豪商大賈皆疑而不敢動,以為雖不明言販賣,既已許之變易,而不與商賈争利,未之聞也。夫商賈之事,曲折難行,其買也先期而予錢,其賣也後期而取直,多方相濟,委曲相通,倍稱之息,由此而得。今先設官置吏,簿書廩祿,為費已厚,非良不售,非賄不行,是官買之價,比民必貴,及其賣也,弊復如前,商賈之利,何縁而得?朝廷不知慮此,乃捐五百萬緡錢予之,此錢一出,恐不可復,縱使其間薄有所獲,而征商之額,所損必多矣。帝方惑於王安石,言皆不行,乃進向天章閣待制,遣太常少卿羅拯以手詔賜向曰:政事之先,理財為急,朕托卿以東南賦入,皆得消息斂散之,而卿忠誠內固,能備舉職業,導揚朕意,底于成績,朕甚嘉之。覽奏慮流言致惑,朕心匪石,豈易轉也?卿其濟之以彊,終之以不倦,以稱朕意。然均輸法訖亦不能成。 癸卯,侍御史劉琦貶監處州鹽酒務,監察御史裏行錢顗貶監衢州鹽税。王安石爭謀殺自首之律,踰年不决。先是,詔臨時奏聴勅裁,安石又言:「律意因犯殺傷而自首,得免所因之罪,仍從故殺傷法。若已殺,從故殺法,則為首者必死,不須奏裁。為從者,自有編敕奏裁之文,不須復立新制」。時文彥博以下皆主司馬光議,唐介數與安石爭論於帝前,介曰:「此法天下皆以為不可首,獨曾公亮、王安石以為可首」。安石曰:「以為不可首者,皆朋黨也」。至是,帝卒用安石言,敕自今並以去年七月詔書從事。侍御史知雜事兼判刑部劉述率同列丁諷、王師元封敕還中書者再,安石白帝,令開封府推官王克臣劾述罪。于是述率琦、顗共上疏曰:「安石執政以來,未踰數月,中外人情囂然胥動,蓋以專肆胸臆,輕易憲度,無忌憚之心故也。陛下任賢求治,常若饑渴,故置安石政府,必欲致時如唐、虞,而反操管商權詐之術,規以取媚,遂與陳升之合謀,侵三司利柄,取為己功,開局設官,用八人分行天下,驚駭物聴,動搖人心。去年因許遵妄議按問自首之法,安石任一偏之見,改立新議,以害天下大公。章辟光獻岐邸遷外之說,疎間骨肉,罪不容誅,呂誨等連章論奏,乞加竄逐。陛下欲許其請,安石獨進瞽言,熒惑聖聴,陛下以為愛已隱忍不行,先朝所立制度,自宜世守勿失,乃欲事事更張,廢而不用。安石自應舉厯官,尊尚堯舜之道,以倡率學者,故士心歸向,靡不稱賢,陛下聞而知之,遂正位公府。遭時得君如此之專,乃首建財利之議,務為容悅,言行乖戾,一至於此,剛狠自任,則又甚焉。姦詐專權之人,豈宜處之廟堂,以亂國紀?願早罷逐,以慰安天下元元之心。曾公亮位居丞弼,不能竭忠許國,反有畏避之意,隂自結援以固寵,乆妨賢路,亦宜斥免。趙抃則括囊拱手,但務依違大臣事君,豈當如是?疏上,安石奏貶琦、顗,司馬光上疏曰:臣聞孔子曰:守道不如守官。孟子曰: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此古今通義,人臣之大節也。彼謀殺己傷,許令自首,天下皆知其非,朝廷既違衆議而行之,又罪守官之臣,臣恐天下將以言為戒也。琦、顗所坐,不過疎直,乞還其本資,以靖羣聴。不報。殿中侍御史孫昌齡素附安石,顗將出臺,於衆中責昌齡曰:平日士大夫未嘗知君名,徒以昔官金陵奴事王安石,宛轉薦君,得為御史,亦當少思報國,奈何專欲附㑹以求美官?顗今當逺竄,君自謂得策我視君,犬彘之不若也。即拂衣上馬去。昌齡不得已,亦言王克臣阿奉當權,欺蔽聰明,乙巳,貶昌齡通判蘄州。顗後自衢徙秀,家貧,母老,至丐貸親舊以給,朝晡怡然,無謫官之色。蘇軾遺以詩,有「烏府先生鐵作肝」之句,世因目為「鐵肝御史。丙午,同知諫院范純仁罷。初,純仁自陜西轉運副使召還,帝問陜西城郭甲兵糧儲如何,對曰:「城郭粗全,甲兵粗修,糧儲粗備」。帝愕然曰:「卿之才,朕所倚信,何為皆言粗?」對曰:「粗者未精之辭如是足矣!願陛下且無留意邊功,若邊臣觀望,將為他日意外之患」。拜起居舍人、同知諫院,奏言:「王安石變祖宗法度,掊克財利,民心不寜。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願陛下圖不見之怨」。帝問:「何謂不見之怨」,對曰:「杜牧所謂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是也」。