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Facebook上關注我們,隨時得到最新消息 在Twitter上關注我們,隨時得到最新消息 在新浪微博上關注我們,隨時得到最新消息 在豆瓣上關注我們,隨時得到最新消息
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 維基
-> -> 檢索 "ctext:498236"
檢索內容:
檢索範圍: 經學歷史
條件: 提到「孟子
Total 24

經學歷史

10
《史記》以《春秋》別出於後,云:「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疾歿世而名不稱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見於後世哉!』乃因史記作《春秋》,上至隱公,下訖哀公十四年。據魯,親周,故殷;運之三代,約其文辭而指博。故吳、楚之君自稱王,而《春秋》貶之曰子;踐土之會,實召周天子,而《春秋》諱之曰『天王狩於河陽』。推此類以繩當世貶損之義。後有王者,舉而開之,《春秋》之義行則天下亂臣賊子懼焉。孔子在位,聽訟、文辭有可與人共者,弗獨有也,至於為《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弟子受《春秋》,孔子曰:『後世知丘者以《春秋》,罪丘者亦以《春秋》。』」案《史記》以《春秋》別出於後,而解說獨詳,蓋推重孔子作《春秋》之功比刪訂諸經為尤大,與孟子孔子作《春秋》比禹抑洪水、周公兼夷狄相似。其說《春秋》大義,亦與《孟子》、《公羊》相合,知有據魯、親周、故殷之義,則知《公羊》家三科九旨之說未可非矣。知有繩當世貶損之文,則知《左氏》家經承舊史、史承赴告之說不足信矣。知有後世知丘罪丘之言,則知後世以史視《春秋》,謂褒善貶惡而已者,尤大謬矣。程子曰:「後世以史視《春秋》,謂褒善貶惡而已,至於經世之大法,則不知也。」切中漢以後說春秋之失。
14
《史記 儒林傳》曰:「孟子、荀卿之列,咸遵夫子之業而潤色之,以學顯於當世。」趙岐孟子通《五經》,尤長於《詩》、《書》。今攷其書,實於《春秋》之學尤深。如云「《春秋》,天子之事」、「其義則丘竊取」之類,皆微言大義。惜孟子《春秋》之學不傳。《群輔錄》云樂正氏傳《春秋》,不知即孟子弟子樂正克否。其學亦無可攷。惟荀卿傳經之功甚巨。《釋文序錄》《毛詩》,一云:「孫卿子傳魯人大毛公」,則《毛詩》為荀子所傳。《漢書楚元王交傳》「少時嘗與魯穆生、白生、申公同受《詩》於浮丘伯。伯者,孫卿之門人。」《魯詩》出於申公,則《魯詩》亦荀子所傳。《韓詩》今存《外傳》,引《荀子》以說《詩》者,四十有四,則《韓詩》亦與《荀子》合。《序錄》「左丘明作傳以授曾申。申傳衛人吳起。起傳其子期。期傳楚人鐸椒。椒傳趙人虞卿。卿傳同郡荀卿。」則《左氏春秋》,荀子所傳。《儒林傳》云:「瑕丘江公受《榖梁春秋》及《詩》於魯申公。」申公為荀卿再傳弟子,則《榖梁春秋》亦荀子所傳。《大戴曾子立事篇》載《荀子修身》、《大略》二篇文,《小戴樂記》、《三年問》、《鄉飲酒義篇》載《荀子 禮論》、《樂論》篇文,則二戴之《禮》亦荀子所傳。劉向稱荀卿善為《易》,其義略見《非相》、《大略》二篇。是荀子能傳《易》、《詩》、《禮》、《樂》、《春秋》,漢初傳其學者極盛。
