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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索內容:
檢索範圍: 資治通鑑後編
條件: 包含字詞「開寶七年十月丁酉 (974/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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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9
七年春正月,北漢改元廣運。十國春秋曰:歐陽、五代史言孝和帝殁于天㑹,十三年,英武帝嗣位,即改元廣運,皆非也。嘗稽定王劉繼顒碑文,為右諫議大夫楊夢申所撰。中云天㑹十二年,今皇帝踐祚之初年也。十七年,繼顒卒,末署廣運元年,嵗次甲戍,九月丙午朔,而李惲千彿樓碑銘亦署廣運二年嵗次乙亥,八月庚午朔,夢申與惲本北漢臣,此最可信云。 二月庚辰朔,日有食之。丙戍,日有二黑子。攷異,《東都事畧》作「丙子」,今從《宋史》。 壬辰,慶州刺史姚內斌卒,遣中使䕶喪歸葬洛陽。內斌在慶州踰十年,邊人畏伏,目為「姚大蟲」,言其虓勇如虎也。 三月,遣使如遼。 四月丙午,命左補闕南皮賈黃中檢視廣南民田,黃中亷直平恕,逺人便之,還奏利害數十事,皆稱㫖。 是月,遼遣使耶律昌珠來聘。 五月戊申朔,殿中侍御史李瑩坐受江南餽遺,責授左贊善大夫。 監察御史劉蟠,受詔於廬、舒等州巡茶,蟠乗羸馬,偽稱商人,抵民家求市民家,不疑,出茶與之,即擒置於法,壬戌,命蟠同知淮南諸州轉運事。 江南國主,天性友愛,以弟從善被留,悲戀不已,嵗時宴㑹皆罷,為卻登髙文以見意,於是遣常州刺史陸昭符入貢,奉手疏求從善歸國,攷異南唐書繫此事於秋,今姑從長編。帝不許,出其疏示從善,慰撫之。六月甲申,以從善掌書記江直木為司門貟外郎、通判兖州,僚佐悉推恩。又封從善母凌氏為呉國太夫人。 陸昭符在江南,與張洎有隙,帝雅知之,因從容謂昭符曰:「爾國弄權者結喉小兒張洎,何不入使?爾歸,可諭令一來,朕欲觀之」。昭符懼,遂不敢歸。 秋七月,盧多遜既還江南國主知帝有南伐意,遣使願受封冊,帝不許。於是復遣閤門使梁迥使焉。迥從容問國主曰:「朝廷今冬有柴燎之禮,國主盍來助祭?」國主唯唯不答。迥歸,帝始決意意伐之。梁迥以此嵗夏出使,不知何月,今附此。 初,江南人樊若水攷異《長編》作「若氷」,今從陳桱續編。舉進士不中第,上書言事,不報,遂謀北歸。先釣魚采石江上,用小舫,載絲繩維於南岸,而疾棹抵北岸,以度江之廣狹,凡數十往反,而得其丈尺之數,遂詣闕自言有策可取江南,帝令送學士院試賜及第,授舒州團練推官。若水啓帝以老母及親屬皆在江南,恐為李煜所害,願迎至治所,帝即詔國主䕶送國主聴命。戊辰,召若水為贊善大夫,且遣使詣荊湖,如若水之策,造大艦及黃黑龍船數千艘。 南丹州蠻莫洪燕內附。先是,呉越王俶遣元帥府判官黃夷簡入貢,帝謂之曰:「汝歸語元帥,當訓練兵甲,江南倔強不朝,我將發師討之,元帥當助我,無惑人言」。