帝嘉納之,曰:「卿善論事,且為朕條古今治亂可為監戒者」。乃作尚書解》以進,且曰:「其言皆堯、舜、禹、湯、文、武之事也,治天下無以易此,願深究而力行之」。加直集賢院、同修起居注。帝切於求治,多延見疎逖小臣,咨訪闕失,純仁言:小人之言,聴之若可采,行之必有累,蓋知小忘大,貪近昧逺,願加深察。富弼在相位,稱疾家居,純仁言弼受三朝眷倚,當自任天下之重,而恤已深於恤物,憂疾過於憂邦,致主處身,二者均失,弼與先臣素厚,臣在諫院,不敢私謁,以致忠告,願示以此章,使之自省。又論呂誨不當罷御史中丞、李師中不可守邊,及薛向行均輸法於六路,又言:「臣嘗親奉徳音,欲修先王補助之政,今乃效桑𢎞羊均輸之法,而使小人為之,掊克生靈,斂怨基禍。王安石欲求近功,忘其舊學,舍堯舜知人安民之道,講五霸富國強兵之術,尚法令則稱商鞅,言財利則背孟軻,鄙老成為因循,斥公論為流俗,合意者為賢,異已者為不肖,劉琦、錢顗等一言,便䝉降黜,在廷之人方大半趨附,陛下又從而驅之,其將何所不至?且道逺當馴致,事大難速成,人材不可急求,積弊不可頓革,倘欲事功亟就,必為憸佞所乘,宜速還言者,而退安石,以答中外之望」。又言:曾公亮年老不退,廉節已虧,且欲見容,惟務雷同。趙抃心知其非,凡事不能力救,退有後言,帝皆弗聴,遂求罷諫職,改判國子監,去意愈確,政府使諭之曰:毋輕去,已議除知制誥矣」。純仁曰:此言何為至於我哉?言不用,萬鍾非所顧也。 戊申,河徙東行,張鞏等因欲閉斷北流,帝意嚮之,司馬光言:「鞏等欲塞二股河北流,臣恐勞費未易,幸而可塞,則東流淺狹,隄防未全,必致決溢,是移恩、冀、深、瀛之患於滄、徳等州也,不若俟三二年東流益深,濶隄防稍固,北流漸淺,薪芻有備,塞之便」。帝命光與張茂則往視,王安石曰:「光議事屢不合,今令視河後,必不從其議,是重使不安職也」。乃獨遣茂則,茂則奏二股、河東傾已及八分,北流止二分,鞏等亦奏大河東徙,北流已閉,詔奬諭之,已而河自許家●東決,汎濫大名、恩、徳、滄、永靜五州軍境,果如光言。夏國請從舊蕃儀,詔許之。 范純仁前後章疏,語多激切,帝悉不付外,純仁盡録申中書,于是在位大臣俱列名露章求罷,帝以優詔答之,富弼自此不復出視事。安石乞重貶純仁,帝曰「彼無罪,姑與一善地」己酉,命知河中府,尋徙成都路轉運使。以新法不便,戒州縣無得遽行,安石怒其沮格,以事左遷知和州,未至,徙慶州。 庚戌,條例司檢詳文字蘓,轍罷,轍與呂惠卿論事,動皆不合,㑹遣八使於四方訪求遺利,中外知其必迎合生事,皆莫敢言,轍往見陳升之曰:「昔嘉祐末,遣使寛恤諸路,各務生事,還奏多不可行,為天下笑,今何以異此?」又以書抵王安石,力陳其不可,安石怒,將加以罪,升之止之,至是,乞别除一差遣,帝閱轍狀問:「轍與軾如何觀?」其學問頗相類,安石曰:「軾兄弟大抵以飛箝捭闔為事」。帝曰:「如此則宜合時事,何以反為異論?」詔依所乞,除河南府推官。 甲寅,朝神御殿。 辛酉,以秘書省著作佐郎河南程顥、太原王子韶並為太子中允、權監察御史裏行。顥自晉城令改著作佐郎,至是,吕公著薦為御史,帝素知其名,數召見,每將退,必曰:「頻求對,欲常常見卿」。一日,從容咨訪,報正午始趨出庭中,中官曰:「御史不知上未食乎?」顥前後進說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賢育材為先,不飾辭辯,務以誠意感悟主上,帝嘗使推擇人才,顥所薦數十人,以父表弟張載及弟程頤為首,又勸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輕天下士,帝俯躬曰:「當為卿戒之」。帝嘗召顥,問所以為御史,對曰:「使臣拾遺補闕,禆贊朝廷則可,使臣掇拾羣下短長,以沽直名則不能」。帝歎賞,以為得御史體。