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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索內容:
檢索範圍: 資治通鑑後編
條件: 包含字詞「天興元年十月 (1232/11/14 - 1232/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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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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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厯二年秋七月壬寅朔,知諌院張方平言:朝廷政令之所,出在中書,若樞宻院則古無有也,蓋起於後唐權宜之制,而事柄遂與中書均分軍民為二體,別文武為兩途,為政多門,自古所患。今朝綱四弛,邉事日生,二府之中,豈盡才猷之士,臣向嘗面論之,請於外擇人,陛下以為疆事未寧,邉臣無功,豈當遽召而用之?審如聖意,則所用者,不過燕安朝路,容身養望者耳!若然,則勞臣益解體,武士益離心矣!陛下試思臣前議,斷自淵衷,特廢樞宻院,或重於改為,則請併本院職事於中書,其見任樞宻使副不才者罷之,諸房吏史且皆如舊,亦足以一政事之本,通賞罰之權,省冗濫之費,塞僥幸之望」。不報。 丙午,樞宻副使任布罷知河陽。布任樞宻,純約自守無所補,然數與宰相呂夷簡忤,夷簡惡之。布長子遜,素狂愚,夷簡知之,乃怵使言事,許以諫官。遜即上書歴詆執政大臣,且斥布不才,布見其書,匿之。夷簡又趣遜以上書,遜復上書罪匿者,帝問知匿者乃布也,布謝:「臣子少有心疾,其言悖謬,懼辱朝廷,故不敢宣布」。侍御史魚周詢因劾奏布不才之甚,其子具知,布遂罷去。遜尚留京師,望除諫官,夷簡尋以他事黜之。議者謂周詢引遜語逐其父,為不知體云。 戊午,以右僕射、平章事呂夷簡判樞宻院,戶部侍郎、平章事章得象兼樞宻使,加樞宻使,晏殊同平章事。初,富弼建議宰相兼權樞宻使,帝曰:「軍國之務,當悉歸中書樞宻,非古官」。然未欲遽廢,故止令中書同議樞宻院事。及張方平請廢樞宻院,帝乃追用弼議,特降制命,夷簡判院事,而得象兼使,殊加同平章事,使如故。 初,富弼、張茂實以結昏及增嵗幣二事往報契丹惟所擇,弼等至劉六符言北朝皇帝堅欲割地,弼曰:「此必志在敗盟,假此為名,南朝有橫戈相待耳!」六符曰:「若南朝堅執,則事安得濟?」弼曰:「北朝無故求割地,南朝不即發兵拒卻,而遣使好辭更議嫁女益歳幣,猶不従,此豈南朝堅執乎?」及見契丹主,弼曰:「兩朝人主父子繼好垂四十年,一旦忽求割地,何也?」契丹主曰:「南朝違約,塞雁門,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此何意也?羣臣競請舉兵,而寡人以為不若遣使求闗南故地,求而不得,舉兵未晚也」。弼曰:「北朝忘章聖皇帝之大徳乎?澶淵之役,茍従諸將,言北兵無得脫者,且北朝與中國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勸用兵者,皆為其身謀,非國計也」。契丹主驚曰:「何謂也?」弼曰:「晉高祖欺天叛君,求助於北,末帝昏亂,神人棄之,是時中國狹小,上下離叛,故契丹全師獨克,雖鹵獲金幣,充牣諸臣之家,而壯士健馬物故太半,此誰任其禍者?今中國提封萬里,所在精兵以萬計,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勝乎?」曰:「不能」。弼曰:「勝負未可知,就使其勝,所亡士馬,羣臣當之歟?抑人主當之歟?若通好不絶,歳幣盡歸人主,羣臣何利焉?」契丹主大悟,首肯者久之。考異:李燾曰:「自北朝忘章聖皇帝之大徳以下至此,並據神宗實録,朱本盖朱本用蘇軾所作神道碑,墨本乃無之。范純仁行狀及弼奉使語録亦無,神道碑,必有所據,不知墨本何故不載此也。按奉使必有別録,弼前奉使未見,別録恐神道碑、朱史所載弼語在別録,當考求之。弼又曰:「塞雁門者,以備元昊也。塘水始於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勢不得不增城隍,皆修舊民兵,亦舊籍特補其闕耳,非違約也」。契丹主曰:「微卿言不知其詳,然寡人所欲得者,祖宗故地耳」。弼曰:「晉高祖以盧龍一道賂契丹,周世宗復伐取關南,皆異代事。宋興已九十年,若各欲求異代故地,豈北朝之利乎?」契丹主無言,徐曰:「元昊稱藩尚主,南朝伐之,不先告我,何也?」弼曰:「北朝向伐高麗、黑水,豈嘗報南朝乎?天子令臣致意於陛下曰:向不知元昊與弟通姻,以其負恩擾邊,故討之,而弟有煩言,今擊之則傷兄弟之情,不擊則不忍坐視吏民之死,不知弟何以處之?」契丹主顧其臣北語良久,乃曰:「元昊為冦,豈可使南朝不擊乎?」既退,六符謂弼曰:「吾主恥受金帛,堅欲十縣,如何?」弼曰:「南朝皇帝嘗言朕為人子孫,豈敢妄以祖宗故地與人?昔澶淵白刃相向,章聖尚不與昭聖關南,豈今日而肯割地乎?且北朝欲得十縣,不過利其租賦耳,今以金帛代之,亦足坐資國用。朕念兩國生民,不欲使之肝腦塗地,不愛金帛,以徇北朝之欲,若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背盟棄好,朕獨能避用兵耶?澶淵之盟,天地神祇實共臨之。今北朝先發兵端,過不在朕,天地鬼神其可欺乎?」六符謂其介曰:「南朝皇帝存心如此大善,當共奏,使兩主意通」。翌日,契丹主召弼同獵,引弼馬自近,問所欲言,弼曰:「南朝惟欲歡好之久耳」。契丹主曰:「我得地則歡好可久」。弼曰:「南朝皇帝遣臣聞於陛下曰:北朝欲得祖宗故地,南朝亦豈肯失祖宗故地耶?且北朝既以得地為榮,則南朝必以失地為辱矣。兄弟之國,豈可使一榮一辱哉?朕非忘燕薊舊封,亦安可復理此事,正應彼此自諭耳」。退而六符謂弼曰:「皇帝聞公榮辱之言,意甚感悟,然金帛必不欲取,惟結昏可議耳」。弼曰:「結昏易以生釁,況夫婦情好難必人命修短或異,則所託不堅,不若增金帛之便也」。六符曰:「南朝皇帝必自有女」。弼曰:「帝女才四歳成昏,須在十餘年後,雖允寧女成昏亦在四五年後,今欲釋目前之疑,豈可待哉?」弼揣契丹欲昏,意在多得金帛,因曰:「南朝嫁公主故事,資送不過十萬緡耳」。由是契丹結昏之意緩,且諭弼還,弼曰:「二議未決,安敢徒還,願留畢議」。契丹主曰:「竢卿再至,當擇一事受之,宜遂以誓書來也」。弼還奏,復授弼吏部郎中、樞宻直學士,又辭不受。癸亥,弼與茂實再以二事往,於是呂夷簡傳:帝㫖:令弼草答契丹書并誓書,凡為國書二,誓書三,議昏則無金帛,若契丹能令夏國復納欵,則歳增金帛二十萬,否則十萬。弼奏於誓書內增三事:一,兩界塘淀,毋得開展。二,各不得無故添屯兵馬。三,不得停留逃亡諸色人,弼因請録副以行,中使夜賫誓書五函并副追及弼於武強授之。弼行至樂壽,自念所增三事,皆契丹前約,萬一書詞異同,則彼必疑吾事敗矣,乃宻啓副封觀之,果如所料,即奏疏待報。又遣其屬宋誠、蔡挺詣中書白執政,帝欲知北事,亟召挺對便殿,乃詔弼三事,但可口陳。弼知此謀,必執政,欲變己所與北朝初議者,乃以禮物屬茂實,疾馳至京師,日欲晡,叩閤門求對,閤門吏拘以舊制,當先進名,對仍翌日,弼責之,遂急奏,得入見,曰:「執政固為此,欲致臣於死,臣死不足惜,奈國事何?」帝急召呂夷簡等問之,夷簡従容曰:「此誤耳,當改正」。弼語益侵夷簡,晏殊言夷簡決不為此直,恐誤耳。弼怒曰:「殊姦邪,黨夷簡以欺陛下」。遂詔王拱辰易書。其夕,弼宿學士院,明日乃行。八月甲申,白氣貫北斗。 戊子,出內藏庫緡錢十萬修北京行宮。時任中師奏行宮大抵摧圯,請更修之。帝令創修寢殿及角樓,餘皆完補而已。其自京至徳清軍,行宮、館驛、廨舍,亦量加葺治。 九月辛丑朔,以太常博士陽翟孫甫為秘閣校理,樞宻副使杜衍所薦也。初,衍守京兆,辟甫知府司録事,吏職纎末皆倚辦,甫曰:「待我以此,可以去矣」。