帝又命有司造大第於薰風門外,連亘數坊,棟宇宏麗,儲偫什物,無不悉具,乃召呉越,進奏使錢文贄謂之曰:「朕數年前令學士承㫖陶榖草詔,比於城南建離宮,今賜名禮賢宅,以待李煜及汝主先來朝者賜之」。且以詔草示文贄,遂遣文贄賜俶羊馬,諭㫖于俶。八月戊寅,俶遣其行軍司馬孫承祐入貢。丁亥,辭歸,上厚賜俶器幣,且密告以師期。 九月癸,命潁州團練使曺翰領兵先赴荊南。丙寅,復命宣徽南院使曺彬、侍衛馬軍都虞候洛陽李漢瓊、判四方館事田欽祚同領兵繼之。帝已部分諸將,而未有出師之名,欲先遣使召李煜入朝,擇羣臣可遣者,以左拾遺、知制誥李穆使江南。穆至諭㫖,國主將從之,光政使門下侍郎陳喬曰:「臣與陛下俱受元宗顧命,今往必見留,其若社稷何!臣雖死,無以見元宗於九泉矣」。張洎亦勸國主無入朝,國主遂稱疾固辭,且言:「謹事大國者,蓋望全濟之恩,今若此,有死而已」。穆曰:「朝與否,國主自處之。然朝廷兵甲精銳,物力雄富,恐不易當其鋒也,宜熟計之,無貽後悔」。使還,具言其狀,帝以為所諭要切。江南亦謂穆言不欺己。使還當在此月後,今并言之。是日,又命山南東道節度使潘美、侍衛步軍都虞候劉遇、東上閤門使梁迥等同領兵赴荊南。 冬十月甲申,帝幸迎春苑,登汴隄,發戰艦東下。丙戍,幸東水門,發戰櫂東下。 江南國主復遣其弟江國公從鎰、水部郎中龔慎修重幣入貢,且買宴,帝皆留之,不報。 曺彬與諸將入辭,帝謂彬曰:「南方之事,一以委卿,切勿暴畧生民,務廣威信,使自歸順,不須急擊也」。且以匣劒授彬曰:「副將而下,不用命者斬之」。潘美等皆失色,不敢仰視。自王全斌平蜀多殺人,帝每恨之,彬性仁厚,故専任焉。攷異邵氏見聞録云趙普實薦曺彬,按此時普已罷相出鎮矣,恐邵氏悞今不取。 丁酉,以呉越王俶為昇州東南面行營招撫制置使,仍賜戰馬二百匹,遣客省使丁徳裕以禁兵步騎千人為俶前鋒,且監其軍。 乙亥,曺彬等自蘄陽過江,破峽口寨,殺守卒八百人,生擒二百七十人,獲池州牙校王仁震、王宴、錢興等三人。 甲辰,以曺彬為昇州西南面行營馬步軍戰櫂都部署,潘美為都監,曺翰為先鋒都指揮使。初,王師直趨池州,縁江屯戍皆謂每嵗朝廷所遣巡兵,但閉壁自守,遣使奉牛酒來犒師,尋覺異於他日,池州守將戈彥遂棄城走。閏月己酉,曺彬等入池州。先是,上遣八作使郝守濬率丁匠自荊南,以大艦載巨竹絙,并下朗州所造黃黑龍船于采石磯,跨江為浮梁,先試於石牌口,既成,命前汝州防禦使靈丘陸萬友往守之。 丁巳,曺彬等及江南兵戰於銅陵,敗之,獲戰艦二百餘艘,生擒八百餘人。 庚申,知制誥、史館修撰扈䝉上言:「昔唐文宗每開延英,召大臣論事,必命起居郎、舍人執筆螭拗,以紀時政,故《文宗實録》最為詳備。至後唐明宗,亦命端明殿學士及樞密直學士輪修日厯送史館。近朝以來,此事都廢,每季雖有內殿日厯,樞密院録送史館,然所記者,不過臣下對見辭謝而已,帝王言動,莫得而書,縁宰相以漏泄為虞,無因肯說,史官以疎逺自隔,何由得聞?望自今凡有裁制之事、優䘏之恩,發自宸衷,可書簡冊者,並委宰臣及參知政事,每月輪知抄録,以備史官撰集」。詔從之,命盧多遜専其職。