居職數月,章疏屢上,皆係敎化之本,其論君道曰:「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學,明善惡之歸,辨忠賢之分,曉然趨道之正,故君志貴乎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謂定志者,一心,誠意擇善而固執之也。夫義理不先定,則多聴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則守善而或移。惟以聖人之訓,為必當從先王之治為必可法,不為後世駮雜之政所牽制,不為流俗因循之論所遷惑,自知極於明信,道極於篤,任賢勿貳,去邪勿疑,必期致世於三代之隆而後巳也。然天下之事,患常生於忽微,而志亦戒乎漸習,故古之人君,雖出入起居,從容閒燕,必有誦訓箴諫之臣,左右前後,無非正人,所以成其徳業。伏願陛下禮命老成之儒,俾日親便座,講論道義,以輔養聖徳,又擇天下賢俊,使得陪侍法從,朝夕延見,開陳善道,以廣聞聴,如是則聖智益明,王猷允塞矣」。又論時務十事,大畧以為:「聖人創法,皆本諸人情,極乎物理,雖二帝三王不無隨時因革踵事增損之制,然至於為治之大原,牧民之要道,則前聖後聖同條而共貫,後世能盡其道,則大治,或用,其偏則小康,此厯代彰明之效也。茍徒知泥古而不能施之於今,姑欲循名而遂廢其實,此固陋儒之見,不足與論治道,然儻謂今人之情皆已異於古,先王之迹,不可復於今,趣便目前,不務髙逺,則亦恐非大有為之論,而未足以濟當今之極弊也。且如衣服、飲食、宮室器用之類,茍便於今而有法度者,豈亦遽當改革哉?惟其天理之不可易人,所頼以生,非有古今之異,聖人之所必為者,固可槩舉,然行之有先後,用之有緩速,若夫裁成運動,周旋曲當,則在朝廷講求設施如何耳?帝皆嘉納之。 開封獄具,同判刑部丁諷、審刑院詳議官王師元皆誣伏,侍御史知雜事兼判刑部劉述獨謂朝廷不當劾言事官,三問不承。王安石欲置之獄,司馬光與范純仁爭之,乃止。壬戌,貶述知江州,諷通判復州,師元監安州稅。 九月甲子朔,詔閤門引編校書籍呂恵卿校勘。王存登對,皆王安石所善也。存,丹陽人。 交州來貢。 丁卯,立常平給斂法。 戊辰,初開經筵。 出內庫緡錢百萬糴河北常平粟。 初陜西轉運使李參,以部內多戍兵,而糧儲不足,令民自隠度粟麥之嬴,先貸以錢,俟穀熟還官,號青苗錢,行之數年,廩有餘糧。至是,條例司言:「諸路常平、廣恵倉錢穀斂散,未得其宜,故為利未博。今欲以見在斗斛,遇貴量減市價糶,遇賤量增市價糴,可通融轉運司苗税及錢斛,就便轉易者,亦許兊換,仍以見錢,依陜西青苗錢例,願預借者給之,令隨税輸納,斗斛半為夏料,半為秋料,內有願請本色,或納時價貴願納錢者,皆從其便。如遇災傷,許展至次料豐熟日納,非惟足以待凶荒之患,民既受貸,則兼并之家不得乘新陳不接以邀倍息。又常平、廣恵之物,收藏積滯,必待年凶物貴,然後出糶所及,不過城市游手之人。今通一路有無,貴發賤斂以廣蓄積、平物價,使農人得以趨時赴事,兼并者不得乘其急,凡此皆以為民,而公家無所利焉,是亦先王散恵興利,以為耕斂補助之意也。欲量諸路錢穀多寡,分遣官提舉,每州選通判幕職官一員,典幹轉移出納,仍先自河北、京東、淮南三路施行,俟有緖推之諸路,其廣恵倉除量留給老疾貧窮人外,餘並用常平轉移法」。從之。初,王安石既與呂恵卿議定出示,蘇轍曰:「此青苗法也,有不便以告。轍曰:以錢貸民,使出息二分,本以救民,非為利也,然出納之際,吏縁為姦,法不能禁,錢入民手,雖良民不免妄用。及其納錢,雖富民不免踰限,恐鞭箠必用,州縣之事不勝煩矣。唐劉晏掌國計,未嘗有所假貸,有尤之者,晏曰:使民僥倖得錢,非國之福,使吏倚法督責,非民之便。吾雖未嘗假貸,而四方豐凶貴賤,知之未嘗逾時,有賤必糴,有貴必糶,以此四方無甚貴甚賤之病,安用貸為?晏之所言,漢常平法耳。今此法具在而患不修,公誠有意於民,舉而行之,晏之功可立俟也」。安石曰:「君言誠有理,當徐思之」。由是逾月不言青苗,㑹京東轉運使王廣淵言:「方春農事興而民苦乏,兼并之家得以乘急要利,乞留本道錢帛五十萬,貸之貧民,嵗可獲息二十五萬」。從之。其事與青苗法合,安石始以為可用,召至京師,與之議,廣淵請施之河北,安石遂決意行之次第,及於諸路。