衍聞之,不復以小事屬甫。衍與語,必引經以對,言天下賢俊,歴評其才性所長,衍曰:「吾辟屬官,乃得益友」。嘗監益州交子務,轉運使以偽造交子多犯法,欲廢不用,甫曰:「交子可以偽造,鐵錢可以私鑄,有犯私鑄錢可廢乎?但嚴治之,不當以小害廢大利」。交子卒不廢。 初,命呂夷簡判樞宻院事,既宣制,黃霧四塞,霾風終日,朝論甚喧,㕘知政事王舉正言二府體均,判名太重,不可不避也。右正言田況復以為言,夷簡亦不敢當,丙午,改兼樞宻使。 陜西轉運司言近添就糧兵士七萬人,糧賜幾三百萬緡,乞加詳議。詔三司擘劃以聞。知諫院張方平請選擇近臣,分使諸道,就諸邊臣,與之深議所以豐財、嗇用、守備、經逺之計,即如㳂邊騎兵,計畜一騎,可以贍卒五人,西戎出善馬,地形險隘,我騎誠不得與較也,多留馬軍,既不足用,徒費芻茭,今方北備契丹,乃是用騎之地,乞以陜西新團土兵多換馬軍東歸,一以省闗中之輓輸,一以備河北之戰守。 富弼、張茂實以八月乙未至契丹,翌日,引弼等見契丹主,契丹主曰:「姻事使南朝骨肉睽離,或公主與梁王不相悅,固不若歳增金帛,但須於誓書中加一獻字乃可」。弼曰:「獻字迺下奉上之辭,非可施於敵國,況南朝為兄,豈有兄獻於弟耶?」契丹主曰:「南朝以厚幣遺我,是懼我也。獻字何惜?若我擁兵而南,得無悔乎?」弼曰:「南朝皇帝重惜生靈,故致幣帛以代干戈,非懼北朝也。今陛下忽發此言,正欲棄絶舊好,以必不可冀相要耳,則南朝亦何暇顧生靈哉?」契丹主曰:「改為納字如何?」弼曰:「亦不可」。契丹主曰:「誓書何在?」取二十萬者來。弼既與之,契丹主曰:「卿無固執,我若擁兵南下,豈不禍乃國乎?」弼曰:「陛下用兵,能保其必勝否?」契丹主曰:「勝未可必,納字自古有之,卿何惜焉?」弼曰:「自古惟唐高祖借兵於突厥,故臣事之。當時所遺,或稱獻納,亦不可知,其後頡利為太宗所擒,豈復更有此禮?」契丹主黙然見弼,詞色俱厲,度不可奪,曰:「我自遣使與南朝皇帝議之」。弼退而與劉六符言,指帳前高山曰:「此尚可踰,若欲獻、納二字,則如天不可得而升也,使臣頸可斷,此議決不敢諾」。於是契丹主留所許歳增金帛二十萬誓書,復遣耶律仁先、劉六符賫其國誓書以來,仍求「納」字二十萬誓書,葢明著令。夏國納欵事,契丹主不悅,欲令弼改之,弼不可,契丹亦卒不肯報其事於誓書,但於國書中敘述之。是月乙巳,弼等還至雄州,詔即以弼為接伴使,有朝廷合先知者,急置以聞,弼奏曰:「彼求獻、納二字,臣既以死拒之,其氣折矣,不可復許」。然朝廷竟従晏殊議,許稱「納」字,弼不預也。 乙丑,契丹使耶律仁先考異》、《契丹國志》、《遼史》、《宋通鑑、長編》、《東都事畧》、《通鑑續編》皆作耶律仁先」,惟《宋史》作耶律仁起、柯維騏《宋史、新編》因之,今不從。劉六符入見,以誓書來,誓書曰:維重熙十一年,歳次壬午,八月壬申朔,二十九日庚子,弟大契丹皇帝謹致書于兄大宋皇帝闕下來書云:「謹按景徳元年十二月七日,章聖皇帝與昭聖皇帝誓曰:共遵成約,䖍守歡盟,以風土之儀物,備軍旅之費用,每嵗以絹二十萬疋,銀一十萬兩,更不差使臣專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般送至雄州交割㳂邊州軍,各守疆界,兩地人戸,不得交侵,或有盜賊逋逃,彼此勿令停匿,至於隴畝稼穡南北,勿縦騷擾,所有兩朝城池,並各依舊存守,淘壕全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創築城隍,開決河道,誓書之外,一無所求,各務協心,庶同悠久。自此保安黎庶,謹守封疆,質于天地神祗,告于宗廟社稷,子孫共守,𫝊之無窮,有渝此盟,不克享國,昭昭天監,其當殛之。昭聖皇帝復答云:孤雖不才,敢遵此約,謹當告于天地,誓之子孫,神明具知。嗚呼!此盟可改,後嗣何述?切以兩朝修睦,三紀于此,邊鄙用寧,干戈載偃,追懐先約,炳若日星,今綿禩已深,敦好如故,如闗南縣邑,本朝𫝊守,懼難依従別納金幣之儀,用代賦税之物,毎年増絹一十萬疋,銀一十萬兩,前來銀絹,般至雄州白溝交割,兩界塘淀已前開畎者,並依舊外,自今已後,不得添展。其見堤堰水口,逐時决洩壅塞,量差兵夫,取便修疊疏導,非時霖潦,別至大段漲溢,並不在闗報之限。南朝河北㳂邊州軍,北朝自古北口以南㳂邊軍民,除見管數目,依常教閲,無故不得大段添屯兵馬,如有事故添屯,即令逐州軍移牒闗報兩界所属之處,其自來乗例更替及本路移易,不在闗報之限,兩界逃走作過諸色人,並依光朝誓書外,更不得似日前停留容縦。恭惟二聖,威靈在天,顧兹纂承,各當遵奉,共循大體,無介小嫌。且夫守約為信,善鄰為義,二者缺一,㒺以守國,皇天厚地,實聞此盟,文藏宗廟,副在有司,餘並依景徳統和兩朝誓書,顧惟不徳,務敦大信,茍有大信,必如前誓。時契丹實固惜盟好,特為虛聲以動中國,中國方困西兵,宰相呂夷簡等持之不堅,許與過厚,遂為無窮之害。契丹既歳得金帛五十萬,因勒碑紀功,擢劉六符,極漢官之貴,子孫重於國中。 閏月庚辰,復命右正言、知制誥富弼為吏部郎中、樞宻直學士,弼又固辭。先是,呂夷簡當國,人莫敢抗,弼既數論事侵之,夷簡恨甚,因薦弼使契丹,變易國書,欲因事罪之,館閣校勘歐陽修上書,引顔真卿使李希烈事,乞留弼,不報,而弼受命,不少辭。自初奉使,聞一女卒,再奉使,聞一男生,皆不顧而行,得家書,不發而焚之,曰:「徒亂人意耳!」 壬午,以太子中允、通判秦州尹洙直集賢院。洙上奏,命令數更,恩寵過溢,賜予不節,詞甚切直。 癸巳,涇原副都部署葛懐敏與元昊戰沒于定川寨。先是,元昊聲言入寇,是月辛未朔,王㳂命懐敏將兵禦之,己卯,至瓦亭寨,遣本寨都監許思純、環慶都監劉賀,以蕃兵五千餘人為左翼,天聖寨主張貴為殿後。戊子,進屯五谷口。知鎮戎軍曹英、涇原路都監趙珣、西路都巡檢李良臣、孟淵,皆自山外來,㑹㳂邊都巡檢使向進、劉湛為先鋒,趙瑜緫竒兵為援,及大軍次安邊寨,給芻秣未絶,懐敏即離軍,夜至,開逺堡北一里而舍。庚寅,領大軍自鎮戎軍西南,又先引從騎百餘以前,走馬承受趙政以為距賊近,不可輕進,懐敏乃少止,晚趣養馬城,曹英及涇原都監李知和、王保、王文、鎮戎都監李岳、西路都巡檢使趙璘等,分兵屯鎮戎城西六里,夜則入城自守,凡三日,至是亦趣養馬城見懐,敏聞元昊徙軍新壕外,乃議質明掩襲,趙珣謂懐敏曰:「賊逺來,利速戰,其衆數倍銳甚,為今之計,宜依馬欄城市栅,扼賊歸路,固守鎮戎,以便餉道,竢其衰擊之,可必勝,不然,必為賊所屠」。懐敏不聽,命諸將分四路趣定川寨,劉湛、向進出西水口,趙珣出蓮華堡,曹英、李知和出劉璠堡,懐敏出定西堡,既而知和與英督軍夜發,辛卯,劉湛、向進行次趙福新堡,遇賊,戰不勝,保向家峽,而趙珣、曹英、李良臣、孟淵等將趣定川,懐敏且令援趙福堡,未行,諜言賊已屯邊壕上,復召珣等入定川㑹,李知和麾下蕃落將報賊五千人列定川寨北,頃之,王文、李知和、定川寨主郭綸又報已拔栅踰壕,懐敏命趙珣與其子宗晟先行,日幾午,懐敏入保定川寨,賊毀版橋,斷其歸路,別為二十四道以過軍環圍之,又絶定川水泉上流,以飢渴其衆,劉賀帥蕃兵鬭於河西不勝,餘衆潰去,懐敏為中軍屯寨門東偏,曹英等陣東北隅,賊自褊江三、葉燮㑹出,四面俱至,先以鋭兵衝中軍,不動,回擊曹英,㑹黒風自東北起,部伍相失,陣遂擾,士卒攀城堞爭入,英面被流矢仆壕中,懐敏所部兵見之,亦奔駭,懐敏為衆所擁蹂,躙幾死,輿至甕城,久之乃蘇懐敏選士據門橋,揮手刀以拒入門者,趙珣等擁刀斧手前鬭,及以騎軍四合禦賊,賊衆稍郤,然大軍無鬭志,趙珣累馳入,勸懐敏還軍中,是夕,賊聚火圍城四隅,臨西北謼曰:「爾得非部署㕔上㸃陣圗者邪?爾固能軍,乃入我圍中,今將何往?」夜四鼓,懐敏召諸將計議,莫知所出,遂謀結陣走鎮戎軍,趙珣請自籠竿城往,曰:「彼無險,且出賊不意」。衆不従,及旦,懐敏束馬東南,馳行二里許,至長城壕,路已斷,周圍之,懐敏及諸將曹英等十六人皆遇害,考異宋史云:「諸將死者十四人,今從長編。軍士九千四百餘人,馬六百餘疋,悉陷于賊。懐敏子宗晟與郭京等還保定川,賊長驅直抵渭州,幅貟六七百里,焚蕩廬舍,屠掠居民而去。自劉平敗于延州,任福敗于鎮戎,葛懐敏敗于渭州,賊聲益震,然所以復守巢穴者,葢鄜延路屯兵六萬八千,環慶路五萬,涇原路七萬,秦鳯路二萬七千,有以牽制其勢故也。 