15
五三《六經》載籍,見司馬相如《封禪書》。五三謂五帝三王,定自尼山;七十二子支流,分於戰國。馯臂子弓之傳《易》,實授蘭陵;《荀子》書稱仲尼、子弓,或即傳《易》之馯臂子弓。高行、孟仲之言《詩》,傳《毛詩》之高行子孟仲子當即《孟子書》所載者。或師鄒嶧。《王制》在赧王之後,說本鄭君;《周官》為六國之書,論原何氏。凡今古學之兩大派,皆魯東家之三四傳。《王制》為今學大宗,《周官》為古學大宗。鄭君欲和同今古文,以《王制》為殷制,《周官》為周制,調停其說。雖云枝葉扶疏,實亦波瀾莫二。是以文侯貴顯,能言大學明堂;蒙吏荒唐,解道《詩》、《書》、《禮》、《樂》。秦廷議禮,援天子七廟之文;見《秦始皇本紀》。《汲塚》紀年,仿《春秋》一王之法。良田祖龍肆虐,博士尚守遺書;獲麟成編,西河能傳舊史。當時環堵之士,遁世之徒,崎嶇戎馬之間,展轉縱橫之際,惜年代綿邈,姓氏湮淪;如《公羊》有沈子、司馬子、北宮子、魯子、高子六人,《榖梁》有沈子、尸子二人,皆獨抱遺經,有功後學者。
18
孔子所定謂之經;弟子所釋謂之傳,或謂之記;弟子展轉相授謂之說。惟《詩》、《書》、《禮》、《樂》、《易》、《春秋》六藝乃孔子所手定,得稱為經。如釋家以佛所說為經,禪師所說為律論也。《易》之《系辭》,《禮》之《喪服》,附經最早;而《史記》稱《系辭》為傳,以《系辭》乃弟子作,義主釋經,不使與正經相混也;《喪服傳》,子夏作,義主釋禮,亦不當與喪禮相混也。《論語》記孔子言而非孔子所作,出於弟子撰定,故亦但名為傳;漢人引《論語》多稱傳。《孝經》雖名為經,而漢人引之亦稱傳,以不在六藝之中也。漢人以《樂經》亡,但立《詩》、《書》、《易》、《禮》、《春秋》五經博士,後增《論語》為六,又增《孝經》為七。唐分三《禮》、三《傳》,合《易》、《書》、《詩》為九。宋又增《論語》、《孝經》、《孟子》、《爾雅》為十三經。皆不知經傳當分別,不得以傳記概稱為經也。《易》之《系辭》即卦爻辭;今之《系辭》乃《系辭》傳,蓋商瞿諸人所作,故其中明引子曰。《釋文》,王肅本有傳字。《史記》引《系辭》,謂之《易大傳》。
24
劉歆《移太常博士書》曰:「往者,博士《書》有歐陽,《春秋》公羊,《易》則施、孟,然孝宣皇帝猶復廣立《榖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書》。義雖相反,猶並置之。何則?與其過廢也,寧過而存之。」《漢書儒林傳》贊曰:「初《書》唯有歐陽、《禮》后、《易》楊、《春秋公羊》而已。至孝宣世,復立大小夏侯《尚書》、大小戴《禮》、施、孟、梁丘《易》、榖梁《春秋》。至元帝世,復立京氏《易》。平帝時,又立《左氏春秋》、《毛詩》、《逸禮》、《古文尚書》。所以罔羅遺失,兼而存之,是在其中矣。」案二說於漢立博士,敘述略同,施、孟、梁丘先後少異,劉歆欲立古文諸經,故以增置博士為例。然義已相反,安可並置;既知其過,又何必存;與其過存,無寧過廢。強詞飾說,宜博士不肯置對也。博士於宣、元之增置,未嘗執爭;獨於歆所議立,力爭不聽。蓋以諸家同屬今文,雖有小異,尚不若古文乖異之甚。