考異:宋史食貨志云:安石因蘇轍之言,逾月不言青苗,㑹河北轉運司幹當公事王廣廉召議事,廣廉嘗奏乞度僧牒數千為本錢,於陜西轉運司私行青苗法,春散秋斂,與安石意合。至是,請施之河北,安石乃決意行之。蘇轍傳同東都事畧,蘇轍傳亦作河北轉運王廣廉。按宋史王廣淵傳,慶厯中,上曾祖明家集,詔官其後,廣淵推與弟廣廉,而自以進士得官。是廣廉乃廣淵之弟。熙寜二年四月遣八人行諸路,察農田水利賦役,廣廉其一也,不聞為河北轉運。且陜西、河北各一漕司,河北轉運豈得散錢於陜西?蓋廣淵欲行青苗,援李參之事以請,後遂訛為行之陜西耳。安石嘗言廣淵力主新法而遭劾,劉庠故壞新法而不問,是知附㑹。青苗者,廣淵也,非廣廉也。今悉從廣淵傳。 辛卯,廢奉慈殿。 壬辰,以秘書省著作佐郎呂恵卿為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從王安石薦也。 王安石獨奏事,帝問曰:「程顥言不可賣祠部度牒作常平本錢,如何?」安石曰:「顥所言自以為王道之正,臣以為顥未達王道之權也。今度牒所得,可置粟四十五萬石,若凶年人貸三石,可全十五萬人,如是而猶以為不可,豈為知權乎?」 冬十月丙申,富弼罷,王安石專權自恣,弼度不能爭,常移病不入,中書乆之,遂辭位,章數十上,許之,問曰:「卿即去,誰可代卿者?」弼薦文彦博,帝黙然良乆,曰:「王安石何如?」弼亦黙然,加檢校太師,以武寜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弼初詣闕,即除司空兼侍中,固辭得免,及罷,不復加恩,蓋帝意不樂故也。 以尚書右丞、知樞宻院事陳升之行禮部尚書、同平章事。故事,宰相以侍郎為之,而無左右丞拜者,學士王珪當制以為言,升之于是躐遷尚書。升之資厯髙於安石,而素與安石相表裏,故安石勸帝先用之。 詔城綏州。先是,韓縝與夏人議,許令納安逺、塞門二砦,還以綏州,郭逵曰:「此正商於之地六百里也」。時已有詔,使逵焚棄綏州,逵曰:「一州既失,二砦不可得,中國為夏人所賣,安用守臣為」藏?其詔不出,上言綏州具存,且自劾違詔之罪,詔褒逵曰:「淵謀祕畧,悉中事機,有臣如此,朕無西顧之憂矣!」及誓詔已降,夏人猶不歸二砦,且遣旺蒙額來言,欲先得綏州,逵命機宜文字趙卨等如夏交所納二砦,且定地界旺,䝉額曰:「朝廷本欲得二砦,地界非所約」。卨曰:「然則塞門安逺,二牆墟耳,安用之?二砦之北,舊有三十六堡,以長城嶺為界,西平王祥符所移書固在也」。旺䝉額語塞,卨以夏人渝盟,請城綏州,不以易二砦,從之,改名綏徳城。 己亥,司馬光入對,帝問近相陳升之外議云何光曰「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皆閩人,二參政皆楚人,必將援引鄉黨之士,充塞朝廷,天下風俗何以得更淳厚」帝曰「升之有才智,曉民政,邊事他人莫及」光曰「但不能臨大節而不可奪耳。凡才智之人,必得忠直之士從旁制之,此明主用人之法也」帝曰「然」光曰「富弼老成有人望,其去可惜」帝曰「朕留之至矣」光曰「弼所以去者,蓋其所言不用,與同列不合故也」帝又問「王安石何如」光曰「人言安石姦邪,則毀之太過,但不曉事,又執抝耳」帝曰「韓琦敢當事賢於富弼,然為人木彊」光曰「琦實有忠於國家之心,但好遂非此,其所短也」帝因厯問羣臣至呂惠卿,光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王安石負謗於天下者,惠卿也。近日不次進用,大不合衆心」帝曰「惠卿應對明辯,亦似美才」光曰「江充、李訓若無才,何以能動人主乎。 戊戌,以蕃官禮賔使折繼世為忠州刺史,左監門衛將軍嵬名山為供備庫使,賜姓趙,名懷順。丙辰,詔御史請對,並許直由閤門上殿。時御史裏行張戩、程顥言:「每欲上殿奏事,必俟朝㫖既許上殿,又伺候班次,動經旬日。臺諫言責既均,則進見之期理無殊別,何獨憲臣隔絶疎異?況往復俟報,必由中書,萬一事干政府,則或致阻格。乞推原天禧詔書之意,使依諫官例牒閤門求對,或有急奏,仍許越次上殿,庶幾遇事入告,無憂失時」。