戊戌,詔河北都轉運司㳂邊安撫司,今契丹再議和好,其告諭居民諸科徭悉罷之。 冬十月丙午,以右正言、知制誥富弼為翰林學士。弼言于帝曰:「增金幣與契丹和,非臣本志。特以朝廷方討元昊,未暇與北方角,故不敢以死爭耳,功於何有而遽敢受賞乎!願陛下益修武備,無忘國恥」。卒辭不拜。契丹既復修和好,有忌弼功高,妄指他事譖弼奉使不了,乞斬於都市者。帝雖不聽,而弼深畏恐,故每遷官輒力辭云。考異讒謗者,不知果何人,據魏泰雜録,則王拱辰蓋嘗毀弼于上前,然不見它書,未敢決信。 己酉,以鄜延鈐轄王信為本路部署,鄜延都監狄青為涇原都監兼知原州,左藏庫副使景泰為本路鈐轄兼知鎮戎軍,皆賞其破賊功也。後三日,信及青各兼本路經畧安撫招討副使。考異信、青並兼本路經畧安撫副使,實録在辛亥,百官表在壬子,今附此。 知秦州韓𤦺嘗奏本路兵備素少,請益軍馬。朝廷以諸處未可抽那,詔𤦺詳度以聞。𤦺奏曰:「自逆昊冦擾西鄙,於陜西㸃民為弓手以助守,有警則赴集,無事則歸農,武藝廢而不修,禁約輕而易犯,至有雇人應名,更相為代,官中了不可別。每遇上州防托,多結衆逃避,以此州郡徒有人數,若倚以戰,適足敗事。臣謂㨂刺土兵,自是祖宗舊法,今或只刺手背,及充保毅弓箭手名目,終與民不殊。請黥為禁軍,人給刺面錢二千,無用例物」。詔従𤦺,請簡陜西弓手悉刺面充保捷指揮,仍給例物,凡刺保捷軍一百八十五指揮。 癸丑,贈涇原路副都部署葛懐敏為鎮西軍節度使兼太尉,諡忠,隠子宗晟等皆遷官,妻王氏為河內郡夫人,涇原鈐轄曹英以下十六人並贈官有差。懐敏通時事,善候人情,故多以才薦之。及用為將,而剛愎輕率昧於應變,遂至覆軍。 甲寅,以翰林學士王堯臣為涇原路安撫使,內侍副都知藍元用副之。始,堯臣還自陕西,請先備涇原,弗聴,及葛懐敏敗,帝乃思其言,故復遣堯臣往。於是前所格議,多見施行。復任韓𤦺、范仲淹為統帥,實自堯臣發之。 以河東都轉運使文彥博知渭州兼涇原路都部署、經畧安撫㳂邊招討使。 丙辰,知制誥梁適報使契丹。 戊午,發定州禁軍二萬二千人屯涇原。庚申,詔恤將校陣亡其妻女無依者養之宮中。 丙寅,契丹遣林牙蕭偕來報撤兵。 丁夘,涇州觀察使、知渭州王㳂降知虢州,坐葛懐敏之敗也,㳂始教懐敏駐軍瓦亭,及懐敏趣鎮戎㳂,馳書戒勿入,第背城為寨,以羸師誘賊,至則發伏擊之,可有功,懐敏弗聴,進至定川,果敗,賊乘勝犯渭州,㳂率州人乗城,多張旗幟為疑兵,賊引去。先是,㳂子豫謂懐敏非將才,請㳂奏易之㳂,不聴,故及。 戊辰,御史中丞賈昌朝上疏言:「太祖初有天下,鑒唐末五代方鎮武臣土兵牙校之盛,盡収其威權,當時以為萬世之利,及太宗所命将帥,率多攀附舊臣,親姻貴胄,賞重於罰,威不逮恩,而猶仗神靈,稟成算,出師禦冦,所向有功,近嵗恩倖子弟,飾廚𫝊沽名譽,不由勲效,坐取武爵者多矣,其志不過利轉遷之速,俸賜之厚耳,禦侮平患,彼何自而知哉?然乗邊鄙無事,尚得自容,自西羌之叛,驟擇將領,鳩集士衆,士不素練,固難指縱,將未得人,豈免屢易?以屢易之將,馭不練之士,故戰必致敗,此削方鎮兵權過甚之弊也。且新舊恩倖己任軍職者,便當為將,兵謀戰法,素不知曉,一旦付千萬士卒之命,使庸人致之死地,此用親舊恩倖之弊也。臣謂守方鎮者,無數更易管軍并刺史以上官秩,宜審其所授,以待有功。如楊崇勲、李昭亮輩,恩倖之人,尚在邊任,宜速別選人代之,此救弊之一端也。方今備邊之尤切者凡六事:其一曰馭將帥,今陜西四路,自部署而下,鈐轄、都監、巡檢之屬,軍政必相㕘謀之未成,事已先漏,彼可則我否,上行則下戾,雖有主將,不専號令,故動則必敗也。請自今命將,去疑貳,推恩意,捨其小節,責以大效,爵賞威刑,皆得便宜従事,偏禆而下,有不聴令者,以軍法論,至於筦𣙜賦稅,府庫之物,皆得而用之,如太祖雖削武臣之權,然邊將一時賞罰及用財集事,則皆聴其自専,有功則必賞,有敗則必誅,此所謂馭將之道也。其二曰復土兵。今河北河東彊壮,陜西弓箭手之屬,土兵遺制也,宜優復田疇,安其廬舍,使力耕死戰,世為邊用,則可以減屯戌而省供餽,內地州縣増置弓手,亦當如鄉軍之法而閲試之。其三曰訓營卒。今之兵器,造之不精,且不適用,虛費民力,宜按八陣之法,依五兵之用,以時教習之,使啓殿有次序,左右有形勢,前卻相附,上下相援,令之曰:失一隊長,則斬一隊。何患衆不為用乎?其四曰:制外國,契丹近嵗兼用燕人,治國建官,一同中夏,昊賊據河內列郡而行賞罰,善於用人,此中國之患也。宜度西戎諸國,如沙州、唃斯、明珠、滅藏之族,近北如黑水、女真、高麗、新羅等處,皆舊通中國,今為二方隔絶,可募人往使,誘之來朝,如此則二國必多為之備備,則勢分矣。其五曰綏蕃部。夫屬戶者,邊陲之屏翰也,如延有金明,府有豐州,皆戎人內附之地,朝廷恩威不立,撫馭乖方,比為強敵,脇従塞上諸州,藐焉孤壘,蕃部既壊,土兵亦衰,恐未有破敵之期,請令陜西諸路,沿邊知州軍皆帶安撫蕃部之名,多設方略,務在招集財賦法令,得以自専,擇其族盛而有勞者,以為酋帥,如河東折氏比,庶可為吾藩離之固矣。其六曰:明探候。古者守封疆,出師旅,居則有行人覘國,戰則有前茅慮,無其審謹若此,太祖命将出鎮,筦𣙜之利悉輸軍中,仍聴貿易而免其征稅,故邊臣富於財得,以養士為間諜,蕃夷情狀無不預知者,二十年間,無西北之憂,善用將帥精於覘候之所致也,今西鄙刺事者,所遺不過數千錢,但畧涉境上,盜聴傳言,塞命而已,故敵情賊狀與夫山川道路險易之勢,絶而莫通,夫蹈不測之域,入萬死之地,覘伺微宻,探索機㑹,非有重賂厚賞,孰肯自效乎?願鑒藝祖將帥之制,邊城財用,一切委之,專使養勇士為爪牙,而臨陣自衞,無殺將之辱,募死力為覘候,而坐知敵來無陷兵之恥。始昌朝館伴契丹使,議者欲以金繒啗契丹使攻元昊,昌朝曰:契丹許我而有功,則責報無窮,且以我市于元昊矣!昔尚結贊欲助唐討朱泚,而陸贄以為不可,後乃知吐蕃隂與泚合,今安知契丹計不出此耶?於是命昌朝報使契丹,昌朝力辭,因奏此疏,帝嘉納之。原州属羌明珠、滅藏二族兵數萬,與元昊首尾,隔絶隣道,范仲淹聞涇原欲襲討之,乙巳,奏言:二族道險不可攻,前日髙繼嵩嘗已喪師乎?時猶懐反測,今討之,必與賊為表裏,南入原州,西擾鎮戎,東侵環州,邊患未艾,宜因昊賊別路大入之際,即并兵北取細腰胡蘆泉為堡鄣,以㫁賊路,則二族自安,而環州、鎮戎徑道通徹,可以無憂矣。後二嵗,遂築細腰、胡蘆諸寨。 十一月壬申,詔閤門,自今契丹使不以官髙下,並移坐近前。 辛巳,徙知渭州文彥博為秦鳯路都部署、兼知秦州,知涇州滕宗諒為環慶路都部署、兼知慶州,知瀛州張元為涇原都部署、兼知渭州,俱加經畧安撫招討使,復置陜西四路都部署、經畧安撫、兼㳂邊招討使,命韓琦、范仲淹、龎籍分領之。仲淹與琦開府涇州,而徙彥博帥秦,宗諒帥慶,皆従仲淹請也。初,葛懐敏敗於定川,諸郡震恐,宗諒顧城中兵少,乃集農民數千,戎服乗城,又募勇敢,諜知賊逺近形勢,報旁郡使為備㑹,仲淹引環慶兵來援,時天隂晦者十日,人情憂沮,宗諒乃大設牛酒,迎犒士卒,又籍定川戰沒者,哭於佛祠祭酹之,因厚撫其孥,使各得所欲,於是士卒感發增氣,邊民稍安,故仲淹薦以自代。 甲申,以處士平陽孫復為試校書郎、國子監直講。復舉進士不中,退居泰山,學《春秋,著尊王發微十二篇。石介有名山東,自介而下皆以先生事,復年四十不娶,李迪知其賢,以其弟之子妻之。復初猶豫,介與諸弟子謂:「公卿不下士久矣,今丞相不以貧賤,欲託以子,宜因以成丞相之賢名」。復乃聴孔道輔聞復之賢,就見之,介執杖屨,立侍復左右,升降拜則扶之,其往謝亦然。介既為學官,語人曰:「孫先生非隠者也」。於是范仲淹、富弼皆言復有經術,宜在朝廷,故召用之。 己丑,降向進髙惟和、李禹珪、吳従周、郝従政、趙瑜等官,並落職,坐定川之敗也。 辛卯,詔知永興軍鄭戩兼管勾陜西轉運司計度糧草公事。戩建言:「凡軍行所須,願下有司相緩急折為三等,非急切者悉宜罷去」。先是,衙吏輸木京師,浮渭泛河,多漂沒,既至,則斥不中程,往往破家不能償,戩嵗減三十餘萬,又奏罷括糴,以勸民積粟。長安故都,衣冠子弟多豪惡,戩治之頗嚴,甚者至黥竄,人皆惕息。 十二月壬寅,置武學教授,従賈昌朝言也。 壬戌,詔韓𤦺、范仲淹、龎籍已帶四路招討使,其諸路招討使、副並罷。先是,知慶州滕宗諒言,自定川䘮師,朝廷命韓琦等都統四路,則逐路帥臣當稟節制,其官號不可同稱,故有是詔。 