壬戍,曺彬等至當塗,雄逺軍判官魏羽以城降,我師先拔蕪湖,又克當塗,遂屯采石磯。 甲子,監修國史薛居正等上所修五代史百五十卷。明日,上謂宰相曰:「昨觀新史,見梁太祖暴亂醜穢之跡,乃至如此,宜其旋被賊虐也」。 丁夘,曺彬等敗江南二萬餘衆於采石,生擒馬步軍副部署楊收、兵馬都監孫震等,又獲戰馬三百餘匹。初,江南無戰馬,朝廷每嵗賜百匹,至是驅為先鋒以拒我師,既獲之,驗其印記,皆朝廷所賜者。 十一月癸未,選大寧節度使李從善麾下及江南水軍凡一千三百餘人為禁旅,號曰「歸聖」。攷異。按宋史云黥李從善部下及江南水軍一千三百九十人為歸化軍。今從楊仲良長編紀事本末。 詔移石牌鎮浮梁於采石磯,繫纜三日而成,不差尺寸,大兵過之如履平地,初為浮梁,國主聞之,以語張洎,洎對曰:「載籍以來,無有此事,此必不成」。國主曰:「吾亦謂此兒戲耳」。於是遣鎮海節度使鄭彥華督水軍萬人,天徳都虞候杜真領步軍萬人,同禦我師,將行,國主誡之曰:「兩軍水陸相濟,無不㨗矣」。彥華,見顯徳三年。 戊子,呉越王俶遣使修貢,謝招撫制置之命也,并上江南國主所遺書,其畧云:「今日無我,明日豈有君明?天子一旦易地酬勲王,亦大梁一布衣耳!」 己丑,知漢陽軍李恕敗江南鄂州水軍三千餘人,獲戰艦四十餘艘。 甲午,曺彬等敗江南兵於新寨,攷異作「新竹砦」。今從楊氏長編紀事本末。獲戰艦三十艘。鄭彥華、杜真與我師遇,真以所部先戰,彦華擁兵不救,真衆大敗。 遼涿州刺史耶律琮致書於權知雄州孫全興,其畧云:「兩朝初無纖隙,若交馳一介之使,顯布二君之心,用息疲民,長為鄰國,不亦休哉!」辛丑,全興以琮書來上,帝命全興答書,許修好焉。 十二月,金陵始戒嚴,下令去「開寶」之號,公私記籍,但稱甲戌嵗,益募民為兵,民以財及粟獻者官爵之。 丁未,漢陽兵馬監押甯光祚敗鄂州水軍於江北岸。 呉越王俶率兵圍常州。 己酉,曺彬敗江南軍於白鷺洲。 癸亥,呉越兵拔利城砦。 丙寅,曺彬等破江南兵於新林港口。 庚午,北漢寇晉州,守臣武守琦敗之於洪洞。 辛未,呉越王俶敗江南兵於常州北境上。開寶八年春正月丙子,權知池州樊若水敗江南兵四千人於州界。 初,曺彬等師未出,帝命王明為黃州刺史,密授方畧。明既視事,亟修葺城壘,訓練士卒,至是,以明為池州至岳州江路巡檢、戰棹都部署。辛巳,明遣兵馬都監武守謙等渡江,敗江南兵於武昌,拔樊山寨。是日,行營左廂戰棹都監田欽祚破江南兵於溧水。江南都統李雄謂諸子曰:「吾必死於國難,爾曺、勉之」父子八人皆沒于陣。 乙酉,帝御長春殿,謂宰相曰:「古之為君,鮮能正身,自致無過之地,朕常夙夜畏懼,防非窒欲,庶幾以徳化人之義,如唐太宗受人諫疏,直詆其失,曽不愧恥,豈若不為之,而使天下無間言哉?為臣者或不終名節,陷於不義,盖忠信之薄,而獲福亦鮮,斯可戒矣!」庚寅,曺彬等進攻金陵,行營馬軍都指揮使李漢瓊率所部渡淮南,取巨艦,實以葭葦,順風縱火,攻其水寨,拔之。初次秦淮,江南兵水陸十餘萬,背城而陣,時舟楫未具,潘美率所部先濟,大兵隨之,江南軍大敗,江南復出兵,將泝流奪采石浮梁,美旋擊破之。 癸巳,命京西轉運使李符益調荊湖軍食赴金陵城下。 