然防微杜漸,當時已少深慮。范升謂:「近有司請置京氏《易》博士,群下執事莫能據正。京氏既立,費氏怨望。《左氏春秋》復以比類,亦希置立。京、費已行,次復高氏。《春秋》之家,又有騶、夾。如今左氏、費氏得置博士,高氏、騶、夾五經奇異,並復求立。」據范氏說,可見漢時之爭請立學者,所見甚陋,各懷其私。一家增置,餘家怨望;有深慮者,當豫絕其萌,而不可輕開其端矣。平帝時,立《左氏春秋》、《毛詩》、《逸禮》、《古文尚書》,王莽、劉歆所為,尤不足論。光武興,皆罷之。此數經,終漢世不立。趙岐孟子題辭》云:「孝文皇帝欲廣游學之路,《論語》、《孝經》、《孟子》、《爾雅》皆置博士。」案宋以後以《易》、《書》、《詩》、三《禮》、三《傳》及《論語》、《孝經》、《孟子》、《爾雅》為十三經,如趙氏言,則漢初四經已立學矣。後世以此四經並列為十三經,或即趙氏之言啟之。但其言有可疑者,《史記》、《漢書儒林傳》皆云:「文帝好刑名,博士具官未有進者。」既云具官,豈復增置;五經未備,何及傳記。漢人皆無此說,惟劉歆《移博士書》有孝文時諸子傳說立於學官之語,趙氏此說當即本於劉歆,恐非實錄。
28
太史公書成於漢武帝時經學初昌明、極純正時代,間及經學,皆可信據。云「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說卦》、《文言》」,則以《序卦》、《雜卦》為孔子作者非矣。云「文王囚於里,重八卦為六十四卦」,則以為伏羲重卦,又以為神農,以為夏禹者,皆非矣。云「伏生獨得二十九篇」,則二十九篇外無師傳矣。其引《書》義,以大麓為山麓,旋機玉衡為北斗,文祖為堯太祖,丹朱為允子朱,二十二人中有彭祖,「夔曰」八字實為衍文,《般庚》作於小辛之時,《微子》非告比干、箕子,《君奭》為居攝時作,《金縢》在周公薨後,《文侯之命》乃命晉重,魯公《費誓》初代守國。凡此故實,具有明徵,則後人臆解《尚書》,變亂事實者,皆非矣。云「《詩》三百篇,孔子皆弦歌之,以合《韶》、《武》雅頌之音」,則朱子以為淫人自言,王柏以為雜有鄭、衛者,非矣。既云「《關雎》為《風》始,《鹿鳴》為《小雅》始」;而又云「周道缺,詩人本之衽席,《關雎》作;仁義陵遲,《鹿鳴》刺焉。」本《魯詩》,以《關雎》、《鹿鳴》為陳古刺今,則毛、鄭以下皆以《關雎》屬文王,又以為后妃求淑女,非矣。云「正考父善宋襄公,作《商頌》」,則毛、鄭以為正考父得《商頌》於周太師,非矣。云「《春秋》筆削,子夏不能贊一辭」,則杜預以為「周公之志,仲尼從而明之」者,非矣。云「七十子之徒口受其傳指」,於後別出魯君子左丘明云云,則知丘明不在弟子之列,亦未嘗口受傳指,荀崧以為孔子作《春秋》,丘明造膝親受者,非矣。荀悅申鑒》曰:「仲尼作經,本一而已;古今文不同,而皆自謂真本經。古今先師,義一而已;異家別說,而皆自謂真本說。」案今古文皆述聖經,尊孔教,不過文字說解不同而已;而其後古文家之橫決,則有不可訓者。《左氏》昭二年傳:「韓宣子來聘,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夫魯《春秋》即孟子與《乘》、《檮杌》並稱者,止有其事其文而無其義。既無其義,不必深究;而杜預據此孤證,遂以傳中五十凡例皆出周公,書、不書、先書、故書、不言、不稱、書曰之類乃為孔子新例。