是冬,宰相呂夷簡感風眩不能朝,帝憂之,手詔拜司空、平章軍國重事,俟疾損,三五日一入中書,夷簡力辭,復降手詔曰:「古謂髭可療疾,今剪以賜卿」。又問羣臣可任兩府者,其寵遇如此。夷簡平生朝㑹,出入進止,皆有常處,不差尺寸,一日見帝,誤忘一拜而起,外間讙言呂相失儀,漢州人張紘時舉制科在京師,聞之曰:「呂公為相久,非不詳審者,今大朝㑹而失儀,是天奪之魄,殆將亡矣!」後旬餘,遂感風眩云。 是嵗,宻詔知延州龎籍招納元昊,籍以為元昊驟勝方驕,若中國自遣人說之,彼益偃蹇,時賊使李文貴在青澗城籍,乃召文貴謂之曰:「汝之先王及今王之初,奉事本朝,皆不失臣節,汝曹忽無故妄加之名,使汝王不得為臣,彼此之民,肝腦塗地,皆汝羣下之故也。我國家富有天下,雖偏師小衂,未至大損,汝一敗,則社稷可憂矣!汝歸語汝王,若誠能悔過,従善稱臣歸欵,以息彼此之民,朝廷所以待汝王者,禮數必優於前」。文貴頓首曰:此固西人日夜之願也!龍圗能言之朝廷,使彼此休兵,其誰不受賜?」籍乃厚贐遣之。元昊為西蕃所敗,國中疲困,欲納欵而恥先言,及文貴還,聞籍語大喜,使文貴復持旺榮等書抵籍議和,且言:如日之方中,止可順天西行,安可逆天東下?籍嫌其不遜,未敢復書,請于朝,詔籍復書,許其和,而書稱旺榮等為太尉,籍言:「太尉乃天子上公,非陪臣所得稱,使旺榮當之,則元昊不可復臣矣!今其書自謂寧令謨寧令皆彼官名稱之,無嫌也」。詔聴籍言,既而旺榮等又以書來,欲仍其僣號而稱臣納欵,籍曰:此非邊臣所敢知也,而主若自奉表章,乃敢達之朝廷,名號正則議易合耳」。時方議修復涇原城寨,籍恐敵猝犯之,敗其功,故數與其使往反計議,抑止其僣,亦不決然絶也。

卷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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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甲辰,詔天下茶鹽、礬鐡銅銀坑冶之利,慮有過取而傷民者,轉運司諭所部官吏條上利害以聞。初議欲弛茶鹽之禁及減商稅,范仲淹以為:「茶鹽商稅之入,但分減商賈之利耳,於商賈未甚有害也。今國用未省,嵗入不可闕,既不取之於山澤,商賈必取之於農,與其害農,孰若取之商賈?今為計,莫若先省國用,國用有餘,當先寛賦役,然後及商賈,弛禁非所當先也」。其議遂寢。癸丑,知諫院歐陽修言:「近日四方賊盜漸多,皆由國家素無禦備,而官吏賞罰不行也。今忻州軍賊王倫所過楚秦等州,連騎揚旗,如履無人之境,而廵檢縣尉反赴賊召,其衣甲噐械,皆束手而歸之,此可謂心腹之大憂。為今計者,必先峻法令,法令峻,則人知所畏,自趍撃賊。請自今賊所經州縣,奪衣甲,官吏並追官勒停,廵檢縣尉,仍除名,勒從軍自効,俟破賊日,則許敘之」。詔送樞宻院施行。 甲子,右正言余靖言:「今官吏弛事,細民聚而為盜,賊不能禁止者,蓋賞罰不行也。若非大設隄防,以矯前弊,則臣憂國家之患,不在西北,而起於封域之內矣。南京者,天子之別都也,賊入城,斬闗而出觧州、池州之賊不過十人,公然入城,虜掠人戶,鄧州之賊不滿二十人,而數年不能獲,又清平軍賊入城,變主泣告,而軍使反閉門不肯出,又京東賊大者五七十人,小者三二十人,桂陽監賊僅二百人,建昌軍賊四百餘人,處處蜂起,而廵檢、縣尉未知處以何罪?當職大臣尚規規守,常不立法禁,深可為國家憂。且以常情言之,若與賊鬭,動有死亡之憂,避不殺賊,止於罰銅及罰俸,誰惜數斤之銅,數月之俸,以冒死傷之患哉?乞朝廷嚴捕賊賞罰,及立被賊劫質、亡失、噐甲除名追官之法」。從之。 戊辰,以翰林學士、知制誥蘇紳知河陽。先是,王素、歐陽修等為諫官,數言事,紳惡之,會京師閔雨,紳請對,言洪範五事,言之不從,是謂不乂,厥咎僣厥罰,常暘紳意,蓋指諫官時除太常博士馬端為監察御史,紳所薦也,修即上言:「端性險巧,徃年常發其母,隂事母坐杖脊,端為人子,不能以禮防閑,陷其母於過惡,又不能容隱,使其母被刑,理合終身,不齒官聨,豈可更為天子法官?臣不知朝廷何故如此用人,蓋其初不當令蘓紳舉人紳之姦邪,天下共惡,視端人正士如仇讎,唯與小人氣類相合,冝其所舉如此也。伏乞寢端成命,黜紳外任,不可更令為人主侍從」。紳由是黜端,尋亦出外。 己巳,徙宣徽南院使、忠武節度使夏竦判亳州。竦之及國門也,上封章䟽示焉。竦既還鎮,言者猶不已,㑹韓億致仕,竦請代之,故有是命。既至亳州,因上書自辨,凡萬餘言,詔付學士批荅,孫抃為之辭,畧曰:「圖功效,莫若罄忠勤,弭謗言,莫若修行實」。竦得之甚恨,語人曰:「吾於孫素無嫌,而批荅見詆如此,何哉?」 七月,御史中丞王拱辰請用朔望日退御後殿,召執政之臣賜坐,以講時政得失,帝曰:「執政之臣,朕早暮所與圖事者,至於從容開述,雖至中昃,朕何怠焉,又何朔望之拘也?」辛未,詔自今中書、樞宻院臣僚,除常程奏事外,如別有所陳,或朕非時留對者,不限時刻。丙子,參知政事王舉正罷為禮部侍,即知許州。初,御史䑓,舉李徽之為御史,舉正友壻也,格不行,徽之訟曰:「舉正妻悍不能制,如謀國何?」而諫官歐陽修、余靖蔡㐮,咸言舉正懦默不任職,樞宻副使范仲淹有宰輔才,不宜局在兵府,願罷舉正,以仲淹代之,舉正亦自求罷。丁丑,以樞宻副使范仲淹為参知政事,資政殿學士冨弼為樞宻副使,仲淹曰:「執政可由諫官而得乎?」固辭不拜。弼直攜誥命納於帝前,口陳所以牢避之意,且曰:「願陛下坐薪甞膽,不忘修政」。帝許焉,乃復以誥命送中書,弼因乞補外,累章不許。 知諫院歐陽修言:「朝廷以郭承祐為鎮定部署,臣自聞此除,夙夜思惟國家用兵已五六年,未有纎毫所得,挫朝廷之威勢,困天下之生靈,患在朝廷拘守常例,不肯越次擇材心,知小人,付以重任,後雖敗事,亦終不悔。至如葛懐敏,頃在西邉,天下皆知其不可,當時議者,但曰捨懐敏別,未有人難為換易,及其戰敗身亡,橫屍原野,懐敏既不復生,亦須別求人用。臣謂今日任承祐,亦猶當時用懐敏也。況如承祐者,凡庸奴𨽻之才,不及懐敏逺甚,頃在澶州,只令築城,幾至生變,豈可當此一路?臣謂朝廷非不知承祐非才,議者不過曰例當敘進,別無他人,此乃因循之說耳。方今黠冦狂謀,禍端已兆,前劉六符之來,朝廷忍耻就議,蓋為河朔無可自恃,難與速争,須至屈意茍和,少寛禍患,今幸得此自紓之計,冝多方精選将,臣先為禦備,猶恐不及,豈是因循守例任用小人之日也?其郭承祐,欲乞早移,與一不用兵處知州,或召還,別與一閒㪚職秩。 壬午,罷陜西管內營田。 甲申,以樞宻副使任中師為河東宣撫使,范仲淹為陜西宣撫使。仲淹既辭參知政事,願與韓𤦺迭出行邉,帝因付以西事,而仲淹又言河東亦當為備,中師嘗守并州,帝即命使河東,兩人留京師,第先移文兩路云。 乙酉,元昊復遣呂你如定等與邵良佐俱來,所要請凡十一事,其欲稱男而不為臣,猶執前議也,諫官歐陽修言:「元昊再遣使人至和之與否,决在此行,臣謂此最大事,天下安危繋之,今憂國者,各為陛下深思逺慮,惟恐廟堂失䇿,遂落強冦之姦謀,一曰天下困矣,不和則力不能支,少屈就之可以紓患。一曰羌人險詐和而不敢罷兵,則與不和無異,是空包屈就之羞,全無紓患之實。一曰請和之後,不過欲退而息休,訓兵選將,以為後圖,然以河朔料之,纔和之後,因循廢弛,為患轉深。一曰縱使元昊稱臣,西邉減費,然猶有大可憂者,契丹必攬通和之事,以為已功,過有邀求,遂興兵革,是暫息小患於闗西,復生大患於河北,臣旁採衆論,雖有異同,然大抵皆謂既和則難,不和則易,不和則害少,和則害多,不知朝廷之意,其議云何?請於使人未至之前,先集百官廷議,必有長䇿以禆萬一。 余靖言:「臣竊見朝廷每遇契丹遣使到闕,元昊差人來朝,大臣商量,惟欲秘宻兩制、兩省、御史中丞已下,雖名侍從供奉之官,當時並不聞知,及處置既了,縱或不便,無由論列。臣伏思國家建置侍從之官,以救闕失,蓋欲舉無過事,謀無遺䇿也,今柄臣宻議,外不得聞,一慮或失,救之不及,勢之可憂者也。伏乞宣諭大臣,凡西北二邉之事,繋於安危者,侍從諌諍之官,悉令聞之,使陳利害,不為漏洩。傳云:謀之欲多㫁之,欲獨此御國之要也。惟陛下裁幸。先是歐陽修言:賊使此來,意極不遜,須有以挫之,方能抑其驕慢,乃可商量。