二月,權知潭州朱洞遣兵馬鈐轄石曦敗江南兵於袁州西界。 ,曺彬等敗江南兵於白鷺洲,乙卯,拔昇州闗城,守陴者皆遁入其內城。 甲子,知揚州侯陟敗江南兵於宣化鎮。 丁夘,以知制誥王祐權知貢舉,知制誥扈䝉、左補闕梁周翰、秘書丞雷徳驤並權同知貢舉。權同知貢舉始此。 戊辰,帝御講武殿,覆試王祐等所奏合格舉人王式等因語之曰:「向者登科名級,多為勢家所取,塞孤貧之路。今朕躬親臨試,以可否進退,盡革前弊矣」。式等皆頓首謝。於是內出詩賦題試之,得進士王嗣宗以下三十人,諸科紀自成等三十四人。江南進士林松、雷說試不中格,以其間道來歸,並賜《三傳》出身。 三月,尚食供膳,有蝨縁食器旁,帝性寛仁多恕,謂左右曰:「勿令掌膳者知」帝嘗讀《堯典》,歎曰「堯、舜之世,四凶之罪,止從投竄,何近代憲綱之密耶!」蓋有意於措刑也。故自二年至今,詔所貸死罪凡四千一百八人。 乙亥,權知廬州邢琪領兵渡江,至宣州界,攻拔義安寨。 庚寅,曺彬等敗江南兵於江中。 壬寅,遣中使王繼恩領兵數千人赴江南。 己亥,遼使克實克慎思,以書講和。 夏四月,教坊使衛徳仁以老乞外官,且援同光故事求領郡。帝曰「用伶人為刺史,此莊宗失政,豈可效之」宰相擬上州司馬,帝曰「上佐乃士人所處,資望甚優,亦不可輕授,此輩但當於樂部遷轉爾」乃命為太常寺大樂署令。 王明敗江南兵於江州界。 呉越兵圍常州,刺史禹萬城距守,大將金成禮刼萬城,以其城降。 壬戍,幸都亭驛,臨汴,觀飛江兵乗刀魚船習水戰。 曺彬等敗江南兵於秦淮北。 五月壬申朔,以呉越國王錢俶守太師、尚書令,益食邑。 甲申,呉越王俶言江隂寧逺軍及松江諸寨皆降。 丁酉,王明破江南兵於武昌。 初,陳喬、張洎為江南國主謀,請所在堅壁,以老吾師,吾師入其境,國主弗憂也,日於後苑引僧道誦經講易,不䘏政事,軍書告急,非徐元楀等皆莫得通師傅城下累月,國主猶不知,時宿將皆前死,神衛統軍都指揮使皇甫繼勲者,暉之子也,暉,初見乾祐六年。年尚少,國主委以兵柄,繼勲素貴驕,初無効死意,但欲國主速降而口不敢發,每與衆云:「北軍強勁,誰能敵之?聞兵敗,則喜見顔色曰:吾固知其不勝也,偏禆有募敢死士,欲夜出營邀我師者」。繼勲鞭其背而拘之,由是衆情憤怒,一日,國主自出巡城,見吾師列柵城外,旌旗滿野,知為左右所蔽,始驚懼,乃收繼勲,付獄殺之,軍士爭臠割其肉,頃刻都盡。繼勲既誅,凡兵機處分,皆自澄心堂宣出,實洎等専之也,於是遣使召神衛軍都虞候朱令贇,以上江兵入援,令贇擁十萬衆屯湖口,請將請乗江漲速下,令贇曰:「我今進前,敵人必反據我,後戰而㨗可也。不㨗,糧道且絶,奈何?」乃以書召南都留守柴克貞,使代鎮湖口,克貞以病遷延不行,令贇亦不敢進,國主累促之,令贇不從。 詔以嶺表之俗,疾不呼醫,自皇化攸及,始知方藥,商人齎生藥度嶺者勿算。 六月辛酉,前鳯翔節度使、太師、兼中書令、魏王符彥卿卒,輟三日朝,官給葬事。彥卿武勇有謀,善用兵,遼人自陽城之敗,尤畏彥卿,或馬疾不飲齕,必唾而咒曰:「是豈有符王耶!」初,契丹滅晉北歸,耶律德光,母問其左右曰:「符彦卿安在?」或對曰:「在徐州」。母曰:「不以彥卿來,何失策之甚也!」 