如此,則周公之例多,孔子之例少;周公之功大,孔子之功小。奪尼山之筆削,上獻先君;飾冢宰之文章,下誣後聖。故唐時以周公為先聖,孔子為先師;孔子止配享周公,不得南面專太牢之祭。劉知幾《史通惑經》、《申左》極詆《春秋》之略,不如《左氏》之詳。非聖無法,並由此等謬說啟之。孔疏云:「先儒之說《春秋》者多矣,皆以丘明作傳,說仲尼之經,凡與不凡無新舊之例。」據此,則杜預以前未有云周公作凡例者。陸淳曰:「按其傳例云:弒君稱君,君無道也。……然則周公先設弒君之義乎?」駮難極明,杜之謬說不待辨矣。若《易》象則伏羲畫卦,文王重卦,孔子系辭,故曰「《易》歷三聖。」而鄭眾、賈逵、馬融等皆以為周公作《爻辭》,或亦據韓宣子之說,與《易》歷三聖不合矣。劉歆以《周官》為周公致太平之迹;《周禮》一書遂巍然為古文大宗,與今文抗衡;周公亦遂與孔子抗衡,且駕孔子而上之矣。太史公曰:「言六藝者,折衷於孔子。」徐防曰:「《詩》、《書》、《禮》、《樂》定自孔子。」六經皆孔子手訂,無有言周公者。作《春秋》尤孔子特筆,自孟子及兩漢諸儒,皆無異辭。孟子孔子作《春秋》比禹抑洪水、周公兼夷狄驅猛獸;又引孔子其義竊取之言,繼舜、禹、湯、文、武、周公之後;足見孔子功繼群聖,全在《春秋》一書。尊孔子者,必遵前漢最初之古義,勿惑於後起之歧說。與其信杜預之言,降孔子於配享周公之列;不如信孟子之言,尊孔子以繼禹、周公之功也。
38
後漢經學盛於前漢者,有二事。一則前漢多專一經,罕能兼通。經學初興,藏書始出,且有或為《雅》、或為《頌》,不能盡一經者。若申公兼通《詩》、《春秋》,韓嬰兼通《詩》、《易》,孟卿兼通《禮》、《春秋》,已為難能可貴。夏侯始昌通五經,更絕無僅有矣。後漢則尹敏習歐陽《尚書》,兼善《毛詩》、《榖梁》、《左氏春秋》;景鸞能理《齊詩》、施氏《易》,兼受河洛圖緯,又撰《禮內外說》。何休精研六經,許慎五經無雙,蔡玄學通五經。此其盛於前漢者一也。一則前漢篤守遺經,罕有撰述。章句略備,文采未彰。《藝文志》所載者,說各止一二篇,惟《災異孟氏京房》六十六篇為最夥。董子《春秋繁露》,志不載。韓嬰作《內外傳》數萬言,今存《外傳》。后倉說《禮》數萬言,號曰《后氏曲臺記》,今無傳者。後漢則周防撰《尚書雜記》三十二篇,四十萬言。景鸞作《易說》及《詩解》,又撰《禮略》,及作《月令章句》,著述五十餘萬言。趙曄著《吳越春秋》、《詩細》、《歷神淵》。程曾著書百餘篇,皆五經通難,又作《孟子章句》。何休作《公羊解詁》,又訓注《孝經》、《論語》,以《春秋》駮漢事六百餘條,作《公羊墨守》、《左氏膏肓》、《榖梁廢疾》。許慎撰《五經異義》,又作《說文解字》十四篇。賈逵集《古文尚書同異》三卷,撰齊、魯、韓《詩》與毛氏異同,並作《周官解故》。馬融著《三傳異同說》,注《孝經》、《論語》、《詩》、《易》、《三禮》、《尚書》。此其盛於前漢者二也。風氣益開,性靈漸啟;其過於前人之質樸而更加恢張者在此,其不及前人之質樸而未免雜糅者亦在此。至鄭君出而遍注諸經,立言百萬,集漢學之大成。
49