今若便於禮數之間,過加優厚,則彼謂我為怯,知我可欺,議論之間,何由屈折?伏乞將元昊一行來人,凡事减勒,無令曲加優厚。至是修又言:「聞朝廷欲以殿中丞任顓館待元昊所遣來人。臣竊謂事體之間,所繫者大,兵交之使,來入大國,必先窺伺將相勇怯,覘察國家強弱,若見朝廷威怒未息,事意莫測,必內憂斬戮,次恐拘留,使其偶得生歸,自為大幸,則我弱形未露,壯論可持,今若便損國威,過加厚禮,先為自弱長彼驕心,使其知我可欺,則議論愈益難合,必欲成就其事,尤須鎮重為先,況其議未必成,可惜空損事體。前次元昊來人至少,朝廷只以一班行待之,今來漸盛,遂差朝士,若其後來者更盛,則必須差近侍矣,是彼轉自強,我轉自弱。況聞邵良佐昨來自彼,僅免屈辱而還,則彼雖小醜,不謂無謀。今其來人,必須極騁強辭,以圖相勝,若能先薄其禮以折之,亦挫賊之一端也。其元昊來人,欲乞更不差官館待送置驛中,不須急問,至於監視饋犒,傳道語言,一了事班行足矣,修雖有此議,然朝廷竟不能從也。 以著作佐郎邵良佐為著作郎,仍賜五品服,賞使夏州之勞也。 先是,元昊書至,既未肯稱臣,及如定等來,又多所要請,兩府厭兵,欲姑從之,獨韓琦以為不可,屢請對於帝前,晏殊曰:「衆議已同,惟韓琦獨異」。帝顧問琦,琦歴陳其不便,帝曰:「更審議之」。及至中書,琦持不可,益堅,殊變色而起,琦退,復上章言:「與西界遣人議和,其患有三,昨朝廷曽逹意,契丹欲令元昊納欵,其答書云:已遣人齎詔,諭令息兵,今朝廷若許其不臣,契丹聞之必然別索名分,既不可屈,則恐因此為名,再隳誓約,此一患也。若只許册為國主,略増良佐所許嵗遺之數,恐賊未副所望,則謂朝廷已與之絶,必忿而興兵,契丹亦謂阻其意,縁此生事,此二患也。若再使人齎詔,諭以封冊之禮,不可異於北朝,更優増良佐所許之數,賊既從命,則契丹以為已功,遣使來賀,或自尊大,或頻有邀求,乆則難從,此三患也。朝廷始欲假契丹以制元昊,事未可知,而三患已形,不得已,則莫若擇其輕者行之,其欲呼為吾祖,及自稱年號,又遣使到彼,參於殿上,與陪臣為列,此事豈終為便?望且令中書樞宻院再三論難,使朝廷得大體,契丹無争端,以此議和,庶為得䇿。 諫官蔡襄言:「元昊始以兀卒之號為請,及邵良佐還,欲更號吾祖吾祖者,蓋先時兀卒之名,知中國將許其稱呼,即譯為吾祖,足見羌人悖慢之意也。吾祖猶言我翁今縱使元昊稱臣,而上書於朝廷,自稱曰吾祖,朝廷賜之詔書,亦曰吾祖,是何等語耶?時歐陽修、余靖亦以為言,修又曰:方今不羞屈志,急欲就和者,其人有五:一曰不忠於陛下者欲急和、二曰無識之人欲急和,三曰姦邪之人欲急和、四曰疲兵懦將欲急和、五曰陜西之民欲急和。前四者皆不足聴,惟西民困乏,意必望和,請因宣撫使告以朝廷非不欲和而賊未遜順之意,然後深戒有司,寛其力役可也,其餘一切小人之論,伏望絶而不聼。 甲午,樞宻副使韓琦上䟽曰:「臣聞漢文帝時,國治民冨,刑措不用,而賈誼上書言事,以為可痛哭太息。今陛下仁徳逺被,民樂其生,而臣竊覩時事,謂可晝夜泣血,非直痛哭太息者,何哉?蓋以西北二邉,禍釁已成,而上下泰然,不知朝廷之將危,宗社之未安也。近者契丹見朝廷西方用兵,遣使求闗南之地,邀獻納之名,其輕視中國,意蓋可見,而元昊好亂逞志,初併甘凉諸蕃,以拓境土,自度種落強盛,僣號背恩,北連契丹,欲成鼎峙之勢,累嵗盜邉,官軍屢衂,今乗定川全勝之氣,遣人約和,則知其計愈深而甚可虞也。議者或謂昨假契丹傳導之力,必事無不合,豈不思契丹既能使元昊罷兵,豈不能使元昊舉兵乎?比來辭禮驕抗,殊未屈下,契丹之言,既已無騐,亦恐有合從之䇿,以困中原,朝廷若軫西民之勞,暫求休飬,且以金帛啗之,待以不臣之禮,臣恐契丹聞之,謂朝廷事力已屈,又將遣使移書,過邀尊大之稱,或求朝廷不可從之事,隳其誓約,然後長驅部衆,直趣大河,復使元昊舉兵,深冦関輔,當是時,未審朝廷以何術禦之?臣是以夙夕思惟,輒畫當今所冝先行者七事:一曰清政本冝詔中書樞宻院,凡苛碎眇末之務,悉歸有司,使從容謀議,賜對之際,專論大計。二曰念邊事,今政府但循舊制,纔午即出,怱遽僉書,謂冝須未正方出,延此一時,以專邉論。二曰擢材賢。冝倣祖宗舊制,於武臣中不次超擢,以試其能。四曰備河北自契丹通好三十餘年,武備悉廢,宜選轉運使二員,宻授經畧,責以嵗月,使營守禦之備。五曰固河東。前嵗昊賊陷豐州,掠河外屬戶殆盡,麟府形勢孤絶,宜責本道帥臣度險要、建城堡、省轉餉,為持乆之計。六曰收民心。祖宗置內藏庫,蓋備水旱兵革之用,非私畜財以充已欲也。自用兵以來,財用匱竭,宜稍出金帛以佐邉用。七曰營洛邑。今帝都無城隍之固,以備非常,遽議興築,則為張皇勞民,不若隂葺洛都以為游幸之所,嵗運太倉羡餘之粟,以實其廪。庾繼又陳八事,畧謂:「當今救弊之術,不過選將帥,眀按察,豐財利、抑僥倖,進有能之吏,退不才之官,去冗食之人,謹入官之路」。帝嘉納之。 八月戊戌,詔諫官日赴內朝。先是,知制誥田況言:「有唐兩省自諫議大夫至拾遺、補闕共二十人,每宰相奏事,諫官隨入,有所闕失,即時規正,其實皆中書、門下之屬官也。今諫議大夫無復職業,地勢不親,位序不正。臣前在諫院,毎聞一事,皆諸處采問,比及論列,或至後時。今若令諫官得奉內請,則可以日聞朝廷之事。又王素、歐陽修、蔡襄皆以他官知諫院,居兩省之職而不得預其列,於禮未便。乞今後並令綴兩省班次」。詔送兩制詳定。學士承㫖丁度等言:「諫官號清望之選,燕閒紬繹,最為切近。乞今後比直龍圖閣及修起居注例,令日赴內朝」。從之。已,●出內蔵庫紬絹三百萬,下三司以助經費,用韓琦之言也。 丁未,以樞宻副使范仲淹為參知政事,資政殿學士冨弼復為樞宻副使,弼猶欲固辭,㑹元昊使入辭,羣臣班紫宸殿門,上俟弼綴樞宻院,班乃坐,又使宰臣章得象諭弼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契丹故也」。弼不得已,乃受。晏殊以弼其女之壻,引嫌求罷相,帝不許,又求觧樞宻使,亦不許。 脩媛張氏寵愛日盛,冠於後庭,忽感疾,進白帝曰:「所以召災者,資薄而寵厚也,願貶秩為美人」。帝許之。戊申,以修媛為美人。 知諫院蔡襄言:「已差范仲淹宣撫陜西,近又除參知政事,未有廵邉之日,竊以西賊遣使入朝,其言驕慢,必無可從之理,朝廷既罷遣人,勢必舉兵,仲淹乆留邉郡,威名在敵,若早令經制,事冝闗中百姓,庶可休息。如或堅守城寨,使賊逺來,無所虜掠,亦足以挫賊之鋭氣,邉將雖多,莫如輟柄臣以臨之,柄臣之中,莫如仲淹自行望於西,使未行之間,早遣廵邉,無使後時,以失大計。 壬子,白氣貫北斗。 癸丑,以樞宻副使韓琦為陜西宣撫使。先是,范仲淹及任中師分路宣撫,踰月皆未行,琦言於帝曰:「賊請和無他,則二人遙領宣撫事可矣,彼若未副所望,必乗忿盜邉,當速遣仲淹河東,則臣方壯,可備奔走,中師宿舊大臣,毋勞徃也」。詔琦代仲淹宣撫陜西,而中師卒不行。 以大理寺丞張子奭為秘書丞,與右侍禁王正倫使夏州。子奭,宗禮子,齊賢孫。歐陽修言:「方今兩議未决,正是各争名分之時,尤不可自虧事體。如朝廷但欲遷延嵗月,不拒絶之,則止當因如定之回,賜以甘言,許其厚賂,諭以若能遜順,則使通意邉臣,俟得其實,然後定議,不可令天子使臣待賊命而進退,萬一遭其拒絶,或被拘執,則於事無益,空損國威。為今計者,不若速遣范仲淹嚴備邉境,徐放如定等還,當自為謀,以求勝筭。 戊午,罷武學。 九月丁卯,召輔臣及知雜御史以上於天章閣,朝謁太祖、太宗御容及觀瑞物,既而帝問禦邉大略,乆之乃罷,帝既擢任范仲淹、韓琦、冨弼等,毎進見,必以太平責之,數令條奏當世務,仲淹語人曰:「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後先,且革弊於乆,安非朝夕可能也」。帝再賜手詔督促曰:「比以中外人望,不次用卿等,今琦暫徃陜西,仲淹、弼與宰臣章得象留心國事,毋或有所顧避,其當世急務有可建明者,悉為朕陳之」。既又開天章閣,召對賜坐,給筆札,使䟽於前,仲淹、弼皆惶恐避席,退而列奏言十事:一曰明黜陟,二曰抑僥倖,三曰精貢舉,四曰擇官長,五曰均公田,六曰厚農桑,七曰修武備、八曰減徭役、九曰覃恩信,十曰重命令。帝方信嚮,仲淹等悉用其說,當著為令者,皆以諸事畫一,次第頒下,獨府兵輔臣共以為不可而止。 