甲子,彗出栁,長四丈,晨見東方,西南指,凡八十三日乃滅。 癸卯,曺彬等敗江南兵於城下。 秋七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初,江南㨗書累至邸,吏督李從鎰入賀。潘慎修以為:「國且亡,當待罪,何賀也?」自是羣臣稱慶。從鎰即奉表請罪。帝嘉其得禮,遣中使慰撫,供帳牢餼,悉從優給。壬午,復命李穆送從鎰還國,手詔促國主來降,且令諸將緩攻以待之。 左司員外郎、權知揚州侯陟受賕不法,為部下所訟,追赴京師。陟素善參知政事盧多遜,私遣人求哀,時金陵未拔,帝以南土卑濕,方秋暑,軍中多疾疫,議令曺彬等退屯廣陵,休士馬以為後圗,多遜爭不能得,㑹陟新從廣陵來,知金陵危蹙,多遜教令,上急變言江南事,陟時被病,帝令皇城卒掖入見,即大言:「江南平在朝夕,陛下奈何欲罷兵,願急取之,臣若悞陛下,願夷三族」。帝屏左右,召升殿問狀,遽寢前議,赦陟罪不治,八月甲辰,復以陟判吏部流內銓。或云已發詔罷兵,因陟言始命追還,蓋悞也,時方有此議爾。 癸亥,丁徳裕言敗江南軍於潤州城下。 九月壬申,帝狩近郊,逐兔,馬蹶墜地,因引佩刀刺馬殺之。既而悔之,曰:「吾為天下主,輕事畋獵,又何罪馬哉!」自是遂不復獵。 我師初起,江南國主以京口要害,擢素所親任,侍衛都虞候劉澄為潤州留後,臨行謂曰:「卿未合離,孤孤亦難與卿別,但此行非卿不可」。澄涕泣辭歸,盡輦金玉以往,謂人曰:「此皆前後所賜,今當散此,以圖勲業」。國主聞之,喜。及吳越兵初至,營壘未成,左右請出兵掩之,澄不肯,國主尋命凌波都虞候盧絳引所部舟師八千來救,時澄已通降欵徐,謂絳曰:「閒者言都城受圍日乆,若都城不守,守此何為?」絳亦知城終陷,遂潰圍而出。戊寅,澄帥將吏開門請降,潤州平。絳聞金陵危甚,乃趣宣州日夕酣飲為樂,或勸赴難,皆不答。 初,李從鎰至江南諭帝㫖,國主欲出降,陳喬、張洎廣陳符命,以為金湯之固未易取也,北軍旦夕當自退,國主乃止。李穆既還,帝復命諸將進兵,及潤州平,外圍愈急,始謀遣使入貢求緩兵,道士周惟簡常以冠褐侍講周易,累官至虞部郎中致仕,於是張洎薦惟簡有逺畧,可以談笑弭兵鋒,復召為給事中,與修文館學士承㫖徐鉉同使京師,時國主方督朱令贇舉湖口兵入援,謂鉉曰:「汝既行,即當止上江援兵,勿令東下」。鉉曰:「臣此行未必能排難解紛,城中所恃者援兵爾,奈何止之?」國主曰:「方求和好而復召兵於汝,豈不危乎?」鉉曰:「要以社稷為計,置臣於度外耳。國主泣下,又以惟簡雅素髙尚,不近榮利,親冩十數紙,題冩奏目,令惟簡乗間求哀,欲謝政養病。冬十月己亥朔,曺彬等遣使送鉉及惟簡赴闕。鉉居江南,以名臣自負,其來也,欲以口舌馳說存其國,於是大臣亦先白帝,言鉉博學有才辨,宜有以待之,帝笑曰:「第去,非爾所知也」。既而鉉入朝,仰而大言曰:「李煜無罪,陛下師出無名」。帝徐召之,升殿,使畢其說,鉉曰:「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有過失,奈何見伐?」其說累數百言,帝曰:「爾謂父子為兩家可乎?」鉉不能對。惟簡尋以奏目進,帝覽之,謂曰:「爾主所言,我一不能曉」。