帝從其言,故有是詔。戩,長安人也。 己未,夏國遣使來謝封冊。 十一月乙丑,命樞宻副使韓絳同制置三司條例。陳升之深狡,多數善傅㑹,以取富貴,為小官時,與王安石相遇淮南,安石深器之,及安石得政,務變更舊制,患同列不從,奏設制置條例司,與升之共事,凡所欲為,自條例司直奏行之,無復齟齬,升之心知其不可,而極力贊助,或時為小異,陽若不與安石同者,安石不覺其詐,甚徳之,故推升之,使先為相。升之既登相位,於條例司不復肯關預,因言於帝曰:「臣待罪宰相,無所不統,所領職事,豈可稱司?」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執政,有司馬、司徒、司冦、司空各名一職,何害於理?」升之曰:「兹事當歸之三司,何必攬取為已任?」安石大怒,二人于是乎始判,帝謂安石曰:「向者升之在密院,今俱在中書,以制置條例併歸中書,何如?」安石曰:「升之以制詞云,金穀之計,宜歸內史,故恥任此職。陛下置司本令,中書、密院各差一人,今若差韓絳共事甚便」。帝曰:「善」。遂命絳。安石每奏事,絳必曰:「臣見安石所陳非一,皆至當可用,陛下宜省察」。安石恃以為助。 帝欲用蘇軾同修起居注,王安石譖之,乃罷。軾不用,用蔡延慶、孫覺。 甲戌,詔裁宗室授官法,惟宣祖、太祖、太宗之子,擇其後一人為公,世世不絶。其餘𤣥孫之子,將軍以下,聴出外官袒免之子,更不賜名授官,許令應舉。初,呂夷簡在仁宗時,改宗室補環衛官,驟增廩給,其後費大而不可止。韓琦為相,嘗議更之而不果,至是遂行之。 丙子,罷諸路提㸃刑獄武臣。帝以武臣罕習吏文,不足以察舉所部人才,故復用文臣,時皆以為便。 頒農田水利約束。 庚辰,御邇英閣,司馬光讀《通鑑至漢曹參代蕭何事曰:參不變,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髙后時,天下晏然,衣食滋殖」。帝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光曰:「何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漢武帝取髙帝,約束紛更,盜賊半天下。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漢業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 壬午,呂惠卿進講,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嵗一變者,月令季冬飭國典以待來嵗之宜,周禮始和布法于象魏是也。有數嵗一變者,唐虞五載,修五禮、周禮十一嵗修法則是也。有一世一變者,刑罰世輕世重是也。有數十世而變者,夏貢、商助、周徹、夏校、商序、周庠之類是也。有雖百世不變者,尊尊親親、貴貴長長,尊賢使能是也。臣前日見司馬光以為漢惠、文、景三帝皆守蕭何之法而治,武帝改其法而亂,宣帝守其法而治,元帝改其法而亂。臣按何雖約法三章,其後乃以為九章,則何已不能自守其法矣。惠帝除挾書律、三族令,文帝除誹謗、妖言,除祕祝法,皆蕭何法之所有,而惠與文除之,景帝又從而因之,則非守蕭何之法而治也。帝召光前,謂光曰:其言如何?」光曰:「布法象魏,布舊法也,何名為變?諸侯有變禮易樂者,王巡狩則誅之,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亂國用重典,是為世輕世重,非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則修之,非大壞不更造也。大壞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皆無有,臣恐風雨之不庇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財,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兩府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則胥吏足矣。