司徒呂夷簡固請老,戊辰,授太尉致仕,朝朔望及大朝㑹,並綴中書門下班。諫官歐陽修言:「夷簡為陛下宰相,而致四夷外侵,百姓內困,二十餘年間,人臣大冨貴,夷簡享之而去,天下大憂患,留與陛下當之,凡百紀綱,幾至大壊,況今筋力已衰,神識昏耗,豈能更與國家事?據夷簡當此病廢,即合杜門自守,不交人事,縱有未忘報國之意,凡事即合公言,豈可暗入文書,眩惑天聼?伏乞明賜止絶」。於是始命宰臣章得象監修國史。初,夷簡罷相,為司徒,猶帯監修,及致仕,乃以還得象。 賜知諫院王素三品服,余靖、歐陽修、蔡襄五品服,面諭曰:「卿等皆朕所自擇,數論事,無所避,故有是賜」。襄數求補外,以便親養,富弼曰:「諌臣不當逺去,許給假迎親可也」。帝許襄歸省,而不許其罷。 以端明殿學士李淑為翰林學士。諫官歐陽修奏事延和殿,面論淑姦邪,在開封猶踈,外復拜學士,益親近,請罷之。退又上言:「淑自來朋附呂夷簡,在三尸、五鬼之數,蓋夷簡藉為肘腋,所以援引至此,今日朝廷清明,更欲此人何用?伏望早與一外任差遣,使正人端士安心作事,不憂䜛毀之言」。尋有㫖令淑知夀州,既而不行,修又言:「竊聞中書須得淑自上章求出,方敢差除,此乃大臣避怨,不肯為陛下除去,望特出聖㫖處分,直除一外郡,使天下皆知此奸邪穢惡之人,是陛下自除去,以彰聖眀之徳」。 乙亥,任中師罷。 丁丑,詔執政大臣非假休不許私第接見賓客,從知諫院蔡襄言也。議者以為唐元和用兵時,裴度為相,請私第延見四方賢俊,以廣謀慮。今一切禁絶賓客,非諫官所宜言也。 是日,羣盜晨入金州,刼府庫兵仗,㪚錢帛與其黨及貧民,知州王茂先將直兵二十四人禦之,不敵,遂走,羣盜恣行掠奪,日暮乃出城去,茂先具以聞,樞宻副使冨弼言:「伏見西鄙用兵以來,物力窮困,朝廷不能存撫,遂使為盗。今張海、郭邈山等驚擾州縣,殺傷吏民,廵檢縣尉,不敢向前,遂從京師遣兵,仍令中使監督,尚猶遷延日月,倔強山林,以至白晝公行,平入州縣,開發府庫,刦取貨財,㪚募凶徒,嘯聚漸衆,陜府、西京、唐、汝、均、房、金、商、襄鄧,千餘里間,所在瘡痍,諸郡無兵,各不自保,賊既轉盛,不可不防,秦隋唐末諸冦,或起於畎畝,或起於商客,或起於士卒,或起於負擔,觀其初起,莫不甚㣲,尚不得如張海、郭邈山軰之強盛,然以小合大,漸成巨盜,縱橫難制,遂亂天下。今兹賊黨未見翦除,所宜多設隄防,以備滋蔓。臣又思京西諸州賊盜,見今徃來之處,長吏皆非其人,伏乞先選轉運兩人,令徃彼體量諸州長吏不才及贓濫老病者,急罷之,令於轄下通判,或知縣中保舉人權充知州,如不足,則朝廷下審官院選人填補,知州得人,則就令選部內知縣、縣令。昔前漢宣帝時,渤海郡盜起,帝選能治之者,丞相舉龔遂,遂至郡,盜賊悉平。後漢安帝時,朝歌縣盜賊屯聚,連年未獲,乃以虞詡為朝歌長,賊遂駭㪚,此守宰得人,賊自破㓕之驗也。 丙辰,命王洙、余靖、孫甫、歐陽修同編修祖宗故實。先是,富弼請選官置局,将三朝典故及諸司所行可用文字類聚,編成一書,置在兩府,俾為模範。帝納其言,故命靖等編修,弼總領之。明年九月,書成,分別事類,凡九十六門,二十卷。 丁亥,徙知慶州滕宗諒權知鳯翔府。時鄭戬發宗諒前在涇州枉費公用錢十六萬緡,而監察御史梁堅亦劾奏之。詔太常博士燕度徃汾州鞫其事,宗諒坐是徙。范仲淹言:「梁堅奏宗諒於涇州賤買人戶牛驢犒設軍士,臣切見去年葛懐敏敗後,向西州軍官員驚憂,計無所出,涇州無兵賊,已到渭州,宗諒起遣人戶強壯數千人入城防守,時值苦寒,軍情愁慘,得宗諒管設環慶路節次䇿應軍馬四頭一萬五千餘人,酒食薪柴並足,衆心大喜,雖未有大功,顯是急難可用之人,所以舉知慶州倉卒,収買牛驢犒軍,縱有虧價,情亦可恕」。堅又奏宗諒在邠州聲樂數日,樂人弟子得銀楪子三二十片者,臣與韓琦到邠州筵會一日,其時衆官各將射中,楪子㪚與過弓箭軍人及妓樂,即非宗諒㪚與,而罪歸宗。諒堅又奏:「宗諒到任後,使過錢十六萬貫,其間有數萬貫不明,今來中使體量,卻稱只是使過三千貫是加誣錢數,料是諸軍請受在十六萬貫之內,豈可諸軍請受,亦作宗諒使過?且環慶一路四州共二十六寨,將佐數十人,兵馬五萬,自宗諒勾當已閱八九月,並無曠闕,邉將軍民亦無詞訟,處置蕃部軍馬公事,又無不了,今一旦逐之,如一小吏,後來主帥豈敢便冝行事?臣欲乞朝廷指揮,宗諒止在任勾,當委范宗傑在邠州一面勘鞫,如宗諒顯有欺隱,入已及乖違大過,臣甘與宗諒同行貶黜。 壬辰,翰林學士李淑罷知鄭州,以權知開封府吴育言淑前在府多䙝近吏人故也。育領府事才數日,發大姦吏一人流嶺外,又得巨盜,積贓萬九千緍,獄具而輒再變,衆疑其寃,帝遣他吏按之,卒伏法,由是京師肅然。 范仲淹䟽言:「臣聞唐武徳九年憫宮掖數多,詔一時減省,各從娶娉,自是前後所出三千餘人。又貞觀二年,大宗謂侍臣曰:婦人幽閉深宮,情實可憫,命戴胄、杜正倫於掖庭西門揀出之臣,不知今來宮中人數幾多,或供使有餘,宜䧏詔㫖,特令減放,以遂物性,又省冗費。臣又聞淳化中,太宗皇帝以邉戶飢荒,多賣人口入蕃,頗憫惻之,時遣使以物貨收贖,各還父母。近年㳂邉漢戶,被西戎俘略不少,今既通人使,乞聖意以內帑物帛,委邉臣漸次收贖陷蕃漢户人口,各還其家。 癸未,詔曰:「先王用法簡約,使人知禁而易從,後代設茶鹽酒税之禁,奪民厚利,刑用滋章,今之編勅,皆出律外,又數改更,官吏且不能曉,百姓安得聞之而一陷於理,身體毀傷,室家離㪚,情雖可哀,法不可贖,其議科條有非著於律者,或細民難知,或常情不免,或冒利犯禁,或奢侈違令,或過誤可閔之類,別為贖法,郷民以糓麥,市人以錢帛,使民重榖帛、免刑罰,則農桑自勸,冨夀可期矣!」時范仲淹請制贖刑,故有是詔,諫官余靖言:「臣不知誰為陛下畫此謀者,徒知髙談而不知適時之變也?今三邉有百萬待哺之卒,計天下二稅上供之外,能足其食乎?故茶鹽酒税、山澤雜産之利,盡歸於官,尚猶日算嵗計,恐其不足,民貪其利而犯禁者,雖死不避也。今乃一為贖刑,以寛其禁,三軍之食,於何取之?臣伏見二年已來,陜西、淮南、江浙添取鹽酒價錢,而民犯愈多,今若更為輕刑,得以贖論,則民輕犯而莫之禁矣。伏乞追改前詔,特令寢罷,其陜西、淮南、江浙二年已來所添鹽酒價錢,並放仍舊」。時議者皆以為若遂行此詔,則冨人皆得贖罪,而貧者不能以自免,非朝廷用法之意,卒不果行。 是月,桂陽洞蠻冦邉,湖南提刑募兵討平之。

卷一百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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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虢入陜,同、華、閿鄉一帶軍糧數十萬斛,備闗船二百餘艘,皆順流東下,俄聞蒙古兵近,糧皆不及載,𦨣悉空下,復盡起州民運靈寳、硤石倉粟,㑹蒙古㳺騎至,殺掠不可勝計,金守將李平以潼闗降於蒙古,蒙古遂長驅至陜,烏勅登所發閿鄉軍士,各以老幼自隨,由西南徑入太山,氷雪中,部将多叛去,蒙古聞之,自盧氏以數百騎追及,山路積雪,晝日凍釋,泥淖及脛,隨軍婦女棄擲老幼,哀號盈路,行至鐵嶺,欲戰而饑憊,於是重喜先降,蒙古斬之於馬前,金兵遂大潰,秦藍總帥府經厯商衡死焉,烏勒登哈順從數十騎走山谷間,追騎擒之,皆被殺。時慶善努行省徐州,引兵入援,至楊驛店,馬躓被擒,見真定史帥,問曰:「君為誰?」史帥言:「我真定五路史萬戶也」。慶善努曰:「是天澤乎?」曰:「然」。曰:「吾國已殘破,公其以生靈為念」。及見特黙,岱誘之使招京城,不從,又偃蹇不屈,左右以刀斫其足,足折,亦不降,遂殺之。 蒙古取金睢州,遂圍歸徳府,金行省持嘉紐勒,歡命經歴,冀、禹錫守禦,竭其材智,城得不陷。 金復以完顔賽布為左丞相。先是,賽布謂都事商衡曰:「古來宰相必用文人,以其知為相之道,賽布何所知,使居此位,吾恐他日史官書某時以某為相而國亡」。遂請致仕。先是,侯摯在都堂㑹議,以國勢不支,因論數事,曰:「只是更無擘畫」。巴薩怒曰:「平章出此言,國家何望耶?」賽布曰:「侯相言甚當」。巴薩含憤而罷。至是,蒙古攻汴日急,財匱援絶,金主大懼,巴薩以為勢必講和,和議定則首相當往為質,乃力請金主起賽布為相,且括汴京民軍二十萬分𨽻諸帥,人月給粟一石五斗。 