世傳《十三經》注,除《孝經》為唐明皇御注外,漢人與魏、晉人各居其半。鄭君箋《毛詩》,注《周禮》、《儀禮》、《禮記》;何休注《公羊傳》;趙岐注《孟子》;凡六經,皆漢人注。孔安國《尚書傳》,王肅偽作;王弼《易注》;何晏《論語集解》;凡三經,皆魏人注。杜預《左傳集解》;范寧《榖梁集解》;郭璞《爾雅注》;凡三經,皆晉人注。以注而論,魏、晉似不讓漢人矣;而魏、晉人注卒不能及漢者:孔《傳》多同王肅,孔《疏》已有此疑;宋吳棫與朱子及近人閻若璩、惠棟歷詆其失,以為偽作;丁晏尚書餘論》,攷定其書實出王肅。據《晉書 荀崧傳》,崧疏稱武帝時置博士,已有孔氏,是晉初已立學。永嘉之亂亡失,東晉時梅頤復獻之,非梅頤偽作也。王弼、何晏祖尚玄虛,范寧常論其罪浮於桀、紂。王弼《易注》,空談名理,與漢儒樸實說經不似;故宋趙師秀云:「輔嗣《易》行無漢學。」何晏《論語集解》合包、周之《魯論》,孔、馬之《古論》,而雜糅莫辨。所引孔注,亦是偽書;如「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孔注「鄹,孔子父叔梁紇所治邑」,不自稱幾世祖,此大可疑者。丁晏謂孔注亦王肅偽作。杜預《左傳集解》多據前人說解,而沒其名,後人疑其杜撰。諒暗短喪,倡為邪說。《釋例》於「凡弒君稱君,君無道也」一條,亟揚其波。鄭伯射王中肩之類,曲為出脫。焦循論預背父黨篡之罪,謂為司馬氏飾,其注多傷名教,不可為訓。范寧《榖梁集解》,雖存《榖梁》舊說,而不專主一家。序於三傳皆加詆諆,宋人謂其最公。此與宋人門徑合耳;若漢時,三傳各守顓門,未有兼采三傳者也。郭璞《爾雅注》亦沒前人說解之名,餘蕭客謂為攘善無恥。此皆魏、晉人所注經,准以漢人著述體例,大有逕庭,不止商、周之判。蓋一壞於三國之分鼎,再壞於五胡之亂華,雖緒論略傳,而宗風已墜矣。
63
朱子謂五經疏,《周禮》最好,《詩》、《禮記》次之,《書》、《易》為下。《困學紀聞》云:「考之《隋志》,王弼《易》,孔安國《書》,齊、梁始列國學;故諸儒之說,不若《詩》、《禮》之詳實。」其說亦未盡然。《正義》者,就傳注而為之疏解者也。所宗之注不同,所撰之疏亦異。《易》主王弼,本屬清言。王注,河北不行。「江南義疏十有餘家,皆辭尚虛玄,義多浮誕」,《正義序》已明言其失。而疏文仍失於虛浮,以王注本不摭實也。《書》主偽孔,亦多空詮,孔《傳》,河北不行。《正義》專取二劉,序又各言其失,由偽傳本無足徵也。《詩》、《禮》、《周禮》,皆主鄭氏,義本詳實;名物度數,疏解亦明;故於諸經《正義》為最優。朱子分別次序極當。竊謂《周禮》是一代之制,猶不如《禮記》可以通行,學術治術無所不包。《王制》一篇,體大物博,與《孟子》、《公羊》多合。用其書,可以治天下。比之《周禮》,尤為簡明。治注疏者,當從此始。《左氏傳》,朱子所未言者。案《左氏正義》,雖詳亦略,盡棄賈、服舊解,專宗杜氏一家。劉炫規杜,多中杜失;乃駮劉申杜,強為飾說。嘗讀《正義》,怪其首尾橫決,以為必有訛脫。攷各本皆如是,疑莫能釋。後見劉文淇《左傳舊疏考證》,乃知劉炫規杜,先申杜而後加規;《正義》乃翦截其文,以劉之申杜者列於後,而反以駮劉;又不審其文義,以致不相承接。首尾橫決,職此之由。《易》、《書》之疏,間亦類此,特未若《左傳疏》之甚耳。劉文淇謂「唐人刪定者僅駁劉炫說百餘條,餘皆光伯述議也。」劉毓崧又作《周易尚書舊疏考正》。
70