今為㸔詳中書條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對,以他語詆光。帝曰:「相與論是非耳,何至是?」光又言青苗之弊,曰:「平民舉錢出息,尚能蠶食下戶,況縣官督責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願則與之,不願不強也」。光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強,富民亦不強也。昔太宗平河東,立和糴法以給戍卒,時米斗十錢,民樂與官為市,其後物貴而和糴不解,遂為河東世世患。臣恐異日之青苗亦猶是也」。帝曰:「陜西行之久矣,民不以為病」。光曰:「臣陜西人也,見其病,未見其利,朝廷初不許,有司尚以病民,矧法許之耶?」帝問坐倉糴米何如,坐者皆起,曰:「不便」。惠卿獨曰:「京師坐倉,得米百萬石,則減東南嵗漕百萬石轉易為錢,以供京師」。光曰:「東南錢荒而粒米狼戾,今棄其有餘,取其所無,農末皆病矣」。侍講吳申起曰:「光言誠至論也」。初,帝用儀鸞司官孫思道言,行坐倉糴米法,王安石以為善坐倉者,以諸軍餘糧願糶入官者,計價支錢,復儲其米於倉也。光以為民有米而官不用其米,民無錢而官必使之出錢,非通財利民之道,故因問極言其害。考異。王應麟玉海云:熈寜二年十一月庚辰,司馬光讀通鑑、漢紀曹參事,因言參得守成之道。宋史神宗紀:是月壬午,書御邇英聴講,而庚辰之講不書。按東都事畧司馬光傳,後數日,呂惠卿進講,因言先王之法云云,又曰:前日光言非是。所謂前日者,乃庚辰也。所謂後數日者,乃壬午也。宋史司馬光傳混而為一,今分繫之。 賜汴口役兵錢。 己丑,減天下囚罪一等。 徒以下釋之。 閏月庚子,詔調鎮、趙、洺、磁、相州兵夫六萬濬御河,以寒食後入役,從劉彝、程昉言也。 壬寅,以張載為崇文殿校書。載少喜談兵,以書謁范仲淹,仲淹曰「名敎中自有可樂,何事於兵」因勸讀《中庸》。載讀其書,猶以為未足,又訪諸釋、老累年知無所得,反而求之《六經》。後與程顥兄弟語道學之要,渙然自信,曰「吾道自足焉」用旁求時,帝將一新百度,思得才哲之士與之謀。御史中丞呂公著言載學有本原,四方學者皆宗之」乃自渭州僉判召見,問以治道。對曰「為政不法三代者,終茍道也」帝恱,遂有是擢。他日見王安石,安石曰「新政方行,欲求助於子載曰「公與人為善,則人以善歸公。如敎玉人琢玉,則宜有不受命者矣」載,戩之兄也。 戊申,夏國主秉常遣使詣遼,乞賜印綬。 壬子,差官提舉諸路常平、廣惠倉,兼管勾農田水利差役事,從條例司請也。時天下常平錢穀見在一千四百萬貫石,諸路各置提舉、管勾官凡四十一人,而常平、廣惠之法遂變為青苗矣。 詔置交子務於潞州,條例司言:「交子之法行於成都府路,人以為便。今河東公私苦運鐵錢勞費,請行交子之法,仍令轉運司舉官置務」。從之。 十二月癸亥朔,復減后妃、公主及臣僚推恩。 癸酉,增失入死罪法。 乙亥,帝問王安石以真宗時邊事,安石曰:「臣按實録,當時君臣議論,未嘗深究本末,上下皆滅裂而已,何以待逺方乎?」 帝以卿監監司知州,有老不任職者,當與閒局,王安石亦欲以處異議者。丙戌,增置三京留司、御史臺、國子監及宮觀官使,不限員。 是月,知通進銀臺司上蔡祖無擇以事下秀州獄。初,無擇與王安石同知制誥,故事,詞臣許受人饋,謂之潤筆。時有饋安石者,辭不獲取,置院梁上,安石憂去,無擇用為公費,安石聞而惡之,及得政,諷監司求無擇罪,㑹知明州苗振以貪聞,御史裏行王子韶出按其獄,迎安石意,發無擇知杭州時事,自京師逮對,而以振付獄,張載、蘇頌言無擇列侍從,不當與故吏對曲直,張戩亦救之,皆不聴獄,成無貪狀,但得其貸官錢,按部民坐及乘船過制而已,遂謫忠正軍節度副使。