三月丁酉,日生抱氣承氣。 蒙古立砲攻洛陽、洛陽城中,唯三峯潰卒三四千及忠孝軍百餘,留守薩哈連疽發於背,不能軍。妻通吉氏度城必破,謂薩哈連曰「公受國家恩最厚,今大兵臨城,公不幸病不能禦敵,死猶可以報國,幸無以我為慮」薩哈連出廵城,通吉氏,乃以平日衣服妝具玩好布之臥榻,資貨悉散之。家人艷糚盛服,過於平日,戒其婢曰「我死則扶置榻上,以衾覆我,四圍舉火焚之,無使兵見我面」言訖,閉門自經死。薩哈連從外至,聞死狀,乃拊榻曰「夫人不辱我,我可辱朝廷乎」投濠而死。元帥任守貞因行府事。及守貞援汴,河南人共擁強伸為府僉事,領所有軍二千五百人。甫三日,蒙古兵圍城,伸括衣帛為幟,立之城上,率士卒赤身而戰,以壮士數百往來救應,大呼,以「憨子軍」為號,其聲勢與萬衆無異。兵器已盡,以錢為鏃,得蒙古兵一箭,截而為四,以筒鞭發之。又創遏砲用不過數人,能發大石於百步外,所擊無不中。伸奔走四應,所至必㨗,蒙古益兵力攻,凡三月餘不能抜,乃退。 蒙古主將北還,遣使自鄭州至汴,諭金主降,且索翰林學士趙秉文、衍聖公孔元措等二十七家及歸順人家屬伊喇富哈妻子,并繡女、弓匠、鷹人等。金主乃封荊王守純子額爾克為曹王,議以為質宻國公。璹以額爾克幼,請代行,金主慰遣之,不聴其代。璹,越忠簡王永功之孫也。壬寅,命尚書左丞李蹊送額爾克出質諌議大夫費摩阿古岱為講和使,未行,蒙古蘓布特聞之曰:「我受命攻城,不知其他」。乃立攻具,沿濠列木柵,驅漢俘及婦女老幼負薪草填濠,頃刻平十餘步。平章巴薩以議和不敢與戰,城中喧閧,金主聞之,從六七騎出端門至舟橋,時新雨淖,車駕忽出,都人驚愕失措,但跪於道旁,有望而拜者,金主麾之曰:「勿拜,恐泥汙汝衣!」老幼遮擁,至有誤觸金主衣者,少頃,宰相從官皆至,進笠不受,曰:「軍中暴露,我何用此?」西南軍士五六十輩進曰:「北兵填濠過半,平章傳令勿放一鏃,恐壊和事,豈有此計耶?」金主曰:「朕以生靈之故,稱臣進奉,無不順從,止有一子,養未長成,今往作質,汝等畧忍,待曹王出,韃靼不退,汝等死戰未晚」。是日,曹王行蒙古兵,併力進攻金砲石,取艮嶽太湖靈壁,假山為之,大小各有斤重,圓如燈毬、蒙古砲、破大磑,或碌碡為二三,皆用之,攅竹砲有至十三稍者,每城一角置砲百餘枚,更迭上下,晝夜不息,數日,石幾與裏城平,而城上樓櫓皆拆故宮及芳華、玉溪之材為之,合抱之木,隨擊而碎,以馬糞麥秸布其上,網索旃褥固䕶之,其懸風板之外,皆以牛皮為障,蒙古兵以火砲擊之,隨即延爇,不可撲救,城乃周世宗所築,取虎牢土為之,堅宻如鐵,受砲,所擊唯凹而已。蒙古兵濠外築城圍百五十里,城有乳口樓櫓,壕深丈許濶亦如之,三四十步置一舖,舖置百許人守之。初,巴薩命築門外短墻,委曲陿隘,僅容三二人,得過以防蒙古奪門及被攻諸将請乗夜斫營軍,乃不能猝出,比出,已為蒙古所覺,後募死士千人,穴城由壕徑渡,燒其砲座,城上懸紅紙燈為應,約燈起渡濠,又放紙鳶,置文書其上,至蒙古營㫁之,以誘被俘者,皆為蒙古所覺,時有火砲名震天雷,用鐵罐盛藥,以火㸃之,砲起火發,其聲如雷,聞百里外,所爇圍半畆已上火,㸃著鐵甲皆透,蒙古時為牛皮洞,直至城下,掘城為龕,間可容人,城上莫如之何,乃以鐵繩懸震天雷,順城而下,至掘處,火發,人與牛皮皆碎迸無迹,又有飛火槍,注藥以火發之,輒前燒十餘步,蒙古唯畏此二物,攻城十六晝夜,內外死者以百萬計,明惠皇后陵被發,金主遣中官求得其柩,復𦵏之,蘓布特知不可取,乃為好語曰:「兩國已講和,更相攻耶?」金主因就應之,乃遣戶部侍郎楊居仁出宜秋門,以酒炙犒蒙古兵,且以金帛珍異賂之,蘓布特乃許退兵散屯河洛之間,方北兵之攻城也,矢石如雨,忽見一女子呼於城下曰:「我倡女張鳯奴也!許州破被俘至此,彼軍不日去矣!諸君努力,為國堅守,無為所欺也」。言竟,投濠而死。金主遣使馳祭於西門,敵退,參政持嘉哈沙以守城為已功,欲率百官入賀,參政內族色哩曰:「城下之盟,春秋以為恥,況以罷攻為可賀耶?」哈沙怒曰:「社稷不亾,君后免難,汝等不以為喜耶?」乃命趙秉文為表,秉文曰:「春秋新宮災,三日哭。今園陵如此,酌之以禮,當慰不當」。賀事乃已。初,城之被圍,右司諌陳岢上書請戰,其畧曰:「今日之事,皆由陛下不㫁,將相怯懦,若因循不決,一旦無如之何,恐君臣相對涕泣而已」。其言剴切,深中時病。哈沙見之大怒,召岢入省,呼其名責之曰:「子為陳山可乎?果如子言,能退大敵,我當世世與若為僕。聞者莫不竊笑。蓋不識岢字,分為兩也,岢策竟不行,識者惜之。 甲子,金主御端門肆赦,改元天興。詔內外官民能完復州郡者,功賞有差。出金帛酒炙犒飫軍士。減御膳,罷冗貟,放宮女,上書不得稱聖,改聖㫖為制㫖。釋犒厲王衞,紿王二族禁錮。是日解嚴,步兵始出封丘門外采蔬薪。 金平章政事完顔巴薩,恇怯無能,性復貪鄙,軍士憤其不戰,巴薩不自安,謂尚書令史元好問曰:「我妨賢路久矣,得退為幸,為我撰乞致仕表」。頃之,金主已遣使持詔至其第,令致仕,軍士欲殺之,巴薩懼,一夕數遷,金主以親軍二百隂為之衛,軍士無以泄其憤,遂相率毀其別墅。 夏四月丁卯,起魏了翁以集英殿撰知遂寧府,辭不拜。 五月辛卯,臣僚言積隂霖霪,必有致咎之徴,比聞蘄州進士馮杰,本儒家,都大坑冶司,抑為罏戶,誅求日増,杰妻以憂死,其女繼之,弟大聲因赴訴,死於道路,杰知不免,舉火自經死,民寃至此,豈不上干隂陽之和?」詔都大坑冶罷職。 金汴京大寒,如冬,因大疫,凡五十日,諸門出柩九十餘萬,貧不能𦵏者,不在是數。尋以疫後園戶、僧道、醫師、鬻棺者擅厚利,命有司倍征之,以助國用。 癸巳,太白經天,晝見。 六月乙丑,熒惑、填星合於婁,熒惑順行犯填星。 己巳,金詔贈完顔陳和尚鎮南軍節度使,立保忠廟碑。 金徐州埽兵總領王祐、張興都、統封仙等,夜燒草塲作亂,逐行省圖克坦伊圖,蒙古國安用率兵入徐州,執王祐等斬之,以封仙為元帥,主徐州事,圖克坦伊圖奔宿州,節度使赫舍哩阿古不納,乃與諸將駐於城南,時宿之鎮防有逃還,阿古以為叛歸,亦不納,城中鎮防千戶髙埒克,謀就徐州將士內外相應以取宿,因歸楊妙真,半夜開門納徐州總領王徳全等,縳阿古父子殺之,請伊圗主州事,伊圗不從,率其將吏西走,至榖熟,遇蒙古軍,不屈而死。秋七月丁酉,以禮部尚書陳貴誼同僉書樞宻院事。金飛虎卒。申福等殺蒙古行人唐慶等三十餘人於館,金主不問,和議遂絶。 蒙古國安用既得徐州,金宿州,東面總帥劉安國、邳州杜政皆以州歸之,安用遂據三州,蒙古帥主伊圗聞之,怒曰:此三州吾當取安用何人,輒受其降?遣將張進率兵入徐,欲圗安,用奪其州。安用懼,乃與徐州總帥王徳全刼殺張進及海州元帥田福等數百人,與楊妙真絶還邳州,㑹山東諸州及徐、邳、宿三州,主帥刑白馬結盟誓歸,金既盟,諸將皆散去,安用無所歸,遂同徳全,安國因宿州從宜衆僧努自通於金,衆僧努以聞,未報,而安用率兵萬人攻海州,衆稍散去,安用自知失計,於是復金衣冠,楊妙真怒安用叛己,又懼為所圗,乃悉屠安用家屬,走還青州,安用等選兵分將,期必得楊妙真,金主遣近侍直長,因世英等持手詔至邳,封安用為兖王,賜姓完顔,改名用安,且授以空頭河朔山東赦文使,得便宜從事。安用始聞使至,猶豫未决,遣迎使者監於州廨,問所以來,使者對以封建事安,用意頗順,明日,出見使者,跪揖如等夷,坐定,語世英曰:「予向隨韃靼兵攻汴,嘗於開陽門下與侯摯議內外夾擊,此時韃靼病者衆十七頭項皆在京城,若從吾言出軍,中興久矣,朝廷無一敢決者,今日悔將何及?」言竟而起,因使人取金所賜物遍觀之,喜見顔色,乃設宴拜受如儀,令主事常謹,隨世英奉表入謝,金主復遣世英,賜以鐵劵、虎符龍文衣、玉魚帶,及郡王宣世襲、千户宣各十聴賜,同盟世英過徐徳全,安國說之曰:「朝廷恩命,豈宜出自安用,郡王宣吾二人最當得者,乞就留之」。世英乃留郡王宣世襲千戶,宣各二,由是與安用有隙。 金恒山公武仙等㑹兵救汴。初,三峯之敗,仙走南陽,收潰軍得十萬人,屯留山,汴京被圍,金主詔書與鄧州行省完顔思烈、鞏昌總帥完顔呼沙呼,合兵入援,仙至宻縣,東遇蒙古兵,即按軍眉山店,報思烈曰:「阻澗結營,待仙至俱進」,思烈急欲至汴,不聴金主」,又命樞宻使持嘉哈沙帥兵應仙思烈等至京水,蒙古乗之,不戰而潰,仙衆亦散走還留山,哈沙屯中牟三日,聞思烈軍潰,即夜棄輜重馳還。