經學自唐以至宋初,已陵夷衰微矣。然篤守古義,無取新奇;各承師傳,不憑胸臆,猶漢、唐注疏之遺也。宋王旦作試官,題為「當仁不讓於師」,不取賈邊解師為眾之新說,可見宋初篤實之風。乃不久而風氣遂變。《困學紀聞》云:「自漢儒至於慶歷間,談經者守訓故而不鑿。《七經小傳》出而稍尚新奇矣。至《三經義》行,視漢儒之學若土梗。」據王應麟說,是經學自漢至宋初未嘗大變,至慶歷始一大變也。《七經小傳》,劉敞作,《三經新義》,王安石作,或謂《新義》多剿敞說。元祐諸公,排斥王學;而伊川《易傳》專明義理,東坡《書傳》橫生議論,雖皆傳世,亦各標新。司馬光《論風俗札子》曰:「新進後生,口傳耳剽,讀《易》未識卦爻,已謂《十翼》非孔子之言;讀《禮》未知篇數,已謂《周官》為戰國之書,讀《詩》未盡《周南》、《召南》,已謂毛、鄭為章句之學;讀《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謂《三傳》可束之高閣。」陸游曰:「唐及國初,學者不敢議孔安國、鄭康成,況聖人乎!自慶歷後,諸儒發明經旨,非前人所及;然排《繫辭》,毀《周禮》,疑《孟子》,譏《書》之《胤征》、《顧命》,黜《詩》之序,不難於議經,況傳注乎!」案宋儒撥棄傳注,遂不難於議經。排《系辭》謂歐陽修,毀《周禮》謂修與蘇軾、蘇轍,疑《孟子》謂李覯、司馬光,譏《書》謂蘇軾,黜《詩序》謂晁說之。此皆慶歷及慶歷稍後人,可見其時風氣實然,亦不獨咎劉敞、王安石矣。
74
《春秋公羊》、《榖梁》,漢後已成絕學。《左氏》傳事不傳義,後人專習《左氏》,於《春秋》一經,多不得其解。王安石以《春秋》為斷爛朝報而廢之,後世以此詬病安石。安石答韓求仁問《春秋》曰:「此經比他經尤難,蓋《三傳》不足信也。」尹和靖云:「介甫不解《春秋》,以其難之也,廢《春秋》非其意。」據尹氏說,安石本不欲廢《春秋》者,然不信《三傳》,則《春秋》已廢矣。若以《春秋》為斷爛朝報,則非特安石有是言,專執《左氏》為《春秋》者皆不免有此意。信《左氏》家經承舊史、史承赴告之說,是《春秋》如朝報矣;不信《公》、《榖》家日月褒貶之例,而概以為闕文,是《春秋》如朝報之斷爛者矣。宋人治《春秋》者多,而不治顓門,皆沿唐人啖、趙、陸一派。如孫復、孫覺、劉敞、崔子方、葉夢得、呂本中、胡安國、高閌、呂祖謙、程公說、張洽、呂大圭、家鉉翁,皆其著者,以劉敞為最優,胡安國為最顯。元、明用胡《傳》取士,推之太高;近人又詆之太過,而胡《傳》卒廢。平心而論,胡氏《春秋》大義本孟子,一字褒貶本《公》、《榖》,皆不得謂其非。而求之過深,務出《公》、《榖》兩家之外;鍛煉太刻,多存讬諷時事之心。其書奏御經筵,原可藉以納約。但尊王攘夷,雖《春秋》大義;而王非唯諾趨伏之可尊,夷非一身兩臂之可攘。胡《傳》首戒權臣,習藝祖懲艾黃袍之非,啟高宗猜疑諸將之意。王夫之謂岳侯之死,其說先中於庸主之心。此其立言之大失,由解經之不明也。崔子方春秋本例》,以日月為本,在宋儒中,獨能推明《公》、《榖》;而所作《經解》並糾《三傳》,未能專主一家。朱子云:「《春秋》義例……不能自信於心,故未嘗敢措一辭。」此朱子矜慎之處,亦由未能專信《公》、《榖》,故義例無所依據也。
88