安石因言於帝曰:「陛下遣一御史出,即得祖無擇罪,乃知朝廷於事但不為,未有為之而無效者。無擇少從孫復學,以言語政事為時名卿,用小過鍛鍊,放棄終身,士論惜之。 有中㫖下開封府減價買浙燈四千餘枝,直史館、權開封府推官蘇軾言:「陛下留心經術,動法堯、舜,豈以燈為恱?此不過以奉兩宫之歡耳。然百姓不可戶曉,皆謂以耳目不急之玩,奪其口體必用之資,此事至小,體則甚大,願追還前命」。即詔罷之。軾因上書極論時政凡七千餘言,其畧曰:「臣之所欲獻者,三言而已,曰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人主所恃者人心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衆而不安,剛果自用而不危者,祖宗以來,治財用者不過三司。今陛下又創制置三司條例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講求於內,使者四十餘輩,分行營幹於外,以萬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財,君臣宵旰,幾一年矣,而富國之效,茫如捕風,徒聞內帑出數百萬緡,祠部度五千人耳,以此為術,人皆知其難也。汴水濁流,自生民以來,不以種稻,今欲陂而清之,萬頃之稻,必用千頃之陂,一嵗一淤,三嵗而滿矣。陛下使相視地形,所在鑿空,訪尋水利,隄防一開,水失故道,雖食議者之肉,何補於民?自古役人必用鄉户,徒聞江浙之間,數郡顧役,而欲措之天下,自楊炎為兩税,租調與庸既兼之矣,奈何復欲取庸?青苗放錢,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嵗常行,雖云不許抑配,而數世之後,暴君汙吏,陛下能保之乎?昔漢武以財力匱竭,用桑𢎞羊之說,買賤賣貴,謂之均輸,于時商賈不行,盜賊滋熾,幾至於亂,臣願陛下結人心者此也。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徳之淺深,不在乎強與弱厯。數之所以長短者,在風俗之厚薄,不在乎富與貧,陛下當崇道徳而厚風俗,不當急功利而貪富強。仁祖持法至寛,用人有序,専務揜覆過失,未嘗輕改舊章,考其成功,則曰未至,言乎用兵則十出而九敗,言乎府庫則僅足而無餘,徒以徳澤在人,風俗知義,故升遐之日,天下歸仁。議者見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舉,乃欲矯之以苛察,濟之以智能,招來新進勇鋭之人,以圖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澆風已成,近嵗樸拙之人愈少,巧進之士益多,惟陛下哀之救之,以簡易為法,以清凈為心,而民徳歸厚,臣願陛下厚風俗者此也。祖宗委任臺諫,未嘗罪一言者,縱有薄責,旋即超升,許以風聞而無官長,言及乘輿,則天子改容,事關廊廟,則宰相待罪,臺諫固未必皆賢,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須養其鋭氣而借之重權者,將以折奸臣之萌也。臣聞長老之談,皆謂臺諫所言,常隨天下公議,今者物論沸騰,怨讟交至,公議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兹以往,習慣成風,盡為執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紀綱一廢,何事不生?臣願陛下存紀綱者此也,王安石見而深惡之。 是嵗,遼加北院樞宻使耶律伊遜守太師,詔四方有軍旅,許以便宜從事,由是伊遜勢震中外,門下饋賂不絶,凡阿順者䝉薦擢,忠直者被斥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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