先是,有投匿名書於御路者,云:「副樞哈沙、總帥薩哈、參政恩楚皆國賊,朝廷不殺,衆軍亦須殺之,為國除害」。衛士以聞,薩哈飲藥死,恩楚稱疾不出,唯哈沙坦然若無事者,金主亦無所問,及是,言者謂哈沙始則抗命不出,中則逗遛不進,終則棄軍先遁,不斬之無以謝天下,金主乃貸死,免為庶人,籍其家以賜軍士。 八月乙卯,起真徳秀為徽猷閣待制、知泉州。 己未,魏了翁以寳章閣待制知瀘州。瀘大藩控制邉面二千里,而武備不修,城郭不治,了翁乃奏葺其城樓櫓雉堞,增置器械,教習牌手,申嚴軍律,興學校,蠲宿負,復社倉,剏義塜,建養濟院,居數月,百廢具舉。 乙丑,賜進士徐元杰以下四百九十三人及第、出身。 髙麗盡殺蒙古所署官吏,徙居江華島,蒙古薩克達伐之,中矢卒。 九月辛丑夜,金、汴京大雷,工部尚書范乃速震死。 乙巳,雨雹,雷。 閏月己酉,有流星大如太白。庚戌,彗出於角,帝避殿减膳,撤樂。詔中外臣僚指陳缺失,無有隠諱,諸路監司察守令之貪亷仁暴及民間利便疾苦以聞。 戊辰史彌逺乞歸田里,不允。 金主以和議既絶,懼兵再至,乃復簽民兵為守禦備,遂括汴京粟,以完顔珠克等主之,置局以推舉為名,珠克諭民曰:「汝等當從實推舉,果如一旦糧盡,令汝妻子作軍食,復能吝否?」既而罷括粟,復以進奉取之,且賣官,及令民買進士第,前御史大夫內族哈準復覬進用,建言京城括粟尚可得百萬石,金主乃命哈準為參知政事,與左丞李蹊復括之。哈準先令各家自實壮者存石有三斗,幼者半之,仍書其數門首,敢有匿者,以升斗論罪,京城三十六坊各選深刻者主之。完顔玖珠尤酷暴,有寡婦二口,實豆六斗,內有蓬子約三升玖,珠笑曰:「吾得之矣!」執而以令於衆婦,泣愬曰:「妾夫死於兵,姑老不能為養,故雜蓬粃以自食,非敢以為軍儲,且三升六斗餘也」。玖珠不聴,竟杖死,聞者股栗,盡棄其餘糞溷中。或白於李蹊,蹊顰蹙曰:「白之參政及白哈、準哈準曰:「人云花又不損,蜜又得成,余謂花不損,何由成蜜?且京城危急,今欲存社稷耶?存百姓耶?」衆莫敢言,所括不能三萬斛滿城,蕭然死者相枕,貧富束手待斃,遂至人相食。金主聞之,命出太倉米作粥,以食餓者,翰林直學士舒穆嚕愛實嘆曰「與其食之,寧如勿奪」為奉御博諾所告。金主怒,送愛實有司,賴近侍李大節救免。 蒙古皇太弟托壘卒於師,蒙古主還龍庭。托壘娶克哷部王汗之弟阿法布女,生六子,長蒙古,次黙爾根三呼土克圖,四呼必賚,是為世祖五實哩六額哷布格。冬十月戊子,以星變,大赦。 泗州路分劉虎等焚㫁浮橋,以遏金兵,因遣将攻盱眙軍,未下,金泗州總領完顔實庫叛,防禦使圗克坦塔喇聞變,取朝服,望闕拜後,投水而死,實克遂以州附楊妙真,總帥納哈塔、邁珠亦以盱眙來歸,詔改為招信軍。 金以汪世顯為鞏昌便宜總帥。初,世顯以戰功為征行,從宜分治陜西西路,時調度窘廹,世顯發家貲率豪右助邉鄰郡效之,軍餉遂足,金主以呼沙呼為鞏昌總帥,世顯同知府事,二人盡忠固守,以抗蒙古,及呼沙呼勤王東下而潰,乃以世顯代之,世顯勵志自奮,糧械精贍。 十一月,喬行簡累疏乞歸田,不允。 金完顔用安欲圗山東累徴兵於徐宿、王徳全、劉安國不應,㑹金主以宻詔徴兵東方,用安,因聲言入援,駐師徐州城下以招徳,全徳,全不出殺封仙,遣杜政出城,㑹劉安國與宿帥衆,僧努引兵入援,至臨渙,用安遣人殺安國,因攻徐州,三月不能下,退歸漣水,以軍食不給,來乞糧,朝廷陽許之,用安即日改從宋衣冠,而隂通於金,糧乏,卒多流亾,乃以嚴刑禁亾者,血流滿道。十二月丙子朔,進封才人賈氏為貴妃。 壬午,皇太后楊氏殂,外朝以日易月宫中行三年喪,喬行簡上疏曰:「向者陛下內廷舉動,皆有稟承,小人縱有蠱惑干求之心,猶有所忌惮而不敢發,今者安能保小人之不萌是心,陛下又安保聖心之不無少肆,陛下為天下君,當𢡟建皇極,一循大公,不應私徇小人,為其所誤,凡為此者,皆戚畹肺肝之親,近習貴幸之臣,奔走使令之輩,外取貨財,內壊綱紀,上以㒺人君之聰明,來天下之怨謗,下以撓官府之公道,亂民間之曲直,縱而不已,其勢必至於假采聴之言而動傷善類,設衆人之譽而進抜,僉人借納忠効勤之意而售其隂險巧佞之姦,日積月累,氣勢益張,人主之威權将為所竊弄而不自知矣!陛下衰絰在身,愈當警戒,宫庭之間既無所嚴憚,嬪御之人又視昔衆,多以春秋方富之年,居聲色易縱之地,萬一於此不能自制,必於盛徳大有虧損,願陛下嘗加警省,蒙古再遣王檝來京湖,議夾攻金京,湖安撫制置使史嵩之以聞,朝臣皆以為可遂復讐之舉,獨趙范不喜,曰:宣和海上之盟,厥初甚堅,迄以取禍,不可不鍳」。帝不從,命嵩之報使許之,嵩之乃遣鄒伸之往報蒙古許俟成功,以河南地來歸。 金主以糧盡援絶,勢益危急,遣近侍就白華問計,華附,奏言:「車駕當出,就外兵,留荊王監國,任其裁處。陛下既出,遣使告語北朝,我出非他處,収整兵馬,止以軍卒擅殺唐慶和議,從此㫁絶京師,今付之荊王,乞我一二州以老耳,如此則太后皇族可存,正如春秋紀季入齊為附庸之事,陛下亦得少寛矣!」遂起華為右司郎中,召諸臣議親出,或言歸徳四面皆水,可以自保,或言宜沿西山入鄧,或言設欲入鄧,蒙古蘓布特在汝州,不如取陳蔡路,轉往鄧下,金主未決,復以問華,華曰:「歸徳城雖堅,久而食盡,坐以待斃,决不可往。既汝州有蘓布特,則鄧下亦不可往,以今日事勢,博徒所謂孤注也。孤注云者,止有背城之戰,為今之計,當直赴汝州,與之一決,然汝州戰不如半塗戰,半塗戰不如出城戰,蓋我軍馬之食力猶在也!若出京益逺,軍食日减,馬食野草,事逾難矣,若我軍便得戰,存亾决,此一舉外,則可以激三軍之氣,內則可以慰都人之心,或止為避遷計,人心顧戀家業,未必毅然從行,可詳審之」。金主不從,禮部尚書舒穆嚕世勣率朝官劉肅、田芝等二十人詣仁安殿,言於金主曰:「臣等聞陛下欲親出,竊謂此行不便」。金主曰:「我不出軍,分為二:一軍守、一軍出戰,我出則合為一」。世勣曰:「陛下出則軍分為三:一守一戰、一中軍䕶從,不若不出之為愈也」。金主曰:「卿等不知,我若得完顔仲徳、武仙付之兵事,何勞我出?今日將兵者官努統馬兵三百止矣!劉益將步兵五千止矣!欲不自將得乎?」又指御榻曰:「我此行豈復有還期,但恨我無罪亡國耳!我未嘗奢侈,未嘗信任小人。世勣應聲曰:「陛下用小人則亦有之」。金主曰:「小人謂誰?」世勣應聲曰:「伊喇寧古、鄂敦、察遜、烏色惹、完顔長樂皆小人也!陛下不知為小人,所以用之」。肅與世勣復多所言良久,君臣涕泣而別。乙酉,金主集軍士於大慶殿,諭以京城食盡,今擬親出,諸將佐合辭奏曰:「陛下不可親出,止可命將」。金主欲以富察官努為馬軍帥,髙顯為步軍帥,劉益副之,三人欲奉命權參知政事內族恩楚大罵曰:「汝輩把鋤,不知髙下,國家大事,敢易承耶?」衆黙然,唯官努曰:「若将相可了,何至使我輩!」事亦中止,遂以右丞相賽布、平章巴薩、右副元帥恩楚、左丞相李蹊、元帥左監軍圗克坦伯嘉等,帥諸軍扈從,參政努色爾、樞副兼知開封錫訥額布勒等留守,乃發府庫及內府器皿宮人衣物賜將士,民間閧傳車駕往歸徳,軍士家屬留汴食盡,城中俱餓死矣,縱能至歸徳軍馬所費支吾,復得幾許日,金主使賽布宣言曰:「前日廵狩之議,止為白華都改,今往汝州索戰矣!」金主發汴京,與太后、皇后、妃主別大慟,至開陽門,詔諭留守兵士曰:「社稷、宗廟在此,汝等壮士毋以不預進發之數,便謂無功,若保守無虞,將來功賞豈在戰士下?」聞者皆灑泣。是日,鞏昌元帥呼沙呼援兵至。初,金主徴諸道兵入援,往往觀望不進,或中道遇兵而潰,唯呼沙呼提孤軍千人,歴秦藍啇鄧,擷菓菜為食,間關百死,至汴,為金主謀曰:「京西三百里之間,無井竈,不可往,不如幸秦、鞏」。金主遂决意東行。甲辰,進次黃陵岡,時巴薩擊蒙古,降其兩砦,得河朔降將,金主赦之,授以印符,羣臣遂固請以河朔諸將導鼓行入開州,取大名、東平豪傑當有響應者,鄂敦察遜曰:「太后、中宫皆在南京,北行萬一不如意,聖主孤身,欲何所為?不如先取衛州,還京為便」。巴薩曰:「聖體不便鞍馬,今可駐歸徳,臣等率降將往東平,因而經畧河朔,官努曰:「衛州有糧可取」。巴薩曰:「京師且不能守,就得衛州,欲何為耶?」金主惑之,遂一意向河朔。蒙古蘓布特聞金主棄汴,復進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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