帝雖不為緩兵,然所以待鉉等,皆如未舉兵時。壬寅,鉉等辭歸江南。攷異:按實録,徐鉉同惟簡,凡再至京師,故《五代史》及《談苑》太祖對鉉辭有不同。今以《五代史》所載附之初見時,《談苑》所載附之。後見時,上初答惟簡,但云不曉爾主所言,後遂詰責之,初猶以理折鉉,後乃直加威怒,其事勢或當然也。 辛亥,詔郡國令佐察民有孝弟力田竒才異行或文武可用者,遣詣闕。 丁巳,遣使修洛陽宮室,帝始謀西幸也。 江南國復遣使貢銀五萬兩、絹五萬匹,乞緩師。 朱令贇自湖口以衆入援,號十五萬,縛木為筏,長百餘丈,戰艦大者容千人,順流而下,將焚采石浮梁,王明屯獨樹口,遣其子馳騎入奏,帝密遣使令明于州,浦間多立長木,若帆檣之狀以疑之,令贇獨乗大航,髙十餘重,上建大將旗幡至皖口,行營步軍都指揮使劉遇聚兵急攻之,令贇勢蹙,因縱火距鬭,㑹北風甚火,反及之,其衆悉潰。己未,生擒令贇及戰棹都虞候王暉等,獲兵仗數萬,金陵獨恃此援,由是孤城愈危蹙矣。攷異本紀及劉遇傳,皆云禽令贇于皖口,王明傳乃云小孤山,江南野録又云虎踞洲,未知孰是。今從本紀及劉遇傳。 監察御史劉蟠,性清介寡合,頗任數設詐,以卜人主之。遇蟠時領染院,乙丑,車駕臨幸。蟠伺上將至,輒衣短後衣,芒屩持梃以督役,頭蓬不治,遽出迎謁。帝以為能勤其官,賜錢二十萬。 十一月,徐鉉及周惟簡還江南。未幾,國主復遣入奏。辛未,對于便殿。鉉言李煜事大之禮甚恭,徒以被病未任朝謁,非敢拒詔也,乞緩兵以全一邦之命其言甚切至。帝與反覆數四,鉉聲氣愈厲。帝怒,因按劒謂鉉曰「不須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乎」鉉皇恐而退。帝復詰責惟簡甚懼,乃言「臣本居山野,非有仕進意,李煜強遣臣來耳。臣素聞終南山多靈藥,他日願得棲隠」帝憐而許之,仍各厚賜遣還。 庚辰,王明言敗江南兵於湖口。 先是,曺彬等列三寨攻城,潘美居其北,以圗來上,帝視之,指北寨謂使者曰:「此宜深溝自固,江南人必夜出兵來寇,爾亟去,語曺彬等,併力速成之,不然,將為所乗矣」。賜使者食,且召樞密使楚昭輔草詔,令徙置戰棹,以防他變,使者食已即行,彬等承命,自督丁夫掘塹,塹成,丙戍,江南人果夜出兵五千襲北寨,人持一炬,鼓噪而進,彬等縱其至,乃徐擊之,皆殲焉,又獲其將帥,佩符印者凡十數人。 我師圍金陵,自春徂冬,居民樵采路絶曺,彬終欲降之,累遣人告國主曰:「此月二十七日,城必破矣,宜蚤為之所」。國主不得已,約先令其子清源郡公仲㝢入朝,既而久不出,彬日遣人督之,且曰:「郎君不須逺適,若到寨,即四面罷攻矣!」國主終惑左右之言,但報云:「仲㝢趣裝未辦,宮中宴餞未畢,二十七乃可出也」。彬又遣人告曰:「即二十六日出,亦無及矣」。國主不聴,先是,帝數遣使者諭彬以勿傷,城中人若猶困鬭,李煜一門切無加害,于是彬忽稱疾不視事,諸將皆來問疾,彬曰:「余疾非藥石所愈,須諸公共為信誓,破城日,不妄殺一人,則彬之病愈矣!」諸將許諾,乃相與焚香為誓,翼日,彬即稱愈。 乙未,金陵城陷,將軍卨彥、馬誠信及弟承俊帥壯士巷戰而死,勤政殿學士豫章、鍾蒨朝服坐於家,亂兵至,舉族就死不去。