雍、乾以後,古書漸出,經義大明。惠、戴諸儒,為漢學大宗,已盡棄宋詮,獨標漢幟矣。惠周惕子士奇,孫棟,三世傳經。棟所造尤邃,著《周易述》、《古文尚書攷》、《春秋補注》、《九經古義》等書。論者擬之漢儒,在何邵公、服子慎之間。而惠氏紅豆山齋楹帖云:「《六經》宗孔、孟,百行法程、朱。」是惠氏之學未嘗薄宋儒也。戴震著《毛鄭詩考正》、《考工記圖》、《孟子字義疏證》、《儀禮正誤》、《爾雅文字考》,兼通歷算聲韻,其學本出江永,稱永學自漢經師康成後,罕其儔匹。永嘗注《朱子近思錄》;所著《禮經綱目》,亦本朱子儀禮經傳通解》。戴震作《原善》、《孟子字義疏證》,雖與朱子說經牾,亦只是爭辨一理字。《毛鄭詩考正》嘗采朱子說。段玉裁受學於震,議以震配享朱子祠。又跋朱子《小學》云:「或謂漢人言小學謂六書,非朱子所云,此言尤悖。夫言各有當;漢人之小學,一藝也;朱子之小學,蒙養之全功也。」段以極精小學之人,而不以漢人小學薄朱子《小學》。是江、戴段之學未嘗薄宋儒也。宋儒之經說雖不合於古義,而宋儒之學行實不愧於古人。且其析理之精,多有獨得之處。故惠、江、戴、段為漢學幟志,皆不敢將宋儒抹殺。學求心得,勿爭門戶;若分門戶,必起詬爭。江藩作《國朝漢學師承記》,焦循貽書諍之,謂當改《國朝經學師承記》,立名較為渾融。江藩不從,方東樹遂作《漢學商兌》,以反攻漢學。平心而論,江氏不脫門戶之見,未免小疵;方氏純以私意肆其謾罵,詆及黃震與顧炎武,名為揚宋抑漢,實則歸心禪學,與其所著《書林揚觶》,皆陽儒陰釋,不可為訓。
89
國朝經師,能紹承漢學者,有二事。一曰傳家法,如惠氏祖孫父子,江、戴、段師弟,無論矣。惠棟弟子有餘蕭客、江聲。聲有孫沅,弟子有顧廣圻、江藩。藩又受學余蕭客。王鳴盛、錢大昕、王昶皆嘗執經於惠棟。錢大昕有弟大昭,從子塘、坫、東垣、繹、侗。段玉裁有婿龔麗正,外孫自珍。金榜師江永。王念孫師戴震,傳子引之。孔廣森亦師。具見《漢學師承記》。他如陽湖莊氏《公羊》之學,傳於劉逢祿、龔自珍、宋翔鳳;陳壽祺《今文尚書》、《三家詩》之學,傳子喬樅;皆淵源有自者。一曰守顓門。阮元云:「張惠言之《虞氏易》,孔廣森之《公羊春秋》,皆孤家專學也。」阮氏所舉二家之外,如王鳴盛尚書後案》,專主鄭義;孫星衍尚書今古文注疏》,兼明今古;陳喬樅《今文尚書經說攷》,專攷今文;胡承珙毛詩後箋》,陳奐《毛詩傳疏》,專宗《毛詩》;迮鶴壽《齊詩翼奉學》,發明齊《詩》;陳喬樅《三家詩遺說攷》,兼攷魯、齊、韓《詩》;凌曙、孔廣森、劉逢祿皆宗《公羊》,陳立《義疏尤備》;柳興宗《榖梁大義述》,許桂林《榖梁釋例》,皆主《榖梁》,鐘文烝《補注》尤備;《周官》有沈彤《祿田考》,王鳴盛《軍賦說》,戴震《考工記圖》;《儀禮》有胡匡衷《釋官》,胡培翬《正義》;《論語》有宋翔鳳《說義》,劉寶楠《正義》;《孟子》有焦循《正義》;《爾雅》有邵晉涵《正義》,郝懿行《義疏》;皆卓然成家者。家法顓門,後漢已絕,至國朝乃能尋墜緒而繼宗風。傳家法則有本原,守顓門則無淆雜。名家指不勝屈,今姑舉其犖犖大者。

喜歡我們的網站請支持我們的發展網站的設計與内容(c)版權2006-2024如果您想引用本網站上的内容,請同時加上至本站的鏈接:https://ctext.org/zh。請注意:嚴禁使用自動下載軟体下載本網站的大量網頁,違者自動封鎖,不另行通知。沪ICP备09015720号-3若有任何意見或建議,請在此提出