初,陳喬、張洎同建不降之議,事急,又相要以同死社稷,然洎實無死志,於是擕妻子及槖裝入止宮中,引喬同見國主,喬曰:「臣負陛下,願加顯戮,若中朝有所詰責,請以臣為辭」。國主曰:「歴數已盡,卿死無益也」。喬曰:「縱不殺,臣何面目見士人乎?」遂自經死。洎曰:「臣與喬共掌樞務,國亡當俱死,又念陛下入朝,誰與陛下辨明此事,所以不死者,將有待也」。攷異張洎傳言洎與陳喬同升閣,喬自經死,洎視喬氣絶乃下。而談苑載喬縊于視事㕔,洎猶不知。國史蓋因九國志陳喬傳所云,恐九國志未可信也。洎既已背約不死,亦何待喬氣絶乃下閤乎?談苑又言國主求喬不得,或告洎以為喬已北降,明年乃得喬尸。按此,則所云升閤者謬甚矣。大抵城破時,洎與喬猶同見國主,請如前約,喬遂死而洎不死耳。洎固不能死,所以同見國主者,度國主必不許其死也。彬整軍成列,至其宮城,國主乃奉表納降,與其羣臣迎拜於門,先見潘美設拜,美答之次,欲拜彬,彬先使人語之曰:「介胄在身」。拜不敢答。即選精卒千人守其門外,令曰:「有欲入者,一切拒之」。始,國主令積薪宮中,自言若社稷失守,則盡室赴火死。及見彬,彬慰安之,且諭以歸朝俸賜有限,費用至廣,當厚自齎裝,既為有司所籍,一物不可復得矣,因復遣煜入宫,惟意所欲取梁迥、田欽祚等諫曰:「茍有不虞,咎將誰執?」彬但笑而不答,迥等力爭不已,彬曰:「煜素無斷,今已降,必不能自引決,可亡慮也」。又遣五百人為輦載輜重,煜方憤歎國亡,無意蓄財,所攜極鮮,頗以黃金分賜近臣。彬既入金陵,申嚴禁暴之令,士大夫保全者甚衆,仍大蒐於軍,無得匿人妻子,倉廩府庫,委轉運使許仲宣按籍檢視,彬一不問,師旋,舟中惟圗籍衣衾而已。 十二月己亥朔,江南㨗書至,凡得州十九、軍三,縣一百有八,户六十五萬五千六十有五。羣臣皆稱賀,帝泣謂左右曰:「宇縣分割,民受其禍,攻城之際,必有橫罹鋒刃者,此實可哀也」。即詔出米十萬石賑城中饑民。 辛丑,赦江南管內州縣常赦所不原者。偽署文武官吏,見釐務者並仍其舊。 令太子洗馬河東呂龜祥詣金陵,籍李煜所藏圗書,送闕下。 己未,以恩赦侯劉鋹為左監門衛上將軍,改封彭城郡公。 户部貟外郎、知制誥王祐判門下省,與判吏部流內銓侯陟不協。陟所注擬,祐多駁正。陟訴於盧多遜,多遜初為學士,隂傾宰相趙普,累諷祐助己,祐不聴,多遜不恱。癸亥,祐坐陟事,黜為鎮國行軍司馬。攷異:司馬光日記云:祐坐以百口保大名,節度使符彥卿非跋扈,逆上意,故貶,盖悞也。開寶三年,彥卿已徙鳯翔,祐貶時,彥卿死矣。 先是,帝嘗召呉越進奏,使任知果,令諭㫖於其王俶曰:「元帥克毗陵,有大功,竢平江南,可暫來與朕相見,以慰延想,即當復還,不久留也。朕三執圭幣以見上帝,豈食言乎?」崔仁冀亦告俶曰:「主上英武,所向無敵,今天下事勢已可知,保族全民,䇿之上也」。俶深然之。 甲子,遼遣耶律烏珍來賀正旦。 丁卯,俶請以長春節朝覲,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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